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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雨浥轻尘第2部分阅读

立了三皇子也不一定。

    那一边,所有人皆已高居马上,整装待发。

    小皇子见哥哥们高头大马很是威风,于是缠着皇帝道:“父皇,儿臣也要去。”

    皇帝只当他是玩闹,哄道:“胤儿还小,等长到和哥哥们一样大时才可以去。”

    小皇子不依,用小大人的口气道:“身为父皇的孩儿,自当从小就接受历练,他日才能学得本事为国效力。”

    这话是他缠着母妃,母妃才偷偷教给他的。说父皇一听他这话必定龙颜大悦,应下他的要求。

    果然,皇帝哈哈大笑,宠溺地道:“罢了,朕是缠不过你,就派侍卫骑马带着你去林子里转转吧。”

    御林军统领陆齐领了命,小心地扶着小主子上了马,自己则跃身跳上马背。

    林贵妃在一旁连忙叮嘱:“陆齐,要好生照顾小王爷的安全,倘若出了任何差池就唯你是问。”

    陆齐点头称是,策了马,缓步朝林子方向行去。

    玉哲的所有心思,也随向那渐渐离远的身影。

    这孩子,小小年纪已经颇有几分英勇之气。而听着方才林贵妃的那一番叮嘱,知道她也是出自肺腑,是真心对待孩子。

    如此看来,总算让她稍稍安了些心。

    不远处,陆齐的马尚未走出多远,就见小皇子玩心起来,狠狠一脚踢在马腹上。马受了惊吓,陆齐连忙去安顿马的情绪。慌乱之下,一不留神就让小皇子自马上滑落下来。

    玉哲在这边瞧见了,几乎是本能地就跃身而起,朝坠落的小皇子飞了过去。

    她会武功,来皇宫之前还时时告诫自己要将这一点掩藏起来。今日却是因为情急之下就忘了顾忌,本能地只想去救那孩子。

    林贵妃自座位上站了起来,吓得捂住了嘴巴。

    皇帝先前的惊慌之色则渐渐被深思的表情代替。这个玉哲郡主,原以为她不过一介平凡女子,姿色稍稍过人一些而已。没想到她居然是会武功的,且一见那轻功便知身手不错。

    随立在侧的安淮王,则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玉哲一心想着救人,自然无暇顾及身遭其他人的反应。她险险地将孩子救下之后,护在怀里紧张地问:“有没有事?”

    小皇子抬起头来,傻愣愣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眉眼一弯,露出一抹稚气的笑容。

    玉哲看在眼里,心中止不住地一软,差点落下泪来。

    一旁,陆齐已经驯服了受惊的马,一脸愧色地跪到地上。

    小皇子从玉哲的怀里挣开了,朝奔步而来的林贵妃跑了过去。

    玉哲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仪。

    高高在上的皇帝对她发话:“不要愣在那里了,上前来说话。”

    玉哲心中懊恼自己一时大意出了风头,但皇帝已经发了话,她只好恭敬地低着头走上前去。

    皇帝也未露出诧异之色,而是深沉一笑道:“朕原先只当玉哲郡主生得一副娇好容貌,却没料到竟还有这样的身手。”

    玉哲低着头回话:“让皇上见笑了。”

    一旁的林贵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原来她就是那个被皇上提起的蒙族公主,长得的确不错,只是方才那样贸然出手,是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显然她很有些心机。

    “皇上,这后宫之中通晓武功的女子,郡主只怕还是第一人呢。难得今日有机会,臣妾倒是突然生出一个提议。郡主生长于草原之上,想必马术与射术皆是不错,方才一见身手也是相当了得,不如让她一同去狩猎,让我们见识一回草原儿女的风采,陛下以为如何?”

    她这个提议很突兀,为的也不过是想惩戒一下这个玉哲郡主出风头的行为。倘若她不应,皇上自然会不悦。即便她应下了,一个弱质女子同一群高壮的男子去争夺猎物,只怕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皇帝来了兴致,问道:“贵妃娘娘的提议,你以为如何?”

    玉哲几乎是本能地看向一旁的东方离。

    而他高高在上,神色如常地看着她,似乎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

    “那玉哲献丑了。”

    应下,不代表她会好好表现。相反,她是为了等一下觅寻机会,好借机改观一下她方才在众人心中留下的“神武”形象。

    侍从牵来了马,奉上弓剑。

    她接过去,利落地纵身上马。

    皇帝看着那道离去的矫健身影,笑意深沉,转过身问身旁的安淮王:“十六弟可有兴致一同前往?”

    东方离展颜一笑道:“难得风和日丽,臣弟也的确动了纵马的心思。”

    侍从也是动作利落地牵马奉弓,他接过去,姿态潇洒地跃上马背,朝那树林方向奔驰而去。

    皇家围场,自然不同与一般的山野乡林。里头的动物都是派专人饲养着的,好让每次皇亲贵胄们来打猎,都能尽兴而归。

    林子很大,一路行来只偶然能见到那两位小王爷骑着马自树隙间奔驰而过。那般的意气风发,自然是又猎得了什么猎物。

    玉哲背着弓,骑在马上缓然前行,观着眼前的杀戮,心中闪过几分惋惜。天大地大,一只蝼蚁也是一个生命,可是在他们这些天潢贵胄们眼里,什么也比不过自己心意畅快重要。很多时候为了逞足自己的心意,杀个人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倘若是在草原上,她每每见到别人射杀动物,都会出手阻拦。到了这里,她即便无法阻止别人,至少可以管住自己。

    “我瞧你这副样子,根本不像是来狩猎,倒更像是来这林子里散步的。”淡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她暗自一皱眉,脑海中闪过四个字:冤家路窄。

    “照你这个进度,只怕到了天黑也猎不到一个猎物。”

    她的确是没料到他也会入到林子里来,诧异之余,逢上他嘲弄的目光也只是从容一笑道:“猎不到也没关系,我原本就不善于此,刀弓围猎本就是属于男子的世界。”

    东方离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她说出这样违心的话,居然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实在让人很佩服。

    “那你为何又同意跟进来?我瞧着,也不像是担心皇命难违。”

    她神色自在地回道:“我只是好奇这皇家的猎场是何模样,所以才跟进来瞧瞧而已。猎不到猎物才是正常,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可没有抢走小王爷们风头的本事。”

    东方离眼中浮起一抹思量的神色。她的巧舌如簧他并非是第一次见识,但每次的理由总能堵得别人说不出话来,想来还真是不简单。

    一只灰兔自林子里跳跃着跑过,他拉弓上箭,一箭直奔那小东西而去。

    玉哲也瞧见了,眼疾手快,紧随着一箭射出去,刚好击中他的箭,将箭柄劈成了两半,坠落在了半途中。

    他拧眉睨了她一眼,见她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那蹦蹦跳跳的小东西身上,眼中是一片的温暖光芒。

    感知到他的不满目光,她侧脸看了过来,冲着他扬眉一笑,难得一见的俏皮。

    “又是技拙失了准头?”

    她毫不惭愧地回道:“是啊。何况那总是一条小生命。”

    他自嘴角撇出一抹不以为然的笑,回道:“妇人之仁。”

    她原本就是女子,怀有妇人之仁有什么不对?

    不似他,战场杀戮,活生生的人都是刀下祭品,更别说一只小小的畜生。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既是瞧不上她的妇人之仁,她躲他远一点便是。

    “不打扰王爷您狩猎的雅兴了,我走这边。”她掉转了行路的方向,驾着马自他身边越了过去。

    其实她还有别的事要办,实在不该在这里与他耗费了时辰,耽误了正事。

    有些出乎意料,他并没有出言阻止她,侧目看了一眼,便驾了马朝另一边行去。

    玉哲一路骑着马,行至一处无人处,四下又望了望,才放下心来。

    然后一扬马鞭,策马突然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前方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林地,她在心中忖着,那里草生得厚,想必摔下来也不会伤得太厉害。

    于是做了个深呼吸,松开手里的缰绳,马儿便想脱了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而她身下失重,一头自马背上栽了下来。

    有道人影自她身后飞掠而至,却仍旧是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到草丛里去。

    他疾步奔了过去,蹲到她身边,小心地将人扶起来,皱眉询问道:“怎么样?伤到没有?”

    玉哲一见是他,心中免不了一阵懊恼。看来他还真是缠定她了,她走到那里都能碰到他。

    “没事……呀!”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疼得她痛喊一声。

    他伸手去检视她的脚,放轻力道一捏,就见她额头有大滴冷汗滑落下来,可见是伤得不轻。

    “随我回去。”不作迟疑,他欲伸手抱起她。

    她疼得冷汗直流,却不忘推辞道:“王爷,于礼不合。”

    他冷眉瞪了她一眼,不悦道:“你的脚只怕已经伤到了筋骨,又何必还拘泥于这些世俗的礼教?”

    其实此刻她心中也是懊悔不已。原先只是想随便摔一下,弄得满身狼狈再回皇上那里复命,好让外人觉得她的确技艺了了。谁知道会一时失了分寸,竟真的伤到了自己。

    “还是搀着我就好。”她靠半条腿的力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额角的冷汗越发流得厉害。

    他不再同她废话,直接将她抱进怀里,动作迅速地回到马旁边,小心地将她放了上去。

    自己则紧随着跃到她身后位置。

    “王爷……”

    他撂起缰绳,十分干脆地道:“少废话,你再多言,本王就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玉哲此刻也不想再多言,因为他已经策马奔驰起来。她置身在马背上,如果不想掉下去摔死,就只能任他牢牢地将她锁在怀中。

    况且脚踝那里是真的疼得厉害,她亦是没有了避讳顾忌的心思了。

    第3章(1)

    西山狩猎,已经是半月前的事。

    原本那日她只是想故意摔马好造成自己愚钝笨拙的假象,却没料到会真的伤了自己。

    东方离将她一路带回别苑,立即召来了随行的御医为她诊视。御医说,脚踝处可能是磕到了尖锐的石头上,好在没有真正伤及筋骨,敷上草药休养一个月就会好了。

    玉哲实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头几日连房门也不能出,每天只能趴在窗边发愣犯傻。

    红映见她神情郁闷,不知从哪里弄来些蒙族的小玩意儿逗她开心。

    昨日居然带来了一把马头琴。

    玉哲拿在手里瞧着,实在觉得有些好笑。红映这丫头倒是一副玲珑剔透心思,连这个东西也能寻来。

    “郡主,过来用膳吧。”

    红映端着托盘走进房中来。

    玉哲提不起兴致地回道:“放着吧,我还不饿。”

    红映将东西放下,神色飞扬地走过来道:“今日的膳食可是与平日里不同,奴婢保证您瞧了,就一定有食欲了。”

    玉哲不置可否地站了起来,让红映扶着走到八仙桌旁去。

    待瞧清了碗盏里的东西之后,当下露出喜悦的神色,欣喜地抬头看了红映一眼。

    红映则是笑着道:“府上如今聘了会做蒙古膳食的厨子,以后郡主要想吃什么家乡的东西,尽管告诉奴婢。”

    玉哲诧异地问:“王府里怎么会有蒙古厨子?”

    “是王爷特地吩咐请来的。”

    东方离特地吩咐这些,是为了她吗?她养病近半个月,自打他带着她从围场回来之后就再未见过他的面,依她看他根本是忘了她这号人的存在,可是却又为何记得吩咐这种小事?

    “这府上,还住着其他蒙族的人吗?”她不太相信这些是因她而来。

    红映好笑地回道:“郡主您说哪里话,王府里除了您,哪还会再有蒙族的人?”

    玉哲不免联想起这连续几日里的事情,于是问道:“那先前你给我带来那些小玩意,难道也是王爷吩咐的?”

    红映老实地回道:“是的。”

    她心中不免又是几分诧异。

    自打相识以来,每回他见了她也没有特地表现出特别和颜悦色的样子,有两次看着她的脸还露出深思的表情,于是她总觉得他是不待见她的。

    可是她受了伤之后,被困在房中心里烦闷,他却又记得让人找些家乡的小玩意来给她,甚至还特地为了她找来蒙族的厨子。

    传言里的安淮王心机深沉难测,于是她在一开始就对他抱着成见。而由今日的事来看,他似乎也有细心温情的一面。

    “之前奴婢见您常常将草原挂在嘴上,觉得您是想家了。王爷虽然公事繁忙,但仍旧十分关心您的伤势,经常会叫奴婢过去问话。前些日子听奴婢提起您想家的事,他便遣了人找了城里最好的木匠师傅为您打了那把马头琴。”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背后,还有这些细节的事情发生。

    东方离,在她看不到的性格底下,究竟掩藏着怎样的一颗心?老实说,她是真的开始有些好奇起来。

    眼见她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应当挑个时间去同他道个谢。因为转念一想,撇去他这段日子暗地里对她的关照不说,同他将关系变得友好,以后倘若她想进宫去,商量的余地自然要大一些。

    中原地方,春日里雨水总是十分多,不似草原上那样日日云朗气清。而中原的雨下起来,如幕如织,也不似草原上那般大雨一下就是滂沱之势。

    她初来,对这烟雨蒙蒙的景致倒是很喜欢。

    园子里的牡丹花已经开了,生机盎然的颜色瞧起来十分的讨喜。

    她同红映闲聊道:“不知为何,最近总下雨,中间也未见有过停歇。”

    红映笑着回道:“郡主你长在草原,对于中原的节气可能有所不知。今日按民间的节气来算正值谷雨的第一天,谷雨时节雨水丰沛则预示着农耕会有一年的好收成,这是吉兆呀。”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入了谷雨时节了。

    这个节气她当然十分熟悉,只是因为最近心思繁重,才会一时忘了。

    她有些遗憾地道:“如果不是瞧见外面下着雨,我原本还打算去找王爷道个谢,感谢他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

    红映闻言,顿时神色紧张地道:“郡主有所不知,王爷每年入谷雨这一天,都会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许去打扰,有一回一个丫鬟不知情为他送茶水过去,结果立刻就被逐出了王府。平日里王爷看起来是极其冷静的一个人,只有在这一天,他的脾气似乎特别坏。”

    玉哲微微蹙眉,无法想象出东方离动怒发火的样子。

    虽然心中好奇,但也不想去讨那个没趣。还是等日后碰上了,再同他说声谢谢吧。

    谷雨时节,细雨纷纷扬扬地下。

    直到入夜,不想下了一日的雨竟然停了,天角边甚至升起月亮来。

    都说睹月思乡,她被窗外的月色惹起了思乡的情绪,久久无法入眠。

    心里惆怅,她便披了披风,走到园子里散心。只是走着走着她便忍不住走向东方离住的院落外,犹豫了片刻,她悄悄走了进去。

    白天红映的话始终在她耳边回旋,兴许是因为她这些日子闲极无聊,一旦对某个人生起了关注的心思,心里的好奇便是压也压不住了。

    园子里还湿漉漉积着水,月色投影在上面,越发显出几分寒凉之意。

    她脚步轻缓,渐渐走近。

    下一刻,却被出现在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

    月下回廊,她看到的,是那个躺坐在栏杆上无声独饮的身影。

    因为心里没有防备,这样突兀地看到他,她的心几乎本能地重重震了一下。

    眼前的人,再不见印象里的模样,夜气冷凉,他却只着了一袭单衫,长发散落,神情哀伤。

    月凉如水,仿佛也凉不过他脸上的神色。

    她忽然明白为何他不许别人在这个时候闯进来,因为他此刻的模样,完全像是另一个人,一个收起深沉心机内心脆弱的人。

    他感知到有人出现,高喝一声:“什么人?”

    她自回廊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因为脚伤未好,步履间仍有些蹒跚。

    这样贸然地闯进来,总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走错路了,马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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