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底牌 > 底牌第23部分阅读

底牌第23部分阅读

许吧。”我不置可否的回答。

    道尔·布朗森又摇了摇头;他突然问我:“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像你这样没有赌性的人,怎么会认识冒斯夫人,又怎么会和她打赌?”

    这个问题,就像疾驰中的列车,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一样,让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我甚至还傻呼呼的问道:“冒斯夫人?”

    “你敢和她打赌,竟然还不知道她是谁?”那位老人在看到我摇头之后,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辈子,在牌桌上我只服过两个人。一个是斯杜·恩戈;另一个,就是章尼·冒斯先生;也就是……”

    道尔·布朗森对着外面努了努嘴,“她的丈夫;但我敢说,如果她们两个对赌的话,最后的赢家,一定不会是章尼·冒斯先生。”

    如果阿湖在这里,以她那种追星和八卦的性格,肯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个明白;可我不是阿湖,斯杜·恩戈;章尼·冒斯……他们离我实在太遥远了;我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把我和冒斯夫人打赌的经过说了出来。

    “那么,你不介意让我也看看这把牌吧?”那位老人问。

    “当然。”

    全世界范围里,论及看穿人心的能力,道尔·布朗森如果自认第二,恐怕再没有任何人敢认第一。我站起身,想要去冒斯夫人那里借一副扑克牌。可就在我掀开布帘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站在那里。

    因为我看到了——阿莲。

    是的,站在柜台前的那个女孩,正是阿莲。她正用一种渴求的眼神,看向冒斯夫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她面前的柜台上,摆放着几根项链、几枚戒指、耳环,还有一些其他的首饰;我注意到,除了那枚钻戒外,她的身上再没有任何其他饰物——它们都已经被摆放在柜台上了;白色、黄铯、甚至还有绿色和蓝色……这光泽交织在一起,给我以极度的视觉冲击。

    可冒斯夫人却并没有看向那堆首饰,她只是紧紧的盯着阿莲,报出了一个价格:“我只能付您四千美元。”

    “可是……我买它们的时候,花了一万六千美元。”

    冒斯夫人依然平静如常的回答:“这里,是拉斯维加斯,你可以去任何一家别的当铺问价,所有人都只会给您这个价格,甚至更低。”

    “那……真的不能再多一点了?”

    如果站在布帘边上的人不是我的话,那他一定发现不了,冒斯夫人脸上那一闪即逝的胜利表情;我听到她用尖锐的声音对阿莲说:“嘿!小女孩,看在你是从神秘东方来到拉斯维加斯的份上,我再给你加上五百美元;就这个价,不能再多了。”

    阿莲还有些犹豫,但我知道,她会接受这个价格……当然,那是在我没有出现的情况下。

    可是,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阿莲当掉她所有的首饰!

    我忍不住向她们走了过去,看到我的时候,阿莲的表情极其慌乱;她低下头,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倒是冒斯夫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莲;然后她对我摇了摇头:“小男孩,今天一天你带来的全都不是好事情;先是搅掉了我和草帽老头的牌局;再又是弄掉了我一笔大生意……你知道我可以从这笔生意中挣到多少么?”

    “对不起,冒斯夫人。”

    “好吧,你把这些玩艺收起来吧。这里有个小阔佬,他不会让你当掉这些东西的。”冒斯夫人对阿莲说,然后从柜台里取出那副牌递给我,又打开了那扇柜台,“小姑娘,你也进来坐坐吧。”

    阿莲捧起那堆首饰,低着头走了进来;我很想问问冒斯夫人,她怎么知道,我是来借扑克牌的……可现在的冒斯夫人看上去非常恼火,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她的霉头。

    于是我一言不发的走进了里间,阿莲依然跟在我的身后。

    这样一来,里间就基本上没有什么空间了,我只能把牌放在刚才坐过的椅子上:“第三家弃牌,第四家加注到五倍大盲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张钢丝床上的鼾声也消失了;等到翻出那张草花a后,我听到道尔和托德两父子异口同声的问:“这你都没有看出来?”

    第四十四章 他知道我知道(上)

    “东方快车曾经和我说过,一句在东方流传很广的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道尔·布朗森伸出手,颤巍巍的把椅子上的扑克牌收了起来,“你就是这个当局者;事实上,只要不是瞎子,所有人都能从这把牌里看出些什么。”

    看来这个迷团很快就要解开了……我急切的问他:“那么,您看出了什么?”

    房间里一片沉默,我甚至能清楚的听到四种不同的声音——道尔·布朗森的喉咙就像抽风机一般呼呼作响;托德吐气的声音也显得很浊重;而我则因为这急切的心情,快速的呼吸着;只有我背后的那个女孩,她的呼吸声依然和平常一样轻柔。

    在这交织着的呼吸声中,我听到了那位老人用异常沉重的声音说……

    “背叛,还有……出卖。”

    道尔·布朗森把牌在椅子上剁了几下,放进盒子里。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来,很肯定的再次对我说道:“这是个完全令人意想不到的背叛;这次出卖足以击垮任何一个牌手;但是,如果第四家不是那么盲目的话,他就应该知道,自己绝不能在河牌出现后,跟注全下……”

    “他说,在那个时候,他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盲点?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盲点;我们可以看穿对手的底牌;但却看不透自己的内心。可是,每一个盲点都会浪费掉我们大把大把的钞票、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那位老人不停的摇着头,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我再也听不见,他说的话。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或者说,我还需要一个解释!

    毕竟,这是牵扯到我姨父自杀原因的大事!即便这个答案来自道尔·布朗森,我也要得到一个说得通的解释!

    那位老人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已经在钢丝床上坐起来、并且靠在了墙上的那位胖子,开口对我说:“嘿!阿新,你不会真的看不出来吧?”

    “是真的,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我平静的回答。

    托德·布朗森点着一支烟,他吐出一口烟雾:“翻牌和转牌后,第四家一直落后,他只是被动的跟注,看得出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形势不容乐观;可他并非毫无机会,河牌前他还有差不多1/6的胜率;一张黑桃a、三张4还有三张6都可以让他赢牌;但是,草花a不行。”

    “是的,您说得没错。”

    “他在翻牌前用加注、再加注的方式,构建了一个很大的彩池;他没法轻易放弃这个彩池和手里的一对a;这是可以理解的,任何人都会这样玩;直到发下转牌,他的玩法都可以说是中规中矩。就算我……”托德看了一眼他的父亲,有些生硬而别扭的说,“就算我和他……也会这样玩。”

    我点了点头,轻声说:“事实上,换成我也是一样。”

    “好吧,他等到了一张草花a,我们大家都知道,实际上,这张a和一张方块2或者红心7之类的牌,没什么不同;他已经输了。但如果河牌是方块2或者红心7的话,以你对那个牌手的认识,你觉得他会不会弃牌?”

    “他一定会弃牌。”我很肯定的说。

    “是的,这张a看上去给他帮了很大的忙,让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于是他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筹码……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张a却帮了对手更大的忙;对第四家那个牌手而言,他本可以在损失一点小钱后撤退的,但只是因为这张草花a,他输光了一切……”

    狭小而逼仄的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我。四个人的呼吸声中,我感觉空气似乎已经凝固了;费了很大的劲,我才保持住表面上的镇定;但当我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喉头干涩无比;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走调……

    “是的,我全都明白了。谢谢你们;道尔·布朗森先生;托德·布朗森先生。”

    无比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后,我机械的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可道尔·布朗森却叫住了我。

    “对讨人嫌的那个挑战……你已经决定应战了?”

    “是的。”

    “你觉得自己能赢他么?”

    “……很困难;我的赢面很小。”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你看过我的《超级系统》?”

    “是的。”

    “很认真的看过?”

    “很认真的,通读了五遍。”

    “那么这样一段话,你一定不会陌生了……”道尔·布朗森微笑着点头,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他那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声音说了下去,“绝大多数巨鲨王,都曾经输到破产,或者破产的边缘;他们在400/800美元盲注的牌桌上(《超级系统》成书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这是当时拉斯维加斯最高赌金的牌桌)被人一杆清台;不得不借钱、或者找人投资、或者做一些别的工作,攒足极少量的赌资,再从最小的牌桌开始战斗,05/1美元;1/2美元;2/4美元……这是一个很艰苦的过程,就像那些登山运动员们,攀登一座异常高峻的雪山一样;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都选择了放弃。可是,也有极少数一部分人做到了,当他们慢慢的再次登上峰顶,也就是说,当他们经过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后,终于回到最高赌金的牌桌上时,他们就成为了真正的巨鲨王。而有的人,甚至还不止一次的重复过这种经历。”

    这段话我曾经读过很多遍,甚至我还对龙光坤戏言过,我和那些巨鲨王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坐进牌桌前,我已经破产了……

    “虽然你一直都在表示,自己并不想当一个职业牌手;人各有志,我们也不可能勉强你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但你还很年轻,多经历一些挫折,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有助于你的成长。”道尔·布朗森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如果你们都只拿出一百万美元的话,我得说,这不是一个公平的牌局。你输了,就一无所有;而讨人嫌却并不在乎这点钱;这让你在坐进牌桌前,会担负比他更大的压力……我觉得,你应该想一些别的办法,提高自己的赢面。”

    他闭上了嘴巴,看得出来,他要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我点了点头,再次转身向门外走去;掀开布帘的时候,我听到了托德·布朗森的声音:“阿新,今天是我请客;晚上七点,比拉吉奥餐厅;你可不要迟到……对了,记得把你的那个小甜心也带上。”

    走出当铺的大门,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这阳光普照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远离了背叛、和出卖,我看不到一丝阴霾的存在……

    可是,还有一件事情,等着我去解决。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女孩。她一直低着头;那些首饰已经放进了右手腕间挂着的坤包里,顺着这坤包看下去,我看到了她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

    在夏日正午阳光的照射下,这钻戒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移开了视线,有些不自然的对阿莲说:“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坐吧。”

    我很努力的,才分辨出她那细若蚊声的答应声:“嗯。”

    我们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咖啡馆,我还是点了一杯巴西黑咖啡,阿莲却只要了一杯冰水。

    轻啜了一口咖啡,这冰冷的苦涩夹杂着一点点的甜蜜,便从喉头开始,就像一根冰线般流过我的食管,让我压抑了许久的胸口,感觉异常舒服;我满足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坐在对面,正低头不断搅弄着吸管的阿莲:“你……怎么会想到去当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但至少可以让我听得清楚:“因为我……没钱了。”

    我们都沉默了一小会,然后她抬起头,勇敢的看向我,并且略微提高了音量:“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我的出身;可你一定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是一个被人收养的孤女而已。事实上,在半个月以前,我就给我的收养人写了一封信,我告诉他,我需要一笔钱用来旅游……可是,他没有给我回信,也没有给我这笔旅费;而现在,我的信用卡已经快要爆掉了;我必须在一个星期内,把透支的钱给补上。”

    我掏出钱包问她:“你还差多少?也许,我可以给你先借点钱。”

    突然间,阿莲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略显神秘的笑容;这笑容让我甚至有些害怕;而她接着说出来的话,则让我的恐惧变成了现实——

    “暗夜雷霆……或者你更喜欢我称呼你邓同学?你不要再瞒我了,好不好?”

    第四十四章 他知道我知道(中)

    和所有的咖啡馆一样,放在角落里的音箱,正轻声播放着忧郁的萨克斯风,在这令人感觉有些哀伤的音乐声中,我面无表情的听阿莲继续说了下去。

    “我承认,上次你确实把我骗住了。可是这一次……从六月底开始,阿眉就约我在暑假的时候去马尔代夫,有过寒假那次去瑞士的经历后,我觉得自己可以轻易的,从你那里拿到这笔旅费,于是我也轻易的答应了她。后来,她告诉我,我们不去马尔代夫了,改来拉斯维加斯;我也一口就答应下来。”

    她轻轻的吸吮了一口冰水,接着说道:“可是,直到上个星期,你依然没有往我的信用卡里存钱;也没有给我回信;原本,我已经准备放弃这次旅行了;但我总是有些惶恐,也很不安,我一直担心,我的暗夜雷霆叔叔会出什么事情;这担心让我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她还小,也没有经历过特别的训练;她还没有学会,如何掩饰自己的脸部表情;从那表情和眼神里,我轻易的就可以判断出,她说的都是真话,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这让我突然间,有些莫名的感动。

    “我找到了郝氏慈善事业基金会的外事部;他们告诉我,给暗夜雷霆的信都直接转到平叔的家里。然后我又从龙同学那里听说了,你正在拉斯维加斯,参加一场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赌博比赛;于是,一切就清楚了……”

    是的,一切就清楚了……我只能摇摇头,平静的告诉她:“你错了,这是竞技比赛,而不是赌博比赛。”

    “那么,你承认你就是暗夜雷霆了?”

    “是的,我承认了;从现在开始,我随时等候着cid将我绳之以法。”

    这句话让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就在这相对无言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对面的街角,正有人在窥视着我们;但当我凝神看去,那个街角,却空无一人。

    阿莲抬起头来,怯怯的问:“阿新……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阿新,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了;平叔不在了之后,你替杨姨担起了六千万的债务;可是,你却一直都没有放弃我……谢谢你。”

    淡淡的萨克斯风音乐声,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勾起每个人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听出了这话语里蕴藏着的、那浓浓的感恩之情;可我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在内地的时候,我也曾经在学校的要求、不,只是学校的一种号召之下,做过一些所谓的“好人好事”;也曾经给父亲留一张纸条,第二天再从桌子上拿到钱,去交一些所谓的“自愿捐款”……而这些事情,也让我曾经听到过别人说的“谢谢你”;通常这时,我会给出一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标准的回答:“这是每一个共青团员(少先队员)都应该做的事情。”

    去了香港后,因为姨母的缘故,我也知道了一些慈善基金是如何运作的;我承认,有些人的确是天生好心、伟大高尚,愿意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帮助别人……但我必须得说,更多的人,只是用这种方式,向全世界宣告:“我是一个上等人!”

    ——姨母主持过、也参与过很多的慈善义会。这些慈善义会,可以为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而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