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已经冲上头，商羽晴忍不住逃离。
「你等一下，我话还没有说……」女老师很是无奈地摇头兼叹气。「好好的一个优秀学生，为什么突然变了个样？」
毕士锋没有发现自己的眉皱起，脸上的神情也充满震惊。
他刚才听到什么？那个老师竟然说那个女孩所有的数学题目都会……那只猪全都会？
某种连他都不懂的愤怒油然而生，毕士锋看着女孩落跑的背影，看着她以轻松愉快的步伐踏离教师室，口中还哼着歌……
八十五……平均值八十五……原来刚刚好小姐就是这个意思！
毕士锋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火焰，他想起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心力才让数学考出八十五分的最高成绩，结果连她也是……
唯一不是的是，当他努力得到众人所谓的高分时，那个女孩，那个商羽晴，竟然只写了二十五分钟，连检查都懒，便径自睡觉打呼起来……
她那样的态度，就好像瞧不起努力作答的同学，看不起众人彻夜熬夜读书的精神，就好像……瞧不起他！
当初要不是为了父亲的要求，商羽晴也不会来念这么昂贵的学校，而现在父亲离开了，当初他对她要求的事事完美得第一也不再重要了……
「唉！也许该转学呢！」
结束一天的课程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商羽晴坐在校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仅有少数的同学正踏出校门准备回家。
她缓缓地转身看向身后偌大的学校，明亮的教室灯光显示着每个班级仍然有学生继续着课后辅导……
「好学校的学生难当啊！也许该和妈妈谈一谈关于转学的事……」只是母亲直到现在仍无法面对父亲离开的打击而自我封闭，连她都不理……商羽晴幽幽叹了一口气，喝完手上的饮料，站起身打算离开学校。
转了个头，突然，她受惊吓地瞪大了眼。
「你……」她的身边何时坐了一个人？而且还无声无息地坐在她的身旁，与她的距离十分接近。
毕士锋转头看着身旁一脸惊悚，似乎受到惊吓的商羽晴，他淡淡冷冷地开口：「你不用补习吗？」
「什么？」他在问她话？
「下课后你都在做什么？」他的口气很严肃。
「我？回家啊！」她反射地回答。
「回家？你家有请家教？」所以她的功课才能这么好？
他可是已经打听清楚了，身旁的这个女孩，是以平均值九十九点六进入这间学校的，在七年级上学期的时候全班排名第一，全校排名也是第一，但是……现在的第一是他。
「家教？没有，我为什么要请家教？」商羽晴一脸莫名其妙。
「没有请家教？你也没有在补习吗？」
商羽晴老实地摇摇头。
「那你回家到底都在做什么？」
「嗯……看电视、玩电动、上网、洗澡、看小说……陪我妈一块煮饭吃晚餐……睡觉！」认真地想了想，商羽晴老实回答。
毕士锋眯起眼，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什么。「你什么都没读？没有复习学校课业？」他才不相信。
「没有，每天待在学校念了九节课，回到家再读书，谁受得了？」她的话很直接，却没想到这样的回答等于得罪了学校的所有学生。
因为这间学校的孩子，除了她之外，每个人最少花十二个小时在学习上，是著名的资优学校；事实上，是她忘了，忘了自己过去也是如此，每日每日勤奋地读、勤奋地练、勤奋地学。
「那你为什么课堂上的考试都会？为什么大考的题目只要是你写下的就正确无误？」毕士锋承认自己有向别人打探关于她的消息。
听说她大考写考卷的方式，只完成凑满八十五分的题目，再多，她就选择让题目下方的解答保留空白。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就……等一下，你是谁？」正想再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商羽晴突然反应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听她那种轻松不在乎的口气，毕士锋觉得很不爽，因为她自在的神色，那种没有压力、无拘无束、不知好好努力的行事态度，让人看了有气，好像她明明可以出人头地，却偏偏不知努力只想玩乐……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我和你又不熟。」一个莫名其妙的男孩！商羽晴率性地站起身，径自朝校门口走去。
对她无礼的举动，男孩压下心中的不满，跟在她的身后冷冷地开口。「我是毕士锋，和你一样八年级。」
毕士锋？没听过！商羽晴头也不回地径自走在前头。
「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身后的男孩口气很强势，像是不容任何人拒绝似地命令她。
商羽晴慵懒地走着，径自将身后男孩的命令当耳边风……唉！果然只喝一瓶饮料是无法填饱肚子的，可是妈妈开的花店还要三个小时才会休息……
「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我说你……」
前头的女孩突然停下脚步，她慵懒地转过头，对着一脸严肃的男孩笑了笑，「毕同学。」
她笑得很温暖，她的笑容很清亮，毕士锋顿时停下脚步，有些怔愣。
商羽晴缓缓朝他靠近，笑咪咪地问：「看你拿着书包，应该不用上第十三节课吧！」
「不需要。」他可是全校第一名的优等生，怎么可能需要留下来上课？
「那……你不用补习吗？」她的笑容变得有点大。
「今天不需要，明天……」
他话没说完，商羽晴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你的身上……有带钱吗？」她一脸的无害。
「一千多块。」他老实地说，但眼中充满疑问。
一千多？灿烂的眸子瞬间变得闪亮亮，商羽晴装着无辜的笑容，不客气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走！」
「走？去哪？」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毕士锋皱了眉，看着她紧抓自己的手，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懂的惊愕在胸口内跳窜着。
「吃饭！」
「吃饭？」
「对啊！毕士锋……」商羽晴突然又停下脚步，她快速地回头。
她的举动差点让仍在前进的毕士锋撞上她，当他刹时停下脚步时，他不安地发现，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近得令人感到极度不自在，因为他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味，一种比花香还要淡，却让人闻了感到舒服的香气。
「做、做什么？」毕士锋难得的慌乱，一双眼自动游移，不敢与她正视。
「请我吃饭！我好饿……」前头才笑得一脸灿烂的女孩，这一会儿竟然可怜兮兮地直瞅着他，好像只要这么做，就能引发他的同情心……
毕士锋狠狠冷冷地瞪着眼前莫名其妙的女孩，心中冒出一把无名火。
猪！
看着眼前热腾腾的牛肉面，商羽晴很没志气地以可怜的目光看着毕士锋。「喂！你就自己一个人吃？我的呢？」
「我和你不熟，为什么要请你？」那个正在吃着牛肉面的男孩一本正经地说。
「可是……可是是我约你来吃东西的啊！」他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享用而已？有福同享，这句话他没有听过吗？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不知道在一个肚子很饿的人面前吃着香喷喷的牛肉面，会把对方给逼死吗？」她很凄惨地说，又用力吸一大口气，把他夹起的牛肉香味全送进自己的鼻子内。
「想吃？」瞧她直盯着他手上的牛肉，一双眼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毕士锋眯起眼。
商羽晴毫不犹豫地用力点点头。
「那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请你吃。」他用力咬了一口牛肉，唇瓣上扬着非善意的微笑。
「什么问题？」她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凡事有问必答，他这个三八何必拿这种小事当条件呢？
也不知到底是谁，刚才还不愿意回答人家的问题呢！
「我可以假设，学校的考试其实你都会吧？」
「考试？」唔！这牛肉还真大块，下次等妈妈的状况好一点，再约她来吃。
「你七年级的时候全校第一，为什么八年级时一下掉到一百多？」吸了一口热呼呼的面条，再喝了一口浓汤，毕士锋缓缓地问。
「没有为什么，就题目太难了，我不会写，所以就掉名次啦！」她给他的答案是官方说词，她用力吞了口唾沫，盯着他的浓汤。
毕士锋眯眼瞪着她。「你每一科都考八十五，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巧合嘛！」看他又夹起面条，她又忍不住再次吞了口口水。
「连数学都八十五？全校最高分？」
「对啊！真是巧合啊！竟然乱蒙都让我蒙对了，哈哈哈……听说还有另一个同学也是八十五分……喂！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请我？」她一脸的哀怨。
「商羽晴，那另一个考八十五分的人，是我。」毕士锋慢慢地夹起面，慢慢地朝它吹了一口气，再慢慢地把它送进嘴里，慢慢地对她说。
「什么？」商羽晴终于不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吃的上头。
「我说，我和你数学同样考八十五分。」他就是她口中的另一个同学。
「所以呢？」她终于看到他眼中的敌意。
「所以？我花了一整节课的时间努力计算才得到八十五分。」
「哦……我也是啊！」她也很努力地在计算啊！
「你？」毕士锋轻哼一声，放下筷子瞪着她。「你只花了二十五分钟写数学，然后又开始睡到下课。」
「我有吗？谁说的？」有人装傻。
「我亲眼看到的，那时候我们在同一个班级内考试，你就坐在我的前面。」
「唔……所以？」她完全不懂，他到底想强调什么？
「这一次大考虽然我是全八年级第一名，可是我发现，你也有那个能力……为什么不好好努力？明明可以考很好，为什么不多用点工夫？」因为被他发现她的能力，所以他没有办法承认自己是最优秀最厉害的，无法欣然接受自己是全校第一。「我要和你认认真真地竞赛，我要赢过你得到真正的第一。」
「你已经是第一了，何必和我比？」商羽晴有些慵懒，眼前香喷喷的牛肉味都吸引不了她的兴致了。
「我的第一名赢得不光彩，你没有努力，没有尽全力考试。」他严肃地说。
商羽晴缓缓地抬头，冲着他无奈地笑了笑，好似以一种正在看着幼稚小孩无理取闹的目光瞧着他。
「你在笑什么？」毕士锋感觉她的笑容有点刺眼。
「我有没有认真与你有什么关系？至少你已经是第一了，别人如何看待自己的考试分数，对你有什么影响？」她靠向椅背，正眼看着他。
至少，现在她知道这男孩找她是为了什么了──为了无关紧要的麻烦事。
「但我没有赢过你，我不清楚你的实力。」
「那又如何？我只是个平均值八十五分的普通学生，跟我有什么好比？」她对这种事才提不起劲呢！
「我要做到真正的第一名，不是有人故意放水。」
「你如何证明我放水？」
「我就……」
第二章
「毕士锋！」商羽晴突然叫了他的名，她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这么严厉地呼唤一个才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男孩，真的有点奇怪，可是，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决定和对她明显的不满。
她是否认真读书考试，与他有什么关系？可是人家现在想逼她和他好好地比一场，而她啊，如果是以前，一定会乐得接受，但现在……她只想遵循爸爸的遗言，做个快乐的自己，自由自在地生活。
「我问你，就算得了第一，要做什么呢？」
「得了第一就是荣耀，代表你最强，代表没有人可以看轻你，代表你是众人之中的佼佼者。」毕士锋认真地回答，眼底闪过一抹锐芒。
「然后呢？」商羽晴双手交叉在胸前。
「然后？然后可以读最好的学校，成为最优秀的学生，别人不会瞧不起你。」
「然后呢？」
「然后？」毕士锋忍不住皱起眉，他顿了顿。「然后你的一生将是众人口中最优秀的孩子，大人看到你，就会称赞你，你的家人也会被人刮目相看，学业成绩好，未来的工作也将是最好，你会有钱、名声、地位。」
「你才十四岁耶！想这么多做什么？」老天！他会不会把未来看得太远了？好吧！她承认，眼前这个男孩很像以前的她。
毕士锋冷笑。「十四岁？如果现在没有做好打算，未来要如何有能力去实行？不做好基础，未来拿什么和大家比？」
「为什么一定要比？谁说人生就是一直读书、比较、竞赛？成为众人之中的佼佼者并没有帮助，现在学历高的满街是，同样也找不到工作啊！」他何必让自己这么痛苦？
「那么你的想法又是什么呢？你觉得我这样子做不对，那你呢？不做好学生的本分，又有什么是正确的？」像她这样懒懒散散过日子，随随便便浪费光阴就是正确的？他尝着那些人的脸色，知道那种痛苦。
「至少我自由，我快乐，我喜欢我的生活、人生，我为自己而活，不像你……你一定没有发现吧！你的脸上没有笑容，你不是为了自己的人生而活，你只是在为自己预设的未来而活、不断地为自己的以后而努力，就算成为佼佼者又如何？很多企业家老板的人生就是不断的工作，为了赚钱、为了权力、为了地位，不累吗？」她有感而发。
她想到自己的父亲曾经多辛苦，和家人相聚的时间有多么的微少，每日过得多么的劳累，最终，他伤了身子、失去健康，离开人世。
「别告诉我，你不喜欢自由、你没有自在过，没有经历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我相信，如果你曾经经历过，一定还记得快乐的感觉有多好。」
她的话，令毕士锋愣住了。
脑海中，浮现了过去自己总是快乐的愉快心情，那时他的家中总是充满欢笑，他……他……「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怎么可以再去想这些东西？他已经答应父亲，绝对要成功，绝对要……
「我是不懂啊！但我只懂一件事，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她的神情十分认真，她的态度难得失去笑容。
她……她像是把他看透了一般，句句尖锐，刺中了他的心，令他胸口浮现激烈的疼痛。
他的脑中瞬间空白一片，他找不出任何字句来反驳她的话，因为当他在痛苦地努力时，也曾想过这一些事，也曾对这一些问题感到迷茫……
他，之所以针对她，想找她麻烦，只是因为……只是因为他羡慕她的自在、她的随兴、她的快乐、她的笑容、她的……自由！
「哈哈哈！」突然的爆笑声自商羽晴口中传出。
一时间，神色沉重、心情变得忧郁的毕士锋无法反应，只是带着傻傻的神态，呆呆地看着她。
「我们好像老头子啊！竟然在谈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她拍着桌子大笑。
起初的惊愣直到她无法停歇的笑声传出，连毕士锋都不自觉地神色舒缓。
她说的话，深入他的心坎内，好像某种让他感到痛苦、无法挣开的束缚，瞬间被松解了，他深深感觉到，原本充满压迫的心灵，终于松了一口气。
微微扬起的笑容，慢慢地在他的脸上显现，那双充满敌意、自以为是的冷眸，慢慢地愈来愈温暖……
「老板，给我一碗最大碗的牛肉面，烫青菜两盘、嘴边肉最大份来一盘，还有油豆腐、红烧肉、皮蛋豆腐、大肠圈、炸鲜蚵、全都要最大份……唔！还有再切一盘牛肉和……」
「等一下！」原本还在笑的毕士锋笑不出来了，他错愕地阻止她。
「怎么了？」带着无害的笑容，商羽晴好奇地对他偏着头。
「你……你叫这么多……」
「对啊！我们两个现在可是在成长时期，不吃多一点怎么可以呢？」她说得理所当然。
「你知道这样子要多少钱吗？你身上有带钱吗？」毕士锋忍不住瞪着她。
「够啦！你的一千块付出去还有找呢！」她很肯定地说。
「是吗？」
「当然……老板，我还要一份大份的三层肉！这样子刚好九百七十元，找三十刚好可以给你坐公交车……?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