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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雨浥轻尘第1部分阅读

    作品:朝雨浥轻尘

    作者:莫小北

    男主角:东方离

    女主角:赫舍兰·玉哲

    内容简介:

    那一年草盛鹰飞的时节,

    他与她相逢于草原之上。

    他抱着冷硬的心思而来,

    却被那一身红衣的女子染亮了灰暗的心灵一角。

    以为不过是一场互相利用的游戏,

    然而当风华落尽,

    蓦然回首,

    才知相视一笑的那个人,

    早已在彼此心中定格下了对方的影子。

    什么狼子野心,他统统不承认。

    他最终要的,

    不过是她的心甘情愿。

    正文

    楔子

    轩辕王朝十六年,皇帝病逝,年仅八岁的皇子承位登基。

    只是前朝皇帝昏庸跋扈,以至朝野动乱,早已失尽天下人心。而新帝年幼,在世人眼中根本不足担当大任。

    适时,执掌兵权的安淮王发动政变,以天下归心之姿将登基仅一月的小皇帝废黜,择得吉日登基为帝。

    新帝登基这一日,放眼四海,普天同庆。

    千重宫闱,亦是装点得华美绝伦。

    朝臣伏地高颂:“吾皇万岁万万岁!”

    那一身绣金龙袍、器宇威仪的男子,便在这万众屏息的时刻,踏着晨光,自红毡的那一方,朝着殿堂之上那最至高无上的位置稳步踏来。

    当朝天子,曾经的安淮王,不过年方二十八岁,乃是已故老皇帝最小的兄弟。十六岁便随军出征,十多年征战沙场换来了今日的地位。先帝在世时已是对他多有忌惮,奈何大势难转,立得自己最小的皇儿做皇帝,也不过是为了赌最后的一把。

    安淮王是个极其理智的人,心机深沉,外人很难窥见其弱点。老皇帝也是费了一番心机才找到了一个可以牵制他的人,至于那个人在他心里有没有期望中那么重要,却是谁也不知道。

    鼓乐和鸣,眼见新帝已走至龙椅旁,正欲落座,自那偏厅处却急急忙忙地跑出一名小宫女来。

    内侍总管大惊,连忙低声喝止。

    那小宫女也是没见过如此大的场面,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哆嗦着禀告道:“启……启禀皇上,玉妃娘娘在素芳殿……服……服毒自尽了……”

    皇帝闻言一愣,脸色瞬间转了煞白,竟是不自禁地后退了一大步,失了仪态而不自知。

    内侍总管赶忙上前欲搀扶住他,“皇上!”

    皇帝挥开他的手,待回过神来,拔步就往后宫方向行去。

    满朝文武一片愕然,却是人人屏息伏地,无人敢喧哗一声。

    内侍总管亦是跪在一旁,欲出言阻止:“皇上,请以大局为重!”

    他自皇帝年幼时便随侍在旁,身份与情分自是不比常人,也因此只有他敢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地点,对皇帝出言劝诫。

    皇帝怒然瞠目,一脚将挡路的内侍总管踢开,在众目之下,连所有的约束礼仪都是不顾了,急步朝后宫奔了去。

    九曲回廊,今日即便是奔跑起来,也觉得是如此的漫长难行。

    想不到她终究还是选择了背离,以这样的方式来对抗。

    只是她却忘了,这样的责任加诸在他和她的身上,又何曾公平?

    玉哲,你好糊涂!

    第1章(1)

    蓝天白云,草盛鹰飞,遥遥望去,草原像一块铺展的毯子,一直延伸到看不到边际的天那头去。

    一骑快马自一处小山坡上急驰而来,伴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随后便有另一匹马跟着驰了下来,马背上的人脸上有几分焦惶之色,高声喊道:“郡主,您跑慢些,等等奴婢!”

    跑在前面的那匹马通透雪白,撒蹄跑得正欢。

    马背上的女子,一袭锦缎红衣,长及腰际的头发编成两根粗黑的辫子垂在胸前,妆容简单,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水灵灵煞是好看。

    她见身后的侍女跑得太慢,便神采飞扬地回过头喊道:“明珠,你跑得也太慢了,哪里还像是草原儿女该有的风范?”

    明珠的职责便是保护郡主,能护得主子安全才是首要的,哪里有闲心思管自己有没有什么劳什子的风范。

    好不容易才追得近些,她大声道:“郡主,出来的时候族长特地交代过奴婢,说今日草原上有远客要来,要奴婢务必提醒您早些回去。”

    红衣女子扬眉一笑,回道:“我才不理那些呢,招待客人有阿爹在就行了,与我有什么相干?”

    短鞭一扬,当下马儿跑得更欢了。

    马队徐缓前行。

    领头位置,一匹马率先跑出几里远去,探了探前方的路况,转而回身禀报:“启禀王爷,前方已经可以看见蒙族的帐篷了。”

    一匹黑鬃高马自队伍里缓缓踱了出来,马背上的男子,一身绣金紫袍,面容俊秀,眉宇间一抹逼人的英气。

    他自马背上眺目远望了一下四周,被这碧空万里的好风景感染了心情,于是神色愉悦地笑道:“本王许久没有策马扬鞭了,段辰,吩咐队伍直接往帐篷方向去,你随我先去赏一赏这草原的风光。”

    段辰领了命便去后方传达指令,而再回身时,只见主子的骏马早已经奔驰出老远了去,于是立即策马跟上。

    他是中原人,生在帝王之家,排行十六,乃是当朝天子最小的兄弟,封号安淮王。

    轩辕王朝是东方家族的天下,他则是单名一个“离”字。

    他的容貌承袭自母亲,有着江南人的清俊与文质,以至别人在初识他时,都会以为他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弱质文生。而事实上,他自十六岁那年便随军出征,十多年征战沙场,浴血厮杀才换来了今日的地位,边关的十万大军亦是隶属于他的麾下。

    这几年,外界早已经渐渐地谣言四起了,说他拥兵自重,怀有谋反之心。

    同胞兄弟原有九人,当年父皇驾崩之时为了争夺皇位,相互设计陷害死了五个。剩下的两个资质庸碌,得了各自的封地就远离了京城,亦是远离了是非。

    谋反,即便是事实,也是时机尚未成熟,他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就同皇帝撕破脸皮弄得鱼死网破。

    他既然有了今日的成就,自然就会怀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负。而自古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斗的,也不过是谁的心机更深一筹。

    他知道皇帝此次派人来科尔沁草原的目的,他不会傻到自己乖乖栽进圈套里去。

    想至此,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冷然,使力扬鞭一策马,胯下的“黑风”便跑得更快了。

    段辰自后面追了上来,突然高兴地大喊一声:“王爷快看,那是海冬青啊!”

    海冬青是极其罕见的一种猎鹰,在满人和蒙人眼中,那几乎等同于神物。

    而且这草原虽大,海冬青却是十分难得才能遇上一回。

    东方离抬头望去,果然在头顶上方见到那只以迅猛姿态盘旋飞翔的大鸟。

    勾唇一笑,在减慢马速的同时也已经身手利落地探身自背后取出弓箭,满弓上弦,那箭便似破空的闪电一般,“噗”地夺空而去。

    却在此时,有另一支箭先他一步自旁侧射了过来,目标不是那猎物,居然是他射空而去的那支箭。

    两箭相击,他的箭被拦中射断,可见对方的射术有多精准。

    他微一蹙眉,侧目望了过去。

    一道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无辜,传至他的耳边来:“哎呀,真糟糕,看来我的射术又退步了,阿爹知道肯定要骂我不思进取整日只知道玩。”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一袭的红缎衣衫,柳眉杏目,笑容明媚,第一眼瞧着,便让人忍不住定下目光,再次去将她细细地打量一番。

    他也不开口责难,只是拉停了马,神色沉静地候在那里,等着她来给他一个交代。

    她果然也放缓了马速,慢慢朝他这边靠了过来。

    陌生人相见,她又只是一个势单力弱的姑娘家,可是即便面对他这样一个脸色难看的陌生男子,她也丝毫未见有避讳畏惧的神色出现。

    更甚至,她做了错事,还能笑得那样的一脸无辜且理直气壮。

    “这位大哥真是对不住,我方才也是想去射那只鹰的,只可惜准头不够才误射了你的箭,莫怪莫怪啊!”

    他微微一哂。她方才的那一箭,哪里是什么准头不够,分明是射术太好,才能将他那支使了九分力气的利箭给拦了下来。

    不过看她一个小小的姑娘家,能拦下他一箭,倒也是有些不简单。

    “你无缘无故射断我的箭,我原本可以不同你计较,但倘若你拿这种搪塞的理由来应付我,我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红衣女子听着他的话,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也真是好笑,他捕猎草原神物犯错在先,她都没有同他计较,他反而还想来个恶人先告状。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笑嘻嘻地回:“我真的只是技术不佳,准头太差的缘故……”

    后面的话,却在他的警告眼神下打住了。

    虽然她并不畏惧于那副冷冰冰的眼神,但心想如此也好,正好同他理论一番。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那样一只鲜活的生命。你这外乡人,不懂我们草原的规矩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在这里做出些乱射乱捕的事?我那一箭,其实是好心地救了你一命,否则你若让族里的人抓住,非饶不了你!”

    段辰在一旁呵斥道:“放肆!”

    主人却挥手制止他多言,“照你说来,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她扬眉一笑,大方回道:“哪里哪里,该是我多谢你承让才对。”

    他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闪过一抹玩味的笑,看着她,用听似认真的语气回道:“可是我偏不想承这个让,怎么办?”

    她一听这话倒是愣了一下。听这意思,是打算同她算账吗?

    这里可是她的地盘,她又怎会惧他一个外乡人的威胁?

    翩然一笑,无赖地回道:“你不想承让也不行,老鹰早已经飞走了,反正我是没本事再给你抓回来,阁下看着办吧。”

    他想了想,抬眼一笑,道:“告诉我你的名字,这账我便同意消了。”

    她扬眉,“就这么简单?”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赫舍兰·玉哲。”告诉他又何妨,反正在这偌大的草原上,人人都是识得她的。

    他蓦地眉目一凝,“你就是古族首领的女儿?”

    她没有回答,而是悄然一笑道:“该你了。”

    “东方离。”

    她同样微微一怔。

    瞧他的打扮她早已知道他是来自中原,只是却没有想过,他会是皇族中人。

    当下脸色一暗,她迅速地掉转了马头,朝山坡的另一边跑去了。

    山坡上,一名看似侍女模样的人迎了上去。

    他瞧着眼前那渐渐离远的背影,已然在心中笃定了她的身份。无须等她亲口承认,因为他知道赫舍兰是古族最尊贵的姓氏,而她,显然便是他此次前来要找的人。

    眉宇间的神色依旧凝重,他缓缓地拉起缰绳掉转方向,却又再次回头观望,待见到那抹红色人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才转过身往另一方行去。

    草原的夜晚,月亮总是升得早。逢上月中,满月便银盘似的静静悬于墨蓝色的夜空里,旁边碎星几点。

    四月天,草原早已换上了青葱的颜色,浅草没蹄,月色之下策马徐行,呼吸间尽是属于泥土的味道。

    虽然这样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的确适合在草原上走一走赏赏月光,但前提是在吃饱喝足了之后,人才有可能生出这样的雅兴来。

    主仆二人的马一前一后地走着。

    明珠忍了又忍,终于小声道:“郡主,很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整整在草原上骑了一日的马,闲晃荡了这么久,早就过了晚膳的时辰,她实在是饿坏了,呜呜。

    只是郡主此刻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自打先前偶遇那个汉人之后,她整个人便安静下来,连带着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郡主不喜欢汉人,她知道,可是也不该因此就折腾自己的身体啊。

    前方的人并未回话,而是看着渐渐接近的帐篷群,蹙起了眉头。

    遥遥望去,已经可以看到帐篷前升起的火堆,有许多簇火光,染亮了半边的夜空。想必那里早已是一片热闹景象,足见阿爹对那个来客的重视程度。

    “明珠,你可知我阿爹要招待的客人是谁?”

    “奴婢不知。”

    她笑了笑,心想也对,既然说了是贵客,明珠身为仆人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

    先前在草原上偶遇到的那个中原人,来自中原皇室,于是悬念便已揭开,阿爹口中的贵客,自然是除了他再无别人。

    她并非厌恶汉人,她憎恶的,只是那九曲深宫里住着的皇室中人。

    只是憎恶归憎恶,眼见避不开,她也不该再去刻意地躲避。

    收起心底的沉重,她回头扬眉一笑道:“我知道你这丫头催我的意思,一定是肚子饿了对吧?”

    明珠不好意思地笑。

    “走吧,这个时候赶回去,应当还不至于吃剩下的酒菜。”

    那个东方离,她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来路,不过乍见之下已能隐约感觉出他气度间的凌厉之气,想必是个不太好惹的人。

    所以即便他品貌端正、气度从容,在她看来也不过是迷惑他人的假象罢了。

    与当朝皇帝同根同族的人,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人。

    至此时,她突然又很想去会一会他。

    宴席设在了帐篷之外。

    蒙人喜歌善舞,红彤彤的火堆生了起来,年轻的男女们便和着马头琴的曲声,围着火堆兴高采烈地载歌载舞。

    主席之上,上宾的位子自然是留给了远来的尊贵客人,族长索铎则是陪坐于一旁。

    “久闻十六王爷骁勇善战,乃是横扫千军的英勇之士,今日一见,说句实话,倒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东方离执起酒碗浅啜一口,淡然一笑道:“那原先在族长的眼中,本王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索铎笑回:“我原先是将王爷想象成我古族勇士的剽悍模样了,可是一见之下,觉得王爷您不着战袍,倒更像是一个读书人。”

    只是这样一个看似笑意温浅毫无攻击性的人,怕才是最具危险性的人物。

    东方离低眉一笑,未再回话。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都是见得多了,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与这样的说辞。

    放下酒碗,余光及处,瞥见有一道红色身影在移近。

    他侧目望去一眼。

    火光映天,她那一身红衣越发显得出挑扎眼。

    知道她会出现,只是都这个时辰才回返,想必是在草原上流连到现在。

    她是直接朝着索铎而去的,眉眼带笑地喊了声:“阿爹!”

    仿佛自始至终都不曾留意到他的存在。只是太过刻意的举动,反而泄露了她的心机。

    他垂下眉眼,无声一笑。

    索铎见女儿归来,原本一脸喜色,记起此刻有客在旁,于是故意将脸色一板,假训道:“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说是出去转转,结果玩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偏偏他的宝贝女儿还回他一句:“倘若不是明珠喊肚子饿,我还没打算这么早回来呢!”

    索铎为了提防她再说些毫无忌讳的话,于是转了话题道:“快来见过安淮王爷!”

    他转而向一旁的东方离道:“让王爷见笑了,这是我最小的女儿。”

    玉哲看向眼前的人,朗然一笑,丝毫不见白天那副忽然转冷的神色。

    “见过王爷。”

    白天里只是仓促一逢,并未认认真真将她打量清楚。而现下仔细一瞧之后,她娇俏秀丽的容貌,毫无意外地令他感到了熟悉。

    他几不可见地蹙起了眉。

    见她神色疏远,仿佛白日里并未与他相逢过一般,他便也敛去目光里的深沉之色,温然一笑道:“郡主不必多礼。”顿了一顿,却又状似不经意地继续道:“都说草原儿女善骑射,本王这一回倒是在郡主身上见识了一回。”

    玉哲表面神色未动,心中却不免想,他这是要在她阿爹面前同她清算那“一箭之仇”吗?想不到他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