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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十日谈第12部分阅读

    泰然:“有这么多家产,不愁找不着男人,我还会有儿子的。”

    后来币制改革打破了她的美梦。战后进行币制改革,所有的钱一夜之间全换了。尼尔卡大把的票子没来得及兑换,因为她没有把钱存在银行,而是藏在了无人能找到的地窖里。她的钱突然成了一堆废纸,这对她来说可是个毁灭性的打击,她的精神完全崩溃了。第二天,她一大早就走出家门,把皮毛大衣、套装挂到自家的苹果树上,把所有的鞋一字排开放在大门口,把内衣、丝袜搭在院墙上,然后进了屋。全村的人都来看热闹,“尼尔卡回心转意了?”

    他们决定进屋去看看她怎么了。进得屋来,人们看到她正往墙上贴钱,一边贴还一边唱。这女人真的疯了。

    尼尔卡看上去并不吓人,而且人们还是同情她,就像同情倒在墙脚下的醉汉、乡里的白痴一样。不过,人们永远不会忘记她是怎么疯的。冬天、夏天她都还可以,可一到秋风扫落叶时她疯病就会发作。她在庄子里和树林里转悠,收集树叶,然后用绳子或什么东西捆成捆,把它们藏在秘密的地方。藏好后她还要四下看看,而且嘴里不停地念叨:“现在我又有许多美妙的钱了。我美妙的钱又都回来了。”

    庄里的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财迷尼尔卡的绰号便由此而来。

    听了奥尔佳的故事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她们多数是列宁格勒人,而每个列宁格勒家庭在被围困时都死过人。所以她们感到伤心。

    下边该尼尔娅讲故事了;她表示歉意地说,她的故事也并不愉快,但她还是讲了起来。

    故事之八

    由音乐教师尼尔娅讲述,说的是,热心搜集领袖像使某些人受益而使别人受害。

    我曾在幼儿学校教过一段音乐课。我教的那个班,都是些四五岁的孩子。这些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经常被告知列宁、党以及其他一些他们根本不理解的东西。这个班主任特别热衷于意识形态的教育。我教孩子们唱儿歌时她常常打断我。她告诉孩子们说:“列宁老爷爷小时候也喜欢唱歌。好,孩子们,谁能告诉我列宁爷爷小时候爱唱什么歌?”

    总有某个孩子不假思索地回答:“被压迫者之歌。”

    我跟她说过好多次,让她别打断我的课,但都无济于事。

    “我要给孩子们讲列宁。这是他们应该了解的最重要的事情,即使在音乐中也一样。”

    唉,这样的女人,你还能跟她说什么?她曾让孩子们搞了一个荒唐的竞赛:回家翻旧报纸、杂志、找列宁像,然后带回学校,看谁找得最多。孩子们很卖力,带回了不少从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列宁像。他们把这些小画像都装在特制的剪贴簿里。班主任积累了一大堆这样的剪贴簿,最后都没地方放了。每次检查团来校,她都要当着他们的面夸耀她的这些宝贝。她为此得了不少荣誉证书和奖状。

    后来有一天早上,有个孩子,一个商店经理的儿子,来学校时带来一大捆列宁像,都是从百元卢布上剪下来的。那个愚蠢的女人连看都没看就塞进了抽屉,以备日后丰富她的剪贴簿。下午放学时那个孩子的母亲把他接走了,从此再也没回学校。

    第二天,民警来到了学校,要求看看那个孩子带来的是什么样的画像。原来那个孩子的父亲利用职务之便贪污了许多钱,他把这些大面额的钞票藏在了家里的好几个地方。那孩子发现了一个藏钱的地方。早上父亲上班去了,母亲正为他做早饭,他趁机溜进父亲的房间,把钱拿出来,剪下了许多列宁像,直到母亲招呼他吃早饭时才住手。父亲下班回来。

    见许多钱都剪成了碎片,老半天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恰在这时妻子接孩子回来了。

    那孩子一见他父亲就迫不及待地表功:“爸爸,我剪下列宁老爷爷的像带到了学校。玛丽娅·伊万诺芙娜对我很满意。”

    母亲吓坏了,父亲大发脾气,拉过孩子狠狠揍了一顿,直到妻子怕出事把孩子拉开为止。可怜的孩子送进了医院,他吓坏了,手也给打肿了。医院给警察局打电话,很快来了个侦查员,孩子把一切都告诉了他。父亲因贪污罪被抓去了监牢。而我们的模范教师玛丽娅·伊万诺芙娜照样在那所幼儿学校工作,只不过现在她已是这所学校的领导了。

    “不,姑娘们。”爱丽什卡央求道,“我们别再讲这些可怕的故事了。”

    “生活就是这样,我们有什么办法?”佳丽娜反驳说。

    但爱玛看看爱丽什卡,说:“好了,节省点你的眼泪吧。

    我来给你讲个滑稽故事。故事中的角色都是知名人士。他们是列宁格勒以非官方文化而著名的人,他们通常被称为豪放不羁的艺术家。“

    故事之九

    由导演爱玛讲述,有关神奇的10卢布钞票的故事。

    在全国大小剧院巡回演出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决定回到列宁格勒。找个合适的工作很难,所以我开始找零活干,在电台或电视台做临时工,为新年儿童晚会准备剧目《白雪公主》。我的离婚总算办成了。我丈夫很慷慨,给了我一间20平方米房子。离婚前他有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这次他用它换了一个两居室的给自己,还有个一居室的归了我。不管怎么样,至少我有地方住了。但生活不容易,我这就讲给你们听。

    一天,我正坐在家里为某个乡村剧团写稿子——目的还是赚点钱——考斯特亚·库兹米斯基打来了电话:“听着,爱玛。十万火急,我需要20卢布。我把我母亲的订婚戒指当了,明天到期。这次我要赎不回来就完了。我需要30卢布,已有10卢布,你能借给我2 0卢布吗?一星期后就还你。”

    “不,考斯坦卡,我不能,我还欠邻居的电话费、电灯费,我现在一分钱也没有。连厨房都不敢去,太对不起了。”

    考斯特亚挂了电话,我回屋继续写稿子。两个小时后,他突然亲自来了。诗人库兹米斯基很少自己跑路。他常常是在家躺在沙发椅里,穿着睡衣写诗。他很吸引人,很多诗人、艺术家都去找他,他的沙发椅便成了非官方文化的中心。考斯特亚来了,递给我一张10卢布的票子:“我没借到另外的20卢布。那个戒指我不要了,你最好还掉你的欠款,不然你的邻居会杀了你,这对俄国戏剧界将是一个无法挽回的损失,因为你有新思想。”

    我高兴极了,伸手把钱抓了过来。此时我们正站在走廊里。我顺手从电话桌上操起一支铅笔,我开始在钞票的一角上写下我该付多少电话费,多少电灯费,以及计算是否还会剩下付房租的钱。考斯特亚抱怨我,说我对他的钱不尊重,然后就拖着笨重的脚步回家躺他的沙发椅去了。

    算出来了,但还是不够还清欠款。我正要去给邻居送钱,门铃响了。原来是莫斯科青年诗人巴克希特·坎茨耶夫。“爱玛救救我。我急着回莫斯科,可把钱丢了。你有10卢布吗?”

    “算你走运——我有。给你。”我把10卢布交给他,他高兴地走了。

    一小时后艺术家尤拉·凯勒特斯基打来了电话。“爱玛。

    你不是给了巴克希特10卢布吗?他又还给你了,因为我们一起去给他买了票,已经送他走了。我今天没时间去你那儿,所以我把钱给了史拉里,让他顺路给你带去。“

    我等了史拉里老半天,但他没来。第二天他来电话说:“爱玛。昨天我去你那儿,半路在塞岗碰到了沙什卡·伊萨霍夫。他三天没吃饭了,我把钱给了他,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你既然已给了他,那就这样吧。”

    塞岗是个咖啡馆,在涅夫斯基大街和弗拉迪米斯大街的街角上。沙什卡·伊萨霍夫是白俄罗斯艺术家,住在列宁格勒。他是一个长得很帅的小伙子——像所有其他人一样聪明,但也像其他人一样身无分文。所以我的10卢布就这么搭了进去。

    大约过了六个月,我们的考斯特亚准备去西方。他搜集了一些非官方诗人写的诗集和散文集,可就是忘了准备钱,寄希望于车到山前必有路。临行前一个星期,他还没有机票钱。

    消息传开,我们这伙人开始给他凑钱,钱送来时都扔到不知谁放到桌子中间的一只缸子里。行期到了,该去买票了,考斯特亚对我说:“爱玛。我还有一页就完,你帮我摇摇缸子,看看钱是否够买机票的?”

    我把钱都倒出来开始数。突然我看见有一张10卢布的钞票上写有熟悉的笔迹。

    “天哪,考斯特亚。还记得去年冬天你给我10卢布吗?”

    “我不记得给你什么钱,怎么了?”

    “你怎么能不记得呢?我站在走廊里,把我欠的账写在这张钞票上。你还抱怨我没找别的纸记呢。”

    “没错,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瞧,它在这儿,这就是那10卢布。”

    然后我给他解释了这神奇的10卢布是怎样转了一大圈又回来的。

    在座的朋友们都很惊讶。皮特亚·什希金说:“用这么神奇的10卢布给考斯亚买飞机票太亏了,咱们用它买点酒,庆祝一下,大家热闹热闹。”

    我们把钱给了皮特亚,打发他去买些香槟。过了一会儿,这位诗人神情沮丧地回来了,没有香槟,也没有那10卢布:“我在商店碰到了艺术家娜达莎·拉扎罗娃,她正要去锅炉房值班,她连买一包奶酪的钱都没有,所以我就把那10卢布给她了。”

    我很希望能问问娜达莎·拉扎罗娃,看她是否花掉了那10卢布。但我了解她的性格,还是不问为好——可能她又把钱给了别人。我知道,这很可笑,但到我手的钱我总是注意上面有没有写字:“电话——240,房租——250”你们要注意,没准你们会碰到它。

    故事之十

    女秘书爱丽什卡讲,说的是一只叫卢布里克的小猫和一个丢了一卢布的男孩。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我还在上中学。我爸、妈和姐姐都工作。家里分给我的任务是做作业,采购物品,另外还得去洗衣店、修鞋铺或干其他一些零碎活儿。我简直是一个家庭小主妇。我们的生活是幸福的,但需要精打细算。我妈妈每天给我留一点钱作为家务开销,晚上我得报账并把剩下的钱交给她。

    一天,我出去买面包。面包店就在我们家附近,快到店门口时,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哭。

    “你为什么哭呀?”我问他。

    “我丢了钱……”

    “那哭什么,回家去,告诉你妈妈是怎么回事,下次注意别再丢就是了。”

    我可怜这男孩,但也颇为得意,我买这么多年东西从未丢过钱。可男孩子却那么马虎。

    我把面包带回家,然后又出去修鞋。路过面包店时见那孩子还在那儿。已经是十月了,外边挺冷的。他用手抹着眼泪和鼻涕,看来冻得够呛。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快回家吧。不然会冻坏你的。”

    “我回家了,我妈妈让我再回来,找不到钱不许回去。”

    “你丢了多少钱?”

    “一卢布……”

    “一卢布?。真是个小傻瓜。”

    说完我就去修鞋店了。我在那儿排队排了一个小时,回来的路上见那小家伙还站在那儿。他已经不哭了,只是冻得发抖,一双冻僵了的小手缩在袖子里。

    “天哪,回家吧,看你还在这儿我都受不了了。你妈妈不会杀了你。”

    “我知道她不会。因为我丢了一卢布,她也在哭,我怎么能回家呢?”

    我回了家,但怎么也放心不下那个孩子。如果我有自己的一卢布我会送给他的。但我只有为家里买东西的钱,剩下的三卢布去洗衣店还要用,我没办法帮助这个小男孩。

    我把脏衣服捆成一捆就拿着出去了。他还在那儿。

    在洗衣店,我坐着排队,一边想着学校的事情,把那孩子差不多给忘了。突然听到附近有人吵架。一位排队的妇女火了:“我在这儿等一个多小时了,你们怎么这么慢?”

    服务员一边把一捆要洗的衣服使劲扔到墙角,一边高声回敬道:“那你来干这拿30卢布的工作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快。本来一个班应该有两个服务员,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手不够,我有什么办法?”

    她继续拿着棍子在脏衣堆里挑来挑去。我想:要是那孩子的母亲也挣这么点工资怎么办?那样的人一定很多。要是那孩子丢的一卢布是他们最后的一卢布呢?我开始真的同情这孩子了。

    轮到我了,我交了衣服并付了钱,还剩下一卢布半。我做出了决定:如果他还站在那儿没回家,我就给他这一卢布,然后再想办法补上这个空缺。妈妈没准儿会同意把剩下的钱给我以奖赏,我从未丢过钱。

    是的,他还在那儿,可怜的小家伙。天黑了,我几乎看不清他了。我走过去,严肃地把钱递给他:“这一卢布给你,别哭了,快回家去吧。你妈妈会不放心的。”

    没想到他又哭了,他不要我给的钱。

    “怎么了?”

    “妈妈不让我向生人要钱,因为是我丢的,我必须自己找到它。”

    “噢,这不是你要的,是我给你的。”

    “我不能要,那不是我的钱。”

    “那你就告诉你妈,是你在地上找到的。”

    “我也不能说谎。”

    他哭的声音更大了。怎么办?我挨着他站着,自己也哭了。

    “你是一个大姑娘,为什么也哭呀?”

    “因为我为你伤心。”

    我俩站在那儿,抽抽搭搭地哭着。后来我突然想起一个主意。“我知道你能做什么。我带着一大捆衣服站在这儿挨冻,这都是因为你。我的手已冻僵了,看,我没戴手套。现在我要你帮我把衣服带回家,不用你干别的。”

    “好吧,我帮助你。”

    我俩一人拽一头把那捆衣服带到了家。我掏出那一卢布钱,用大人的口气对他说:“你帮我把衣服带回家,这一卢布是你的工作报酬。这是你挣的钱,你妈不会生气的。是,她不会的,我知道。”

    他高兴极了。一溜烟似地跑下楼梯,连声谢谢都没顾上说。

    那天晚上我妈下班回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我担心她会因为我自作主张而惩罚我。

    但她平静地听我把话说完,然后说:“你做的对。让他用诚实的劳动挣钱,你这想法很聪明。

    他显然是个好孩子。“

    大约九点钟,我们都平静地呆在家里。突然门铃响了,姐姐去开门,回来后说:“爱丽娜。有位年轻的绅士带着一只猫要见你。”

    我出来一看,门外站着个男孩,用帽子托着一只橙色的小猫。

    “妈妈让我来谢谢你给我的劳动报酬。她不生气,也不哭了。她还说我做的工作不值一卢布,因此这一卢布实际上是你给我的礼物。所以,谢谢你。”

    “你拿的是什么?”

    “是我给你的礼物。一只猫在我们的地下室里生了小猫,我拿了一只,还剩下两只。你不介意它是橙色的吧?”

    “太棒了。橙色的可爱。太感谢你了。”

    他把小猫交给我,然后回家去了。

    小猫给我添了点麻烦,但后来全家人都喜欢上了它。我们给它起名叫卢布里克,以纪念那个小男孩及其不幸的遭遇。

    “那你从没问问他妈妈在哪儿工作吗?”瓦伦蒂娜不解地问。

    “呀,对,我忘了告诉你们。我几乎猜对了。他没有父亲,母亲在一个学校做清洁工。

    他们就住在学校的一间小屋里。也就是说,那时她只能像洗衣店的服务员一样,一个月收入30卢布。“

    “现在好了,工资比那时长了至少一倍,”娜塔莎肯定地说,“现在已达到了70卢布。”

    “没错,工资是长了,”爱玛回答说,“但物价跟工资长得差不多快,现在的70卢布也就值那时的30卢布。”

    “是这样,”吉娜叹息道,“如果没有固定的职业,很难靠工资生活。”

    大家都理解,她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