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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单人床第8部分阅读

    并非一朝一夕,涂茹又不是神经大条的人;如果朝夕相处的密友对她有异样的感情,她会感觉出来,不可能被吓成这样。

    加上便利商店的店员所说的话……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解释一下。“我跟文仪本来就没有住在一起。不过,我觉得她怪怪的,情绪很不稳,所以想要跟她谈一谈。”

    “需要我陪你吗?”耿于介问。

    “不用、不用。”涂茹立刻拒绝。耿于介光听就差点抓狂了,要是让他们碰面,大概没几分钟就会演出全武行。不妥,大大不妥。

    耿于介在那边低声咕哝了几句。因为公车上实在太吵,涂茹努力听还是听不见。“你说什么?”

    “我说,为什么你就能跟别人谈,却不能跟我谈?我也想跟你谈一谈啊。”

    涂茹傻眼了!一直到挂了电话很久以后,摇晃的公车都载她回到住处附近了,她还在发呆,差点忘记下车。

    她成熟优雅、温文谦冲的老公,居然……在撒娇!

    他们真的都变了。她慢慢变成能坚持自己的意见、勇敢面对问题的人;而他,则变成一个比较正常,比较……可爱的男人。

    涂茹的心头暖暖的。暖意一直弥漫,直到充满全身,脸颊都烫烫的,好像胆子也更大了些。她带着这样的勇气下车,慢慢走回住处。

    傍晚,暮色已经慢慢降临。等她开门,望进没有开灯的房间,一股难以解释的第六感强烈地抓住她。

    文仪已经离开了。

    小床上,被子、枕头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房里没有她的背包或忘记带走的外套。盆栽都浇过水,本来散落的书本也都被摆放回原位。小书桌的正中央,则放着一支钥匙。

    那是曹文仪的备份钥匙。一直以来,即使是搬回家了,她还是能自由进出。但现在,她等于已经无声地告诉涂茹;以后,不会再无预警的开门进来了。

    不会在晚班结束后带着消夜来养肥涂茹;不会在周末早上跑来硬是挖涂茹起床,拉她一起去买杂货、逛超市;不会在路过时上来看看,因为“怕失婚妇女一时想不开”或“怕公主一睡不醒”。

    不会再来了。

    在书桌前坐下,涂茹盯着有些陈旧的白银色钥匙,耳边仿佛响起那独特的、有点低沉的笑声,叫她公主时的语调,为她打抱不平时的愤怒,逗她开心时的夸张语气。

    涂茹安静坐了很久很久。从高中至今,将近十年的岁月,她们共享过的青春,陪伴她疗伤时的时光……从眼前、身边慢慢流过。

    慢慢的,却一去不再回头。

    离开时,她在想什么呢?

    忘了开灯的室内浸入了黑暗中,时钟滴答滴答走着、走着,她像是忘了时间的存在似的,端坐桌前,如同石像。

    直到手机的轻盈铃声惊醒了她。

    “你们谈得怎么样?”是上一个和她交谈的人,也就是耿于介。

    涂茹这才抬头望了望时钟,居然已经接近午夜!她坐了这么久……

    “文仪走了。”她简单地说。揉揉酸涩而发烫的眼,涂茹吐出一口长气。

    她很确定自己声音很平淡,顶多稍稍疲惫而已,但耿于介似乎发现了什么,随即温和轻问:“我去陪你,好不好?”

    “不用了,时间已经很晚,你开车过来都几点了……”

    “呃,我就在楼下。”

    当涂茹诧异地打开门,果然看见耿于介从走廊那一端走来,手上还提着热气腾腾的卤味。一见她,就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

    一个从第一次看见就让她心弦震动、情之所钟的微笑。

    她再也忍不住了。下一刻,她已经投入他的怀中。

    “怎么了?谈得不愉快吗?曹文仪骂你?”耿于介轻拥着她,一面问。口气那么温和,让涂茹听了,几乎要忍不住欲泪的冲动。

    然而她没有哭,只是一个劲的猛摇头,双臂紧紧搂着他瘦削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

    见她这样,耿于介也不多问了。两人静静相拥,沐浴在温柔寂静的黑暗中,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两人相依相偎,其他的一切,都被隔在拥抱之外。

    那一夜,耿于介没有离去。

    “可是,这里只有单人床。”涂茹的脸烫烫的,只能祈祷一片漆黑中,耿于介看不到她的脸红。

    “没关系,我睡地上好了。”他体贴地说。

    “那样很不舒服,而且会感冒……”

    “不会比医院休息室的床差到哪去。何况……”他看她一眼,外面透进来的微弱路灯光线下,涂茹看见他的眼神闪烁笑意。“何况,我已经被你传染感冒了。”

    “好、好吧。”想起这感冒是怎么“传染”的,涂茹不敢再多说,怕自己的羞窘被发现,只好赶快去张罗枕头、被子,在床前铺好毛毯,让耿于介打地铺。

    两人睡下没多久,耿于介的喷嚏声就让涂茹的罪恶感战胜了羞怯。她犹豫片刻后,安静起身,把耿于介拉到床上。

    床很小,两人睡起来很挤,不过耿于介一点也不在乎。他满心感谢地拥着失而复得的老婆──当然,现在说失而复得好像还言之过早,不过,至少她回到他怀里了,也不再排斥闪躲他的拥抱和轻吻。

    涂茹几乎是趴在他身上,不安地扭动着,试图找到比较舒服、不会压着他的位置。

    “小茹,你不想睡觉的话,就继续这样动没关系,我不介意。”终于,他带点危险性的嗓音低低警告着。

    涂茹马上听懂了,僵住不再乱动。

    “我不会很重吗?”半晌,她细声问。

    “嘘,睡觉。我很累了。”

    话是这样说,但直到涂茹的身子渐渐放软,呼吸均匀,乖乖沉入梦乡之际,耿于介还是没有睡着。好像有什么梗在心口,哪里不对劲似的,却又说不上来、抓不住那个缥缈的古怪念头。

    到底是什么呢?

    不管了,明天再想吧。半梦半醒的寤寐间,他呼吸着怀中人儿清淡的香气,大掌慵懒地抚着她纤秀的背、腰,心中充满了甜蜜满足,也充满了感谢。

    感谢上苍把她还给他。感谢曹文仪的惊人举动,让她投向他……

    等一下!感谢曹文仪?

    耿于介的眼眸突然睁开,眨了眨。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一片模糊。

    会是那样吗?曹文仪……是故意的?

    不,耿于介随即否定自己荒谬的想法。曹文仪那么讨厌他,一直觉得他对涂茹不够好,对他几乎恨之入骨,不可能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帮他们复合。

    不可能的。曹文仪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他拥紧了怀中柔软的身子,暗暗在心里发誓,自此之后,一定不会再让她离开。他受够了没有她的日子,受够了渴望得不到满足、爱恋得不到回应的地狱。

    自从遇见她,一切都慢慢转变了。不只是表面上身份的改变,而是从想法、心灵、生活……通通都跟着转变。可惜他们进展太快太顺利,以致于心态上来不及调整,没跟上转变的脚步。

    现在,他已经准备好。以后的生活不管还要再怎么天翻地覆,只要涂茹在他身边,只要手牵在一起,一定都不会有问题。

    他轻轻摸索着,找到了她软软的小手,紧紧握住,十指交缠,然后心满意足闭上眼,任睡意蔓延。

    即使是在梦中,手都一直没有松开。

    尾声

    几个月后,又是周末时分。耿家照惯例,家族聚餐。

    除了忙到天昏地暗的三媳妇──民代何岱岚,耿家老大耿于介也照惯例迟到,正从医院赶回来。不过,破天荒地,今天大家都希望他慢一点出现,因为家里气氛正凝重,坏消息已经传到。

    “怎么会这样?”跟医院体系无关的老三项名海有些困惑地看看父亲,又看看二哥,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场的一老一少两位耿医师脸色都很凝重,几乎一模一样的浓眉都蹙着,看起来更加严肃,令人连大气都不敢乱出一口。

    “到底发生什么事?”刚刚才进门的涂茹很困惑,只能细声轻问,心里忍不住有些愧疚,怎么忙到家里出了大事,自己都不知道?

    她最近是真的比较忙,不但要到正理高中上班,一个礼拜还要去上一堂二弟妹舒渝开的素描课;周末,则在三弟妹何岱岚的热情推荐下去服务处帮忙,处理一些简单的杂事,比如登记来电,把选民来拜托服务的事项分门别类,顺便查查相关资料。

    然后,还要跟一样很忙的耿于介见面……

    他们还是分居两地。不过,现在已经进步到“周末夫妻”了。只有在隔天不用早起去学校上班时,她会回到两人的大房子住;而平常,都还是住在离学校比较近的租处。

    耿于介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单人床、双人床,小房间、大房子,对他来说都没差。在外科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了再恶劣的环境都能睡的特异功能。留宿涂茹租处的次数,简直跟回自己家的次数差不多。

    外人当然看不懂这对夫妻在做什么,但耿于介不在乎。目前,他生活中的优先次序已经非常清楚。

    “大哥……呃,分院那边,他们科里主任的缺,终于补了。”一样身为医师的耿于怀有些困难地解释给涂茹听。“医院里的人事命令今天早上公布,聘请原来晋仁医院的蒋主任过去分院当神外主任。”

    讲完,众人一阵沉默。涂茹的心却沉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丈夫为了主任这个缺已经努力了多久;开刀、支援、开会、发表论文……甚至差点牺牲了婚姻,为的就是这个位置。

    然而,结果却是如此伤人。

    “老爸,蒋医师不是已经快七十岁了吗?”耿家老二一向以敢言着名,面对严肃的父亲从不畏惧,此刻很不满地大鸣大放中。“七十岁的外科医生还能开刀吗?请来当主任,根本就只是酬庸嘛。”

    “什么七十!是六十三岁,那是老当益壮!”耿老医师本身都要六十了,精神依然抖擞,腰杆挺直,十个小时的开心手术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比一天到晚熬夜燃烧生命的年轻住院医师还要硬朗,听到儿子这样的话,当然会不爽。

    “就算是好了。可是大哥这一两年拚成这样,就是为了主任这位置;何况,分院那边的神外是大哥一手带起来的,从大伯还没去卫生署当署长之前,大哥根本就已经是地下主任,什么事都是他在处理,明明就该让他当!”

    “耿于介才三十出头,当主任太早,再磨练一下。”

    “老爸,这样讲不公平。如果是照年龄排职位的话,那打扫我们开刀房约班长都已经七十二岁了,超有资格当主任的。”

    “一派胡言!”斥责声若洪钟,如雷贯耳,只差拍个惊堂木大骂“大胆!给本官住口!”了。小辈们都觉得耳朵被震得痒痒的。

    一来一往吵得正热闹时,话题中心人物悄悄现身。耿于介一身轻便潇洒,神色自若地踏进客厅。一进门,就很自然地来到涂茹身旁落坐,手臂很轻松地圈住老婆的肩。

    正要问她今天周末又去忙了什么时,耿于介这才发现,大家都盯着他看,表情全都很严肃。

    “怎么了?有什么事?”他有点莫名其妙。

    眼看他英挺的脸上毫无不悦神色,一派写意,连涂茹都困惑了起来。

    “你……你今天……心情不错?”她试探性地问着。

    看着温婉动人的她,心情怎能不好?耿于介对臂弯里的人儿微微一笑,笑容那么温柔,让人看了都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偷窥到了什么亲密举动。

    “还不错。下午的手术很顺利,提早开完,晚上、明天也不用on-call”他轻描淡写说着,果真一切正常,西线无战事。

    “老哥,你、你还没听说吗?”

    连一向伶牙俐齿的二弟都结巴了,可见事情不小。耿于介看了弟弟一眼,神色开始有些警觉。他圈着涂茹的手臂紧了紧。“听说什么?”

    “就是……主任的事……”

    “喔,你说那个。当然听说了,人事命令上礼拜就拟好,只是今早才公布而已。”耿于介的回应让大家吃了一惊。

    “你知道?”“你上礼拜就知道了?”异口同声。

    “是啊。分院那边,科里的公文都是我在看,怎么可能没看到。”

    好几双眼睛眨啊眨,都瞪着耿于介。偌大的客厅里,顿时陷入无声。

    “你……没事吗?”好半晌,还是他的亲亲老婆开口问。轻声细语,听在耳里真是受用无穷,耿于介微微笑着,点头。

    “没事?你这样还没事?你怎么不生气?”二弟气得都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了,大声打抱不平:“那个位置本来就该是你的!你作牛作马,之前一个月硬是值到六班,所有重急外伤刀都到,不管icrospy还是endospy都没人比你拿手,都要call你主刀,结果变成这样,你居然不火大!”

    “这样也好。反正分院那边已经上正轨,又有了主任,群龙有首,我可以放手了。”耿于介轻描淡写。还是那个非常放松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似的。

    就这样?他们低气压了老半天,耿于怀更是从一早得知消息就忐忑到现仕,结果,居然就这样云淡风轻的过去?

    他老哥是开刀开过头,累到发傻了吗?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放手?”耿于怀还是不敢相信,硬要追问。

    “是啊,再来有别的事要忙。”

    “什么事?有什么事比你的主任缺还重要?”

    耿老医师听不下去了,瞪了莽撞的二儿子一眼,用严厉的眼神禁止他再乱问;然后,决定转移话题,开始盘问别的。“耿于介,你昨天会诊的那个病人,足李部长的小儿子,有特别来拜托照料,最后结果怎么样?”

    “现在在nsicu,我回来前有去看了一下,还算稳定。本来昨天er转过来的时候,生命迹像已经很弱,昏迷指数掉到五了,不过还好刀开得很顺利。”

    “是车祸?”

    “嗯,头外伤很严重,还造成颅内穿刺,所以他们才紧急call我过去开。有先拿掉一部分的颅骨,再移除穿刺物,才没有引发大出血。我们有把两侧脑膜剪开检查,大血管都没有受损……”

    本来一开始讲,现场唯一的女眷涂茹就已经脸色发白,听到后面详细描述、讨论开刀过程时,涂茹终于忍不住,推开侃侃而谈的耿于介,冷汗直冒地往洗手间狂奔而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她呕吐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今天下厨大展身手的舒渝刚在厨房忙到一段落,走出来时刚好和涂茹擦肩而过,一脸诧异。“大嫂怎么了?”

    “我刚说的,再来有事要忙,就是这件事。”耿于介这才回答了二弟的问题,表情莫测高深,却隐含着得意的微笑。他起身尾随,去关心一下老婆。

    “咦?咦!”舒渝睁大眼,回头看看,又转回来,轮流望着好像被雷打到的耿于怀、一脸深思的项名海、以及毫无惊讶神色的公公耿老医师。“是我想的那件事吗?真的吗?”

    “他们……不是……分居很久了?”耿于怀诧异得连嘴都合不起来。

    “住口。”又被爸爸骂。“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不准多嘴。”

    “可是……可是……”

    “我叫你住口。”再讲,小心被赏五十大板。

    “爸,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样于?”舒渝瞪圆了眼,直率提问。

    耿老医师以发表医学论点的权威口气回答:“我早就看出他们不会有问题。”

    “怎么看?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你连漱口水喝下去都不会感觉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