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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鸟第6部分阅读

他刚刚来上课。同学、老师见了他,哄堂大笑:“我们下课了,你才来。你错过了太多。”

    刚进来的同学慌张地问:“我错过了什么?”

    布朗教授做了个眼神:“你错过了考试。这是我们的最后一节课,除了你外,所有的同学都得了a”

    美国学生上课迟到、早退极为平常。杨一从不缺勤,而且准点上下课。她常想的是按她的奖学金平均除下来,一节课就要上百美金,冲着这个价值,她没有理由放任自己。既然是学生,自然应该上学。他们,太随便了。要是在国内,先生早火了。美国先生对学生早退迟到真是太宽容了。有一次,课上到一半,一位同学就大摇大摆地从先生身边走向门口,先生只是耸耸肩说:“等他走了,我们就谈考试题目。”

    大家都笑了,该同学也笑了,但仍然走了。先生又说:“他不留下,可以提高你们的平均分。”

    提前下了课,离下一节课还有很长的时间,杨一就到学校书店去。书店布置得琳琅满目,除了卖书还卖笔、卖衣服。今年比较流行的学校套头衫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坐在两个小男孩的中间,她左边的小男孩穿着s大学字样的套头衫,右边的穿t大学的套头衫,小姑娘亲吻了左边s大学的男孩子,下面有一句话:“她选择对了。”

    下一节课的伊萨克斯教授也在书店里。伊萨克斯教授,陈旧而严肃,面部表情像块黑板,很是权威。而他讲了惟一一句关于权威的话就是:“别太相信权威,他也靠裤子遮羞。”即便这样,出自他口的这句话,也有了权威的分量。

    他仿佛不喜欢所有的学生。开学初,杨一想加选他的课,到他的办公室找他,只见一个穿着牛仔裤的男人,躺在桌子下面修电脑,杨一问:“伊萨克斯教授在吗?”

    “你找那个老家伙有事吗?”那人在下面冒出声音。

    “我想找他加课。”

    “上课已经这么久了,你能赶上吗?”

    杨一心想,这个工人挺多事的,很傲气地说:“我没有赶不上的课。”

    那人从桌子下面探出个头来:“那个老家伙可不喜欢别人缺课。”

    杨一有点不快地说:“既然那个老家伙不在,我走了。”

    “年轻的女士,如果你还想要那个老家伙的签字,就等一下,等他把手腾出来。”那人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冲她笑笑,“我就是伊萨克斯教授。”

    说着接过杨一手上的加课表,签了字,还给她,又回到桌子下面修电脑。

    杨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还有对不起,刚才我……”

    “不用对不起。”

    后来到了他的班上,杨一又成了惟一没有买到课本的学生。那天课堂上,教授提问,杨一说她还没有课本。教授看了她一眼。杨一又解释,她去过书店几次,他们告诉她没货了,现在正在进书,下个星期再来。教授听了她的解释,转过脸来问全班同学,除了她之外,还有没有人没有书?全班无一人举手。教授对杨一说,为什么大家都可以买到书,就你不行?杨一当时就哑了,可买不到书又不是她的错。此后,这成了杨一的心病,认为教授对她有成见。

    现在杨一在书店里看见教授,就走近他:“伊萨克斯教授,你好!”

    “你好。”先生的眼睛从镜片里跳出来,说完,又跳了回去看自己的书。

    杨一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伊萨克斯教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是我的成绩还是我的表现?”

    先生反而奇怪地打量着她,合上书本:“对不起,我的教授生涯也许比你的年纪两倍还长。如果你想成为tbacherspet(老师的小红人),选stewart博士的课,他还没有拿到终身教授的职位。”

    “不,我的意思不是要做老师的小红人。”

    “那么,你做的没有任何不妥或者过分的。我的建议是:不要担心我,担心你自己。”

    说完,又看自己的书。

    杨一倒吸了一口气。杨一发现美国人不太记仇,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到了班上,杨一发现同学个个衣冠楚楚。今天有presentation,大家都很注意自己的仪表,杨一觉得好像进了一家大公司。

    杨一的报告排在最后,她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听了前面同学的发言,信心越发地强了。等到她做完报告,从众人的目光中,她知道她又是一个a

    现在轮到大家提问,一个美国同学问了个有一点意思的问题,杨一答了。一个分不出国籍的女生问了一个好笑的问题,杨一谈的是土星的事情,她问的是火星的问题。杨一很有耐心地回答了她。

    “你在中国是做什么的?”最后轮到伊萨克斯教授提问,却是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记者,先生。”

    “在中国做记者,可以说你想说的话吗?”

    “可以,只要我愿意。先生。”

    “你喜欢你的老板吗?”

    “我不需要喜欢他,但是他喜欢我能尊敬他。而你是位美国老板,需要我们喜欢你,对吗,先生?”

    教授和同学们都笑了。

    “你如何看待中国的新闻自由?”

    “需要改进,先生。这是毫无疑义的。”

    “你对中国新闻什么最不满?”

    “出口转内销。”

    伊萨克斯教授和同学们的脸上露出疑惑。

    “中国太优待你们外国记者了。不少重要消息都让外国媒体先报道,我们只能从你们手上再进口。”

    教室里一片笑声。

    “你如何看待美国的新闻自由?”

    “需要改进,先生。这也是毫无疑义的。”

    “你对美国新闻什么最不满?”

    “篮球大于地球。”

    杨一见教授有点愕然,笑着说:“美国大多数媒体的重要消息往往是篮球比赛,而世界各国尤其是亚洲、非洲、南美洲的消息很少,仿佛地球在美国变得很小,甚至不见了。”

    伊萨克斯教授笑着点点头,说:“很好!杨小姐。

    198o年我第一次去中国,1990年我第二次去中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很想再到中国看看。我对你们这一代在中国改革开放以后出生、成长起来的青年很好奇,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国家,又是如何看待世界,所以多问了几句。哦,你这次得了a“

    杨一蛮高兴的,内心感谢伊萨克斯教授,好像不仅因为得了a

    同学们则一片哗然,有个同学大叫:“哦,上帝啊,早知如此,你就把我出生在中国好了。”

    大家笑得更欢了。他又接着说:“对,就出生在杨一家对面。”

    “你为什么是个中国人?”有个美国学生突然问。

    杨—一愣。

    “我的意思是你的英语这么好,有头脑有见解,对美国中国的事情都清楚,你怎么会是中国人呢?”

    杨一笑笑:“你怎么会是美国人呢?”

    这位同学是有备而来的:“我以美国为自豪。美国不是天堂,但美国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他说这话时,没有狂妄,只有他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下课,几个女生过来,说她今天很漂亮,尤其是那条丝绸带子。杨—一口一个谢谢,当场将丝巾解下亮给诸位,告诉她们这东西在中国就值一两个美金,你们应该去中国做这个生意。

    4  中美教育差异

    杨一与天舒约看房子的时间是十二点,现在还有半个多小时。

    要经过一个很大的广场才到医学院大楼,广场上永远是无休无止的音乐会、竞选、联欢等活动。现在,黑人同学又在广场上欢歌劲舞,动作、音乐、眼色是那样的浪那样的荡。黑妹们扎着类似新疆姑娘的无数小辫子,穿着露肚脐的小背心;黑哥们露着文身的胳膊,裤子夸张的肥大,裤裆到了膝盖,露出半条内裤,他们大概不知道穿裤裆到胯裆的裤子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很典型的ghettostyle(黑人装扮)。台上也有别的肤色,黄的、白的、黑的、不黑不白的、黑里带白的,人种色彩远远不止黄白黑三种;服饰发型多样到一言难尽。生气盎然的年轻人不知疲倦地叫着跳着。

    表演者在台上跳,观众和行人在台下扭。

    杨一看了几分钟,头就昏了。

    广场的四周一家连一家的小摊位,卖首饰、衣服、图画……什么都有,信用卡公司的人大声地呛喝:“填一张表格,送一份免费的礼物。”杨一的信用卡已经多不胜数,只是冲着免费礼物,又填了张表。这时,后面有人叫她,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eric

    “你有时间吗?”eric穿着书店里卖的那种带有s大学字样的套头衫,棒球帽反戴,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

    “说吧。哦,对了,免得我忘了,我的车子坏了,晚上麻烦你把我送回家。轮到你说了。”“是这样的。”eric似乎想选择一下词汇,又找不到合适的,只好直截说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暂时分开。”

    “你要和我分手吗?”杨一皱着眉头。

    “不,我只是想,暂时分开一下,这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我想考虑一下,我不想做任何的决定。”

    “你已经做了决定。”杨一说完,就生气地走了。

    eric叫她,她也不理,径直前行。eric不叫了,她反而停住,回头叫住他:“你知道什么吗?我还是需要你晚上把我送回家。”

    从这一点看,她更接近一个美国人。常听人说:留学哪个国家,就会有哪个国家的性格。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eric笑笑:“当然,我们还是朋友。”

    杨一开了个玩笑:“等你把我送回家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同一时间,天舒正骑着单车,从实验室往教室走,经过校报箱子,她抽了一份,胡乱地看了几眼,接着赶路。今天的校报有一篇文章说美国学生的作弊现象比十年前高出一倍,由此叹惜美国世风日下。

    天舒长叹:美国学生还是诚实。

    其实美国学生作弊的很少,她也见过美国同学作弊——就是用手挂搓额头眼睛趁机膘到邻座——完全处于作弊的初级阶段,毫无技巧可言。从这种作弊方式看得出,美国同学还是老实。

    国内的作弊现象严重多了,与之相比,可以说进入了高级阶段。任何事物都是这样,吃一堑长一智。天舒大言不惭地说,她要是作弊,绝对让老师、同学神不知鬼不觉。只是她功课好,不需要作弊,而且他们考试没有什么可作弊的地方。

    说到在美国读书,杨一觉得,中国的教育是基础性的模式,美国是思维性的模式。她受到很好的训练。而天舒觉得,从中国到美国,最大的不一样就是,以前用中文读,现在改用英文了。别的,说真的,差不多。老师上课教育学生的话都大同小异,在国内时同学的bp机响了,老师说话会带刺,在美国也一样。连说的话都差不多,只是改用英语说,你以为你是body(人物),其实你nobody(什么也不是)。

    天舒到了教室,气氛一片紧张。先生讲评刚刚结束的期中考情况,最高分多少,最低分多少,平均分多少。听者不用提心吊胆,先生绝不会点出最低分者的名字。

    先生的一双小眼睛在镜片后面转了一圈又一圈,滑稽得很:“第三题答对的占百分之十。这个比率,跟我出这道题时所估计的完全一样。”先生说完诡谲地笑笑,满是算计人的快乐。

    “第四道……”

    先生刚提出这题,底下的同学发出一阵嘘声,那是考倒一片的一题。考完,天舒和几个同学交流过,对答案无十成的把握。

    先生对学生的反应戏谑一笑:“这道题全班只有一个人做对了。”

    那会是我吗?天舒心里问。

    “先生指着自己的鼻头说道:”这个人就是我啦。“

    底下“哗”地笑开了,天舒也自我解嘲地笑笑。

    下课前先生又布置了作业,第六章两题,第七章一题,第八章……说到后来,他也忘了布置了几题,反问学生:“一共几题?”

    学生以抗议的语气回答:“许多题。”

    先生笑笑:“你们不会回答数字吗?我问几题,你们应该回答‘三题’或者‘四题’,什么叫‘许多题’?你们不用吓唬我,我知道就七题,下星期交。”

    “您应该知道我们刚刚考完试,我们得轻松一下,先生。”

    “好吧,那把最后一题去掉吧。”

    “先生,不如把最后三题都去掉。”

    “你们是巴不得一题也不做的。”

    接着,先生叫一个名字,发一份卷子,半掩着将考卷递到同学手中,不让别人看见分数、天舒想,这就是人权呀。

    不像国内,把同学们的分数按次序公布于众,让小小年纪的人们就活得痛不欲生。美国学生并不把分数看得太重,一般不彼此打听。

    天舒不是最高分,却也是一个见得人的分数。到了研究所后,分数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了。ti过来问:“大舒,你考得如何?”

    天舒回了一句话,概括出了她十六年来在国内苦读下的不易与小心眼、她说:“你呢?你先说。”

    ti不是在中国长大,他不会回答“我先问你的,你得先说”。他坦然地说:“b+。”‘天舒有点高兴地说:“我是人。”

    这时,她邻座的韩国同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这个班上,天舒没有讲过话的同班同学高达百分之七十。不仅她如此,这里人人如此。刚来时,她还跟杨一开玩笑:“怎么也没个班长管管大家?也没个组织什么的。”杨一说:“在国外,最好的是没人管你了,最糟的也是没人管你了。”

    天舒没有与这位韩国同学说过话,只是通过他的名字、外貌和口音猜想出他的国籍。天舒低声问他:“怎么了?”

    “我没有考好,考了个最低分。”

    “没有关系的,只是期中考,期末考考好就是了。”

    韩国同学说了一句:“我给我的民族丢脸了。”

    天舒一愣,她若是没考好,最多想到我给自己丢脸了,给父母丢脸了。韩国同学一开口就是给民族丢脸了,她觉得韩国真是个伟大的民族,有如此强烈的民族凝聚力。也觉得自己没劲儿,太没劲了,与善良的ti玩这种“你先说”的把戏。

    天舒到了大楼的大厅,看见已经在等她的杨一。杨一的性子很急,她不迟到,最恨别人不守时,等上五分钟,便暴跳起来:“我等你很久了,你怎么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

    她自己偶尔迟到了,却是可以原谅的:“人总是会出状况的嘛。”当然她这一套,只能用在男生和对她宽容的女生身上。

    天舒相反,温吞型的,不紧不慢。她们也奇怪,她们两个怎么会是好朋友?杨一对天舒说,跟你在一起,急死了。你动作这么慢,对我简直就像慢性自杀。天舒对杨一说,跟你在一起,累死了,就像生活在急行军里。

    “来了。”杨一说。

    “你今天很漂亮呀。”

    “今天有presentation,”杨一理了理她的领结,“我自己漂亮也就罢了,今天我还给我们伟大的祖国拉了几笔丝绸进出口贸易,你说如果人人像我这样,中国不早就富强了?”天舒笑:“等了一会儿吧?”

    杨一并没有否定她等了一会儿,只是说:“没有关系。”

    脸上笑笑的。

    大舒心里想,完了,这次非得搬家了。因为杨一只有在她有求于人且尚未达到目的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才会如此温柔。

    第六章

    我和我姐都留学美国,这是父亲当年在朝鲜战场上与美国兵打仗时,无论如何想不到的。在美国四年多了,也经历了一些人与事。我想我与四年前是大不一样了,这其中美国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这四年的美国生活,我的总结是:第—年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第二年知道自己不知道;第三年不知道自己知道;第四年知道自己知道。

    —曹大淼一、这不就是大淼吗这里是一个学区城市,几条不大的街,一切围着大学转。当地的人安居乐业、平静祥和。在国内,大淼总以为美国人整天活蹦乱跳。到了美国,才知道电视上出现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