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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三百年艳史演义第5部分阅读

    恨,说他既要死,我等赏他三箭罢:一箭中颅,一箭中肩,一箭更中要害。义娘瞑目受矢,不闻呼声,想必携手刘樊,同归天上了。后人有诗记此事云:朱明嗟祚灭,烽火慨连天。地接厦门近,人钦王氏坚。妾心如古井,诚意感重泉。庙貌巍然在,千秋拜几筵。

    义娘投井以后,却是没人知道。此时厦门地面,由主将出示安民,交通逐渐恢复。沿城的居民,看见城中的薛老板,带了土工,抬了棺木,前来淘井。大众一传两,两传三,都围拢来看热闹。薛老板叫土工下井,取出一具骸骨来。那花貌雪肤,虽已改变,而旃檀之气,却一阵一阵的喷出来。众人认得是王义娘,面上肩上,却带着三枝箭。薛老板便邀了几个妇女,把义娘换衣易履,拭去箭瘢。殡殓既完,叫土工荷锸携锄,便在井旁隙地埋瘗了。众人问问薛老板,说你如何知道义娘投井?

    薛老板道:“我前日破晓出城,在烟雾迷漫里,看见一个妇人,韶年丽质,身衣碧色短襦,腰系淡黄铯裙,双趾纤削,有如束笋,文履高屐,趑趄而前道:”妾厦门难妇王氏也。夫死于兵,妾又遭掠,沿途身被束缚,不能摆脱,诡言下骑,泅入井中,今遗蜕犹未出井也。君素尚义,曷垂念难妇苦志,使残骸得免沉沦,拔去箭头,埋棺井畔,当随时随地佑君获福。‘言罢,忽然不见。我想埋胔掩骼,自是义举。况她这样节烈,尤为可敬。我便到井边一望,果然尸首俱在。我却默祝有心无力,当助我得一意外之财,始能从事。不料当晚三博三胜,所以前来践诺。“

    众人听了,没一个不钦佩义娘。

    再过数日,众人又见薛老板带着圬工梓人,前来相地,说要在井上把义娘立庙。众人又问薛老板道:“你不是又遇着义娘吗?”

    薛老板道:“此番是梦了。义娘珠冠绣襦,上天许他享受一方香火。她谢了我前次葬事,叫我立尺五之庙,使他魂魄有归。我想一客不烦二主,自然仍是我来效劳。”

    舁石运砖,薛老板做了发起人。那沿城男女,你助一千,我助八百,不到匝月,果然造起三间小殿,塑了王义娘的遗像,星冠羽衣,眉目如画。门楣上横着“王义娘庙”四个大字。柱上还有一副楹联道:生亦愿齐眉,只因血洒稿砧,猿鹤虫沙同一劫;死终难瞑目,为想魂归梧井,旌旗羽葆自千秋。

    薛老板诸事完备,早哄动了附近居民,烛影香烟,前来膜拜。果然求财得财,求子得子。那薛老板更是子孙蕃盛,财帛丰盈。这事早传到厦门厅官面前,说境内有此烈妇,应行奏闻请封。便照例由里邻亲族出结,将义娘事实,申详上去,经福建巡抚具奏。这是顺治十年的事。

    湖南等省,都已完全清有。顺治已经下诏,要将节烈妇女旌表。恰好福建上了一本,湖南巡抚也有一本,请旌烈女朱氏。

    顺治将义娘封为义烈夫人,准其在厦门建祠。那朱女封为贞节夫人,入祀贞孝祠。这朱氏又是什么人呢?朱氏却是髫龄闺女,籍隶长沙。她父亲是一个饱学的秀才,母亲也是世家望族。两老年已中寿,只有这颗掌珠。不特织纴组紃,事事俱备,便是吟椒咏絮,仗着乃父的家学,无不精绝。而且体态端妍,性情温淑,两老因苛于择婿,到了一十六岁,尚未字人。后来世乱兵荒,何暇及此。只是长沙为南北必争之地,波平波起,不止一遭。最厉害的,要算两广溃兵,比那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还要洗得干净。朱老虽然长沙有点产业,到了兵氛四塞,不得不迁地为良。书画琴尊,尽皆抛却,只带得老妻弱息,夜宿晨餐。

    这种颠沛情形,不堪言喻。偏偏后面尘头大起,有一队溃兵紧紧追来。朱老荏弱不堪,手无缚鸡之力,朱氏又伶仃足小,寸步难行,前推后拥的时间,父女竟生生拆散。朱氏路隅痛哭,却被一军官看见,连骗带慰,允他代访父亲。朱氏认做好人,匆匆跟他同往。那军官是浮家泛宅,随身只有一船。朱氏进了舱门,见些刀槊戈矛,森然罗列。军官亲自下了帘幙,斥退从人,两手拥住朱氏。朱氏知道不妙,便道:“青天白日,耳目众多,岂可如此!”

    挣扎下来,四面一望,都是若辈党羽,只好待至夜间,再图他计。

    那军官料定笯鸾笼凤,不怕他飞上天去,只是催着舟子趱行,一路望扬子江下游直驶。看看将近小孤山下,风清月朗,水波不兴,舟人停橹挂帆。转瞬风已大利,竟不能泊。军官对朱氏道:“良宵苦短,不要再事迟延。”

    这班监守朱氏的人,乘机退出舱外。朱氏把窗帘一揭,说道:“好月色呀!”

    浪花溅起,朱氏已滚滚逐流而去。军官赶呼捞救,但见波澜坌涌,直扑桅樯,天空中起了黑云一片。军官道:“全了他的贞节罢!”

    那朱老不见朱氏,寻又寻不着,叫又叫不应,涕泗纵横,还要受老妻埋怨。道旁有几间破屋,暂时借他小憩,不觉瞢腾睡去,见着朱氏遍身沾湿,泣诉投江。一觉醒来,两老互相惊异道:“女儿清白之躯,此死比泰山还重。但须觅到骸骨,设法埋瘗,才免葬江鱼之腹。”

    朱老悬了赏格,令人往下游查获。一具一具的捞起来,朱老都说不是。后来又得朱氏一梦,知道尸在上游。寻到故居水滨,去溺处已有一百余里,总算寻着。

    抬舁上岸,面色如生。这女尸能逆流三昼夜,算得奇了。二老痛哭,自不必说。检到她衵衣背面,藏有绝句十章,密裹重缄,字不濡染。朱老读了一遍,愈觉伤心。那最警的两首道:少小俜停画阁时,诗书曾奉母为师。涛声向夜悲何急,犹记灯前读楚辞。

    狂帆惨说过双孤,掩袖潸潸泪欲枯。葬入江鱼浮海去,不留羞冢在姑苏。

    朱老营葬事毕,具呈有司,得旨入祀贞孝祠。这祠在湘江山上,主座便是湘君二妃,其余历代附祀的不少。长沙知县奉谕,恭送栗主入祠。朱老便做成灵牌,上书皇清诰封贞节夫人朱氏之位,蓝地金字。备了牲醴,便请知县主祭。长沙绅士,听见这样增辉桑梓的事,也都约齐来送。届时仪仗前导,彩亭中舁了灵牌。最后是衣冠齐楚的绅士,还有疏亲密族,迤逦到了祠前,将彩亭暂歇。那知县早捧着圣旨,鸣锣喝道而来,朱老在祠门外跪接。知县进了祠门,对着香案前宣读,朱老望阙谢恩。祭桌上已排列鲜干各品,知县金顶补褂,跪了下去。礼生赞读,祝者读祝。绅士中有一个挤出来,在桌上扯开祭文道:维大清顺治十三年八月,湖南长沙县知县,谨以庶羞清酌,致祭于诰封贞节夫人朱氏之灵曰:人谁不死,死谁不腐?泰山鸿毛,彭殇千古。惟我夫人,苗裔紫阳。气伸日月,节植冰霜。

    年甫逾笄,觥觥大体。幕燕釜鱼,脱然无累。指水同洁,指波同清。举世浊流,夫人独贞。名闻于朝,天子曰可。衔诏鸾来,许承香火。君山郁郁,潮流汤汤。魂兮来格,奠此一觞。尚飨。

    祭文读毕,礼生赞拜。奠酒焚黄,将灵牌供入龛内。朱老谢了知县,便是县丞典史祭、绅士祭、家族祭,朱老也立奠一爵。知县道:“老先生诞育夫人,扶植纲常,维持名教,真是开国的一桩盛事。”

    朱老口虽谦让,两眼中涔涔泪下。时已近午,在祠内摆设筵席,中间首席,坐了知县。县丞典史,自然陪席。左边是绅士,右边是亲族。筵间谈起精奇尼哈番郭义,说道:“近已避入官山。”

    知县道:“郭公夫妇,举家又远去了,只剩得一位姑奶奶,据报已自经殉节,闻得她丈夫杨晋叔,尚未来湘。可见贵乡妇女,自从湘妃的流风余韵,培植下来的毓秀钟灵,不能磨灭。可敬可敬!”

    筵散以后,朱老回家,告诉老妻,把知县所说杨夫人殉节的话,转述一遍,两老又慨叹一回。正是:幽谷孤芳拚一死,流泉灵石证三生。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十三回 杨夫人化鹤谢尘缘 李三姑哺乌还苦志

    上回说到长沙知县,在贞孝祠席上,说起杨夫人殉节。杨夫人固然是杨晋叔的妻子,更是郭义的女儿。那郭义是一个游侠的人,武艺高强,能数百里外取人首级。从前乱离世界,他同了几个党羽,也不免占点便宜。到得清朝定鼎,他便俯首归附,官拜精奇尼哈番,特恩许他世袭。他在长沙,算得一家勋阀,高车驷马,贵拟王侯。这位姑爷杨晋叔,也带了夫人,作泰山之靠。偏是永历的这班臣子,乘着偶然胜利,便来攻击湖南。再加些两广溃兵,沿途焚掠,声声说郭义是叛将,志在必获。郭义自知寡不敌众,带了眷属,避入官山居住。这官山层岩迭嶂,蜿蜒十有余里,桑麻鸡犬,真是世外桃源。杨夫人也跟着父亲,住在此间。晋叔因为夫人有了保护,匆匆赴武昌、汉阳一路,军前效力去了。

    那知溃兵竟要纵火搜山,郭义无可奈何,一窝蜂向他处奔逃,偏是杨夫人追随不及,这崎岖山路,愈走愈迷。望官山旧居,只见一片火光,毕毕剥剥的烧着,映出山巅的夕照,都作殷红血色。还有些悲猿怪鸟,一声一声的增人忉怛。夫人苍茫四顾,影只形单,想想父母,想想丈夫,不禁泪下如绠。官山左近,溃兵的喊声,已逼来了。逃生无路,呼救无人,只得解下丝绦,在树林中寻个自尽。等得溃兵四散,郭义到官山来寻爱女,已经香消玉殒多时了。郭义一面呈报县衙,一面专告晋叔。这晋叔是伉俪素笃的,抚棺大恸;又不敢抱怨丈人,比那微之悼亡、安仁感逝,还要凄怆。鳏目炯炯,中夜徬徨。想到汉武帝重见李夫人,唐玄宗重见杨贵妃,都仗着仙家、佛家的法力,留此尘缘一线。

    闻得星沙地方,有一高僧卓锡,或者求他超度,可资冥福。

    便与郭义夫妇说明,要到星沙躬营斋奠。郭义派员家将,随着晋叔同去。沿着星沙山路,访到古刹,却有一个沙弥,前来迎接道:“杨居士此行不易,可向禅堂小坐。”

    晋叔诧异的很,问他如何知道姓杨?沙弥说:“吾师昨夜招呼,今晨有贵人到寺,姓杨名晋叔。”

    晋叔跟着沙弥,上了台阶,进了方丈,只见蒲团上坐着一个白发头陀,还是颓然入定。室间挂着《达摩渡江图》,衬着一副宣纸楹联,是:欲除烦恼须忘我各有因缘不羡人桌上疏钟清磬,绝无纤尘。晋叔拜了下去,才见那和尚用手来扶,说道:“居士鹍絃中断,难免神伤。岂不闻再世玉箫,破镜尚可复合吗?夫人本有善果,虽然难逃此劫,已经化鹤西归,静听佛菩萨说法。居士此来,老僧当还你一个证据。明日便传集大众,起建道场。如何?”

    晋叔连连拜谢。便在方丈中进了蔬笋,退出来闲游山谷。

    野花红紫,尽态极妍。奇峰,全被云雾中笼住。溪边一湾流水,游鳞可数。真是灵山福地,幽雅清高。晋叔下榻三天,佛事将次圆满。那老僧芒鞋锡杖,换了黄铯袈裟,带着一队缁徒,说要偕同晋叔先行,到官山招魂归寺。老僧手里还执着纸幡,缥缥渺渺向官山进发。那山隅村落,经着溃军焚毁,早已荡析无遗。山中烧不尽的草根,燃不完的木片,尚是纵横坍塌。老僧指着一树道:“这便是夫人殉节之所!”

    晋叔匍匐在地,放声大哭。老僧将幡摇了几摇,口中念道:揭谛揭谛,波罗揭谛。归与归与,佛说欢喜。

    果然一只小鸟,短颈修尾,状如紫燕,随幡飞舞。老僧对鸟,又念念有词,便引了这鸟,来到星沙,栖在庭中树上。诸僧早晚敲着铙钹,这鸟又飞鸣自得,如同莺啼燕语一般。晋叔料定是夫人的魂。云想衣裳,月明环珮,今世是不复再见了。

    因为听了老僧的禅机,还怀着一点痴想。这夜风雨交作,残灯不明,多少秋声,丛集枕畔,益发睡不安稳,便起身剔明了灯焰,填了一阕《声声慢》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而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填罢读了一遍,已是晓钟时候,外面沙弥领一个家将进来,说爵爷请他回府。

    晋叔辞别老僧回城,见过郭义。郭义便想让晋叔续娶。晋叔的父亲,也有信来诘问,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晋叔侃侃而谈,对着郭义道:“令爱舍生取义,是保全两家的面子,便是结束女婿一人的爱情。女婿生不同患难,死不见骸骨,已经很为抱歉。若趁他墓无宿草,别恋新人,无论怎样的薄幸郎,也做不到。父亲重在嗣续,自然不敢违背。且等明岁期服满后,或者买姬纳婢,留点骨血。现在还议不到此。况且女婿才二十余岁,便再隔十年五载,也不为迟。世乱未平,家室反足致累。女婿颇想立功异域,显亲扬名,方不负昔日令爱封侯之望。”

    郭义也无可勉强,听他结束行李,由湘入蓟,出关从戎去了。

    后来仍由郭义作伐,娶了郭义的表甥女。合卺的那日,这新人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的态度,与旧人若相仿佛。问到年纪,正是彼生此死,尤为吻合。晋叔慨然道:“老僧之言验矣!”

    这新人只有一母,正是郭义表姐,孤鸾寡鹄,孑身无依。郭义替他撮合成功,虽则年龄参差,闺房中却极和睦。

    晋叔本籍原是河南鹿邑,此时已得了总兵的官阶,想要衣锦还乡,使父亲好脱卸家事。郭义并不阻挡。晋叔携了新人母女,泛洞庭,渡汉江,驴驮车载,径到大梁。杨老已龙钟得很了,看见佳儿佳妇,盈盈下拜,老怀得以少慰。晋叔在鹿邑,本也有点田产,如今官至二品,算是全县的绅富。况且杨老是有名的善人,排难解纷,不遗余力,乡间的父老,没一个不靠他援助,所以这班土豪恶佃,还不敢公然肆虐。偏有一个乡人李姓,为着点薄薄先畴,触了势家的怒,竟与李姓阳为交好,阴如鸩毒。那临终的惨状,真是目不忍睹,耳不忍闻。李姓只有一女名叫三姑,知道老父为势家所害,自然涕不可抑。那李姓切齿叱道:“若何泣为?若非吾子也。吾今为人谋杀,倘有子在,冀其死后或可复仇。今已矣!若一弱女子,何能为力?吾终赍恨以没耳!”

    言毕恨恨而逝。三姑原是弱女,况且年只十余,如何能做出掀天动地的事?但为父言一激,誓与势家不共戴天。祷鬼祈神,号呼父墓,还随身带着利刃伏候道上。聂政剺面,豫让漆身,艰苦卓绝,并不要求人帮助。势家约略得了消息,不但出入乘马,并有彪形大汉数十人,前呼后拥。三姑却从何处下手。亲邻族党,都是惧怕势家,总说三姑少年多事。三姑寻着了杨老的这条路,椎心泣血,说要向有司衙门控告。杨老可怜三姑,替她拟了一纸诉状,中有数句云:民女不睹父死状,不敢诬扳某豪。民女不伸父冤情,何以上对老父?民女门衰祚薄,家无男丁。某豪之欺老父以此,某豪之欺民女亦以此!

    知县接到状纸,暗暗知照势家,叫他上下打点。果然批了个无据不准。三姑披头散发,控府控院,都是一鼻孔出气。弄到拦舆呼喊,也不过一顿皮鞭藤条,那里有什么效果!他母亲叫他可止则止。三姑道:“外省官威似虎,吏势如狼,不肯替小民申理冤枉。京都有都察院登闻鼓,不敢壅蔽不奏,女儿情愿间关上道,作最后的末着。”

    这鹿邑到北京,足足有二千余里,还要渡过黄河。三始自从顺治十三年父殁,到得顺治十六年,计有三载,年纪已过二十,鞋弓袜小,背负行囊,做这餐风宿露的勾当。过路的人不疑他难民,便疑他逃婢。有时连逆旅主人,不敢收容她,她只在草间倦伏。逢舟唤渡,遇陆趱程,约莫有三个月光景,总算到了辇毂之下,才知道都察院是不易进的,登闻鼓是不易击的。

    刑部既不中用,大理院也不中用。这日是顺治十七年立春节,皇帝亲祀先农,卤簿前行,乘舆后发。一队一队的护卫,顺着辇路走去。正是骅骝上道,鸦雀无声,三姑也顾不得死活存亡,道旁犯跸。侍卫官照例拿交刑部审讯。经司员看过状纸,核过口供,由尚书侍郎复奏上去。次日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