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更根源的地方。”巨像说，“虽然超越者是随便破坏了时空，但那颗灾星和你们地球的相遇也许并非偶然，也许在灾星上，有着如何创造未来的秘密。可惜现在时间还未临近那一刻，我无法计算出更深的结果。如果可以，请在结束战争之后，再一次活着来到这里，那时我将根据改变的事件预测出你应该选择的旅程！”
“结束战争……”疤脸怔怔道。
突然，远处的地板裂开，一个浅浅的平台升了起来。巨像缓缓说：“现在，带上那位女士，站在这个平台上，我将送你回到地面。”
疤脸喊道：“我还有很多要问的！如何阻止战争悲惨的结局？我需要更具体的方法。”
“我的计算永远只是虚拟的估计。而你则是在实际中行动。大方向可以由我的计算给出，但具体的细节需要你自己去完成。我只希望你记住这份使命！”巨像说，“快上到台上。我要立刻把你送到地面。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新认知。这位女士会失去这段对宫殿的记忆，对她也要保密。”
“为什么？”疤脸一边拉起于雯璐一边问道。
“规则是神圣的。”巨像说，“人类是疯狂的动物，就像超越者一样充满疯狂，一旦他们获悉更多的规律规则，他们也会有冲破这些规则的欲望的。而那时，新的毁灭将会诞生。”
疤脸带着于雯璐站到了平台上，问道：“如果不告诉他们这一切，那该如何阻止战争？如何开创未来？”
“引导。”巨像说，“这一次，未来没有写好。它就在你的手中。”
“引导？”疤脸喃喃道。突然“轰”地一声，平台猛地加速升了起来，疤脸赶紧向上看去。就在他们快要碰到宫殿天花板的时候，宫殿屋顶裂开了，紧接着洞顶也跟着裂开，一道激光切开了更上面的冰块。这个时候，平台脱离地面，并从下方喷射出巨大的气流，继续将两人向上方送。
一百米，两百米，接着平台开始减速。到达冰层顶面后，平台保持了静止。疤脸带着于雯璐走到了冰层上，很快平台坠落下去，最后冰面上只留下一道新的冰沟。
第二十三回 企鹅妈妈
驾驶着雪地摩托的疤脸，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了动静。他回头一瞥，看见于雯璐正微微晃动着身子苏醒过来。
“别乱动，小心掉下去。”疤脸喊了一声。于雯璐这才完全醒来，发现自己和疤脸正坐在一辆疾驰的雪地摩托上。与他们并驾齐驱的，是朱章言和郭亚乘坐的另一辆摩托。
“我们已经得救了吗？”于雯璐缓缓问道。
“是啊……”疤脸应了一声，有点担心地问道，“你还记得刚才的事吗？”
“刚才？怎么了？”于雯璐迷迷糊糊地说。
疤脸问道：“就是你昏迷前的事情。”
“对啊。”于雯璐来了精神，“我是怎么昏迷的？啊，我记得你的车翻了，然后发出了求救信号，接着……接着就记不清了……”
疤脸在心里舒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出完，却听见于雯璐的惊叫：“对！我记得我还见到了企鹅！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晕过去的，对不对？”
疤脸苦笑道：“都成这样了，你还记得企鹅。”
于雯璐惶恐地望着四周，大声喊道：“我们是在往回走吗？已经走了多久了？距离那些企鹅远吗？”
“少奶奶！”另一辆车上的朱章言愤怒地喊道，“我说你还要找企鹅呀？疤脸差点把命丢了！部队失去了一辆雪地摩托！我和郭亚的春节也没有过好！你他妈还要找企鹅啊？”
于雯璐听了这话，脸色立刻浮上一层阴云。她沉默了一阵，低声说道：“真对不起，给你们惹了这么多麻烦。也非常谢谢你们，为我付出这么多。”朱章言重重哼了一声。
“可是那些企鹅真的很重要。”于雯璐继续发挥她多年来死皮赖脸的优点，“而且我们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企鹅的影子，如果不趁现在找到它们，以后再寻找就更困难了……”
“真他妈麻烦！我告诉你，你他——”朱章言破口大骂。
“——今天就先这样吧！改天我们再来找企鹅！”疤脸赶紧打断朱章言，“这一次是我开车不小心，下一次我一定带着你安安全全地把企鹅找到！”
“我们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只要再多努力一下，刚才所有的牺牲就都没有白费……”于雯璐完全没意识到疤脸的好心，继续扭扭捏捏地说着。
朱章言终于忍不住了。他激动地骂出声来：“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人类都他妈快完了，你还要找企鹅！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不在国内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折腾老子！我们当兵的平时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过个节还要跟你这种傻缺一起受罪——”
“眼镜哥……”郭亚出人意料地主动打断了朱章言。
“你少他妈烦我！”朱章言扭头冲郭亚喊了一声，继续骂于雯璐，“平时是不是没人告诉过你你的智商有问题啊？那今天我告诉你，你他妈就是一个弱智！你是不是觉得企鹅是生命，我们当兵的就不是命了！真他妈虚伪！”
“眼镜！”疤脸大声喊道，“别说了！”朱章言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怒斥于雯璐。
于雯璐紧咬着嘴唇，脸色从一开始的愧疚，慢慢变得越来越愤怒。接着，像是做出了决定一样，她的表情突然平静下来。朱章言突然停止大骂，惊叫道：“你他妈干什么！” 疤脸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车子猛地变轻了——于雯璐纵身跳下了摩托。
疤脸赶紧刹车。刹车时他瞥了一眼速度计：40公里。在这种情况下跳车，即使受过跳车的专门训练，也很难避免受伤甚至死亡，更何况于雯璐一个弱女子？
车子一停，疤脸赶紧下车跑向倒在地上的于雯璐。朱章言也刹住了车，一路小跑而来。看到于雯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疤脸一边跑一边激动地喊道：“于雯璐！于雯璐！”朱章言抿着嘴唇，握紧拳头，紧张地嘟噜着什么。
好在于雯璐动了动。她挣扎着从地上抬起头，望着跑来的疤脸和朱章言，眼睛里噙着泪水，激动地喊道：“走开！我自己去找企鹅！不给你们添麻烦！”
疤脸跑到她身边，赶紧扶着她问道：“你伤到哪里没有？”于雯璐甩开他的手，一边努力要从地上站起来，一边大声喊道：“你们回去吧！非常谢谢你们这么费力地帮我忙！现在我自己去找企鹅就行了！”可是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腿刚一使劲，便疼痛地喊出声来。疤脸赶紧按住她的腿，厉声喊道：“别动！腿已经断了！乱动的话骨头伤到血管，会有生命危险！”
“真他妈泼妇……”朱章言狠狠嘀咕道。但他也赶紧伏下来按住于雯璐的腿。
于雯璐激动地喊道：“你们走！回你们营地去！我不耽误你们！我不拖累你们！求求你们赶紧走吧！”她反抗似的忍着剧痛要抬起腿。朱章言死死按住她的腿，狠狠喊道：“别他妈动了好不好！”
疤脸厉声喝道：“于雯璐！别耍脾气！”他拉出三角巾，开始给于雯璐包扎起来。于雯璐奋力挣扎着，朱章言咬着牙再也不说话，只是努力按住她的伤处。于雯璐挣扎了一会儿，心头的气愤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悲伤。她不再乱动，而是躺在地上低声哭泣，边哭边喊道：“很多人都说我是弱智……我给很多人都添麻烦……大家都烦我……我对不起所有人……只有、只有动物们在乎我！”
朱章言眼睛看着别处，说不出话来。这时候郭亚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喊道：“疤脸哥、眼镜哥，你们看那边……”疤脸和朱章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方已经完全混入了一片白色，混乱的冰雪在空中飞舞回卷，势头越来越大。
“他妈的——”朱章言又惊又怒，“这个时候来了风暴！”
疤脸看了看远方，又低头看了看于雯璐，紧张地说道：“她身体的情况不能随便乱动，我要花些时间处理，然后再想个办法把她绑到摩托上，固定好伤口才能走。”
“来不及了！”郭亚喊道，“刚才在车上我打断眼镜哥就是因为注意到远处已经不对劲了！现在咱们赶紧坐车走，把速度开到最大，还有可能避开风暴！”
“不行！”疤脸坚定地说，“不能随便移动她的身体！”
“那样咱们就死四个人了！”郭亚慌张地喊道，“赶紧把她弄上车！她顶多这辈子成了瘸子！否则现在咱们都要死在这儿！”
“我留下来护着她。”疤脸说着，埋下头继续包扎。
“你们走！”于雯璐激动地喊道，“快走吧！我真的求求你们了！别再让我害了你们！都是我的不对！”
郭亚望着朱章言，喊道：“眼镜哥！咱们快走吧！”
刚才朱章言一直沉着脸没有吭声。他听到郭亚的话，冷冷问道：“那咱们把疤脸留这儿？”
郭亚看了看疤脸，没底气地摇摇头说：“疤脸哥不跟咱们走。咱们先避开，等风暴过了再回来救疤脸哥。”
朱章言狠狠说道：“都他妈给我留下来！谁也别想走！”郭亚第一次听到朱章言用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不由得吓得有点呆。
于雯璐慌忙握住了朱章言按在她伤处的手，哭泣道：“求你们走吧！都是我脾气不好，不能害你们！”
朱章言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又想骂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他扭头对郭亚说：“赶紧把两辆摩托都开到这里来，放倒在地上，替咱们挡挡风雪！”
郭亚犹豫了一下，但看到风暴临近，及时逃走的机会已经很小了，只好点点头，赶紧跑向雪地摩托。 于雯璐不停地哭着喊着对不起。朱章言和疤脸都默不作声，赶紧处理着她的伤势。很快，郭亚将两辆摩托放倒在了他们面前。风暴已经临近，强烈的风让蹲着的疤脸也感觉有些飘。朱章言喊道：“都趴下来！”众人伏倒在地。疤脸脱下衣服披在了于雯璐身上。他看着于雯璐含泪的脸庞，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撑过去！”
他已经看不到接下来于雯璐是怎样的表情了，因为掺杂着冰雪的风暴完全遮住了他的视线。所有人的眼前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只能感觉到吹打身体的力量越来越大。雪地摩托也被吹得移动起来。
在风雪中，呼吸也变得很困难。疾风让温度骤然下降，疤脸感到自己的脸上已经结起了冰。他听到郭亚似乎在喊些什么，但风声淹没了其他的一切声响。现在他完全处于一个白色的世界中。他想到了那个名为“奇迹”的计算机，想到了关于未来的种种事情。
“现在这样的情景，那台计算机有没有料到呢？”疤脸努力保持思考，防止自己在寒冷中失去意识，“‘奇迹’说我原本是死于灾疫的，也就是说我能从这次的风暴中活下来？”他努力打起精神，却发现已经感觉不到四肢了。
“不可能啦……”疤脸迷茫地想，“风暴还在加强……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他忽然很想笑：“无论如何我都会死……居然有人会从五百万年前就准备和我会面，可是我的死亡却只要很短的时间……很短的时间，五百万年的等待都白费了……”
风雪继续加强。疤脸不清楚自己已经坚持了多久，但绝望正在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心。他想到了米米：“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一定过上了好日子吧？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有些期许又有些悲伤地想：“她应该不会忘了我吧……真想再见她一面……”疤脸渐渐垂下了眼皮。
可是好像忽然之间，风暴开始减弱了，而且减弱的很快很快。疤脸感觉到了这一切，忽然对刚才的自己产生了愤怒：“怎么能有那种想法呢？不是应该坚持到死都不放弃的吗？坚持住！”他奋力晃动了身体，一刹那间又感受到了四肢的存在。他握紧拳头，努力张开嘴巴，大声吼了出来：“坚持！”他希望朱章言等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相互鼓励。
“别激动……”疤脸听到不远处传来朱章言颤抖的声音，“我们死不了的……省点力气，仔细看看周围吧。”
疤脸仔细向周围望去，发现白茫茫之中竟然出现了黑色。很快当他意识到这就是风暴变小的原因时，不由得惊呼出来：“企鹅——企鹅在我们周围！”
大群大群的企鹅紧紧包围了风雪中的四人，它们相互靠紧，共同抵御着风雪。于雯璐看着这一切，再也感受不到腿部的剧痛和风雪的冰冷，她开心地笑了出来，然后疯子般地喊道：“谢谢你们——”
“都说了省点力气……”朱章言吃力的声音又传过来，“少喊两声，别让风吹进嘴里带走热气……动动脑子好吧……”
于雯璐抑制住自己的激动，抿着嘴笑了。
在企鹅的保护下，四人的体温渐渐上升。大家的面容又恢复了血色。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风雪渐渐变小，最终归于平静。
劫后余生的四人默默看着周围的企鹅，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大群企鹅形成了紧凑的保护圈，抵御住了风暴的严寒。但站在最外围的企鹅还是因为过于猛烈的风暴而失去了生命。企鹅群纷纷来到死去企鹅的身边，摇摆着发出叫声。
“站在外面的都是老企鹅，保护着年轻的一代……”于雯璐轻声说，“跟我们人类一样，保护自己的孩子，保住下一代……”
朱章言无言地笑了笑，和疤脸一起将于雯璐的伤势处理好。郭亚努力将雪地摩托翻正，然后启动燃料箱，希望靠热量让冷冻的机械结构恢复正常。
“满意了吗？”疤脸笑着问于雯璐。于雯璐轻声向他和朱章言说：“太谢谢你们了……”朱章言冷淡地笑了笑。但疤脸看得出他眼中无法抑制的激动情感。朱章言好像想了些什么，他走到于雯璐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哎！刚才我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于雯璐看着他笑笑，认真地说：“你们这样保护我，说什么都不过分。而且你说的其实都对。”
“嗯……我小时候怎么学也学不好，再加上我妈有些智力障碍，老师和同学都说我是弱智。”朱章言不自然地晃着身体说，“我知道那种感觉，所以长大了要不顾一切去挣钱，想让别人都瞧得起我。我也一直很烦别人把我和我妈联系在一起。直到刚才，我觉得快死了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我妈……她那时候一直都很努力照顾我，做任何她能做到的事情。她也一直想和我多说两句话。嘿嘿……”他低下头，有点感伤地说：“我妈虽然是智障，但知道怎么去疼爱我。你虽然做的事情很古怪，但也是出于一种爱。你们都不应该受到侮辱，心里面有爱的人都不应该受到侮辱。”他看着那些为死者哀悼的企鹅，轻声叹道：“它们也的确是值得我们尊重的生命。”
于雯璐看着他，又看了看那些企鹅，心里面有一种崭新的感觉：并不只是动物又一次回报了自己的爱，这一回，还有很多人都理解了她，尊重了她。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谢谢。”
…………
特别行动队的队长已经很焦急了。他派出执行营救任务的队员没有在预想的时间内回来。他多次让人联系营救队员，总是得到朱章言不耐烦的回答：“别着急！我们在往回赶路！”队长忍不住拿起通讯器喝问道：“你们的速度为什么这么慢？已经过去一天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再派人去救你们！”
“哎呀没事……”朱章言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你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们可能还要几个小时……”
反复几次，队长终于放弃了。他决定等这些队员回来了再一股脑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出来。可是，当朱章言他们出现的时候，队长却无论如何也气不起来——他们乘坐雪地摩托，以极慢的速度行驶回来，目的是带回一大群企鹅。
当这些笨拙搞笑的企鹅挤满了整个营地的时候，所有战士都乐疯了。央视女记者发现这将是可以掩盖自己上回新闻报道失败的绝佳机会，便急忙拉着摄像师跑过去，开始热情洋溢地采访绑在摩托上的于雯璐。
“的确是个很快乐的新年。”队长摇摇头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