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士兵们更加兴奋地咆哮着射击，似乎想用炙热的炮火将敌人的血液凝固，免得被腥味呛到。
疤脸也在疯狂地射击。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凶猛地开枪。是为敌人的行为而愤怒失控？还是自己的手指已经在紧张和自责中僵硬，只能一直死扣扳机，无法松开？不管怎样，他都已经沉浸在战友们激昂的气氛中，不由自主地进行着屠杀，直到“啪”地一声，弹夹空了。疤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沿着面颊流到了下巴。他轻轻触摸枪管，手指立刻被烫开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大家的子弹都用完了。枪声迅速消减。只听见杨新还在激动地呼喊射击。
“停吧！他们都死了！”宋震向杨新喊道。
可是杨新似乎已经情绪失控，无法停止疯狂的射击。陈继康伸出手指卡住杨新的扳机，另一只手迅速夺过了整把枪。
杨新失去枪，却还是止不住颤抖的呼喊。陈继康对着杨新的耳朵猛然大喊：“停！”这一吓，立刻让杨新停止了喊叫。他失魂落魄地摇晃着身体，几乎就要倒下去。陈继康一把扶住他，用沉稳的声音说：“镇定。”杨新瞪大双眼，缓缓点点头，呼吸慢慢平静下来。陈继康这才把枪交还给杨新。
按照r区长官的命令，宋震等人找到了大部队。他们将两名重伤员交给了战地医院，然后被编入装甲步兵团，攻入美军防区。刚刚的进攻就发生在美军一个规模不大的边防军营。这批敌人失去了与上级的通讯，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原地待命，结果就在今夜遭到中国装甲部队压倒性的突袭。
炮火停息。疤脸和战友们一起打扫战场。脚下这种血肉模糊的惨状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见到了。上一次是同胞，这一次是敌人。他们已经学会克制自己对碎裂的肉体的排斥感。
忽然远处传来几个中国战士兴奋的呼喊声。疤脸等人好奇地望去，看到那几名战士正围在一起，看着地上。
“疯了吗？”朱章言用厌恶的口气说，“这种场面还高兴得起来？”
“过去看看。”宋震对大家说。
走近一看，疤脸不由想呕吐出来。这几个中国士兵围绕地上的一个美国士兵，兴奋地呼喊着。那名士兵仰面朝天，下半身被炸成肉泥，双臂折断在血泊中，腹部也已经烂掉。但他依然晃动肩膀，努力挣扎。
“是他！”杨新忽然喊了出来，“就是那个美国军官！”
疤脸等人仔细一看，辨认出这张淌着鲜血的脸正属于那个美国军官——在开战前指挥杀害一班到三班全体战士的边防军官。
“当初他还冲咱们战友的尸体开枪，现在看看他自己这副惨样！”朱章言摇头说，“真他妈报应！”
这名军官还在顽强地挣扎着，似乎在抵抗着肉体的痛苦。半个身体在地面上笨拙的摇晃，惹得那几名中国士兵兴奋地喊叫。其中一名士兵笑着走上前，一脚踩在那名军官的胸膛上。军官立刻从嘴中喷出血来。士兵们呼喊得更厉害了。
像是得到表扬一般，这名士兵得意洋洋地向脚上加劲，将军官的胸膛踩陷下去。就像挤压喷水球一样，那名军官口中喷出更多鲜血。大家的呼喊更加兴奋热烈。那名士兵大喝一声，狠狠跺了一脚。美国军官吐出的鲜血宛如喷泉般升了起来。
“好！”战士们纷纷叫道。
那名士兵意犹未尽，准备做些新花样。突然一声枪响，子弹打穿了军官的脑袋。他像解脱一样整个身体松软下去，歪过脑袋死去了。
好事的士兵顿时愤怒起来，他们循着枪声望去，看到疤脸颤抖地举着硝烟未散的手枪。
“你他妈干什么呢？”踩脚的那个士兵愤怒地走过来质问。
疤脸深吸一口气，收起枪说：“这没什么好玩的。”
“你他妈的——”那名士兵走上前来就要揍疤脸。陈继康挥手拦住他，厉声喝道：“别他妈动手！”
其他士兵见到同伴被粗暴地拦住，顿时激动起来，竟然举起了枪。宋震、朱章言和杨新立刻反应过来，也举起枪对准对方。郭亚慌忙大喊：“兄弟们！别动手！别动手！”
“把枪放下！”宋震喝道。
那名被拦住的士兵看了看陈继康高大的身板，退后两步，悻悻道：“很好，很好！”他挑衅般地看着陈继康说：“我知道你们。你们不是正规部队。你们都是罪犯！”
陈继康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疤脸赶紧拉住了他，对那名挑衅者一字一句说道：“都是自己人，犯不着这样。”
那名士兵笑了笑说：“真不知道上级是怎么想的，你们这样的人居然能编到我们部队？”他用轻蔑的眼神狠狠瞪了瞪陈继康，然后挥挥手示意同伴们一起离开。
“等着当炮灰吧。”他抛下这样一句话。
宋震松了口气，收起枪，拍拍疤脸说：“下次别这样，自己战友惹不起。”疤脸点点头。陈继康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准备离开。郭亚忽然喊道：“那家伙说要我们当炮灰，是真的吗？”
宋震摇摇头说：“瞎说。虽然咱们身份特殊，但是指挥官也不会故意害咱们。”
“我怕啊……”郭亚说，“将来打仗，上头会不会把我们派到最危险的地方呢？毕竟我们是外来的兵……”
“不会的。”宋震肯定地说，“上级不会偏心。他们要是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咱们，那就说明他们最信任咱！”
“老宋。”陈继康冷淡地说，“咱们还是找机会赶紧离开这支队伍吧——我不喜欢这儿。”说罢，他快步离开。
宋震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第三十五回 长驱直入
吵杂的引擎声和剧烈的车身震动，成为疤脸对过去一个月的记忆。
一个月以来，他们随着装甲部队深入敌军防区，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在上级的指挥下，装甲部队的行动可以得到空军、海军和普通步兵团的大力配合支持，多兵种发挥各自优势，扬长避短，每一次都是以压倒性优势战胜敌人。后来的半个月，在行军推进过程中，他们再也没有见到敌人的身影。
“估计都让友军给搂完了。”吃饭的时候朱章言兴高采烈地说。
宋震不以为然：“我看是敌人开始收缩防线了。过一阵子可能有大仗要打。”
“不管咋样，这场战争是咱们赢定了吧？”朱章言笑着说，“美国佬现在还没把通讯系统给恢复，组织不了一场像样的战斗。我们应该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尽管宋震强调不能掉以轻心，但所有人——包括宋震自己——都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大家开始憧憬回家的场景。
“回去之后咱们可都是自由身了！”朱章言笑着说，“搞不好还能给记个功？你们说说，回去都要干些啥？”
没有人发话，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守着心中的憧憬。朱章言不耐烦地叫道：“一个个跟娘们儿一样支支吾吾。好好好，我先说！我要攒点儿钱，到大城市开家店！”
“开啥店啊？”郭亚好奇地问道。
“咱要开家餐饮店！”朱章言认真地说，“这能挣钱！不瞒各位啊，我做饭很有一套！”
“啊……”大家纷纷笑着摇头。
“嘿！回来给你们露一手去。”朱章言笑着说。他扭头问郭亚：“说说看，傻农民，你是准备干啥？”
“嘿……”郭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能干啥？这次吃了亏，知道钱不是靠偷能赚来的。我就好好在家种地，养养爹娘。”
“傻子！”朱章言说，“你那样挣不了钱！我看你能吃苦，跟我一起干吧！”
“啊？”郭亚愣了愣。朱章言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当老板！你就是二把手！”他不待郭亚说话表态，又扭头问陈继康：“康哥是要陪儿子吧？”
“嗯……”陈继康笑着点点头，“回去当个好爹！当个好老公……就怕我那媳妇儿这几天又找了别的汉子……”
“她敢！”朱章言大声喊道，“咱康哥仪表堂堂，是个战斗英雄！这娘们啊怎么能有心思去找别人？”陈继康呵呵笑了。朱章言又看着杨新，说：“杨老弟，你呢？”
杨新有些失落地看着自己少了中指的右手，叹气道：“我是个残疾人了……不知道工厂还会不会要我。就是打个字也比不上别人了……”
“扯淡！”朱章言喊道，“不就是少根指头吗？老弟你先在别处找工作试试，要是人家真的因为这不要你，只要你不嫌弃，我随时欢迎你跟我一起干！”
杨新有些感动。宋震一拍桌子，大声喊道：“就是这个理儿！咱们退伍以后，都是老战友，有啥困难互相通气吱声！你们说，有困难不指望跟你生生死死的战友，你还指望谁啊！”
“老宋！”朱章言笑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宋震哈哈笑道：“我啊，老了！看看吧，我的朋友多，路子广，找个不累的活，好好过过安稳的日子！”
朱章言兴奋地说：“哎！不行你也来跟我一起干？我不让你干餐厅的体力活，你看看柜台就行啊！”
“我这样子？”宋震指着自己的脸哈哈笑道，“那还不把你的顾客都给吓跑？”大家纷纷笑了起来。
笑声过去，朱章言开始盯着疤脸。其他人也纷纷朝疤脸望去。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疤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知道大家的意思。我……”
“不用说！”朱章言笑着喊道，“大家都知道你有事情不想说出来！我们不会强迫你！我们啊，就想知道一件事情——你能不能过上好日子？”
疤脸面露微笑，但脑子里却不由想起自己的经历：隐藏杀人犯的身份，接受五百万年的委托，拯救未来的使命，变成怪物的身体。自己能不能过上好日子？能不能幸福？他无法回答。
朱章言没有等到答案。他干脆利落地拍了一下桌子，说：“我告诉你，疤脸！有困难，找我们！知道吗？”宋震也喊道：“将来有啥困难别害羞！直接告诉我们就行！我老宋这辈子没啥可以骄傲的，就是为自己能帮兄弟们做点事而自豪！”陈继康笑着拍了拍疤脸的肩膀。郭亚、杨新则激动地看着战友们，把很多话都咽在口边。
疤脸微笑着点点头。战友们发出大笑声，继续谈论未来生活的细节。疤脸佯装吃了口菜，其实是在悄悄看着大家，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脸庞。
——有的人、有的容貌、有的场景、有的感动，一瞬也即是永恒。战友们温馨的祝福、真挚的承诺、热情的话语，已经永永远远刻印在了他的心中。
身上有点疼呢，情绪又波动起来了啊。疤脸安静地笑着，靠吃饭来掩饰自己眼角的湿润。
…………
中国部队已经占领了南极四分之三的土地。除美国外，世界各国纷纷主动向中方示好，商讨如何合作打压美国，事成之后如何瓜分南极土地等等的事情。美国已经被孤立。他们的军队退缩在剩下的四分之一的土地上。而中国军队将进行最后一次大规模的进攻，目的是逼迫美军答应停战条件——彻底放弃南极。
疤脸所在的装甲兵团作为此次任务的先锋部队，已经深入到美军最后的土地。
他们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开阔的地带给了装甲部队良好的视野观察敌情。侦察机也早早就将这里片地区的情况勘察完毕，得到的情报是绝对安全，附近没有任何敌人的踪迹。
疤脸他们正坐在装甲运兵车内，轻松地交谈着关于这次行动的看法。大家无一例外地认为美军很快就会投降，在停战书上签字。
“第二次了。”宋震有些感触地说，“距离上一次朝鲜战争结束，已经过去六十多年了。”
“看吧，我们是美国佬的克星！”朱章言得意地说。
陈继康缓缓道：“上一次也好，这一次也好，都是咱们很多战士用牺牲换来的结果。”
大家顿时沉默。特别行动队到最后除了他们这个班，也只剩下两个重伤员。虽然是罪犯，但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好战士。战争带来的任何喜悦，的确都是无数英魂用壮烈的悲剧换来的。
宋震淡淡说：“珍惜这片土地吧！”
话音刚落，他们的车子重重震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怎么了？”宋震向司机问道。
“轮胎陷到雪里面了。”司机皱皱眉头说，“怎么搞的？雪地居然这么柔软！”
“这个地区的冰层稳定吧？”朱章言不安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司机说。
朱章言说：“咱们是陆军装甲部队，车子可不是两栖的。要是在恶劣地带，冰层融化断裂，那咱们就毁在这儿了！”
司机笑了笑说：“上级说这里是非常稳定的冰区，所以才会让我们这么庞大的装甲车队行进。我相信领导。”忽然他皱皱眉头说：“其他车子好像也都停下了。”
众人从车身侧面的小窗向外张望，看到许多车辆都陷入了雪中。而且有的车子正越陷越深。
他们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嗵！”运兵车猛地向下陷去。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朱章言大叫：“是不是冰层正在融化？我就知道他妈的领导不靠谱——”
“不只是单块冰层！”司机连声大喊，“这整个冰原都在融化！”他紧张地拍着车子，喃喃道：“这样下去整个部队都会沉下去……”
“我们要下车！”朱章言喊道，“趁现在车门还没有沉到雪水中！快点打开啊！”
司机慌张中去触摸开门的按钮。可是他瞥到窗外的一幕，顿时停止了按下按钮的动作。
“怎么了！”朱章言敲着车门大喊，“快点打开啊！”
“不能出去！”司机用吃惊和绝望混杂的声音大喊道，“你们看、看窗外！”
大家立刻挤到小窗口边，朝外望去。
冰雪正在迅速融化，好几辆装甲车都打开了车门，但是他们没有看见跑出来的士兵。
他们看见的，只是一群会奔跑的火焰——那些被烈火吞噬、饱受折磨而惨呼奔跑的身影。
“看见了吗？”司机用颤抖的声音喊道，“跑出装甲车的人都燃烧了……”
第三十六回 微波杀阵
冰雪消融，人体燃烧，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章言惊慌中伸手触碰车门，忽地惨叫出来，手已经被烫得血红。司机大声喊道：“我不知道外面究竟怎么了！但是可以肯定，外面的温度很高，高到可以把我们点燃！”他看着车子晃动的仪表接着喊道：“车子也出了问题！这样下去甚至连车体也会熔掉！”
疤脸重重喘着粗气，紧张带着疼痛又一次袭遍了他的身体。杨新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们该怎么办？”
陈继康用枪管顶了顶车顶，又用手指轻轻触摸枪管，刚刚碰到就迅速收了回来。他立刻大声警告：“不要碰到车顶！上面很烫！”
大家惊慌地望着头顶的车盖，纷纷蹲了下来。
“究竟怎么回事？”宋震一边喊着一边用手触摸车底，“好在车底还是凉的！”
“那当然！”朱章言激动地喊道，“毕竟半个车身都已经陷到冰水里了！现在我们可以期待是和车子一起先熔化掉，还是先沉到冰海里！”
大家已经抑制不了激动和恐慌。郭亚崩溃般呼喊道：“我们居然以这种方式死掉？”绝望感深深揪住了每个人的心。司机重重一拳捶在仪表盘上，怒喊：“不是说绝对安全吗？这些蠢空军！整个装甲兵团都完蛋了！”车内咒骂和呼喊连成一片。
疤脸颤抖地抑制自己身体的疼痛，看着惊恐激动的战友，努力开口说：“是、是美军的攻击吧……”
朱章言意识到他的颤抖，赶紧伸手扶住他说：“你还好吗？”疤脸颤抖着点点头。
陈继康望着车顶说：“美军是怎么做到的？”
司机恍然大悟般喊了出来：“这应该是激光攻击！美国人从天上打下来的激光！能量可以把整个冰原融化！”
“如果是激光……” 疤脸颤抖着说，“我们现在应该已经是瞎子了……冰雪和空气中的杂质都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