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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龙诱心第1部分阅读

局,尤其对已经和家里不和的葛依依而言,更是雪上加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一二八事变刚过不久,大家都不想再挑起民族仇恨,因此仅是饬令了他们一顿之后,就让他们的家长各自将他们领回去,就算平息了一场风波。

    “你一个女孩子家,跟人逞什么英雄?做什么烈士?”

    回到家中,葛爸爸毫无疑问,第一时间就捏著葛依依的耳朵开骂,骂得她很不服气。

    “我哪有做烈士?”葛依依反驳。“不过是被抓进了巡捕房,又不是进了黄花冈,有什么了不起?”

    她也想做烈士啊,不过她没这个胆,顶多跟人拉拉白布条,大声喊叫过过干瘾,真要动刀动枪,她还不敢哩。

    “你还想要进黄花冈?”葛爸爸简直快被葛依依气死,他一定是前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会生出她这个女儿来。

    “我是说我没那么了不起啦,什么时候说要进黄花冈了?”同样地,葛依依也很怨叹命运的安排,她和她爸爸明显八字不合。

    “你还敢顶嘴!”葛爸爸动怒。“从小到大,你闯过了多少祸,留下多少烂摊子,哪一次不是靠我收拾?”就只长得一张清纯动人的脸,个性烂得一塌糊涂有什么屁用?枉费他和他老婆生得这么辛苦。

    “那也是不得已的嘛!”臭老爸,就会骂她。“谁要我生来就这么聪明伶俐,跟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她总觉生错了时代,晚生个十几二十年可能会更适合她,更有发挥空间。

    “你聪明伶俐?”葛爸爸闻言大叫。“你压根儿是伤风败俗!”

    想到他就一肚子气。

    “上回你发神经,差点跟人家去当什么人体模特儿,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学校阻止你,祖宗十八代的脸岂不是要让你给丢光?还好意思告诉我,说你聪明伶俐!”她确实是跟这个社会格格不入,至少第一个就跟他相冲!他要是哪一天被她气到脑溢血,也不足为奇,有她这种女儿,任何一个人都要发心脏病。

    “爸,那是艺术,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葛依依极不服气的反驳,葛爸爸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什么,艺术?”葛爸爸的脸都扭曲起来,葛依依却还不知死活的往下说。

    “我是在为艺术牺牲。”葛依依一脸骄傲。“教授说我的身材比例非常完美,是人体模特儿的最佳人选,一百个人之中还找不出一个。”

    她是所谓的黄金比例,腰臀比是零点七,手脚又均匀细长,难怪教授要找她当模特儿。

    “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人家要你把衣服脱光光你还那么高兴,到底有没有羞耻心?”葛爸爸气得脸色胀红,真的要脑溢血。“我花钱让你去美术学校学画画,结果你画出什么鬼东西?点不对点,线不对线,颜色涂得东掉一块,西丢一撮的,白白浪费我的钱!”

    大学学费不便宜,尤其学美术更贵。他和老婆缩衣节食,一心一意栽培女儿,结果!她好的不学,净学人家搞什么新时代艺术,那卖得了钱吗?

    “爸,这你就不懂了,那叫立体主义,是由乔治?布拉克和帕布罗?毕卡索所建立的,在国际间非常有名。”尤其是毕卡索,简直是她的偶像,他画得棒透了。

    “我管你什么立体主义还是什么玩意儿,在我看来简直比你妈缝的抹布还糟,没有半点价值可言。”抹布至少还可以用来抹桌子,她却只会浪费油彩和画布,那也要一大笔钱。

    “爸,艺术本来就不可以用金钱衡量,艺术是无价的。”葛依依坚持她画得很好,只是她爸不懂。

    “无价个屁!”葛爸爸忍无可忍的开骂。“从你毕业以来,就没瞧过你正正经经找一份工作,我原本是指望你能谋个学校的教职,谁知道你竟然跑去跟人家搞什么抗议活动,还被抓进巡捕房里面去,真是丢脸透了。”

    “爸,我这可是爱国,你怎么可以说我丢脸?”就算被逮也光荣,应该大力歌颂,怎么反倒怪起她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爱国了?”葛爸爸差点没被葛依依气死,做错事不知反省便罢,还敢跟他顶嘴,看来不好好修理她是不行了。

    “老、老伴……”始终插不上半句话的葛妈妈,这下不开口不行了,老伴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她怕女儿会遭殃。

    “我在教训女儿,你不要插嘴。”葛爸爸痛下决心,这回非教会葛依依轻重不可。

    问题是葛依依永远不知道轻重,老爸明明已经这么生气了,她竟然还不怕死的回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意思就是他不爱国,不敢和人冲锋陷阵,甚至被逮进巡捕房,他葛东明可真是养出了个好女儿来!

    “你说什么”葛爸爸已经气到头晕眼花,怒火攻心了。

    “本来就是嘛!”偏偏葛依依死不认错。“日本鬼子都欺侮到我们头上了,我们还在苟且偷生,做缩头乌龟,这样国家要怎么富强?”人必须自救,才能要求别人帮你,她只是在做身为一个好国民该做的事情,何罪之有?

    “你、你居然敢当面指责你爸爸……气死我了!”葛爸爸自认为已经够爱国了,他捐钱又捐物资,赞助前线奋勇抵抗的义勇军,哪一样不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却被自己的女儿指为缩头乌龟。

    “爸,我没有惹你生气的意思,我只是

    “

    “闭嘴!”葛爸爸气到浑身发抖,葛妈妈赶紧向前规劝葛依依。

    “别再闹了,依依。”葛妈妈非常著急。“你只要好好跟爸爸道个歉,说你错了,你不该顶嘴,爸爸自然会原谅你。”

    “我——我不要道歉!”每次都叫她道歉,她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爱国也不对?

    “你这个不孝女!”爱国没什么不对,但要懂分寸。这次是走运,但下一次呢?可不是天天都有菩萨跟在身边保佑的,迟早有一天要出事。

    “爸——”

    “好啊……好啊,你嫌爸妈对你太好是不是?”葛爸爸气得口不择言。“那你干脆离开这个家,到外面挨饿受冻算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的日子过得有多幸福!”

    他们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日子过得也不差,也许构不上中产阶级,但至少没让她吃苦,还拉拔她念到大学,住也是住在南京路后头的小弄堂里,哪一点委屈到她了?

    “走就走!”不料葛依依也倔得很,决心和她爸爸反抗到底。“反正这种是非不明的家庭,我也不想待,就让我出去挨饿受冻算了。”也好过呆呆站著被骂个没完!

    “你说什么”葛爸爸看起来快脑中风。

    “依依!”葛妈妈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怎么会生出这么倔强的女儿来?

    “我说要离开这个家!”偏偏她大小姐还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下巴抬得老高。“我受够了一天到晚挨骂,我也有我的自尊

    “

    “很好,那你就带著你的自尊滚出去,别留在这个是非不明的家里,我和你妈养不起你!”

    葛依依还没发表完高论,但见葛爸爸已经拉住她的手臂,直将她往门外推。

    “老伴!”葛妈妈跟在父女后头,急得都快掉下眼泪,却又无计可施。

    “爸,你至少让我带几件衣服,外头那么冷!”现在是三月,三月的气温还是很低的好不好?尤其现在还是晚上。

    “你不是很有志气,又很有想法?”葛爸爸气昏了,压根儿不理她。“既然你这么有办法的话,还要行李做什么?”

    “但是爸——”

    砰!

    葛爸爸才不管她想说什么,当著葛依依的面就把门关上,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你要是有志气,就不要哭著求我给你开门。告诉你,我不会开门,你也别想回来!”

    当面赏她一个闭门羹也罢,还隔著门板撂话,葛依依马上不甘心的回嘴。

    “谁会回去啊,我可是时代新女性!”她不甘示弱地也朝著门大喊,展现她的志气。

    “臭老爸,连想法和办法都搞不清楚,难怪我们合不来!”葛依依将所有问题都推给葛爸爸,刚好屋内的葛爸爸也卯起来痛批葛依依,这点父女倒是满像的。

    “怎么办,好冷哦!”葛依依拚命摩擦手臂,痛骂老爸真无情,连件大衣也不肯丢给她,害她冷得直打哆嗦。

    你要是有志气,就不要哭著求我给你开门。告诉你,我不会开门,你也别想回来!

    葛爸爸甩门之前的强硬撂话,刺激了葛依依,使她打消敲门拿大衣的念头。

    哼,她才不会求他呢!臭老爸你慢慢等好了,她就算饿死街头,也绝不再回那个是非不明的家。

    葛依依用手臂紧紧圈住自己的身体,恶狠狠地发誓。接著转身离开她位于小弄堂的家,走进繁华热闹的南京路,迈向未知的旅程。

    第二章

    冷死了。

    早春的寒风吹得葛依依浑身发抖,冰冷的空气像是针似地一直往她身上扎,让她就算有十只手,也抵挡不了刺骨的寒风。

    “哈……哈啾!”葛依依一边瑟缩着身子,一边打喷嚏。同时怀疑自己在今晚结束前就会冻死,今天的气温比前几天都低。

    “真的好冷。”葛依依身上只穿着一件棉衣,外头罩着一件薄薄的针织外套。这在室内没问题,换到外头就跟捰体无异,尤其入夜以后的南京路,黄浦江的风呼呼地吹,不仅吹皱了江面,更把宽广的南京路变成一座大型的冰库,冻得来往的行人都要僵了。

    “呼!呼!”葛依依不断地朝着手心吹热气,希望能藉此温暖冰冷的手。但局部的温暖根本无济于事,她的身体还是很冰,快要变成冰棒了。

    实在忍不住由体内扩散到体外的寒意,葛依依瑟缩着身子,浑身发抖地走在人行道,好希望天上能掉下一张毯子裹住她的身体,不要让她像具木偶似抖个不停……

    他又回到这个地方。

    华灯初上,入夜后的南京路霓虹闪烁,沿路挂满了旗子和招牌。永安、先施、新新等著名的百货公司,像是巨人矗立在南京路的两侧,向过往的行人招手,要他们快点走进它们的怀抱消费,掏出花花绿绿的钞票或亮晶晶的银元,满足它们的口腹之欲,同时也满足上海人赶时髦、好消费的欲望,无论是卖方或买方,都皆大欢喜。

    上海的街景一向美丽,尤其是入夜后的南京路。不过傅尔宣对于这些美丽的街景没有兴趣,倒还比较注意路旁一家已然吹熄灯号的小照相馆,那儿曾经挂着他梦中情人的照片。

    “老板,那家照相馆关门了。”司机这一年多以来,不知道载傅尔宣在这一小段路上跑过几回,每回傅尔宣都跟相馆老板买橱窗内的大照片,老板每次都不卖。

    “嗯,才不过一个月没来,照相馆就关门大吉了,世事还真是无常。”傅尔宣感叹的语调中有浓浓的不舍,早料到照相馆会撑不下去,不如干脆一点儿把照片卖给他不就好了吗?现在……唉!

    “时局不好,生意也不好做,能撑这么久,已经是很了不起了。”都怪死日本鬼子没事爱找麻烦,搞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说得也是。”关于这一点,傅尔宣亦有同感,他开设的洋行多少也受到了点影响,业绩不若从前。

    “我就搞不懂为什么太平日子不过,偏要——咦,前面有个女孩子,一直抱着身体发抖呢!”司机原本还想继续唠叨,目光不期然被前方人行道上的一道人影吸引,可怜的女孩身体抖个不停。

    “怎么没有穿大衣就出门?”虽说已经是春天,但空气还是冷得跟冰一样,傅尔宣的眉头都皱起来。

    “是啊,肯定要着凉。”司机万分同意傅尔宣的话,这种天气还敢不穿大衣在街上走,算她勇敢。

    “把车子开到她身边,我拿毯子给她。”傅尔宣的心肠好,想起汽车后座随时都有准备毯子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儿可派上用场了。

    “好的,老板。”司机将车子的速度减缓,慢慢将车子开到葛依依身边,傅尔宣立刻摇下后座的车窗,探出头。

    “小姐!”他呼叫葛依依,葛依依不理他,继续往前走,他才想他可能用错称呼了,于是赶紧改口。

    “女士!”这回他挑了一个比较正式的用词,但葛依依还是不理,以为他是登徒子,或是寻芳客,想要来段路边猎艳。

    “女士!女士!”“尔宣锲而不舍地呼唤葛依依,终于把她叫烦了,她头也不回地撂话。

    “干么?”她两手搂住身子,继续往前走。“告诉你,我可不是路边拉客的野鸡,不要想跟我搭讪。”

    葛依依话说得很凶狠尖锐,可惜颤抖的语调一点都不搭轧,听得傅尔宣不禁失笑。

    “我不是要跟你搭讪,对你也没有任何企图。”傅尔宣解释。“我只是看你一直发抖,身边刚好又有条毯子,才会叫住你问你要不要。”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当成是下三滥,枉费他一番好意。

    “毯子?”听见这神奇的字眼,葛依依立即停下脚步,转向傅尔宣。

    “你有毯子?”敢情是上帝听见她的请求,派了个天使过来,拯救她免于冻死的边缘。

    葛依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底净是对上帝的崇敬,傅尔宣则是嘴巴张得大大的,眼里一样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因为她就是照片中的女孩!

    傅尔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他几乎翻递了大上海,找了她一年半,结果竟然让他在相同的地点与她相遇,他是不是在作梦?

    “暧嗳,老板,您在做什么?危险啊!”

    为了确定他不是在作梦,也为了怕葛依依跑掉,傅尔宣竟然当场就打开车门跳下车,吓出司机一身冷汗。

    “你、你干么一直看着我?”吓出司机一身冷汗还不够,他并一直盯着葛依依猛瞧,害她以为遇到神经病。

    傅尔宣摇摇头:心中的激动不言可喻。

    真的是她!他没看错,这个女孩就是他的梦中情人!

    “你……你手中的毯子,是不是给我的?”不过就算遇见神经病,葛依依也认了,因为她快冷死了。

    “毯子?”他低头愣愣看着手中毯子,半天回不了神。

    “对,毯子。”葛依依一面颤抖,一面点头,好希望他快把毯子给她。

    “哦,给你。”他连忙将毯子交给葛依依,同时好奇地看她匆匆将毯子围上,她的表情看起来好满足。

    “谢谢,我快冻死了,今天晚上的气温真的好低。”仅仅一条毯子显然满足不了她,只见她一直猛对着手心吹气,又不时打喷嚏,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感冒。

    “我请你喝杯咖啡好吗?也好暖暖身子。”傅尔宣判定她需要暍一些热的饮料,帮助她回复体温,并提出邀请。

    “你……要请我喝咖啡?”葛依依一脸狐疑地打量傅尔宣,仿佛在思考他是不是坏人。

    “你不必害怕,我不是坏人。”傅尔宣直觉地说出这句话,说了以后才觉得自己好蠢,哪有人这么说话的?这下子她更不信了。

    “好吧!”

    令他欣喜若狂的是,她还当真信了。

    “反正我正想喝杯咖啡,就让你请好了。”

    葛依依不晓得是天生少根筋还是太单纯,竟然只打量了傅尔宣几眼,就断定他不是坏人,并且主动跟他走。

    傅尔宣再—次觉得不可思议,命运对他真是好到没话说。

    咖啡馆内——

    浓浓的咖啡香飘散在咖啡馆内,留声机中播放着轻快的爵士乐,咖啡馆里或是轻声交谈,或是大声喧闹的人群,几乎挤爆小小的咖啡馆。上海的夜生活果真是越夜越美丽,想来这也是它令人着迷的地方。

    “真好喝。”葛依依心满意足地放下咖啡杯,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她就把咖啡喝光了。

    “再来一杯咖啡。”傅尔宣举高手,跟仆欧表示他们还需要一杯咖啡,没几分钟,咖啡便送到,葛依依又端起咖啡。

    她猛喝咖啡,傅尔宣则是猛打量她。起先她以为他瞧了几眼就会放弃,哪知道他越瞧越带劲儿,葛依依终于忍不住放下咖啡,口气不佳地问傅尔宣。

    “你干么盯着我猛瞧?”刚刚在路边就瞧个不停,现在更过分,眼珠子简直已经黏到她身上。

    “啊?没有!”傅尔宣用手搔搔头。“我只是在想你应该很上镜头。”

    其实傅尔宣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