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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17部分阅读



    “幼公如何看?”霍光沉声询问。

    杜延年苦笑:“臣尚未说完。”

    “哦?”霍光挑眉,缓缓点了一下头,示意他继续。

    “那人说赵婕妤当时就让人查了郭穰,结果如何,他不知道。臣便请掖庭令查了郭穰的籍册。”宫中上至娥、婕妤。下至宫婢、阉宦,每个人的出身、经历皆由掖庭登记造册。

    “什么结果?”霍光微微皱眉。

    杜延年从袖中取了两卷竹简,在案上并排展开,随后转了一个方向,让霍光自己看。

    “这是郭穰的履历。”杜延年的左手指着一卷竹简,随后,用右手指向另一卷竹卷,“这是……”

    “上官桀的履历。”霍光淡然地说出他要说地话。

    杜延年收回手,沉默垂。

    书房内寂静无声。良久,杜延年才听到竹简相碰的轻响,抬头却见霍光已经起身,两卷竹简被他拿在手中。

    看到霍光用铁条弯曲而成的火筋挑开悬于梁上的鎏金铜温炉顶盖,杜延年便知道霍光要做什么了。

    将两卷竹简放在炉中烧得通红的木炭上,看着竹简迅速被点着,亮蓝色的火焰从圆形的炉口窜出,霍光睁大了眼睛,抬手用火筋拨动竹简。让火焰更加炙烈。

    “幼公。今天,幸君的儿子在我家中出了意外。我最小的女儿牵涉其中。”霍光盯着明亮地火焰,忽然开口。

    听到这番与此前的话题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杜延年怔忡了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却是瞠目结舌,不敢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领会错霍光地意思。

    再炙烈的火焰也有燃尽的时候,当竹简焚尽,只有木炭的温炉中,火焰再次驯服地敛起光芒,静静地炉中休息。

    霍光盖上炉盖,依旧站在温炉前,微微勾起唇角:“长公主前日向金赏打听我的女儿品貌如何……”

    杜延年不由一惊:“县官才十岁……”不过幼学之龄,议婚未免太早了吧?

    霍光轻笑:“我倒没有料到长公主还能将我与卫家联系在一起。”若非如此,便不会对先帝遗诏皇曾孙养视掖庭的事情那般紧张。

    杜延年抚额:“长主担心将军更看重皇曾孙?”不能说长公主的担心毫无道理,但是,寄望于婚姻,未免……妇人之见啊!

    霍光轻笑,并没有否认杜延年的话:“得到之后便会害怕失去。”

    鄂邑长公主的头脑恰到好处----她很清楚,她地一切都来自今上,如果今上有失,她便还是那个一文不名的公主,尽管她的确是皇女,但是,不是所有的皇女都能拥有窦太主、平阳长公主那般的尊荣权威的。

    杜延年刚想说什么,陡然想起这个话题的起因,不由沉吟了一会儿,才抬眼望向霍光:“大将军可是觉得左将军已有所计较?”

    霍光笑得冷漠:“上官家的户籍上,兮君的名是嫱。妃嫱嫔御……也许,上官桀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打算!”想到外孙女地名,霍光已有七分笃定,暗恼之下,他已直呼上官桀的名。

    “若是那样……可就很不好了……”霍光轻声低语,轻轻地用火筋敲着炉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响让杜延年的心跳跟着乱起来。

    14、后位的假设

    (汗……狂汗……为什么我布时居然点了自动布……为什么……为什么……抹汗外!真的是意外!面……因为这章的意外,今天更新推迟……挪到今晚……ps:这些废话包括注解都是不算钱的……)

    “小姨……”

    细细的声音如丝般划过昏昏沉沉的脑海,霍成君迷茫地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到上官兮君的脸出现在原本被塞住的狭小窗口,霍成君不由一惊。

    今天是她与母亲被罚的第三天,明早,她们就可以离开了这座寒冷的家庙了,三天滴水未进,她已经有些迷糊了,但是,还是不由地产生一个疑问----这个时候,这个外甥女来做什么?

    兮君看了一眼警觉地望着自己的显姬,却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对霍成君笑道:“小姨,我给你带了吃的。大母说,小孩儿吃不好会长不大的!”所以,她特地带了夜宵过来。

    霍成君一愣,回过神就见兮君把一只大小恰好的漆绘竹笥从窗口塞进来,她下意识地接过,将漆笸放到地上。

    显姬还跪在原处,不解地望着兮君,忽然开口:“姬君不怪我们母女?”她本是东闾氏婢女,可以直呼霍光其它子女的名,却不能直呼霍幸君的名,同样也不能直呼兮君的名,只能用尊称、敬称来称呼年幼的女孩。

    成君吓了一跳,不明白母亲为何问这个问题。

    兮君眨了眨眼:“大母说了,小姨是不会有意伤阿弟的。”

    显姬的神色一僵,随即垂下眼。

    打开盖子。便见竹笥里装着一摞蜜合髓饼(注)。霍成君见母亲并无反对地意思。便将髓饼取出。承即将竹笥从窗口塞还给上官兮君。

    “多谢!”虽然不甘愿。霍成君还是轻声道了谢。

    兮君微笑。又递了一壶水给她们:“小姨把壶放到门后就好了。奴婢会以为是自己落下地。”说完兮君地脸从窗口消失。狭小地窗口再次被裹着茅草地皮毛塞住。若非衣襟上搁下髓饼。手中捧着提梁壶。霍成君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阿母。给!吃!”重新跪到母亲身边。霍成君主动将一块髓饼双手递给母亲。显姬却推拒了。

    “你吃吧!”显姬对女儿微笑。霍成君收回手。依母亲地吩咐开始吃饼。甜甜地。香香地……比平时地髓饼好吃多了。

    她没有注意到显姬沉思地目光。也没有想到兮君小小地身子。怎么带着那只图案鲜亮地漆绘竹笥与大大地提梁陶壶。穿过大半个宅院。来到家庙。而不被人现。

    显姬颤栗了一下,眼中显出惶恐。漠的声音显得无比威严。显姬知道自己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堂上的主君是不会为杀了自己犹豫一下的。

    “妾……妾听到人议论……”她不敢隐瞒,更不敢编造,她的命从不在自己手上,“上官姬君与成君,谁会是皇后……”

    想到年少的天子,看着不解世事的女儿,她动心了。

    ----那一壶滚水不是为上官家的小郎君准备地……

    “混帐!”霍光勃然大怒,从榻上蹦起。到显姬面前,狠狠地踹了她一脚。

    显姬忍着痛,颤栗着,重新跪好,伏谢罪。

    “滚!”霍光愤恨地斥责。

    待显姬离开,杜延年才从一袭放下的帷帘后显身,皱着眉,望向霍光。

    “……将军如何计较?”杜延年不知道霍光会如何打算。

    “上官桀!”霍光怒不可遏。

    “这恐怕不是左将军的主意。”杜延年温言开解,如果上官桀当真看上了皇后地位置。便不该将最重要的棋子置于险地----想来是有心人士察觉了长公主的心思,又见霍光对外孙女的宠爱尤在亲生女儿之上,因此不免议论一番。

    霍光冷笑:“幼公不了解上官少叔。他素来都是喜欢行险的人。”

    当年为了得天子青眼,有义纵的例子在前,上官桀尚敢行险怠慢职事,后来征大宛,他又何尝是循规蹈矩地服从军令----也就是李广利统兵,他才能得了功劳,换了赵破奴等人。再大的功劳也赎不了不从军令的罪。

    ----谁知道上官桀会为了皇后的位置做些什么呢?

    杜延年瞠目结舌。良久才道:“将军有何打算?”对上官桀……与皇后之位……

    霍光沉默不语,似乎是觉得太难回答了。杜延年不得不追问得更加清楚:“将军是否有意让女公子入宫?”

    霍光扶着凭几,沉吟不语,杜延年便不再多说了。

    其实,杜延年心里觉得,上官家小郎君那遭意外恐怕真地就是意外。即便是显姬认了设计的罪名,那也不过是妇人手段,破绽甚多,哪里能真的如愿?只不过,几桩巧合凑到一块,已有心结的霍光自然往上官桀身上联想。

    ----那毕竟是上官家的嫡孙。

    ----与霍光一样,上官桀的子嗣不盛,如今只有上官安一个儿子,上官安又仅此一双儿女,上官桀便是有心用子孙为筹码,也不能不慎重行事。

    ----上官家手中的棋子的确是太少了。

    相较而言,霍光的情况要好一些,毕竟有霍成君与上官嫱两个选择。

    想到那个不过相差数月出生地姨甥俩,杜延年也不免比较一番。

    想到小兮君在家庙恰如其分的表现,杜延年暗暗颌----相较只知从母命的霍成君,这个失恃幼女倒是更有灵气,不怪霍光更加喜爱她。

    ----只是毕竟年幼,不知道聪明外露亦非美事啊!

    “幼公觉得,县官与长主会如何决定?”思索良久,霍光忽然出声,却是问了一个答案再明显不过的问题。

    杜延年苦笑:“上年纪尚幼,长主又是妇人,臣岂能揣度二人的想法?”

    霍光轻笑,示意杜延年但说无妨。

    “臣若处其位……”杜延年用假设的方式回答霍光,“还是选上官家的女公子。”

    ----姓上官却养于霍家……还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吗?

    “可是……”霍光知道必然如此,却仍然不甘地叹息,“幸君不会愿意的……”

    ----他地女儿岂会愿意自己地爱女成为今上的皇后?

    杜延年一怔,没有料到霍光居然在考虑长女地想法,但是……

    想到某种可能,他不由颤栗着呢喃轻语:“将军要让女公子入宫?”

    ----或,他更想问的是……霍幸君不愿意,你愿意吗?

    ----亲生女儿与外孙女,大将军,你愿意选择哪一个……

    注:髓饼,《释名》有载,《齐民要术饼法》述髓饼法云:“以髓脂、蜜合和面,厚四五分,广六七寸,便著胡饼炉中,令熟。”由此可知髓饼即是在面粉中放入骨髓和蜜的方形烤饼,这种饼与古代罗马的“祭饼”和“饼干”十分相似。

    15、君臣之心

    路寝之内,帷帘尽展,幄帐低垂,青玉五枝灯在角落中静静地挥洒昏黄的火光,方形的错金温炉摆在内卧的正中间,里面木炭烧得通红。

    绣幄之下,铺着锦衾的玉床上,十岁的天子只着青色绣袍,慵懒地倚在凭几上,一派安静地听着略微年长一些的侍中近臣讲述昨日的事情。

    “还真是一场闹剧啊!”刘弗陵勾起唇角,眉目间尽是笑意。

    金建点头:“幸亏博陆侯夫人当机立断,否则就成闹剧了!”

    刘弗陵却不这么看,微笑着看向金赏:“赏,你以为呢?”

    已经嗣侯的金赏一直微微皱着眉头,听到天子的询问,他不由无奈地苦笑:“看起来……左将军对嫡孙并不在意……”虽然震惊、大怒,但是,终究没有提要将孙子、孙女带走,不是吗?

    “是不想与大将军交恶吧?”金建撇撇嘴,有些不屑。

    金赏却没有下这样的结论,而是看向天子,斟词酌句地对刘弗陵说:“主上可想过立后……”

    “立后?”这个词让刘弗陵惊竦了。

    “为什么这么问?”刘弗陵不认为金赏会无缘无故提及此事。

    金赏还在犹豫措辞,金建便已经用一种欢快的语气对天子介绍:“据说已经有人开出盘口,赌皇后的姓了!”

    刘弗陵震惊、怔忡。金赏地笑意更加苦涩。

    “……你也赌了?”刘弗陵茫然地开口。金建已经觉出不对。哪里还会回答。嚅嚅无语。却见刘弗陵笑了。“都赌哪些姓?”

    金建看着刘弗陵地笑容。明明是温和地微笑。却让他感到心惊胆颤地恐惧。

    “……呃……很多……主要还是霍、上官……还有周阳氏……”金建含糊地回答。

    ----鄂邑长公主地夫家便是周阳氏。

    “没有你们地金姓?”刘弗陵轻笑。

    金赏也笑:“臣家中没有适龄之女……”他家没有,他的叔叔家也没有……不幸……也万幸……

    刘弗陵笑得更加愉悦:“那可真是遗憾……”随即皱眉:“朕记得。皇姊没有小姑,也没有女儿……”

    ----有孝惠张皇后的先例,鄂邑长公主若有适龄的女儿,还真不好说。

    金建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为天子解释:“周阳氏也是大家族。”总能找到合适地女孩的……

    三人都故意以轻松的语气谈论着。但是,一种沉郁的气氛始终在寝殿中盘之不去,最后,刘弗陵放弃了。

    “朕的皇后由谁定?”他很清楚,不会是他自己定。

    金赏与金建相视苦笑,片刻之后,金赏犹豫地回答:“后宫内闱之事,还是由长主决定吧……”

    刘弗陵闭上眼,轻声叹息:“希望周阳氏的女儿家能好些……”他不认为鄂邑长公主会选择其它姓氏地女子入主椒房殿。

    “也不一定。”金建摸了摸鼻子。“大将军家与左将军家都有人选,周阳氏与长主还是不同的。”

    刘弗陵皱眉:“大将军的女儿与外孙女?”

    金氏兄弟一愣,没有明白天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静静地等下文,却没想到,刘弗陵却陷入了沉思,良久无语。

    因长公主一时兴起而引的“皇后风波”不过月余便平息了----匈奴单于更迭远比十岁天子的皇后人选更让公卿百官关注。

    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大惊喜----对汉朝而言。

    始元二年,匈奴的状况颇有几分让人眼花缭乱的曲折离奇。

    狐鹿孤单于本有异母弟为左大都尉,贤而有人望,却因此招来杀身之祸----单于之母担心单于不立子而立这个这个左大都尉,居然派人杀了他。左大都尉同母兄因此不肯复会单于庭。不久,狐鹿孤单于病重。临终对在场的诸贵人言:“我子少,不能治国,立弟右谷蠡王。”然而单于死后,卫律等人却与颛渠阏氏合谋,匿其丧,矫单于令,更立狐鹿孤单于与颛渠阏氏地儿子左谷蠡王为壶衍单于。左贤王、右谷蠡王对此怨恨不服,居然打算率其众南归汉朝,但是。又有疑虑,最后两人又商量着,胁迫西边的卢屠王,一起西降乌孙。卢屠王不愿,将此事告知壶衍单于,壶衍使人验问,右谷蠡王本就不服单于,此时,大怒之下。反而以欲降乌孙的罪名治罪卢屠王。匈奴人皆为卢屠王抱冤,而左贤王与右谷蠡王也不肯复会龙城。

    自汉室初立。匈奴即为北疆大患,如今,眼见匈奴出现分崩离析地兆头,汉军上下都有几分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的躁气,上官桀也是军功起家,此时不免心动。

    一片请战的气氛中,霍光坚持不战的态度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将军以为汉军不能战?”刘弗陵也不由好奇。

    霍光摇头:“大汉军威犹在,亦不乏良将。”

    刘弗陵更加好奇:“那么为何不战?”

    面对十岁天子的好奇目光,霍光无奈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对天子解释----解释了,他可能明白?

    “上以为用兵要为何?”霍光恭敬地询问。

    刘弗陵皱眉思索了片刻,不确定地道:“庙算?”

    《孙子兵法》曰:“兵,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夫未战而庙算胜,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霍光摇头:“主上既知庙算,便当知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刘弗陵点头,隐隐有些懂了,霍光轻声道:“先帝征伐匈奴,深入穷追二十馀年,匈奴固然苦之,国人何尝不苦?况且,自先帝之时,灾害频,诸仓皆乏。上即位以来,去岁秋逢大雨,冬寒无冰,今年蚕、麦皆伤,以至春耕之时,贫民无种、无食。民心不安,如何用兵?”

    刘弗陵认真地听着,频频点头,双眼有点点光采在其中闪动。

    ----这是君臣二人第一次真正谈论国是。

    看着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