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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牌第29部分阅读

    可是,我并不是陈大卫,我不会像他那样,认为对手是在偷鸡;我宁可相信——

    这,就是牌感!只有巨鲨王们才会拥有的牌感!

    “好吧,你成功了。”我把牌扔回给发牌员,淡淡的对那条巨鲨王说。“海尔姆斯先生,我得承认,这把牌你玩得很好,你只有一张黑桃a,但却成功地吓退了我的k大同花。”

    “你真的有两张黑桃?”菲尔·海尔姆斯看向我,摇了摇头,“或者,你只是在骗人?”

    我也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对发牌员说:“我想休息一下。”

    “邓克新先生。您是要申请一次咖啡时间吗?”

    “是的。”我说。然后我把脸转向了那条巨鲨王,“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为什么不去看看大屏幕呢?”

    “好吧。我相信你。”在我们并肩走回观众席的时候,海尔姆斯摘下了那副大墨镜,“这真是很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我猜,你的两张黑桃里,除了那张老k,还有一张,是黑桃6吧?”

    “是的,没错。”

    “你有将近90的胜率,却选择了弃牌……小白痴,你总是喜欢做出这种出人意料地决定;我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谢谢你的夸奖,海尔姆斯先生。不过,虽然河牌没有发下来,但我们都知道那是什么;90的胜率会在那一瞬间变成输牌,不是么?”

    海尔姆斯停下了脚步,他掏出一块绒布,仔细的擦拭着那副大墨镜;我清楚地听到他的嘟哝声:“没错,小白痴;看起来在我的教导下,你确实有了不小的长进。那个白痴娘们对你的信心,也并不是全无道理……不过现在,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掉以轻心了,你还是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是吗?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说完这句话后,我走向阿湖,坐在了她的身边。

    阿湖依然如往常般轻轻握住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她手掌的温暖、潮湿……和粗糙。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童年时代,总是喜欢黏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

    大屏幕里正在播放我和海尔姆斯刚才的那把牌,在转牌发出来之后,我名字后方的那个数字,是89;而海尔姆斯则是11。但他毫不犹豫的全下,而我则在认真的考虑了很长时间后,选择了弃牌。

    阿湖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她却一直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比起我的弃牌,更让陪同詹妮弗·哈曼前来的迈可·坦里罗觉得奇怪,他在憋了几分钟后,终于忍不住问阿湖:“杜小姐,您为什么不问邓先生,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弃牌呢?”

    “因为这把牌他赢不了,所以当然要弃掉呀。”阿湖转过头去,异常平静的回答。

    “可是,他有89的胜率!”坦里罗指着大屏幕说道。

    “河牌没翻出来之前,再高的胜率也没用。”阿湖淡淡的说,“既然阿新选择了弃牌;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只需要支持他的决定就够了。”

    辛辛那提小姐也被他们的谈话吸引过来了,她依然面如冰霜,但声音里却多了丝丝温情:“杜小姐,您和当年的我很像呢。”

    “哦?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当年我跟着安迪·毕尤先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辛辛那提小姐每次提到那位逆天强人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些怀念之情,这次也不例外,“那个时候,他总是做出一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决定。这个时候,我就拼命的告诉自己:毕尤先生总是对的。如果我能够理解他的做法,当然会理解;如果实在理解不了,那也绝不是他的原因,而是我的问题;我只需要支持他的一切决定就好了……”

    “是的,辛辛那提小姐。”阿湖轻轻的说了下去,“您说得一点也没错。的确是这样的。就像这把牌,要是换成我,四名会选择跟注全下;我确实不能理解阿新为什么会选择弃牌,但这并不妨碍我支持他做出这个决定……”

    大家都沉默了。我突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热流,从阿湖握着的那只手,渐渐的,向自己身体内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

    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到了,我和海尔姆斯又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将这场牌局继续进行下去。

    刚刚那把牌让我输掉了两百万美元;胜利的天平仿佛往菲尔·海尔姆斯的方向稍稍倾斜了一下。但在接下来的战斗里,我拿到了几把不错的牌,又在河牌里幸运的击中了两次抽牌,成功的再度将局势扭转过来;甚至还略有盈余。

    当牌局进行到晚上八时四十分的时候;我的面前,已经有了差不多一千一百万美元的筹码。而菲尔·海尔姆斯也一直没有申请过咖啡时间;也就是说,还有十分钟,今天的战斗就要结束了。

    将近九个小时的战斗,让人异常疲倦;就连从来都是从坐上牌桌开始,一直唠叨到离开牌桌的海尔姆斯,也变得沉默起来。这种时候往往是大家最没有战意,也是最松懈的时候;但我和海尔姆斯却依然像两头饥饿的野狼般,打起全副精神,小心翼翼的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我加注到十万美元。”

    “我弃牌。”

    “我跟注。”

    “我加注到六万美元。”

    “我弃牌。”

    “……”

    时间不停的流逝着,在铃子花的香气中,我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长针已经即将指向正上方了;还有半分钟的时候,发牌员就会宣布今天的牌局到此结束;但现在还没有,他“刷刷”的给我们发下了底牌。

    我轻轻的揭开这两张扑克牌——黑桃a、方块5。

    这把牌是我的小盲注,我决定加注到……八万美元。

    菲尔·海尔姆斯也看过了底牌,然后他摇了摇头:“真的,这是把死人牌,小白痴,我们已经浪费了一天的时间;不如就在最后的这把牌里,彻底的分个胜负吧。嗯,那么,我全下。”

    他竟然又全下……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通常来说,在这种盲注相对双方牌手的筹码数量而言极小而且还不会增长的情况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翻牌前全下的事情!技巧越高的巨鲨王,越是不会做出这种俄罗斯轮盘赌一般的举动!

    海尔姆斯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全下!如果他确实拿到了好牌,他完全可以慢慢的玩牌,套走我更多的筹码,而非区区的八万美元;而如果他拿到了烂牌,万一我跟注全下,他更会损失惨重!

    但是,他就是在第二天的最后一把牌里,放出了这么一个无理手!让我头痛无比的无理手!

    第五十一章 鲜花满月楼(下)

    我对面坐着的,是巨鲨王菲尔·海尔婚斯:而非毕尤战法的执行者堪提拉小姐。我绝不相信,只通过一次加注到八万美元的行动,他就能判断出我的底牌!就算是堪提拉小姐自己也承认,精准如电脑般的毕尤战法,在一次叫注后,也只能把我的底牌范围,缩小到三十种可能性以内!

    那么,这个全下究竟代表了什么?难道海尔姆斯拿到了真正的大牌?或者口袋对子?一张a带着另一张小牌?还是k、q,q、j甚至j、10的同花连续牌?

    好吧,我承认,从海尔姆斯的脸上,我看不出什么;从他这个明显无理的全下叫注里,我同样也找不到任何信息……但是,我现在必须要考虑的是,要不要跟注全下?

    两分钟的思考时间到了,在发牌员的催促声中,我申请了一次暂停。

    弃牌是很容易的,只需要摇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就可以了;但是,我有一张a,在单挑对战里,这算是不小的牌;我不甘心,连前三张牌都没有看到,就这样被海尔姆斯吓得弃牌!不要忘记,他依然有30的可能是在偷鸡!

    在没办法做出决定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看向观众席;我知道阿湖会坐在那里,充满信心的看着我,或是闭着眼睛为我祈祷。但当我这次转头看去的时候——

    除了菲尔·海尔姆斯的妻子,和那两个《赌城日报》的记者之外,观众席上空空如也!

    阿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观众席上!

    wp的day5与那一天、在我整场比赛最关键的时刻,阿莲不在我的身边;而今天的战斗,同样进行到最关键的一局时,阿湖……她竟然也离我而去了!

    我的头部突然有如炸裂般疼痛;再也没法做出那些繁复的计算。一种很久未曾有过的情绪,刹那间涌上了我的心头。原本,我以为这是愤怒;但马上我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莫名的……伤感

    那一瞬间,我的鼻子竟然有些发酸。

    就连菲尔·海尔姆斯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他“好意”的提醒我:“小白痴,你只剩下十秒钟的时间思考了;快些决定吧,要不,就会被判成死牌啦。”

    胡乱飘荡的思绪,被他的这句话拉了回来。没错,尽管已经是最后一把牌了,但比赛还没有结束。现在,我还有十秒钟的时间,却要在二十多架摄像机前,做出一个关乎两千万美元的决定!

    突然间,我的耳边仿似传来了姨父的声音:镇定,你要镇定!你是一个男人,所以,你必须学会镇定!

    是的,我要镇定下来,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可是,即便是以前的姨父,也未必有过这样紧张的时刻吧!

    想到了姨父,我就想到了他的书房。想到了那个夏日的午后,那本英文版的《超级系统》;然后,我就想到了书里的那句话——

    “这是勇者的游戏!”

    没错,这是勇者的游戏!我有一张a,而海尔姆斯甚至可能连张k都没有!我当然可以跟注全下!

    “我……”就在我正想说出“跟注全下”四个字的时候,一股鲜花的芬芳,飘进了我的鼻翼,这香味让我猛的停了下来;海尔姆斯刚才说过的话,突然再次在我耳边、异常清晰的不停回荡着——

    “真的,这是把死人牌。”

    “真的,这是把死人牌!”

    “……”

    在牌桌上,海尔姆斯总是会像只苍蝇般喋喋不休;再没有任何一个巨鲨王像他一样多话。是的,他的话实在太多了!虽然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并且异常小心的,用很多的废话和垃圾话,来降低这些说话里泄露自己底牌的可能性。但是,在这把牌里,他已经松懈下来了,他已经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底牌告诉了我。没错,他的那两张底牌是——a、8!

    就像a、j被称为黑杰克;k、q被称为皇家婚礼一样;a、8这两张牌,也有着自己特定的称谓——死人牌(1876年,一名叫比尔·黑阔克的牌手,因为以a、8取胜,而被输牌后恼羞成怒的对手开枪打死,故而得名)!

    我手里的a、5,对上菲尔·海尔姆斯的a、8,只有不到30的胜算!如果我跟注全下的话,有高达70的可能性,是我将这一千万美元拱手送人!

    “邓克新先生,请您马上叫注。弃牌?还是跟注全下?”发牌员对我说。

    我拿起了自己的底牌,再次留恋的看了一眼它们,苦笑着摇了摇头后,我把这两张扑克牌扔回给发牌员。

    第二天的战斗,也随着这一次弃牌,而落下了帷幕。

    “阿新,我赢了差不多三百万美元。你呢?”在走回休息室的时候,堪提拉小姐微笑着问我。

    “差不多一百万的样子……”我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嗯,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堪提拉小姐突然向大门的方向指去,她惊讶的问,“阿新,杜小姐怎么了?”

    我抬起头,却看到阿湖从门外惶急的冲了进来!

    说真的,“惶急”这个词,用得很不准确;可我实在没办法形容出此刻的阿湖;我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现在她脸上露出的那副表情!

    还隔着老远,她就大声的叫我:“阿新……”

    我加快脚步,走到她的面前:“阿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湖喘息了两声,然后用那沙哑的声音对我说:“阿新,刚才我出去接电话了。是你的阿莲同学打来的,她说……她说……”

    阿莲?回香港的时候,我不是给她留了一万美元吗?她现在找我能有什么事?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阿湖:“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你的母亲出现了!”

    “什么?”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经过了残酷的wp、和这两天极其艰苦的单挑对战;现在的我,可以面不改色的、在牌桌上推出一千万美元的筹码;但是,此时此刻,我也没办法再去保持这该死的镇定!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她说,你姨母家的厨师赵姨,刚刚找到龙同学,要龙同学告诉你,你的母亲现在在你姨母的那幢别墅里!你没带手机,龙同学没法联系上你,只好找了刘同学,刘同学又找到了你的阿莲同学;幸好,我给阿莲同学留了我的手机号码……”

    这么说,一切都是真的了……那还等什么?我马上急冲冲的向门外走去:“我现在就去定机票!”

    可阿湖却抓住了我的手臂,她已经慢慢的恢复了,平常那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机票我已经定好了,就是今晚飞香港的。可是,阿新,你别忘记,在回去之前,你必须要征得海尔姆斯、和哈尔平先生的同意!”

    是的,这是一场进行中的牌局……如果海尔姆斯不答应放我走,我却离开了拉斯维加斯的话,我将被会判成弃权负;从而损失掉整整五千万美元!

    当我在休息室里,找到乔丹·哈尔平先生,对他说因为一些突发事件,我必须回香港一趟时;他很快就点了头。但菲尔·海尔姆斯却看着我急切的脸,嘟哝着说:“小白痴,我真的不知道,你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这个价值一亿美元的牌局更为重要……”

    我以为,接下来他会拒绝我的要求,或者就算同意的话,也是在奚落我一番之后的事。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素来以不好说话而臭名昭著的菲尔·海尔姆斯,也会有如此通情达理的一天!

    他接下来说的是——

    “不过,小白痴;我可以看得出来,那件事对你来说真的非常重要。那好吧,你回去吧,我同意了。”

    我第一次由衷的感激面前这条巨鲨王;尽管这段时间以来,我都一直是那样厌恶他;我真诚无比的对他说:“谢谢您,海尔姆斯先生。”

    他却在喷出一口烟雾后,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谢。你要知道,我的家就在拉斯维加斯;偶尔的中断不可能对我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我随时都可以回到这张牌桌上……而且,你也还有五千万美元在这里,尽管这钱不是你的,但你肯定不会这样一走了之。不过,小白痴,我得提醒你,你最好不要像当年的老毕尤一样,拖上个五六年,再把自己的儿女给派来,我可不像草帽老头那样好说话。”

    “我一定会很快回来的,菲尔姆斯先生,我向您保证。”

    接着发生的事情就不用再一一详述了——我和阿湖回到马靴酒店;整理好行装,拿到机票,退房,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机场……

    在空中飞行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后;当机窗外刚刚露出第一丝曙光的时候,我和阿湖,终于再次回到了香港,踏上了这久违的土地。

    第五十二章 缘了就是完(上)

    随着“吱”的一声响,一辆红色的的士,在半山区那幢别墅的大门外停下。

    从拉斯维加斯机场登上飞机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都没有说话;而阿湖也同样保持着沉默。但无论在飞机上,还是在的士上,她总是会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这份从手背直传向心底的温暖,总能让我在焦躁不安、或是激动紧张的时候,变得心态平和下来。这一路行来,也不例外。可是现在,阿湖却轻轻的,将那已经汗湿的右手,从我的手背上移开。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直到下车,我也没有邀请阿湖一块进去坐坐;而阿湖似乎也并没有任何打扰我们母子相见的想法。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听到她用那沙哑的声音,轻声对司机说:“深水埗、钦州街。”

    的士在宽敞的路面上调了个头,喷着淡淡的尾气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