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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龙传第112部分阅读

文智与负责监视的人在这些药铺里进进出出,到了第六家,他才总算达到挣脱的机会。

    听完冯文智的说明,青龙王与红龙王彼此交换目光,年轻医师不了解详细情况,但龙王们却是再清楚不过。

    “唉,真没想到,开封实在是不很奇怪的地方……单单今天一日之内,我就尝到把这辈子的人生历练加起来都不及这一次恐怖得教人几乎吓破胆的经验。”

    “难为你了,来,喝一杯吧。”

    “谢谢……啊、真是人口即化的好酒,我打出娘胎以来还是头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酒。”

    冯文智感动莫名,此遥天下名酒羔羊酒,而且还是新酒自然风味绝佳。

    “仲卿,我想起一件事,古代腓尼基(译注:phoenicia,黎巴嫩山脉以西,叙利亚地方的地中海沿岸狭长地带的古代称呼)人所建立的提洛斯与卡尔塔格等国家里,举行全国性仪式之际,通常都会以活人祭品献给巴艾神,巴艾神像以金属制成,下方用火烤热,灼热的神像腹部被挖空,活人祭品就被丢进里面活活烤死。”

    青龙王向二弟提出的内容,一旁的冯文智完全是鸭子听雷。

    “巴艾神的身体是人类,头部则是牛的外形。”

    “……果然是牛种没错,冯大夫应该是在地下水道的某处看到那幅壁画。”

    “先把冯大夫安置在永福观,很遗憾现在无暇饭酒作乐。”

    此时冯文智哀叫自己饿得头昏眼花,因而等他先把完全没动半口的下酒小菜吃完之后,两位龙王随即结帐离开酒楼。

    冯文智跟在身边,脚步无法加快,当永福观近在眼前之际,半路巧遇奇异的四人组。

    “咦?大哥、二哥。”白龙王喊道。这个奇异四个组其中较矮的二人是白龙王与黑龙王,其他二人则是看似令天轮休的年轻武官。一位很明显是男人,另一位却会令人联想到女扮男装的美人。

    他们分别是枢密使·曹彬之子曹圮,与宦官秦翰。青龙王先前在涿州城与他们见过,不过当时是晚上,也没有机会正面交谈。

    在永福观的一室里仓促地寒暄与自我介绍过后便开始说明状况,白龙王与黑龙王是在果子市(贩卖水果的市场)遇见曹圮与秦翰。

    秦翰早已看出白龙王可以用食物加以扰络,于是邀请白龙王与黑龙王前往最近的茶馆。曹圮与秦翰奉枢密使曹彬之命,积极搜寻当时在涿州城里大放异彩的二人,整整十天已经在开封城内绕了好几圈。四人一就座,还等不及点茶,性急的曹圮便开口发问:

    “请问五,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偶然路过的卖艺人。”

    “先别聊这件事了。”秦翰露出苦笑,招呼大伯拿菜单过来,在白龙王面前摊平。

    “这家茶馆最有名的就是这八十种茶点,你可以全部点来吃吃看。”

    “啊,你要请客是吗?”

    “当然。”

    “那我要油酥、粘糕、巧粽、甘豆汤、|乳|糕……太麻烦了,菜单的这边到那边全部拿一边过来!”

    白龙王点菜之际,黑龙王显得格外安静。其实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宦官,所以一面小心翼翼不要得罪对方,一面偷偷观察着秦翰。

    宦官并不只存在于中国,古代罗马、拜战友庭、波斯、奥图曼土耳其等大帝国均不可或缺。

    宦官不算朝廷官员,而是皇室的奴仆。最主要的工作是照顾后宫众多“嫔妃”,此外也要陪伴年幼的皇子皇女,管理宫殿与庭园,担任皇帝秘书,事实上要做的工作相当多。

    部分人士针对宦官提出批评:“他们是人渣,就因为这群宦官,害得中国历史受到严重扭曲。”

    的确有不少宦官滥用地位与特权,祸延世间;然而在另一方面,也有许多宦官对于历史与文化做出莫大的贡献。

    例如发明纸张的蔡伦就是二世纪初叶后汉时期的宦官,严格考据起来,纸张早在蔡伦之前的远古时代便已存在,由于制法原始粗糙,经过蔡伦改良之后做出全新的纸质,于是旧有纸张的使用率大为降低,逐渐消声匿迹。因此直到现在全世界都在使用的纸张,其发明者正是蔡伦。批评宦官的书籍也以纸制成,还不是全靠宦官的帮忙才得以出书。

    与蔡伦齐名的伟大宦官就是十五世纪明朝的郑和,他比达·伽马(译注:vas da gaa葡萄牙航海家)快了一百年,率领大型船队远航至非洲,带动贸易与移民热潮。他的成就甚至成为小说的题材,迄今仍然受到旅居海外的中国人尊为守护神,西元一九九八年被美国选为“千年以来对全世界最具贡献的百位伟人”的第十四名。

    即使不像蔡伦与郑和这般成为世界史上的伟人,秦翰也是留名青史的知名宦官。直到他六十四岁去逝之前效命宋王朝始终如一,在沙场建立彪炳战功,据说全身有四十九处创伤。此外他也具备建设方面的才能,在边疆一带搭建要塞,监督皇宫重大建筑。他向来德高望重,部下均乐意为他奔命,据说他去逝之时,士兵们痛哭哀嚎。

    曹圯长年从军,一直在北方与西方边境带兵作战,到了中年晋升朝廷皇臣,他的女儿被选为宋朝第四代皇帝仁宗的皇后,身为父亲的他受封为吴王,获赠“国舅(皇帝义父)”称号,亦即“曹国舅”。

    然而曹圯厌倦了宫廷内部的权力斗争,深感荣华富贵的虚幻无常,有一天突然抛弃一切地位远离开封,换上道士装束,隐居深山致力于修道成仙,最后何时何地、如何去世均无人知晓,身为曹彬的五男、同时是皇后生父,后半生却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赵匡胤成为皇帝之初,开封广为流传内容耸动的预言书,宰相赵普询问:“这该如何是好?”赵匡胤笑着回答:“毋需理会。”朝廷也就跟着不闻不问,岂料这内容耸动的预言书更为猖獗,令赵普大感不悦。

    “微臣以为此事不容小觑,必须全面禁止不当预言书的出版,严惩作者才是,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无论如何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继续放任下去将无法收拾。”

    “那么请卿家把那预言书拿来,朕自有考量。”

    一接过预言书,赵匡胤便拆掉书上的缝线,将内页全部打散,然后胡乱重新组合之后再交给赵普。

    “按照朕的方式制作一百册预言书,散布到整个开封城。”

    拆散又重组的预言书根本就看不懂内容在写些什么,愈读就愈发觉得好笑,到后来众不屑一顾,预言书黯然消褪,就这样赵匡胤未曾处罚任何人,成功截断不当预言书的流行。

    赵匡胤猝死之后,胞弟赵匡义继任成为皇帝,积极铲除不当预言书的存在,不仅开封,凡是全天下的算命仙与预言家一律逮捕,全面禁止预言书的出版,违抗者处死,手段雷厉风行。数百人锒铛入狱,将不当预言书与招摇撞骗的预言家扫荡殆尽。

    由这次事件便可清楚分辨出赵匡胤与赵匡义在个性的不同,众人畏惧并尊敬弟弟赵匡义,而最得人缘的是胸襟广阔的哥哥赵匡胤。赵匡胤迟迟未处死爱妻之弟王继勋,这是身为皇帝昭然若揭的错误,众人固然对王继勋恨之入骨,却不曾责备赵匡胤。

    相较起当今皇帝赵匡义,曹圯实际上十分崇拜先皇赵匡胤,也满心期待赵匡胤之子武功郡王·德昭成为皇帝的那一天到来,然而德昭前几天已经被叔父赵匡义逼得走投无路而死于非命。曹圯对于德昭的遭遇同情不已,也不由自主对皇帝赵匡义心存芥蒂。

    这份芥蒂长期在内心滋长,终而导致曹圯弃官成仙,不过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那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到开封?不、难道说不久会发生状况吗?”

    白龙王回答曹圯的问题:“一个名为杀人祭鬼的集团企图在开封制造事端,他们掳拐婴儿献给摩驼当祭品。”

    “摩驼是……”

    “就是上个月出现在涿州城的怪物。”

    “此、此话当真?”曹圯的嗓音转尖,当时涿州城里赫然出现六只手的怪物残杀了数百名士兵,曹圯不只一次在恶梦之中梦见那只怪物。

    秦翰从桌面探出上半身。

    “那个集团的实际情况究竟为何?幕后主使者又是何人?”

    “这问题问的好。”白龙王大摇大摆地答道,一手夹起油酥塞进嘴里,葡萄干的芳香在口中扩散开来。

    “实际情况尚未完全明朗,不过有件事情已经确定。”

    “此话怎讲?”曹圯也探出身子,白龙王啜了一口茶,不急不徐地回答:

    “他们是前年二月在洛阳处死的孝明皇后之弟王继勋的余孽。”

    “……什么!”曹圯与秦翰异口同声大叫出来,惹得伫在远处墙边的大伯投以愕然的视线。注意到外人反应的曹圯连咳了几声,重新坐回原位。

    “此事关系重大,你当真肯定?我们相相信你的话吗?”

    “信与不信全凭二位的自由,不过,此事如果不假,势必关系重大,愈早采取行动愈好。”白龙王以手巾擦试粘了密糖的手,黑龙王则双手捧住茶碗,津津有味地盯着眼前两名武将。

    秦翰轻叹一口气。

    “按理说来自然是愈快采取行动愈好,然而官衙(政府机关)的效率向来称不上迅速确实,若是我们能够掌握足以说服高层官员的证据就好了。”

    “证据啊……”

    白龙王有识人的眼力,他判断将这二人带到永福观会见兄长应该不会有所影响,于是吩咐茶馆把全部的点心包起来让他带走,然后领着曹圯与秦翰返回永福观……

    接着在听完年轻医师·冯文智的叙述之后,秦翰用力点头,重新换了个表情。

    “冯大夫实在智勇过人,倘若您有意在开封行医为业,我们可以负责牵线,聘请你入宫。”

    “承蒙大人关照。”

    冯文智这时还只是个默默无名的一介颖师,日后晋升尚药奉御(皇室御医),成为史书所记载的宋初七大名医之一。

    “好,事不宜迟,我立即向父亲、不、枢密使报告,势必将杀人祭鬼斩革除根。”他并未说“一网打尽”,要实现这句话必须等五十年以后。

    当时为乱涿州城的巨大邪神倘若在中秋八月十五日出现在开封的话——

    秦翰与曹圯禁不住全身打颤,涿州城里全是禁军(正规军)的将兵,然而开封却有上百万男女老幼。

    “很抱歉打扰各位,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必定择日登门拜访。”

    秦翰谦恭地低头行礼,与曹圯行色匆匆地踏出永福观。

    黑龙王带着赞常的表情目送宦官武将的背影离去。

    “那位秦大人生得真美丽,虽然还比不上二哥。”

    “不过个性比二哥好太多了。”

    白龙王以这句话答腔,随即紧张地左顾右盼。红龙王与青龙王一同走到永福观门外,送走年轻武将,没听到白龙王这句话。只见他们把数箱装有若干文书的藤箱捆在车上,交由曹圯运送。

    太真王夫人开始清理上桌上的茶具。

    “曹圯是曹彬第五个儿子对吧,他的女儿将来会成为仁宗皇帝的皇后,而他也晋升皇室一员,受封吴王,后来舍弃名利地位修道成仙,现在的他正是八仙之一的曹国舅年轻时的模样。”

    “哦,原来他就是曹国舅啊。”白龙王大表赞佩。

    “这么说来目前的八仙只有七个人,等于是七仙啰。”

    “七仙也好,八仙也罢,我只希望他们不要无端介入,否则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返回屋内的红龙王做下如此评论,白龙王则露出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离开座位。

    “我上街去巡视状况。”

    就在白龙王今天内第三次跑出永福观的同时,皇宫产生动静。

    皇帝赵匡义传唤太子太保赵普进宫,两位历史巨头的会晤在宫内的睿思殿进行。

    “久违了,太保。”赵匡义寒暄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自然。

    “谢圣上关心,愿圣上龙体安泰。”赵普从容不迫地作揖行礼。赵普被贬下宰相之位是四年前的事情,自那时以来,赵普连一次都不曾被传唤进宫。

    “……朕的弟弟,廷美你应该知道吧。”赵匡义略显急躁地迅速进入正题。

    “是的,微臣知道。”

    “朕册封他当晋王了。”

    赵匡义想看看赵普会作何反应,然而赵普默不作声又面无表情地静待皇帝下一句话,赵匡义不得不把话接下去。

    “目前我朝尚未册立皇太子,晋王的地位仅次于朕,朕在登基之前的地位也是晋王,这次册廷美为晋王,自是代表认同他为朕的继承人。”

    一呼一吸之后继续说道:

    “因此朕的意将政治与军事上占了相当分量的大权交由廷美掌理,身为未来的皇帝有必要趁现在开始累积经验与实绩……”

    赵匡义舔舐唇瓣。

    “不知卿家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句话给人一种“终于说出口了”的感觉。

    赵普必恭必敬作揖作礼,却依然缄默不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赵匡义等得心烦气躁起来,正想打破这令人难耐的沉默之际,赵普点算开了口。

    “恕微臣表达一已愚见。”

    “……说吧。”

    “微臣斗胆,敢问圣上是否打算重蹈太祖陛下的覆辙?”

    “重蹈覆辙……?”

    太祖陛下意即先皇赵匡胤生前并未册立皇太子,当他摔死之际,由于皇太子并不存在,因此掌握最高实权的赵匡义便得以强行登基。原本皇位是由父传子,结果演变成兄传弟的模式,这个结果引发朝廷内部产生龃龉,导致武功郡王·德昭自杀身亡。

    “……朕明白卿家的意思,卿家所言甚是,那样的悲剧发生一次就够受的了。”赵匡义低笑,他并不希望侄儿的命运发生在自已儿子身上。

    “朕封卿家为梁国公,兼任司徒与待中,明朝重返庙堂。”庙堂是政治用语,意指朝廷。等于将最高地位授与贵族,让宰相重回政府。

    “恢复你在太祖陛下在位时的原有地位。”赵匡义补充道,代表赵普的地位完全复原。

    向来冷彻刚毅的大宰相在此时想必胸中百感交集,喉咙深处发出喀的一声,声音微微颤抖着。

    “微臣前半生效力太祖陛下,底定天下,后半生将为圣上鞠躬尽瘁,共创太平之世。”

    十数天前,赵普也曾经对闯入私宅的不速之客说过相同的话,当然赵普本身已经不复记忆,无论他是否记得,在面对任何人都传递不变的想法,代表赵普的信念与抱负坚定不可动摇。

    赵匡义微眯起眼,颔首表示:“一切拜托你了,梁国公。”

    这一天可说是奠定了宋王朝未来百余年的和平与繁荣基础,同时也决定了另一个人的命运,成为全新政治体制绊脚石的晋王赵廷美,必须毫不留情地加以除去。

    拨擢成为晋王一事反而令赵廷美内心畏缩不已,一旦出了什么比漏,可能就会以此为借口被迫下台,恐怕连性命都不保更遑论地位了。就这样每天处在不安焦虑之中,猜想身旁的部下,甚至是婢女们该不会是朝廷暗中派来监视他的。

    其实赵廷美根本没有必要害怕失败,因为就算他没有发生失败也会被逼下台去。

    此外德昭的弟弟德芳的命运也一样。

    德芳体弱多病,自从大哥德昭自杀身亡之后便一病不起,成天担忧会被毒杀,用膳或吃药都格外格高警觉,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何时……

    月娘攀上了开封的天空。

    这是一个外形浑圆饱满、银光闪耀亮眼的满月,阴历是根据月亮的圆缺所制定,因此每个月固定第一日是新月,第十五日是满月。

    满月当中最漂亮的满月就是中秋八月十五,秋意盎然,空气澄澈、干湿适中,凉风遍野,穹苍无声无息地由完美无缺的青色转为接近深邃浓黑的深蓝。

    家家户户与街道上陆续燃起灯火,黄河流经的大平原正中央出现了一个不夜城。在酒楼三楼或者宽广的庭院里,富裕人家一边聆听音乐一边仰望满月,穷困人家也打开窗户,沐浴在由房屋之间流泻而下的月光之中。

    “幸好天气晴朗,阴天里的明月再怎么看就是少了明月的气氛。”

    远处传来小孩子活泼响亮的嬉闹声,他们大概会兴奋得一整晚睡不着觉。

    然而就在当晚——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