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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第7部分阅读

    ”

    齐丽萍没有一点同情和照顾的意思,趁这机会又给他把酒杯倒满,同时把自己的酒杯端起,与他碰了一下:“红了好,大家都说,喝酒脸红的人实在,好交……志诚,我这杯酒你怎么也也得喝吧。话还用我说吗?虽然警校一别已经八年,我们也没有联系,可我一直没有忘怀,你来了我既高兴又激动……”眼睛里有了水光,垂了一下又抬起来说:“行了,什么也不说了,我先喝,你怎么喝自己照量办!”

    齐丽萍说着把大半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往桌上一墩,头掉向一边,好象真动了感情。这情景加上酒精的作用,志诚也觉得身心发热,自控力也降低了:“好,我也喝一大口!”然而一大口怎么能过关,蒋福荣在旁边大声道:“我们大嫂做为女同学都这么豪爽,你一个男同学怎么假假咕咕的,怎么也得半杯呀!”

    志诚没再推辞,只好喝掉大半杯。

    头越来越晕,志诚告诫自己:不能再喝了。可就在这时,蒋福荣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急忙打开放到耳边:“是我……什么,找到了……”关了手机,又倒满一杯酒,看着志诚说:“看来,你还得喝一杯,有好消息!”

    志诚听到这话,一下酒醒了:莫非是肖云找到了?有些口吃地:“什么……好消息,难道,找到了……”

    “也可以这么说,”蒋福荣得意地说:“那个大林子是谁还是没打听清楚,不过,你爱人倒找到一点影子。她真来过我们矿,不过,她是直接去的矿井,所以矿里没人知道……”

    志诚急不可耐:“她现在在哪儿?”

    蒋福荣:“你别急,既然已经找到她的影了,还能找不到人吗?她是来过,可已经在前天走了!”

    前天?志诚急速地在心里算了一下:你正是前天夜里上的火车,莫非她回家了,与自己擦肩而过?他急忙拿出手机拨打家中的号码,可是没人接,再重拨她的手机,仍然是:“你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内”。

    这……

    志诚怔怔地看着蒋福荣。蒋福荣哈哈一笑:“看来,老弟的夫妻感情是真深啊,刚听到信儿就打电话。兄弟,弟妹虽然离开了这里,可也不一定就是回家了,她是记者,没准又发现了什么新闻去采访了!”

    志诚:“可……她的手机还是不通!”

    “那可能是在火车上,没准关机了,也许没电了……”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解释着。可志诚仍不放心,对蒋福荣说:“蒋所长,是谁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我能亲自问一问他吗?”

    蒋福荣愣了一下:“啊,可以,我马上让他过来!”说完拨通手机:“是我……哎,你是从谁那儿打听到的消息呀……就是记者那件事……对,你领他一起来,我们要当面问一问!”关上手机,对志诚道:“一会儿就到,好,祝贺你,来一大口吧!”

    志诚没有推辞,实实在在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是焦急的等待。好象过了一个世纪,门被敲响,三个汉子闯进来,前面二人是白脸的齐安和黑脸的乔猛。二人进屋后,都和志诚紧紧握手,亲热异常,和火车上判若两人,接着拉过身后另一个男子:“潘老六,你仔细说说,那位女记者到底怎么回事?”

    叫潘老六的男人四十多岁五十来岁的样子,委委缩缩的,一身破旧的衣服满是煤灰,肮脏不堪,脸上也是灰土土的,和包房的环境气氛非常不协调。他听到发问,眼睛看着蒋福荣,磕磕巴巴地说:“这……蒋所长,你们要知道啥呀,那女记者是到我们井去了,找大伙唠这唠那,还带个照像机……可前天就走了……”

    蒋福荣挥手打断潘老六的话:“你别冲我说,跟这位同志说,他是那位女记者的丈夫,专门来找她的。对,他也是警察!”转向志诚:“你听清了吧,你爱人确实来过,可现在已经走了。没准儿,等你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在家等你了!”

    志诚很希望是这样,却又放心不下,努力清醒着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问潘老六道:“你说的都是真话?你真看见她了?”

    志诚知道这样问不礼貌,不止是对这个人,还包括蒋福荣,包括在座的几位主人。人家费心辛苦帮你的忙,你却怀疑人家没说实话。还好,几人没挑理,反而象他一样逼问着潘老六:“对,你说的是实话吗?你真看见那位女记者了吗?”

    “这……我……”潘老六求援似地看着蒋福荣:“蒋所长,你看,我撒这个谎干啥呀?那女记者来好多人看到了,不信你们去问别人,在我们六号井呆了好长时间,找这个唠找那个唠的……这,蒋所长……”

    蒋福荣没说话,而是把眼睛看向志诚。志诚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追问潘老六道:“她既然跟那么多人唠,都跟谁唠了,都唠什么了?”

    “这……跟谁唠了?那可老鼻子了……我看见的就有华老三,臭球子,还有小白脸……不信你去问他们……都唠啥了……就问我们挣多少钱,家里有几口人,平时都吃什么,住什么房……都是些家常喀,没啥特殊的!”

    听起来象是真的。张大明说过,他和肖云要写一篇关于矿工生存状况的调研文章,肖云是应该了解这些内容。志诚的心情有些放松下来,歉意地对来人说:“谢谢,麻烦您了。不过,您要是还想起什么事来,一定要随时告诉我,我的手机号是……”

    潘老六嗯啊地答应着,可等志诚说完话后,却谦恭地对蒋荣道:“蒋所长,没事儿我走了!”

    蒋福荣一挥手:“走吧走吧……哎,等一下,”转向志诚:“我说兄弟,人家给你带来了好消息,你总不能没有表示吧,陪人家喝一杯吧。咱们警察和群众可是一家呀,你不会瞧不起我们这些煤黑子吧!”

    志诚没法推辞,只好给潘老六倒了半杯酒,与其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可是,这口刚下肚,齐安和乔猛又端起了酒杯,说赶上了不能不敬一杯。尤其齐安,端着酒杯说啥也不放下,还一口一个“哥哥”叫着,不时瞄一眼齐丽萍。这时志诚忽然看出,他长得很象齐丽萍。不等发问,齐丽萍已经做了介绍:“志诚,他是我弟弟,知道咱俩的关系,这杯酒你喝下去吧!”

    原来如此。志诚明白了在火车上见到他时那种似曾相识感觉的原因。

    他只好喝一大口。可是,齐安的喝了,乔猛的不喝能行吗?乔勇在旁介绍了:“他是我弟弟,我叫乔勇,他叫乔猛。都是有勇无谋的角色。同学弟弟的酒你喝了,总不能瞧不起我这个新朋友的弟弟吧!”

    没办法,也得喝。

    好歹把齐安和乔猛及潘老六打发走了。四位主人又开始向志诚进攻,说他现在就等于找到肖云了,是件喜事,每个人敬一杯表示祝贺,志诚怎么推辞也不行,只好每人喝了一大口,又大半杯酒下去了。也许是酒的作用,也许是得到肖云信息激动所致,他很快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志诚知道自己喝多了,不能再喝了,可这几位主人实在难搪,必须想个办法摆脱。他先看齐丽萍一眼,见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知道不能再指望她,必须靠自己。他毕竟是刑警,诚实中也不乏机智,在这种情况下知道该怎么办,可是,他正要采取行动时,齐丽萍的手机却响起来,她急忙放到耳边:“对,正喝着呢……还行,不过好象还没喝太好……好,你跟他说吧!”把手机递给志诚:“你接吧,是我的那位,他要跟你说话……他比你大多了,叫他大哥吧!”

    这……志诚有些尴尬,可无法推辞,只能接过手机,放到耳边,没等开口,对方的热情就通过耳机传过来:“老弟,欢迎欢迎,丽萍常说起你,可惜一直没见过面,太欢迎了……实在对不起,大哥有点事,不能陪你了,不过你一定要喝好……没事,喝多了就睡,不是外人,你和丽萍是老同学,也就是我的兄弟,有什么事就跟他们说,由他们给你办……好了,等我抽出身来一定跟你好好喝一场,一醉方休……你把电话给尤主任……”

    志诚听着对方的话,心里十分不舒服。尽管他的语气十分热情,可他听来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腔调,什么“丽萍常说起你”,是真的吗?她真的能常跟他提起你吗?显然是谎言。他的话只能翻译成另外的语言:“怎么样,你追求的女人落到我的手里了,你小子服不服?”

    志诚把手机给了尤子华。他放到耳边,叫了声“大哥”,然后用谦和的口气“嗯啊”了几声,然后连着说了几句“是,是”,关了手机交还齐丽萍。又把脸转向志诚:“老弟,听你的口气,确实不能喝酒,其实咱俩差不多,我也没酒量,可刚才大哥说了,让我们代表他再陪你喝一杯。大哥的话我不能不听,您赏脸吧……来,满上,最后一杯!”

    那边,乔勇也凑了上来:“那是,在乌岭这块地盘,大哥的话谁敢不听?我也跟上,来,干!”

    这……志诚既为难又有些生气:这是干什么,非得把谁喝趴下吗?还一口一个“大哥”,听起来怎么不顺耳?既然李子根是董事长兼总经理,为什么不称职务,他们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他按着酒杯,故意带出点醉态说:“看来,李总对你们……是……一言九鼎啊,可我是外来人,总……有点特殊吧。不行,我实在……喝不下去了!”

    不想,这话勾起了乔勇的话头,他自豪地一笑:“哎,老弟,你以为谁都能跟我们李总叫大哥吗?那你可错了,也就是我们这几个多年来跟着他打天下的兄弟这么叫,别人能行吗?告诉你吧,别说在乌岭,就是在平峦,能跟我们大哥兄弟相称的,都不是凡人。兄弟你如果是平峦人,有这层关系,保你顺风顺水,升官发财。我们大哥最讲义气,有人说了,平峦五百年只出我们这一个大哥,这实在是平峦人民的福气呀!”

    天,这简直成神仙了,比毛泽东还要伟大。志诚虽然不信,可乔勇说得情真意切,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由你不信。

    志诚对这个没见面的“大哥”产生一种神秘的感觉:这是个什么人呢,会使人这么评价他,对他这么崇拜?

    乔勇说完还觉表达得不够,又冲尤子华道:“哎,老四,你有文化,比我说得明白,你说说咱大哥是个咋样的人,说说!”

    尤子华虽然不象乔勇那么激动,可慢声细语更有说服力:“其实吧,我大哥也是个平常人,可是为人特别好,特别关心人,谁有什么困难找到他,只要他能帮上忙,保证全力以赴。他虽然有钱,可也会花钱,不象那种守财奴。给他干事,只要你出了力,用到了心,他绝对看在眼里,绝不会亏待你,而且有言必行,有诺必遵,为了朋友,更是豁得出去。所以大家对他都特别佩服!”

    “那是那是,”乔勇接过来道:“就拿我们来说吧,当年,我们都是穷光蛋一个,没有大哥,能有今天吗?所以,只要大哥发话,我们是刀山敢上,火海敢跳,更别说喝酒了……老弟你听明白了吧,这杯酒你不喝行吗?”

    说来说去又绕了回来。志诚清醒地意识到,这么下去自己非醉倒不可,那就耽搁大事了。一瞬间,他拿定主意,果断地把酒杯端起,用醉意更浓的口吻说:“好,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对这没见面的大哥也……增加了几分敬意,喝……就喝!”转向齐丽萍:“来,你……也喝,大哥……没在,我跟你这……大嫂碰一杯!”说着把酒杯往嘴上一送,使劲一仰脖颈,就倒了下去,其实,有一多半抛到肩后。齐丽萍似笑非笑地看志诚一眼,也操起酒杯干了。

    志诚继续表演下去,把酒杯又往桌子上一敦:“再……再满上……满上……喝……”

    嘴里这么说着,椅子却坐不住了,身子直往下出溜,并向齐丽萍的身上栽过去。齐丽萍急忙扶住,叫着志诚的名字,可志诚含糊地应着,就是起不来,眼睛也要闭上。朦胧中,他看到三个男人放下酒杯凑过来,轮番叫着自己的名字,可他只是哼着:“喝……喝……”

    3

    志诚真的有些醉了,闭上眼睛更感到天旋地转。反正这么回事了,干脆把戏做足,他就这么闭着眼睛被人搀扶着离开包房,又半搀半架地走了一段路,上了楼梯,拐了两个弯,终于被人架进一个房间,放到一张舒适的大床上。只听齐丽萍说声:“你们先走吧!”其他人的脚步声就走出去,房间的门也轻轻关上了。接着,齐丽萍替自己脱下鞋子,把一个柔软的枕头塞在脖颈下,然后又拉了毛毯盖在身上,接着……

    接着就没有声音了。可是,志诚知道她没有走,就坐在身边观察自己,因此继续装出喝醉了的样子,闭着眼睛。然而,这没有骗过她。她坐了片刻,先是轻轻呼唤几声:“志诚,志诚……”然后就变了声调,卟哧一笑道:“志诚,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没少喝,可还不至于醉到这个程度,这么多年没见面,就不想和我唠一唠吗?”见志诚仍然闭着眼睛,把手伸到他的腋窝下:“你还装啊,我咯叽你了……”

    这个动作一下又使志诚想起当年。他一向怕痒,这一点她还没忘。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她发现的,他和她不知开个什么玩笑,她就跟他动了手,碰到了他的痒处,使他当时就投降了。现在她故伎重施,过去的镜头一下从心头闪过,同时,也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他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可他还是闭着眼睛,一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二是还想回味一下当年的感觉。直到她的手真的抓了腋窝一下,才忍不住笑出声,睁开眼睛坐起来,假做揉眼睛擦去溢出的泪水。

    齐丽萍没理解志诚的心情,更没看到他的泪水。见志诚坐起来就住了手,紧挨着他坐到床边,身体和他的身体若即若离。这又使志诚想起当年和她在白杨林里并肩而坐的情景……然而,脑袋里马上有一根神经提醒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为此,他迅速镇静下来,借着倒水的机会离开床,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里,笑着对她说:“你太过份了,人家喝多了也不让休息一下。真的,我从没喝过这么多酒,真有点多了……好吧,你既然要唠,就唠吧!”

    然而,当真想唠一唠的时候,二人却忽然都觉得无话可说了,一时都沉默下来,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志诚只能用大声喝水来掩饰尴尬。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能跟你这么坐一会儿就行了,唠不唠能怎么样……这些年,你好象没什么变化!”

    志诚喝了一口水:“是吗?我怎么觉得变化很大呢。都八年过去了,哪能没变化呢!”

    她摇摇头,又叹口气:“我说的不是外表,是你的性格,你的内心……你还那么认真,那么执着……为了她,居然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什么也挡不住你,我真有点嫉妒……对了,你真的一直不喝酒吗?现在,有几个男人不喝酒啊,特别是你们刑警,酒可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润滑剂呀,你一个大男人不喝酒,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呀,我真替你担心!”

    志诚淡淡一笑:“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想得太多了,我是不喝酒,所以朋友也少一些。可我听过,君子之交淡如水。酒桌上的朋友能靠得住吗……如果你说我没变指的这一点,我承认。还有一点没变不知你发现没有,那就是我一直没学会撒谎。现在我就再说一句实话……嗯……我觉着,你的变化可太大了!”

    “是吗?”她感兴趣地抬起眼睛,盯着志诚问:“我哪儿变了,变好还是变坏了?”

    志诚动了点感情,迎着她的目光说:“变化实在太大了,除了面容和说话的声音,我几乎不认识你了。当初,你是多么……多么纯朴啊,一说话还脸红。想不到,现在居然能一杯一杯和男人喝酒,而且威风八面,说一不二,就象港台电影里那些大姐大似的。”叹了口气:“人,真是没处看去呀,变得太快了!”

    她听完,不置可否地依然盯着你问:“那你说,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呢?”

    志诚苦笑一声:“我还是不会说假话。如果要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