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吓坏了,赶紧搀扶着她。“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我……”羽浵一直深呼吸,脸色却比纸张还白。
书浩当机立断地安抚她。“别怕,我立刻带你到外面去!”
幸好宾客们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要热吻一百秒的新人身上,兴奋地尖叫鼓噪着,没有人注意到羽浵的异状,因此,他们两人的离席并没有引起马蚤动。
“这里是新娘休息室,浵,先进来,里面没人。你的气色好差,好像快昏倒了。”
书浩让羽浵半躺在长沙发上,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还好吗?或者,我现在立刻开车带你回家?”
“不用,我没事,让我静一下……”羽浵仍紧闭双眼,眉头痛苦地紧锁着,好像在承受椎心之苦。
那些画面宛如走马灯般,不断在她脑中轮流盘旋,红线、月老庙、男人温柔地为她戴上项炼,套上结婚戒指,一字一句地诉说着誓言——不离不弃,永不分离!
这些画面到底代表什么?
蓦地,那天被男人强吻的画面也跟这些怪异的画面重叠了,那男人痛苦地嘶吼着——
“该死的你、该死的你!为什么让我这么痛苦、这么煎熬,让我变成行尸走肉、让我看不起我自己……你怎么可以抛弃我?你忘记我们之间的誓言吗?你忘记月老庙的红线吗?你忘了那条最珍贵的项炼吗?你全忘了吗?”
“织宁……老天,你是我的织宁,你是蓝织宁!到死,我都不会错辨你的容颜、你的气息。”
那男人说她根本不是叫做章羽浵,她是蓝织宁,他的织宁。那,那个跪在月老庙里面的女人是……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不是章羽浵吗?不是羽珊的姐姐吗?我是谁?
她两只手紧紧抓住椅背,抓得好用力,指关节都泛白了,但全身还是一直颤抖,抖得宛如狂风中的落叶。
阿东和梅梅交换戒指的那一幕狠狠撞击她的脑门,她感觉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一直在发烫,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火焰圈住她的无名指。
“左手的无名指有一条纤细的神经直通心脏……”她破碎地低喊着,泪水一滴又一滴地坠落。
许多模糊的记忆宛如潮水般不断涌来,撞击她的大脑深处,也开启了神秘的记忆之门。她看到了,看清那个跪在月老庙里面的女人的脸孔——
是她。
而那个男人……老天,就是那天在楼梯间强吻她的男人!
她看见自己一脸幸福地依偎在那男人的怀里,当他为她套上戒指时,她脸上满是喜悦的泪水,她还欢喜地抚摸着戒指,看了又看,柔情地对男人说话——
“谢谢你,我好喜欢、好喜欢。我会珍惜一辈子,永远都不会让它离开我的身体。”
羽浵的泪水疯狂坠落,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女人真的是她吗?那么,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何不在那个男人身边,却跑到了加拿大?还有,她到底是谁?是章羽浵还是蓝织宁?
好痛苦,好像有人拿着电钻狠狠地钻入她的太阳岤,她头痛欲裂,泪水却无法停歇。老天爷究竟开了她什么样的玩笑啊?她是谁?是谁?
严书浩慌张地抓住激烈痛哭的她。“羽浵?羽浵?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我……”羽浵连续深呼吸,强迫自己慢慢镇定下来,泪痕斑斑的脸上盛满痛苦和彷徨,无助地望着严书浩。“告诉我,我是谁?”
闻言,严书浩脸色丕变,无法言语地瞪着她,许久许久后才艰涩地道:“你在胡说什么?浵,你身体不舒服吗?”
羽浵哀伤地直视他的双眼。“求求你告诉我,我真的……真的叫做章羽浵吗?还没有发生车祸之前,我是一直住在台湾的吧?那时候,我的身边是否有发生什么事?我——”
“不要说了!”她还没说完,严书浩就脸色铁青地站起来,呼吸也变为混乱急促。“你可能是太累了,我现在马上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书浩哥……”
“我马上出去联络司机,请司机把车开到门口。对了,我会顺便叫羽珊回来,让她陪伴你。”
严书浩几乎是夺门而出,他不敢面对羽渺茫然无肋的双眼,更不敢面对她接下来的问题。
他知道,他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她想起部分的回忆,甚至想起巩杰修了!
该死!该死!
这一刻,他真的好痛恨自己为何要带羽浵回到台湾来?倘若不是回来台湾,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其实,严书浩早就有心理准备,明白自己很可能要面对这一刻,但他一直自欺欺人地想着,也许,羽浵这一辈子都不会找回记忆,她只要好好地留在他的身边就好了,他会好好地爱她,会给她最幸福的生活,让她过着宛如公主般的日子,这一生都享有锦衣玉食。
他好怕,他怕接下来要面对一连串的问题。不,他要先冷静下来,好好地思考对策才行。
首先,他要找羽珊帮忙!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也许无法说服羽浵,所以他定要借助珊的影响力。
他奔出新娘休息室,以颤抖的手按下手机拨号键,拨打给羽珊,但电话却一直响,都没有人接。
糟糕,羽珊那丫头一定是玩疯了,现在搞不好还在跟新人拚酒,把手机丢在包包里……不行!他要直接到婚宴现场把她拉出来!
当!
电梯来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
同一时间,羽浵也颤巍巍地站起来,她擦干眼泪,缦缦地打开晚宴包。拿出皮夹,从夹层内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名片。
那个叫做巩杰修的男人在她要离开前,硬塞给她一张名片,那时她心慌意乱地随手塞入皮夹的夹层内,连对羽珊都不曾透露半个字。
她拿出那张名片,水眸漾满无助,喃喃低语。“你会是我要找的答案吗?”
脑子里还是那些乱纷纷的画面,她快被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画面给逼疯了。不,她一定要厘清这些谜团,最起码,她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是章羽浵?还是蓝织宁?
迟疑地瞪着手机几秒后,羽浵轻咬着下唇,一手按住怦怦乱跳的胸口,一手慢慢地按下数字键。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来,是那道低沉的男性嗓音。
“喂?”
“……”羽浵浑身僵硬,紧张到差点想直接挂断,颤抖的嘴唇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声音。“我、我……”
巩杰修马上认出了她的身分。“织宁!你在哪里?”
他一直在等她的来电,这支手机日夜都放在他的身边,就连睡觉时也放在枕头旁。
“我……”不知为何,听到他沉稳的声音,她原本失序的心跳似乎慢慢平复了,她甚至不排斥他喊她织宁,好像……好像“织宁”这两个字可以给她安全感。“我在‘x x饭店’,在参加一场朋友的婚宴。”
“我就在附近的餐厅,我马上过去找你,你先到一楼的lobby,我会尽速赶过去。”
“……好。”
脑子有点紊乱,羽浵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好吗?她应该继续接近这个危险的男人吗?
可是,她真的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厘清,她渴望找回过去的记忆,非常渴望。
想了想,她传了封简讯给严书浩——
书浩哥,很抱歉,我想找个地方先冷静一下。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事的,等事情想清楚之后,我就会回家。
接着,她也传了封简讯给羽珊——
珊,我遇到一些问题,想躲起来冷静地想清楚。请别担心,也请你帮我照顾书浩。
传完简讯后,她立刻关机,因为她知道书浩一定会疯狂地拨打手机找她,但她真的需要一点空间。
她走出新娘休息室,原本想搭电梯下楼的,但三部电梯都往更高楼层爬升,于是她脚步一旋,走向一旁的回旋梯,慢慢步下,抵达一楼。
第七章
巩杰修以最快的速度开车来饭店接羽浵,让她坐入自己的跑车内。
羽浵上车时,他深深地望着她,黑眸底有激烈的情感在翻腾,但他选择什么也不问,只是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温柔地披在她的肩膀上。
好温暖……
一缕男性的粗犷气息完全包围住她,羽浵闭上双眼,忍不住拉紧外套,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巨大的力量暖暖守护着。
这是令人信赖的气味,是令人完全放松的气味。
跑车平稳地往前行驶,巩杰修扭开音响,让温柔的大提琴声缓缓流泄在车厢内。
羽浵僵硬的肩膀慢慢放松了,她舒适地靠着椅背,感觉到琴声就像是一股暖流般,柔柔地包围她,包围她的手、她的脚。
在这个男人身边,她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与信赖,就好像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旅人在跋山涉水之后终于回到心爱的家,可以整个人放松地躺在地板上,什么都不用担忧,什么都无须烦恼。
巩杰修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不时偏头望着织宁。
老天,这是奇迹吗?
她终于回到他的身边,又坐在这个只属于她的座位上,离他好近好近,近到他可以嗅闻到她身上的气味。
多年不见,她的味道一点都没变,还是一股淡淡的、馨雅宜人的气味。他知道她不爱搽任何香水,只喜欢在沐浴后抹一点婴儿|乳|液。
整个车厢充满她的发香、她身上的|乳|液芳香,那淡而好闻的熟悉气味仿佛刺激着他的眼眶。他咬唇,缓缓地深呼吸,不让滚烫的泪水继续在眼眶中扩散。
他欣喜于她的重返,却又深怕她会在下一秒突然消失,让他再度崩溃,再度变成行尸走肉。天知道他要耗费多大的力量,才能克制自己不去紧紧拥抱她。
他有很多很多疑问想问清楚,他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告诉她,但他告诉自己——不急,不能急。三年都等了,不要急于一时。
他不会让她再度消失的,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不要再尝第二次。
上一次在书局巧遇后,织宁慌张地逃走,他也立刻拦了计程车,一路跟踪她,跟到她下车的地方,知道她住在何处。然后,他命令手下以最短的时间查出她完整的资料。
训练有素的部属很快就呈上一份报告。没错,她叫做章羽浵,定居在加拿大的温哥华,有一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严书浩。严书浩的来头不小,主掌跨国房地产投资集团,年轻多金。
其中有一份资料特别引起巩杰修的注意——章羽浵的父亲章介茗定居在巴黎,母亲已经去世,而章羽浵还有一个亲生妹妹,叫章羽珊。
章羽珊。
巩杰修不知道严书浩是谁,但,他非常清楚章羽珊这一号人物!她是他的大学学妹,也是织宁最要好的手帕交。当年,就是章羽珊拉着蓝织宁跑到网球社来,他和织宁才会认识的。
也因此,巩杰修很清楚,章羽珊根本就是独生女,没有姐姐!
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他甚至还常常听到羽珊嚷嚷着,说好羡慕别人都有兄弟姐妹,哪像她,从小到大都是孤单一人,她好渴望有个姐姐或哥哥。
那么,“章羽浵”这个“亲姐姐”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倘若章羽浵就是蓝织宁,那这三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无论如何,巩杰修非常确定一件事——眼前这个女孩就是织宁,是他最心爱的织宁,是他吻过千遍、万遍的女人!
她是他以性命来守护的宁,他绝不会错辨她的灵魂、她的气息,他发誓,绝对会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因为,他们早就是结发夫妻了。
虽然织宁在预定要去法院公证结婚的那一天失踪了,但在杰修心底,早已认定她是自己生生世世的妻子。在月老前所发的誓言,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刻划在他心头。
报告中还有一段叙述让巩杰修非常震惊——
章羽浵小姐在三年前于西雅图发生严重车祸,一度性命垂危,经过抢救后虽保住生命,但一直昏昏沉沈的。
后来,她得到主治医生的同意后,由严书浩为她办理转院,把她带到加拿大的温哥华继续医治,因为严书浩的家人都定居在温哥华,照料起来比较方便。
根据医院调查出来的资料显示,章羽浵车祸的伤势已经痊愈。可是,她留下了一个后遗症——丧失记忆。
在加拿大,她曾经看了好久的脑科医生,接受最精密的脑波检查、脑部断层检查,也按时服药,却还是找不回失去的记忆。
当下,巩杰修震惊地握着报告,心痛到无法置信。他的织宁居然发生了严重的车祸,而且还失去记忆!
他简直无法想象,织宁当时承受了多少肉体的苦痛?她是那么的纤细娇小,荏弱得不堪一击,却发生了那么恐怖的车祸。
虽然他还不清楚当年织宁为何要离开他?为何会在预定要去公证结婚的那一天消失?那个时候,她真的变心了吗?她真的不爱他了吗?
但,这份报告仍然帮助他厘清了很多疑点,织宁的许多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例如:在书局遇到她的时候,她惊慌地一直哭喊说她不是他要找的人,她叫章羽浵,她还哭着说她有男朋友,要他不准碰她。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失去了记忆。
最诡异的是,她的身分由蓝织宁变成了章羽浵!
由种种迹象看来,这件事最有可能的主导者是严书浩,他企图让“蓝织宁”这个人永远消失,他撒了漫天大谎,欺骗织宁,告诉她,她是他的女朋友!
怒火在巩杰修的体内熊熊燃烧,但他告诫自己要冷静,不管对手是谁,他一定会抢回织宁的!
自看完调查报告后,除了织宁,他也密切地观察着严书浩,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事实上,巩杰修一直派遣部属二十四小时日夜轮班地守在织宁的住处外头,部属会定时汇报她当天的行踪给他。
所以,今天晚上,他会出现在饭店附近并不是巧合,稍早前部属就告诉过他,她跟着严书浩一起出门,抵达了“xx饭店”的宴会厅。
结束公事后,他立刻开车到离饭店最近的一间咖啡馆,点一杯咖啡,燃起一根烟,默默地望着矗立在前方的大楼,他心爱的女人就在那栋大楼里面。
喝着一口又一口的苦涩咖啡,他失神地望着她身处的大楼,以最愚蠢,也最痴情的方式默默地守护她、等她。
等她归来。
拐了个弯,跑车驶入高级住宅区,泊在专属的停车位上。
羽浵轻轻睁开眼睛往外瞧,晕黄灯光下,她看到一栋栋蓝瓦白墙的独立别墅。“这是哪里?”
巩杰修迟疑了两秒才回答她。“我住的地方。”
事实上,他原本想回答“我们以前住的地方”。
羽浵点头,双手不安地互绞着,小脸闪过疑惑、焦虑、茫然、脆弱等等复杂的情绪。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道:“有一些事我想先告诉你,说实话,我也不明白今天晚上我为何要打电话给你……我的人生好像一直都充满着疑惑,我一直活在一个巨大的疑惑中。”
凄惨地苦笑着,她低声道:“三年前,我在异国发生车祸,昏昏沉沉了数个月,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丧失了记忆。医生为我做过很详细的全身检查,可是他们还是无法解释为何我身体的伤势痊愈了,记忆却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原本住在什么地方?”
巩杰修无语地望着她,再度感受到尖锐的利刃狠狠划破心肺的痛。
他好痛恨自己,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好好地保护最心爱的女孩。倘若那天早上他警觉一点,早点醒过来,就可以阻止织宁去搭飞机,他们两人不会历经三年的痛苦煎熬,她也不会吃这么多苦了。
羽浵有点不安地拢拢发丝。“其实我很拚命地回想,每天都渴望能多回想起一点以前的事,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但我的家人叫我不要急,我妹妹羽珊还告诉我,我最心爱的男朋友书浩一直守在我身边,我没有遗忘掉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