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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第4部分阅读

长着很多青葱翠绿的树木。因为是国庆日,还随处可见招展的彩旗、飘游的气球和红色的标语大字块等。这一切,使这座小城显得五彩缤纷,美丽多姿。

    可是,长安虽好,却是它乡。志诚心情不佳,再好的美景也没有兴致欣赏。此时,他只想着快点吃饱肚子,找个地方住下来。

    吃的问题很容易解决了,在一家小饭店吃了碗面条就完事大吉,找住处却费劲儿了。因为他住宿有些必要的条件。一是便宜,二是安全。前者是因为局里经费紧张,外出住宿严格按照国家规定执行,每天最多只能报销30元。后者是因为独身外出,又带着枪,最好单独住一个房间。可志诚走了好几个旅店都不行,收费标准都远远超出承受力。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样的旅店不可能在市区繁华处,就离开正街,走向比较偏僻的马路。信步前行,不知不觉到了郊区,眼前出现一块“城郊旅社”的牌子,走进去一打听,每床每天恰好三十元,他当即决定住下来。

    4

    登记时,志诚没有报警察的身份,而是拿出居民身份证。登记后,接待小姐告诉他住二楼最里边的219号,那是个二人房间,现在没有别的旅客住入。志诚提出,如果人不多,最好不要再往房间里安排别人,接待小姐也答应了。

    房间不大,只有两张床,一台电视,看上去也还干净,志诚很满意。一夜三十元,还能有什么太高的要求,这些年外出执行任务,什么样的处所没住过?有一回到山里抓逃犯,还钻草垛里住了一夜呢。如果不再往房间里安排旅客就更好了,那等于花一个人的钱,享受两个人的待遇。

    电视机虽然不大,却是彩色的。志诚随手打开,正是平峦当地有线台在播一台文艺节目,会标特写推出,原来是国庆演出,啊,还是现场直播呢:一个节目结束后,两道追光灯打在厚重的紫红色帐幕上,片刻,灯光一亮,大幕徐徐拉开,一个一百多人的合唱队出现在观众眼前。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笑魇如花地从台侧走上来,站在大幕前,用动听的语音,充满真情地说道:“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观众,全县广大人民群众,建国以来,我们平峦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改革开放以来更是日新月异,特别是近年来,在本届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我们开拓进取,与时俱进,各项事业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成就。为此我提议,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向以县委书记何清同志为首的县四大班子领导表示衷心的感谢!”

    长时间的热烈掌声过后,主持人继续道:

    “下面,是本场演出的最后一个节目,也是演出的高嘲,由县直机关全体干部演出大合唱。县委、县人大、县政府、县政协四大班子领导全部参加,指挥,县委书记何清,领颂,县长蒋福民……”

    更热烈的掌声响起。随着主持人的手向台侧一伸,一个身材匀称面容端正的中年男子从台侧走上来,他神情略显紧张,也很严肃,先向观众鞠上一躬,然后转向合唱队。

    县委书记指挥,县长领颂,这样的大合唱还真少见。志诚来了兴致,坐到床沿上看起来。

    主持人退场后,一男一女从合唱队中走出,开始领颂。女的水平尚可,男的就实在不敢恭维了,除了嗓门大,可劲儿喊之外,谈不上什么艺术水平,人长得也没有一点艺术感,黑黑的一张大脸,比书记差多了。好歹朗诵完毕,开始演唱了。县委书记手势一挥,乐队奏起前奏,歌声猛然迸发出来。

    志诚虽然对音乐不太在行,可很快听出这个大合唱气势很大,唱得却很一般。大约是业余合唱队,缺乏训练的缘故吧,音色很不谐和,甚至还能听出一两声跑调呢。然而,因为人多,情绪被调动起来,加上声音很大,因此也就很有气势。他们一共唱了三首歌,第一首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第二首是《歌唱祖国》,第三首则是创作歌曲,叫《再创平峦新辉煌》,歌词听不十分清楚,好象有什么“金色的田野奏响丰收曲,黑色的煤田翻腾新乐章”字样,那黑色煤田应该是指平峦煤矿吧。志诚的目光聚集到指挥的县委书记身上,见他指挥得很有力,节拍还可以,就是动作略显僵硬,也夸张了一些。到最后一首歌时,好象舒展了一点,与合唱队的配合也融洽了,最后一句“团结向上,再创平峦新辉煌”时,他把手臂有力地向上方一挥停住,歌声也在高嘲中戛然而止。

    又是热烈的掌声。

    指挥转过身来,向观众鞠躬谢幕。志诚注意到,他额头上已经汗光淋淋,只是表情仍很严肃。看来,这位县委书记还行,虽然指挥水平谈不上有多高,可是能亲自登台指挥,说明他没有官架子。

    志诚随手又调了几个台,多数都是庆祝国庆的,转了一圈又回到平峦有线台,正想关掉,忽然发现发现屏幕上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刚才指挥大合唱的县委书记何清。只不过,这回不是文艺演出了,而是一个专题片。何清书记的镜头过去后,开始展示平峦建国以来取得的成就,包括农业、工业、商贸、文教、城建等各个方面,重点突出近几年,尤其是近三年,电视播音员用“超过历史上几十年”来形容。看了一会儿,志诚有些腻了,刚要关掉,电视上又开始介绍起矿山行业来,第一句话就提到了乌岭煤矿:“……乌岭煤碳已经成了我县的支柱产业,自转制以来,更增添新的活力,董事长、总经理李子根克服各种困难,大胆开拓,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随着播音员的话音,屏幕上出现了乌岭煤矿的镜头,先是煤矿全景,办公大楼、花园、家属住宅楼等标志性建筑一一闪过,接着是一处处矿井的镜头,井上,煤堆成一座座小山,井下,矿工们正在生产,煤电钻操在手中,向黑色的煤壁上钻入,十分威武潇洒,矿工们脸上都是快乐的笑容。在这些镜头中,不时闪过一个健硕的中年人身影,肯定是播音员口中的乌岭煤碳总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李子根。接着,播音员又开始讲李子根为平峦做出的贡献、县委、县政府对乌岭煤矿的关心支持等等,屏幕上播出了县委书记何清及县长蒋福民与其在一起研究工作的镜头,李子根为学校、贫困群众捐赠的镜头,也包括中秋节县领导为矿工送月饼的镜头,还有一些机关单位为煤矿保驾护航的镜头,公安局杨副局长也在电视上晃了一晃。然后,又是乌岭煤矿荣获的一面面锦旗奖状,还有发表乌岭煤矿文章的报纸刊物样本等,肖云所在的省报也赫然在列。有篇文章一闪而过,署名好象是肖云两个字,可惜时间太短没看清楚。

    志诚不错眼珠地盯着屏幕,幻想着能看到肖云的身影。可惜到最后也没有看到。人家宣传的是乌岭煤矿,怎么会把一个外地的女记者放进去呢?不过,虽然没看到肖云,可是屏幕上乌岭煤矿平安祥和的景象还是使他放了点心:也许,肖云真的没去那里,真的是半路上改变了方向,否则,煤矿领导怎么不知道呢,怎么会找不到她呢?

    可是,他不悔此行。他有一种直感:她即使不在那里,也能从那里找到她的去向并进而找到她。

    一路颠簸,再加上与三个小子的冲突,他很是疲倦。去卫生间洗涮后,关了电视,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想着肖云,一会儿回忆着受仨小子诬陷的事,把心搞得乱糟糟的。最后对自己说:“别想了,明天到煤矿就一切都知晓了!”然而,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全是昨天上车以来经过的片片断断,还毫无关系地组合到一起。比如说吧,那个黑胡茬变成了逃犯赵刚,自己和汤义吵着吵着,变成和肖云吵架,而后自己又变成了电视里的何书记,吵架也变成了讲演……本来想休息一下,没想到这梦做得反而很累。

    好不容易醒来,已经暮色深沉,屋子里很暗了,志诚感到头有点痛,坐起来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正常。

    旅店饭时已经过,加之吃过午饭就睡下,所以并不感觉饿。志诚信步走出旅店向街里的方向望去,只见灯火灿烂辉煌,很是诱人。他想了想,又向街里走去。

    5

    平峦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灿烂。也许是节日的关系,所有大楼的楼型灯都闪烁着,加上造型新颖的路灯、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看不尽的各种样式广告灯箱,交相辉映,使整个平峦县城变成了不夜城。城中心一条繁华的步行街上,两旁一个接一个摆满了摊床,望不到尽头。看来,电视里播出的演出主持人的话和专题片的宣传并不过份,这里的经济状况肯定相当不错。这些年,很多县级财政都陷入困境,有的地方甚至开工资都困难,志诚经常出差,到过很多县城,象这样繁华的还真不多。如果生活在这里,到了晚上,一家人出来逛一逛,也很有情趣。可惜……

    志诚又想起肖云。他想,如果此时她在身边有多好,两个人并肩逛一逛这繁华而美丽的街景,心中一定倍感温馨。可惜……志诚心中产生一种冲动,恨不能马上赶到乌岭,找到她……然而,疑虑又生上心头:到那里真的能找到她吗?煤矿已经再三证实她没在那里,万一她不在那里,万一她……万一你永远也不能见到她,可怎么办……

    在这美丽温馨的环境中,一种巨大的不安与悲伤突然不期而来。志诚克制着不往下想:她不会出事,她就在乌岭或你不知道的地方,你一定能找到她,一定能……

    可是,无论怎么安慰自己,志诚还是被强烈的孤独感攫住了的身心,他不想再逛下去了,拐向一条全是露天小吃的步行街,坐到一个饭摊的桌旁,要了半斤饺子埋头吃起来。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忽觉得脊背发麻,心猛的一惊,急忙扭过头。

    可是,他看见的只是一些埋头就餐的食客,看到一些悠然闲逛的市民,一切平静,没有一点可疑的事物。可是,他却分明感到,刚才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是第六感觉,也就是所说的直感。人们往往会产生这样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往往又非常准确。几年来的追捕生涯,使志诚的第六感觉变得特别敏锐。那还是三年前,也是初秋季节,他和另外一名战友为抓捕一个逃犯,隐身在一家住宅后的蒿草中,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眼前的房屋时,忽然感到脊背发凉,急忙回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男人,正手抡木棍向自己砸来。好在发现及时,闪开身子,将其人制服。原来该人是逃犯的同伙……

    现在,又有了那种感觉,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在这节日的晚上,在这安然享受着生活的熙闹人群中。

    志诚掉回头来,克制着自己,慢慢将剩下的饺子吃完,交了钱,然后象没事人一样离开,向前走去,走到大街上,走到人流中。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那种感觉。

    可是,它没有再来。

    志诚渐渐放松下来。他以为是受白天事件的影响,神经过于紧张所致,就一边欣赏街景,一边慢慢往城郊走去,进入郊区,行人渐渐减少,暮霭温柔,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灯火渐稀,但并未完全陷入黑暗,身前身后,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城郊旅店就在前面……那种感觉完全消失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达声迅速迫近。他急忙扭头,只见一台两轮摩托以极快的速度驶过来,眨眼间驶到身后,驶向自己,车上骑着两个人,后边的人影高高扬起手臂……

    是追捕生涯造就的本能。就在摩托与身体即将接触的一瞬间,志诚猛然跃起,翻着跟头扑向路旁,扑倒后又顺势一个滚翻,滚倒树后的路沟里,同时拔出手枪。可这时摩托车已经贴着路边迅速驶去,消失到黑暗的远方。

    志诚的心狂跳不已。当他站起身回到路上时,几个行人匆匆奔过来:“撞着了吗……没有,真是命大,这摩托是怎么开的呀?一定是喝多了……”

    事情绝不是他们说的这样。因为,自己翻向路沟那一瞬间,一股风声呼啸着从耳旁掠过,那是一根沉重的木棒,砸向自己头颅的木棒。

    志诚表面上非常平静,可是心里却倒海翻江。他明白了,这绝不是偶然的,包括黑胡茬三人诬陷一事,都不是偶然的。

    这两件事的背后都有一只手在操纵。

    那么,是谁在操纵,又为了什么……

    看来,平峦有人不欢迎你来,非常不欢迎,为了表达这种不欢迎,甚至不惜采取任何手段……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欢迎?他们还会采取什么手段来对付你?

    志诚回到城郊旅社。

    旅社内一片平静,没有任何异常,房间里也没有安排别的旅客。志诚进屋后,迅速把关门上,并将锁推上,把手机抓到手中。

    一种极大的不安全感攫住了他的身心,而且并不限于自身。他知道,自己来到这个地方是为了取证,也是来为寻找妻子,他不能不把这次袭击和这些联系起来。

    肖云,肖云……

    想到她,志诚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天哪,如果她遇到这样的事可怎么办……

    他需要帮助,他必须打个电话。

    可是,手机拿到手上,他又犹豫起来。

    打给谁?说什么?

    志诚第一个想到的是赵大队长。可这里离省城一千多里,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就是接到电话又能怎么样?难道就凭这件未经证实的小事、就凭着你的猜测带人赶到平峦来吗?再说了,他来了又能怎么样,案件按属地原则管理,这是平峦公安局的事。

    那么,打给平峦公安局?拨110?也没必要。就算他们接了警,认真对待,又能怎么样?那辆摩托早已无影无踪了。报警的结果无非是折腾自己一通,弄得草木皆兵。再说了,你也没出什么事,刚才的事没准儿也是偶然的,也许是打手认错人了……

    可是,志诚还是觉得要打个电话。认真想了想,首先拨的是平峦县公安局杨副局长的手机。

    杨副局长很快接了:“您好……”

    志诚报了自己的名字,杨副局长马上想了起来,用非常热情的语调大声道:“啊……是您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这时,志诚倒有点不知怎么说才好了,犹豫了一下才说:“这……没什么大事,刚才,我差点被一辆摩托撞了……”

    志诚故意轻描淡写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一边说还一边解释道:“也许,不该打扰你,这是偶然的……”可是,杨副局长却打断他的话,用果断的语气说:“不可能!你呆在旅店不要动,我马上就到!”

    杨副局长说完关了手机,志诚急忙再次拨通:“杨局长,这……你就不用来了,就是这么回事。你们要是一介入,弄得旅店都知道了不好……”

    杨副局长:“没关系,我一个人去,你等着!”

    杨副局长态度坚决行动迅速,十几分钟的功夫,志诚就在旅店门外迎到了他。他只有一个人,而且开着一台民用牌照的轿车。进了房间,仔细询问事情的经过后,脸色变得十分严峻,气愤地自言自语道:“居然有这种事……”又问志诚:“看来,这事还得从你自身找答案,你在平峦得罪什么人了吗?”

    志诚使劲摇头:“没有,我是第一次来平峦,在这里不认识任何人!”

    “那就怪了!”杨副局长想了想,换一种口气追问道:“你来平峦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去乌岭煤矿取证吗……”

    在这种情况下,志诚只好把找肖云的事说了一下,但尽量说得轻描淡写。杨副局长听完点点头:“原来这么回事……可这也不至于得罪谁呀!”把手机打开:“咳,如果就是这点事,打个电话来就行了,何必非冒风险跑这一趟呢,我现在就给你查个明白!”

    杨副局长说着按了一个号码,很快接通了。“李总啊,是我……我是谁你都听不出来了,公安局,姓杨……闲话少说了,你给我找个人,听说省里来个记者,是女的,姓肖,你给我找一找,她爱人来平峦了,急着找她!”

    志诚听出来了,他找的是乌岭煤矿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