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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客第249部分阅读

有许乐的踪影,脸色极为难看。

    两公里外,唯一能够对后巷进行狙击锁定的建筑某层楼中。

    白玉兰沉默低头拆解着狙击步枪,嘴里不停嚼着兰花味儿的口香糖,这一年间习惯了握菜刀的手,拆解枪械的动作依然那样流畅,额头飘扬的发丝早已剪短,可气息还是那样闺宁迷人。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从指缝间流走的史上最大投资

    三十几颗纽扣模样的金属粒,从许乐的手中散飞到建筑物内部的角落之中,噗噗沉闷轻爆声中,金属扭扣纷纷炸开,就像是婚礼上的汽球被宾客们愉悦的践踏作响,细密的蓝色电弧乍现乍没,低强度电流在空气中形成一个密闭自融电磁场,瞬间摧毁房间里所有的电子芯片,宪章光辉里的无数只眼睛就此失效。

    终于暂时摆脱了联邦小眼睛战斗部队的追杀,他急促地喘息着,抹掉额头上的汗水,低头快速检查了一遍装备和防弹衣。防弹衣内衬里的硬陶片已经出现几处碎裂,能够起的作用已经不大。

    在战斗中他渐渐掌握到了封余说的那种感觉,只不过在每一个藏身地停留不超过两分钟,并且不能让中央电脑计算出轨迹和逃亡习惯,这种感觉真的很累。

    刚才在大厦后巷里响起的枪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膜,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缓缓眯起眼睛,眼底情绪异常复杂。

    离开相对安全的野生动物保护区,是因为他不可能做一个藏于山间数十载的野人。回到城市当然不是想送死,而是是想寻找一艘飞船,一艘只属于自己的船,离开这颗星球。

    他有信心,只要和宪章局大楼拉远距离,就像当年东林大区宝贵的四分十二秒,那么再也不会被中央电脑发现行踪。

    除此之外,许乐并不否认艰险逃亡路上的所见所闻所遇一一曾经深爱的联邦已经不再爱自己,万所所指,举世相连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措和无来由的愤怒,所以潜意识里想做些疯狂的事情来证明一些什么。

    直到枪声响起,他内心这种痛狂的情绪骤然冷静。

    枪声是铁一般的证明,证明他并不是一缕飘荡在联邦内的孤魂野鬼,那么他必须要对那些敢在白昼与鬼为友的家伙负责,再不想办法找条船离开,非得在这个该死的城市里和那台破电脑战斗,除了连累某些人,没有任何意义。

    如此所为,不是恶客,而是贱客。

    ……

    商场门口的扫描仪无声无息地扫描着民众颈后的芯片,然后将搜集的结果传送到自动检索工作台中,无人观看的光幕上清楚地显示着公民编号数字,而民众们提着购物袋,筹备新年用品,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根本没有在意。

    街头临检的警官手中拿着移动式扫描棒,随机抽取路人进行检查,装置准确地报出每个人的公民编号,路人和警官们笑着打着招呼,对于殖后芯片读出的数据没有任何奇怪的情绪反应。

    帽檐压的极低,遮住大半张脸,许乐沉默地在街边行走,注视着这一幕幕的画面,感觉有些诡异,这颗星球上大概只有他的颈后没有芯片。

    按照封余当年的嘲讽和帝国人习惯性的羞辱,这些身份芯片就像是冰冷的狗链,系在每个联邦公民的颈椎骨里。

    从出生开始,那块微小的芯片便植入体内,伴随他们呀呀学语,蹒跚学步,学着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工作奋斗直到最后死亡。与之相伴,芯片扫描无时无刻,在联邦所有地方无声无息或平静的进行,这已经变成了某种生活方式,深深地楔进每个联邦人的生命之中,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奇怪或者不适应,甚至绝大多数联邦人直到死亡都没有想起自己的颈后有一块冰冷的金属芯片。

    以前的许乐同样如此,除了第一次抵达首首都星圈,紧张走过空港扫描通道之外,他从来不会刻意记住自己进电影院,进商店,进教室,进军营进所有地方,都会被宪章光辉在身上扫拂而过。

    直到现在,他正式成为宪章的敌人,才注意生活之中无处不在的细节,颈后没有芯片的他,才开始回忆起有芯片时的生活,并且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充满机械味道的冰冷。

    这种味道不好,许乐低着头走过街边的草坪,绕到一幢小楼后方,推开门走了进去,因为失血而显得过于苍白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压得格外虚弱,薄薄双唇间的呼吸声非常沉重。

    疲惫伤势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挣扎,让他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联邦如此之大,却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哪怕仅仅是卑微的站立请求,那么这幢小楼会容纳自己吗?

    许乐缓慢推开侧门,揣在口袋里的右手轻轻抠着扳机,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自嘲,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想奢求什么,证明什么,真的是很荒唐的想法,只不过既然来了,总得试一试。

    仿古木门推开,没有看到意想中的利孝通,他的表情和脚步同时一僵,在地板上发出一道轻微的声响。

    近海风格的华美餐桌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妇人,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礼服,眉眼间自然流露出淡淡媚意,却在孤单地吃晚餐。

    听到脚步声,漂亮的年轻妇人愕然回头,看清楚许乐的面容,下意识里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双唇,把那声下意识里的惊呼咽了下去。

    许乐袋里的右手缓缓松开扳机,微微一笑准备转身离开,他认识这个漂亮女人,想到稍后地便会通知联邦来过杀自己,心情不禁有些黯淡。

    “你……等一等。”女人犹豫着艰难站起身来,右手扶着餐桌,声音徼颤说道:“还没吃饭吧?”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春雷响彻林间,这种形容绝对毫不夸张,在整个世界都变得如此陌生冷酷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带着关心的询问,许乐觉得自己疲惫的身体仿佛泡进了温暖的泉水。

    他有些僵硬的转过身,看着女人微笑说道:“露露姐,你会做饭吗?”

    ……

    某处庄园中,苍老的利缘宫老人穿着黑衣,戴着黑色的小圆帽坐在黑色的古老椅中,层层叠叠的皱纹里除了老人斑之外,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智慧或者说老辣的狡猾。

    “你脸上的犹豫,出卖了刚才那个电话的内容。”老人微笑望着身前的利孝通,缓慢地举起右手,说道:“最近几年你成长很快,现在能够让你失态的事情并不多,看来许乐果然找到了你的头上。”

    利孝通震惊地看着老人,强行压抑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尽可能平静解释道:“以前和他有过约定,如果出现最大的麻烦,我会在那里和他碰面,现在……他就在那里,他需要一条船。”

    “我已经决定,你哥哥接伦家主的位置。”

    利缘宫老人就像邰夫人那样,很擅长于无声处起惊雷,毫无预兆地说出了七大家之一的传承要事。

    利孝通脸色极为难看,低声说道:“明白了。”

    “你不明白。”利缘宫冷漠地看着他,毫不客气说道:“这和投资错误完全无关,虽然许乐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投资,但包括我在内,没有任何人想到他会是帝国人,所以这笔投资并不是错误。”

    老人的声音苍老平静,松垮的脸上现出一丝情绪复杂的笑容;“我铁算利家,近些年最大的两笔投资,一个是麦德林,一个是许乐,结果很不巧都他妈的是帝国人。”

    他妈的这种话从老人枯干的唇间说出来,说明即便是这位利家家主,也不禁觉得人世间的遭逢实在是过于奇妙,过于无言了些。

    利缘宫老人继续微笑说道:“你不能接任家主的关键点在于,你始终没有理解,我们是最纯正的生意人,我们的眼中只能有金钱这种东西,只有够专心够专注,才能抵抗日趋强硬的政府。”

    利孝通沉默片刻后说道:“关于许乐的消息,我已经通知了政府,另外那幢楼里住着的女人和许乐有旧,我相信她能帮他多抗一段时间。”

    利缘宫老人眉头缓缓皱起,有些失望地叹息了一声,说道:“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出决断,确实是一名领袖必须具备的优良品质,但在这件事情上,你又做错了。”

    利孝通不解拧眉抬头。

    “你已经在许乐的身上下了这么重的投资,包括上次他与政府开战时,你还帮助他逃离首都,为什么现在却又在投资没有任何回报的情况下,提前中断了这项商业计划,把他卖给政府?”

    利孝通此时的心情非常沉重,声音微哑辩解道:“可他是帝国人。”

    “我刚才说过,我们是做生意的,我们的眼中只能有金钱。”

    利缘宫老人叹息着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在意投资对象是帝国人还是联邦人?以前我们利家是没有机会和帝国人做生意,现在这本来是最好的机会,他有可能是帝国皇子,那么只要他活着,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帝国皇帝。”

    “如果你把这项投资坚持到底,那么这将不仅是你此生最大的一笔投资,甚至在家族史中也可以排进前三,除了当年先祖毅然卖光家产帮助邰皇帝,我们还能到哪里去找投资回报率如此惊人的项目?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利孝通沉默无语,先前他做出那样的决定,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些年他已经很难把许乐简单地看成投资对象,而是朋友,当最好的朋友忽然变成帝国人,谁又能绝对理智冷静,没有无措的绝望情绪?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从开始到现在

    敲门声响起,白玉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向卧室方向喊了句我来开,把手上的油在围裙上胡乱擦了两下,走到客厅里打开大门,看到外面荷枪实弹硌军警,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当这支联邦战斗部队刚刚进入街区,开始对公寓楼展开包围时,他就已经察觉,所以并不意外打开门后会看到他们,只是没有想到领队的居然是那位年轻的上校。

    白玉兰看着李封说道:“抓我这种小事,居然会惊动你,有些意外。”

    李封漠然说道:“除非我亲自出手,还真没有信心一定能抓住声名在外的七组老白,事实上,如果你牵涉进的这件事情是第一序列事件,宪章局进行了追溯定位,那么谁也发现不了那几枪是你开的,你做的很漂亮。”

    白玉兰看着楼道间紧握枪械的联邦士兵,缓缓解掉腰间的围裙,平静回答道:“不用这么紧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跑。”

    李封微微皱眉,不解地看着他,然后余光掠过他的肩膀,看到一位孕妇扶墙走出卧室,大腹便便,十分辛苦的模样。

    白玉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眉梢做一抽搐,放围裙的手臂变得有些僵硬,直视李封脸颊的眼眸骤然明亮。

    李封沉默片刻,望向那位满脸疑惑的孕妇,面无表情说道:“政府特别任务,需要征召优秀军官重新入役,你丈夫要去接受一段时间的特别培训。”

    墨绿色的防弹军车内。

    “几个月了?”李封问道。

    白玉兰目光微垂,落在手脚上冰冷的镣铐上,轻声细语回答道:“快生了。”

    李封眉尖微蹙,点燃唇间的烟卷,略一停顿后给白玉兰也点了根,摇了摇头,说道:“我实在无法理解,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要帮他,不要忘记他是帝国人。”

    “我不相信。”白玉兰平静回答道。

    “我也不想相信他是帝国人。”

    李封取下唇间的烟卷,向车外吐了口唾沫,“但这是事实。”

    白玉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微笑回答道:“那也没什么关系。”

    李封的眉尖皱的愈发厉害。

    白玉兰举起戴手铐的双手,取下唇间的烟卷,轻声细语解释道:“我十五岁入伍,那时候老师长的部队还叫十七师,不是港都的8384,后来我被调去白水,替政府搞暗杀之类的私活儿,再后来,七组开始自己接私活儿。”

    “你想说明什么?”李封面无表情问道。

    “部队所有人都清楚,我们七组一直都是雇佣军,我是个只认钱的雇佣兵。”白玉兰平静说道:“小老板前后给了我两千多万,这笔钱……够我卖几次命了。”

    李封自然不会接受这个解释,但同样自幼在军营里长大的他,其实不需要解释,大概能够了解,白玉兰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是什么。

    墨绿色防弹军车内陷入沉默,白玉兰转头望向窗外,面无表情看着飘扬轻舞的雪花,想起当年环山四州基金会大楼外那些同样飘舞的红叶。

    那时候他负责远程狙击协助许乐,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飘然远去,现在他已经远离那些战斗的岁月,妻子怀孕将产,却又在许乐最关键的时刻栖动了扳机。枪声隔了数年再次响起,还是当年。

    ……

    温暖的小楼餐厅,浅蓝色的近海风格餐桌,穿着淡蓝礼服的漂亮姑娘,营造出一种温暖而惬意的感觉,就在这种温暖中,许乐低着头快速吃掉一盘又一盘食物,露露一直微笑在旁看着,两个人偶尔交谈一句,便又回复安静,显得格外有一种家的感觉。

    艰难的逃亡战斗让许乐的肠胃早已饥饿不堪,土豆泥烩合成脂与青豆沙味道其实只是一般,此时却来不及在味蕾上打个转便天然透出香甜的滋味。

    露露姑娘是类江人,长的很好看,还很年青,但进入某个行业已经有很多个年头。

    宪历六十六秋天,她曾经在临海州某家声色场所里,看见一个在长椅上酣睡的男学生,她曾屈着白嫩的大腿,在指甲上涂着红,在男学生脸上染着羞,凑作一堆打牌玩乐,然后肆无忌惮的笑。

    几年后那个男学生成为了联邦著名的战斗英雄,露露却还在从事这个行业,只不过从业的地点接到了西林大区落日州,在那家豪华的夜总会里,她勇敢地坐到了战斗英雄的身边,然后有了一夜关于摩娑挑逗斗殴大醉呕吐及承诺的记忆。

    那夜之后,那位战斗英雄把她送回了首都星圈,请一位家世惊人的朋友代为照顾,从那之后起,露露姐虽然还在从事这个行业,却已经不用再服侍任何人,开始管理几家极有档次的夜店,手下管理着数千名青春漂亮的姑娘,成了真正的姐。

    今天她再次看到他时,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穷学生,当年的战斗英雄,而是正在被联邦追杀的帝国间谍。

    “我本来以为你早就嫁人生子,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许乐抬起头来,看着她微笑说道:“看来请利孝通帮忙照顾你,是个错误。”

    露露眼波流转,静静地望着他,轻声说道:“像我这种人没读过什么书,做这一行做习惯了,真不知道还能做些别的什么,利七少是好人,虽然我清楚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但终究帮了我太多。”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露露接通电话听了两句,眉尖微微蹙起,走到窗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隐隐能够看到,悬在蓝色小礼服边的左手有些僵硬。

    餐桌旁的许乐还在低头进攻最后一盘食物,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挂断电话,她缓缓握紧拳头,猛地转过身来,望着许乐声音微颤说道:“快走。”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一句话,却不知饱含了多少勇气,明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怎样悲惨的下场,但露露脸上的决然神情,表明她并没有经历太过复杂的心理挣扎,便这样做了。

    许乐明白发生了什么,看样子今夜等不到属于自己的船了,对于利孝通的出卖,他并不失望更不愤怒,只是有些疲惫,望着露露微涩说道:“我真的是帝国人。”

    “我是妓女,但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没有瞧不起我,所以不要觉得亏欠我什么。”

    露露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取下衣架上的外套走到他的面前,替他穿好,颤声说道:“要说欠,你还欠我一个晚上。”

    说完这句话,她紧紧抱住许乐,奉上自己火热的红唇,因为恐惧而微颤的唇舌热情地索取着,带着绝别的味道,流着眼泪热吻不止。

    滚烫的唇舌分离,许乐静静看着姑娘,取过餐桌上的纸笔草草写了一段话,低声说了句话,就此沉默离开。

    ……

    闪烁的警灯将街道上的雪花耀成怪异的模样,透过窗户琉璃落在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