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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逸江湖第7部分阅读

    想飞身过去,一拳捶向中间那人的脸。他肯跟着尹红衣来到这里,本就是想找一个与弑神帮主一决高下的机会。这本是少年人都会有的一种想法——年轻气盛。而司空启明不同于一般少年人的地方就在于,他懂得如何去压制自己的这种想法。他感觉得到,幔帐后面三人的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若是动手,自己绝无丝毫胜算,只能妄自送了性命。所以,他并没有出手。

    “齐掌门,这些日子,在石牢中过得可好?”发话的,是中间坐在椅子上的人。声音沉稳有力,中气十足,声不大,却可传得很远。

    齐鸿鹄冷哼了一声。若换在一天前的他,意志恐怕已完全崩溃。但看到司空启明后,他觉得自己也跟着年轻了许多。一个少年尚且不怕死,他又怎么能输给一个少年?

    那人又发话道:“今日叫齐掌门到此,只有一句话要问你:你愿不愿意归顺弑神帮?”

    齐鸿鹄冷笑道:“愿意又怎样,不愿意又怎样?”

    那人道:“愿意,便给你忠肝义胆丸的解药,你可列位与三十六坛坛主之一。若不愿意,恐怕你身上的毒性这两天便会发作。我也可以保证,你死的绝不会轻松。”

    齐鸿鹄大笑道:“你如何能保证?”说着,伸二指向自己的咽喉抓去。多日牢狱之苦,他内力已大不如前,指力却未曾退步。对任何人来说,将自己的咽喉掐断,都比等忠肝义胆丸生效来得轻松得多。

    齐鸿鹄没有如愿,帷帐后上垂手的人身形已飘了出来,伸手在齐鸿鹄的肘间一抓一扣,齐鸿鹄的两节臂骨便已脱臼,软软地垂了下来。出手这人,脸上身穿灰衣,脸上带着青铜面积,只露着两只眼睛,如两点寒星般,放着坚毅的光芒。灰衣人出手后,就背着手站在原地,冷冷盯着齐鸿鹄。

    幔帐后传出了冷笑声,道:“齐掌门莫非怀疑我说的话会不作数吗?”

    齐鸿鹄左手掐着右臂脱臼之处,狠狠咬着牙,连痛带气,一时再说不出话来。侧头向司空启明望去,竟见司空启明的眼睛正盯着那灰衣带青铜面具的人,脸上没有了那讨人喜欢的笑容,表情也说不出地怪异。

    幔帐后传来了大笑的声音:“司空少侠是不是已看出了什么端倪?”火把燃在司空启明和齐鸿鹄所站的这侧,幔帐后的人要看清他们二人的表情,当然比他们二人往幔帐后看,要清楚地多。

    司空启明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道:“估计是我想差了,这位灰衣前辈,不可能是那个人。”

    幔帐后的人又是一阵大笑道:“左长老,你便成全了司空少侠,将面具取下吧。”

    那灰衣人依言将青铜面具取下,露出了一张刚毅沉稳的脸。这人已有六十多岁,两鬓已斑白,一双眼睛却亮得如黑夜里的两盏明灯。

    齐鸿鹄愣住了,这人他也曾有一面之缘。这人太过有名,在江湖中威望太高,就算是初出茅庐的江湖小混混,也都听过他的名字。他不该出现在此,也不肯能出现在此,因为他应该于一年前已不在人世。看到这个人,齐鸿鹄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到了阴曹地府。这人竟然是丐帮前任帮主——魏阔天。

    更觉得惊异的是司空启明。司空启明脸上总是带着笑,没有人,没有人见过司空启明脸上曾经有过现在这种表情。看到已经去世的恩师死而复生回是什么样的表情?听说刚正不阿的恩师竟然是弑神帮的长老应该是什么表情?知道自己最敬重的恩师竟然已成了自己的敌手,又应该是什么表情?

    司空启明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从刚才的那人的一招中,他看出了这人的武功路数,可他仍然不敢相信。如今,已不由他不信。他曾经无数次猜想弑神帮的帮主和长老可能是什么人,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居然是昔日的丐帮帮主——自己本应已经去世的授业恩师。

    第三九章:易水风萧隔世连——隔世相见

    火把上的火焰依然在跳跃闪耀,大厅里一片昏黄。大厅中静寂得可以听到火把燃烧时,那轻微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魏阔天面无表情地望着司空启明,道:“启儿,见到为师,还不跪吗?”

    司空启明直直跪了下去。这一刻,他才真的像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他当然知道,江湖上也有易容之术。他二哥墨雨轩便是此中的高手。可他却可以明确肯定,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恩师——魏阔天。只因,他并不是靠一个人的容貌来分辩一个人。容貌是可以改的,可气息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变的。

    魏阔天看着司空启明,长叹了一声道:“一年多不见,你又长高了不少,也沉稳了不少。”其实,很多孩子都是这样,被踢出巢|岤,没有了父母庇护的时候,便一下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人。

    司空启明叩头道:“一年多不见,启儿未能在床前尽孝,师父您老人家过的可好?”

    魏阔天眼神变得慈爱,不论如何,司空启明总是他的爱徒。他对这徒弟的怜爱之情,就如亲生儿子一般。他伸手扶起司空启明,见七岁时,身高仅及他腰间的司空启明,如今已长得跟自己一般高,点头道:“启儿,这一年武功可又有长进?”

    司空启明点头道:“从来没敢耽搁。”

    魏阔天长出了一口气道:“你是否想问我,为何会归顺弑神帮?”

    司空启明道:“弟子不敢。”

    魏阔天道:“那我若要你加入弑神帮,你又当如何?”

    司空启明低头道:“这件事,纵使是师父您开口,弟子也实难从命。”

    魏阔天道:“若为师,定要你加入弑神帮呢?”

    司空启明紧闭着嘴,没有说话。

    魏阔天冷哼了一声,突然伸掌,向齐鸿鹄击去。这一掌大出齐鸿鹄意料,掌风笼罩下,齐鸿鹄就算是早知道这掌是击向他的,也是避无可避。

    司空启明已跃起身,左掌斜带将魏阔天的掌风引开,右掌直击推向魏阔天左肩。魏阔天顺势右倒,躲过来掌,换身间,又是一掌向齐鸿鹄击去。司空启明上步再拦。转眼间,两人已过数招。魏阔天招招击向齐鸿鹄,司空启明却招招化解来攻,从掌风中救下了齐鸿鹄的性命。

    两人交手间,齐鸿鹄只有呆立不动,他当然也明白,自己一旦动错了,就会死在魏阔天的掌下,司空启明也难免受伤。两人斗到三四十招,司空启明伸双手锁住了魏阔天的右掌,横步向左闪过魏阔天紧接而来的左掌。上步松手间,左肩已靠在了魏阔天的右间,一发力,将魏阔天送出了两丈多远。

    魏阔天被送出两丈,居然没有受伤。他心里明白,这不是因为自己武功如火纯青,而是司空启明招式收发间,拿捏得恰到好处。他站在两丈之外,点了点头对司空启明道:“启儿,没想到,一年不见,你的武功已青出于蓝了。”

    司空启明又跪下道:“弟子不孝,请师父责罚。”

    魏阔天道:“就算你今日救得了一个齐鸿鹄,以后可救得了丐帮上万帮众?”

    司空启明道:“弟子但有一口气在,绝不能让丐帮加入弑神帮。”

    魏阔天厉声喝道:“你已服了忠肝义胆丸,自己的性命尚且不保,如何保得了整个丐帮的性命?”

    司空启明道:“若丐帮只缺我一人便归顺了弑神帮,多我一人也不足以力挽狂澜。”

    听了这句话,魏阔天竟然哑口无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幔帐后的人一直静静看着司空启明和魏阔天,听着他们两个人说的话。此时突然放声大笑道:“左长老,我知道你好心规劝爱徒,想救他性命。看来这只是白费口舌而已。”

    魏阔天转身对幔帐中的人行礼到:“帮主,小徒性格顽劣,还请帮主能再多宽限些日子。”

    幔帐后的人冷冷道:“左长老,你昔日跟我订下的赌约已经输了。该怎么做,你应该再清楚不过。难道还非要我直说不成?”

    第四十章:易水风萧隔世连——父要子亡

    幔帐后的声音变得严厉,魏阔天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过了许久,魏阔天慢慢转回身,定定看着司空启明,脸上满是痛惜之意:“启儿,你若归顺弑神帮,今后也不需要听帮主号令去做事,只需留在为师身边既可。你若不归顺,今日咱们师徒就决个胜负,必得有一人死在这里。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愿不愿意加入弑神帮?”

    尽管屋内光线昏暗,师父的表情,司空启明却也看得清楚。看着师父脸上恳切的表情,司空启明心中一阵酸楚。往事一件件浮上心头:

    七岁,司空启明离别父母,随魏阔天东行。思家之心日切。常常半夜用被子蒙着头,偷偷哭泣。魏阔天总是将他拉到身边,给他讲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以解他思乡之情。

    九岁,司空启明练丐帮内功心法,初有小成,不想,跟以前所练的内功心法相抵,险些走火入魔。魏阔天不眠不休,连着三日三夜为他调理内息,才帮他渡过难关。

    十一岁,司空启明武功已和几位师兄不相上下,难免糟人嫉妒。被两位师兄出手打伤,未向魏阔天禀报。魏阔天却看出他内息不畅,问得实情,重重责罚了那两个师兄。并叫来所有弟子,立司空启明为未来丐帮掌门。从此,门内再无师兄敢欺负他。

    十三岁,司空启明随魏阔天的独生子魏海鹏南下剿匪。魏海鹏好胜心切,中了敌人的埋伏,丧命于乱箭之下。司空启明觉得未能保护师兄周全,愧对师父,只有负荆请罪。魏阔天随丧子心痛,却不曾责怪司空启明半句,反而对司空启明说,从今往后,他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十五岁,司空启明随长老南下办事,半路听闻师父去世的噩耗。三日内从福建奔到了临安,到了分舵,却只见到师父的棺椁停放在灵堂。司空启明披麻戴孝,不吃不喝,在灵堂整整跪了三天三夜。直至棺椁下葬,才昏死了过去。

    往事还历历在目,师徒隔世,再聚时已是仇敌。魏阔天时常教导司空启明,说:“侠之大义,乃为国为民。做丐帮帮主,就当一切以大局为重,个人生死,儿女私情都应该次之。”这些话还犹然在耳,怎得魏阔天自己却好像忘了?

    司空启明望着师父比一年前更加染白霜的双鬓,和脸上新增的皱纹。师父比一年前似苍老了很多岁。鬼,自然不会变老。他看到的魏阔天,自然就不是鬼魂,而是真正的人。现在的师父,若是个真正的本尊,之前便一直诈死埋名。可他何以要诈死埋名加入弑神帮?师父到底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若是有,又是什么样的苦衷,让师父对他这个徒弟也不能直言相告?不仅不能相告,还要反目成仇,取了自己的性命?

    司空启明实在是想不明白。即使想破头,他也想不明白。好在司空启明是个很想得开的人,觉得既然想不明白便可以不用再去想。只是,他认定的事,却不绝不改变,于是,他昂首朗声道:“弟子宁死,也不愿归降弑神帮。”

    魏阔天脸死黯然,道:“既然如此,你便过来进招吧。”

    司空启明笑了,笑得很讨人喜欢。想哭的时候,他也时常笑,因为人一笑,就难再哭出来。他早已下定决心:一年前在师父棺木前,是他最后一次流泪。可在师父面前,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使脸上挂着笑容,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声音已经哽咽,语气已经悲凉:“弟子不敢跟师父动手。师父待我一如己出。弟子人在江湖,也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师父要杀我,就请动手吧。”

    “哧”一声破空之音,一柄长剑从幔帐内飞出,插在了魏阔天面前的地上。幔帐内虽没发话,意思却很明显,要魏阔天用此剑杀了司空启明。

    魏阔天缓缓拔起地上的剑,朝司空启明一步步走了过去。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两丈,他魏阔天便是再放慢脚步,又能拖得了几时?对他来说,只是转眼间,他已来到徒儿面前;只是转眼间,剑已搭在司空启明的颈间……

    第四一章:生死不谈笑无悔——生死之间

    剑已在脖颈之上,这剑,是坐在幔帐后的人拔出,并掷出来的,切金断玉的宝剑。只要往轻颈上轻轻一带,司空启明就头和身子便会分家。

    司空启明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心下觉得,这已经是自己最后一次深深吸气了。人死前,总是会回忆起很多事情,这许多事情会迅速的从脑海中划过。人们管这种情况叫“走马灯”。到现在为止司空启明只活了十六年。他所能回忆起的走马灯,还不多。

    此时,司空启明想起大哥和丝丝。不知道他们是否平安脱险看,若自己死了,大哥若是真的陪他一起去阴曹地府,他该怎么办?好在有丝丝在大哥身边。大哥为了丝丝,也一定会活下去。可是二哥又怎样了?四月十五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二哥到底去了哪里?是否平安无事?万一到里阴曹地府,一抬头便看到了二哥,该怎么办?想到这儿,他不仅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之极。以二哥的聪明机智,怎么可能会死?自己都要死了,担心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脑海中有闪现出了远在大漠的父母的影子。他们只有他一个孩子,他若死了,司空家,就要绝后了。自己刚满十六,还没碰到一个心仪的女孩,当然也不可能给司空家留下任何骨血。早知道,应该让大哥和丝丝多生几个孩子,挑一个过继给自己……想到这儿,他又开始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可笑得不着边际。

    司空启明心下暗暗叹了口气,死前的时间为什么就显得这么长?难道是应该师父也在拖延时间,不舍得下手?若能不死,他当然不想死。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武功高强,心地宽广,长得也不难看。无论谁,都能看出这样一个少年日后必会前途无量。一个前途无量,光明磊落的少年人,又怎么会想死呢?而且,还要死在自己授业恩师的手里。

    剑在颈边,司空启明还可以感觉的剑锋所带的寒气……

    “啪嗒”“咣当当”两声响,厅门被撞开,一个少女飞身挡在了司空启明面前。魏阔天借此机会,顺势撤身,到了第一道幔帐旁。

    少女背对着司空启明护在他身前,一身淡绿如一泉春水的纱裙,体态轻盈,身材婀娜,身上淡淡的香气传来。司空启明不禁一愣,他发现,这少女居然是尹红衣。她的装束,居然与之前见到的样子判若两人。连气质竟也变得完全相反。司空启明能认出他,只因为,他从来不是靠外貌去辨别一个人。人常说:眼见为实。可眼睛看到的东西,也不一定可靠。

    尹红衣逼退了魏阔天,朝幔帐跪倒,低头道:“女儿斗胆,请义父放过司空少侠。”她话语轻柔,居然连声音也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司空启明几乎也开始怀疑自己感觉错了。

    坐在幔帐后,椅子上的人,冷冷哼了一声,道:“你的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上次白云山庄失了手,还未受惩罚,这次还敢为丐帮的人求情?”

    尹红衣低头,轻咬嘴唇,道:“女儿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失手。只求义父放过司空少侠。”

    幔帐后的人语声变得低沉而严厉道:“你如何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失手?”

    尹红衣微一皱眉,抬头道:“孩儿若再失手,便不再活着回来见义父!”

    幔帐后的人道:“好。你现在就出手杀了齐鸿鹄那老儿,我便答应你不杀司空启明。”这话音平静,显见说话的人,并不将别人的生命放在心上。

    尹红衣双眉一挑,起身间,已向斜后方划出,短剑也已在手,直逼齐鸿鹄的哽嗓咽喉。

    齐鸿鹄没有闪躲。他已愣了很久。从魏阔天摘下面具后,他就没有再动。他发现自己真的老了,事情变化得太快,他已反映不过来,更不知道如何反映。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魏阔天为什么还活着,又怎么成了弑神帮的长老?

    从司空启明在魏阔天手中救下他,到魏阔天要杀司空启明,到一个浅绿色衣衫的少女拦阻,再到少女的剑刺到面前。齐鸿鹄都一动不动地站着。什么话也没说,也不知道该说写什么话。他好像还在梦中一样。眼看短剑已快到哽嗓咽喉,他才如梦方醒。可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短剑已到齐鸿鹄的咽喉,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