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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仇恋曲第4部分阅读

    眼前站着的并非一个陌生人,而是尹传雍──她最敬爱的爹地!

    错觉仅是刹那的闪现,她很快的回过神来,发现他正走向路旁停着的一辆黑亮名贵房车。司机已打开车门恭候。

    “沈叔叔,再见!”她脱口高喊。

    名片上的中文名字是:沈似峰。

    那人闻言仿佛一怔,回过头来瞥她一眼。俊逸的轮廓,温和的神情……尹汐池感受到的竟是某种沧桑的凄凉意味……他上车。车子离去。

    她依然呆站在原地,依然满腔莫名的震撼……晚上,当她告诉颗颗这宗“奇遇”,惹来的却是一阵调侃。“小尹!你该不会那么快就厌倦了小邪,转恋上成熟魅力男士吧?”

    “别开玩笑了!”尹汐池难得的一脸严肃。“人家可是很认真的跟你讨论这怪异现象的!你说,是不是真的有前世、轮回之类的事?否则如何解释──为什么我们一见某些人就觉得很亲切、很投缘,而且好像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你不晓得我那一瞬间的震撼,几乎就要以为面前站着的是我老爸!虽然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比我老爸年轻多了,而且两个人长得也完全不像!”

    颗颗照例左耳进右耳出。没办法,谁教小尹“前科累累”,三分钟热度及大惊小怪的劲儿有事没事就发作,上回是“潜在同性或无性疑云”,这回则是“陌生人之前世今生”。若相信她,不被搞疯才怪!

    “哎呀!”尹汐池突然尖叫,“搞不好我们前世真是父女!咦,不对!人家说前世和今生都是反过来的!所以前世我是他爸,他是我女儿──”

    “得了你!”实在听不下去的颗颗,唯有打断,“依我看,你一定就是太想家,想你在苏黎世的老爸,所以看到个慈祥亲切的陌生人,马上产生移情作用;不然就是你的恋父情节太严重了,所以,恭喜你啦!你终于可以不爱从小一起长大的仇人,改去爱一个爸爸型的陌生人!”

    尹汐池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颗颗错愕,不明白自己的随口胡诌,哪部分竟这么有“分量”,能令好友“感动涕零”?

    其实,尹汐池只是想起那句“如果我的孩子在的话,一定和你差不多大……”

    想起他临上车前回头的一瞥,那种沧桑的凄凉意味……她号哭得更惨烈,仿佛世界已末日,再没有任何希望!

    时间,确实永远无法令一个女人奱成真正的男人,去符合所谓两性间的天经地义……世俗礼教发出的怒吼,永远如此理直气壮,无坚不摧似的誓要淹没所有违规者的反抗、躲逃、乞求……面对这一切,被斥为罪大恶极的某种爱,是不是永远只有放弃一途可走?

    “我还是很不能谅解阿奇的决定!”

    尹汐池一边说,一边盯着电视萤幕,一边乱按着遥控器,一边偎着邪犰。

    “因为你不是孤儿。”

    她捶他一词。“你以为你就很明白阿奇的孤儿心理?你虽然没父没母,却根本不算是孤儿!瞧你把我爹地妈咪骗得团团转,疼你多过疼我,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独生子!你怎么可能了解阿奇那类孤单奋斗型的孤儿?”

    “是吗?一定要是哪种人才能了解哪种人吗?”他笑道:“难道我必须像你一样脑袋长草,才能明白你笨到什么程度吗?”

    被羞辱的人当然立即开打,心情遂也逐渐开朗起来。

    事情已过去一个多礼拜,尹汐池与颗颗沉重的哀伤亦转化成淡淡的惆怅……不晓得映薰怎样了?尹汐池相信,映薰的家人一定会认为她终于痛悟前非、迷途知返,放弃那条众叛亲离的不归路!他们一定会用最宽大的包容、最温暖的亲情来接纳她!

    夏奇亦迁离邪犰这里,回到宿舍。生活的轮子踩在原来的轨迹上,三女相处情境一如往常。

    不变的是情境;心境呢?

    体悟着,尹汐池轻吁不已,双臂不知不觉抱紧邪犰的腰杆,脸深埋进他的胸壑里。

    不要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更不要忘记从别人的痛苦中得到省思──

    好好珍惜自己拥有的!

    邪犰俯下头,吻住她。

    她热烈地回应着,满心欢喜。唔……这人虽然可恶透顶,一无可取,可是她既然爱上了,也只好更爱更爱他啰!还能怎么样呢?唉!……他横抱起她,离开客厅沙发处,走向房间。

    房间!沉溺在缠绵热吻中的她,一时无法确切抓住这两个字可以衍生的意思……他将她放在床上,压着她。

    床!意识依旧迷糊的她,仍然无法……直到四唇分开,看见一双晶亮的大眼,一张邪笑的俊脸,她才猛然醒觉到“危险”的讯号,于是挣扎着要从他的重压下脱逃。

    “你干嘛?”他不动如山,“抽筋吗?”

    “我要回去!”她大叫。

    “哦?”他侧开身子。乍获自由的她立即跳下床。

    邪犰大剌剌仰躺在床中央,枕着双臂跷高腿,合上眼,慵懒而打发似的说:“拜拜。”

    拜拜?他──他不送她回去?尹汐池叉腰,惊怒交集无法置信。现在已是晚上十一点多,入夜的纽约街头简直是牛鬼蛇神的世界,他居然要她自己搭车回去,居然完全不将她的安危放在心上?

    她怎会有这种人渣男朋友?尹汐池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不、要、他、了!

    邪犰突然下床,走向衣橱。

    “你干什么?”

    “你说呢?”他抱着衣物,走向浴室。

    “洗澡。”

    “真是越来越聪明啊!”他赞道,临关上浴室门之前,撂下一句:“走的时候记得关好大门。”

    啥?她呆呆的坐在床沿,盯着浴室门,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水声……洗澡?他真的就这样自顾自去洗澡准备睡个好觉,要她自己回宿舍?尹汐池胸口燃起一股怒火,冲动得要砸掉整间房!不!她应该要找颗炸弹,将他连人带屋一起毁掉!

    直到他站在她面前,一身宽松睡衣,她才猛然回神。惨!还没想出最毒的毒招!

    “换你啦!”

    “换我?”她瞪大眼一脸不解。

    “洗澡啊!”他非常理所当然的说,非常理所当然的在她身旁坐下。

    她惊跳而起,心头又涌上危险讯号!“我为什么要洗澡?”

    “不洗澡就想上床睡觉?你的﹃脏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重?”他又大剌剌地躺在床中央,展示一副模范卫生宝宝的安睡状。

    “谁──谁说要在这里睡?”她差点被气呛到。

    “少装了,你明明就很想在这里过夜,否则怎么死赖着,赖到我洗完澡还没走?”

    “我睡客厅!”她怒喊,气愤地冲入浴室。

    匆匆洗过澡,穿回原来衣物,她奔出浴室便冲向客厅。

    看都不要看那只猪一眼!

    谁料,没跑几步,耳边竟清清楚楚传来几句话。“你还是快回去吧,真烦!”

    她瞠目望过去,立即看到一张嫌恶的臭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他敢这样对她?他──敢?!尹汐池飞扑而上准备大肆啮咬,眨个眼,却被他压在身下无法动弹。

    “哎!同样的烂招数,为什么每次都能骗到你呢?”他笑得又邪又诈,“你这样会令我很没有成就感的。”

    她这才知道又上当了!怒火旋即被模糊的惶恐取代──他……他先把她骗去洗澡,再把她骗到床上来,他……他想干嘛?难道……“怕啊?”邪犰轻易看穿,“别对自己的吸引力太有信心;也别对自己的自制力太没信心哦。”

    真的!他真的……尹汐池惊慌叫道:“邪犰!你敢乱来?!”

    他俯睨着她,炯炯大眼里满是逗弄。“我乱来你又能怎么样呢?”

    “我告诉爹地妈咪!”她威胁他。“还有,把你﹃剪掉﹄!”

    他乐得哈哈大笑,“剪掉了,我会更乱来!”

    “为什么?”她困惑,连挣扎也暂忘。

    “因为我最厉害的不是﹃一柱擎天”,而是──﹃十恶不赦﹄!“他举起双掌,十指抖动。

    “变态变态变态!”她猛捶他肩膀,叱叫:“我连你的手指一起剪掉!”

    “没关系!我还有舌头、脚趾……”

    天!尹汐池下定决心若不把这滛虫杀死,自己干脆就暴毙谢世算了!甫决定完毕,唇竟被覆住。

    嗯……惨!他一使出这招她就完全没辙,铁定投降!如果他真的……“生米”

    岂不是开始要“放入电锅”了?

    正担忧着,身上重压倏地消失。胡思乱想兼心慌意乱的她愕然睁眼,眼前又一黑。

    “喂!你干嘛关灯?”她大叫,突变的环境情况令她的不安加剧。

    “人家我是纯洁害羞的处男,灯亮着怎么好意思做﹃某事﹄呢?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豪放大胆的吗?”他已经躺回她身侧。

    “我──我警告你!”她急得结巴,想跳下床却又腿发软,全身乏力。“你不准”“碰我!否则你一定──一定──一定──”

    平日牢记各种要他惨死的方法,紧要关头竟然半个也想不起来!

    邪犰心下暗笑,要去拧捏她面颊,手才刚划过她腰腹上的空中,立即被她双掌紧紧夹住。“你──你想干什么?”

    他马上会意,于是故意瞄一下她胸脯,轻蔑叹道:“唉!摸你还不如摸我自己!”

    死猪!太过分的污辱顿教她恢复全身的力量,压着他猛捶猛打。

    其实她当然没那么糟啦!三围适中,身段匀称而健美,却总是惹来他恶毒的讥嘲,如此岂不恨煞小妮子?

    “别以为﹃忿忿﹄就能﹃不平﹄哦!”邪犰一边轻松化解记记致命杀意,一边火上添油。“再怎么生气,﹃兵兵球﹄还是不能胀成﹃足球﹄的!”

    “人渣!色魔!下流!低级……”打骂间,熟悉的一切又回来了。看到身下那张恶作剧得逞的笑脸,尹汐池忽然明白自己之前种种的惶惧只是虚惊一场!他的故布“滛”阵只是如往常般戏弄她罢了!

    潜藏的根深柢固的信任,令她霎时释怀。小邪不是那种人!虽然他超烂超贱超坏超色,但她知道他绝不会……“哎呀!”她猛然想起,“现在几点?”

    “我已经打电话给颗颗,说你今晚在这里过夜,不回去了。”

    呃?她微愣。为什么每次她刚想到的事情,他早八百年就办妥了?她心底倏地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人其实远比他外在行为显现出来的更复杂,永远教人看不透、猜不着。

    趴在他身上,凝睨着他,她若有所感地究问:“你真正想的是什么?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是个男人中的男人。”他笑嘻嘻回答。

    “猪!”她笑骂,正要掐他脖子,他突然一个反身将她压在身下,深深看进她黑眸里,认真低语道:“我真正想的是──如果哪天我要你相信我,你一定得相信。”

    这前所未见的肃穆,教她微讶,但想到他最会装、最会唬的了,便也不以为意地笑叱,“平时就爱胡说八道,脏话屁话没句人话,居然还好意思要求别人相信你?我发誓,如果哪天你要我相信你,我一定,绝对,不、相、信、你!”

    两人面对面侧躺,她枕在他肾上,说着笑着就偎进他怀里。彼此身上都留有刚洗完澡的肥皂香,相同的味道弥漫、缱绕……她喜欢这种感觉!有甜蜜、有温馨,有长长的不可分割的过往岁月,也有未来的携手共度……反正,就是一生嘛!

    困意跃上眼皮,她在柔柔氛园中坠入梦乡,双臂犹不自觉地轻轻环住他颈项……看着她沉睡,他俯下头在她眉心、鼻尖各啄一记。

    她逸嘤一声,嘴角泛起浅浅的憨笑。是因为在最美的甜梦里?是因为在最爱的他怀里?

    窗外洒进月光,流俗满室的宁馨……蒙眬间,尹汐池稚气的脸庞竟透出如此明亮的粉泽;平日大都随意扎个马尾的长发,此时如瀑布般披泻在胸前,竟焕发丝丝罕见的娇柔气息……臂膀内这朵容颜确是不甚美,却已足以惹尽他满腔的爱怜!

    今生唯一的恋执,其实源于很早很早以前……他留她在这里过夜,本就单纯的只是要这样而已。他当然并非什么拘礼的正人君子,但在她正式成为他的妻子之前,他绝不会逾越那最后的一道防线。

    为什么忽然想跟她相拥而眠?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想藉此抚平近日来莫名忐忑的心绪;或许是想藉此摄取更多肯定的力量──肯定他可以永远照顾她、保护她、拥有她!

    第六章

    夕阳似焰。

    海边。一艘美轮美奂的豪华游艇停靠在岸边。

    静静的仿佛在等待该来的,注定要来的……和邪犰分手后,尹汐池便凭着记忆所及,名片上的地址来到此。

    为什么忽然想来?为什么忽然强烈的想见到那位沈叔叔?她也无法解释这样的心血来潮!

    只觉得心里似乎有好多好多话,非找个人倾吐不可──当然得是个善解人意的聆听者。

    她直觉认为他是。虽然,严格而言,他仅是个匆匆会过一面的陌生人。

    尹汐池拔腿疾奔,甫抵达船尾处,已经有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走向她,问道:“你来找沈先生?”

    她点头。奇怪,这人怎会知道她要找沈似峰?

    “请跟我来。”

    于是她便随着那人上船,直行。

    远远地,已见船首栏杆前那道身影。

    玉树临风,尔雅翩翩。

    尹汐池马上被温暖的亲切感笼罩。没由来的又想起远在苏黎世老家的爹地。

    “沈叔叔。”她赶过前头带路的那名男子,蹦到沈似峰面前,笑嚷,“对啦!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o也!我叫尹汐池──海水潮汐的汐,池塘的池!“

    “汐池。”他念,神色认真,彷如要嚼出这两个字隐蕴的含意。然后,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很绅士的朝她微笑。“请。”

    “哦!”她坐下,发现面前果汁新鲜冰凉,刚榨好似的,“你知道我会来?这时候?”

    怎么一切似早备好在等她?但,数分钟前,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来啊!

    “我不知道你会来。”沈似峰摇头,诚恳回答,在小圆桌另一端坐下,“如果你没来,我只好自己把果汁喝掉。”

    这算什么回答?尹汐池决定不予理会,左右环顾后赞叹道:“沈叔叔,你这游艇好大、好漂亮喔!远看还不觉得怎样,来到船上才明白其中奥妙!”她连珠炮式嚷道。由于刚才疾速奔跑,她原就红润泛采的脸庞显得更红、更润。是如此青春健康、朝气逼人!

    “你常常出海吗?”她问。

    “嗯。心情好的时候会出海,让心情更愉快;心情坏的时候也会出海,让海风把烦恼吹掉。”

    “心情好心情坏都出海,那岂不是一直都在游艇上?难道你一年到头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船上?”她颇讶异,但转念想道:谁拥有这么一个完美的船屋,以海noticenoticenoticenoticenoticenoticenoticenoticenotice要等到他得了绝症,再从我伤心的程度来判断吧?“

    她说话向来百无禁忌,何况和过往相较,“得绝症”已经是她诅咒邪犰惨死的千百种方式里,最仁慈的一种。

    “你呢?沈叔叔!”她冲口急问,也没细想这么做是否太唐突无礼,“你自己的爱情故事呢?”

    “爱情是属于年轻人的,”沈似峰丝毫不以为意,笑睨着面前这热恋中的幸福小女人。“老头子剩下的往往只是回忆。”

    “你又不是老头子!”她马上认真驳斥。

    他顶多四十出头,而且俊逸潇洒,举手投足间尽是企业家的自信威仪。这正是男人最具魄力及魅力的黄金时期!未经岁月淬练的年轻男孩,无论如何都难望其项背。

    “沈叔叔,你上回说过,如果你的孩子在的话,一定和我差不多大……他,在哪里?”

    沈似峰眸中掠过一丝黯色,抿成直线的嘴唇竟好像有些颤抖。

    察觉着,尹汐池顿感歉疚,但极欲得知内情的念头却愈燃愈盛。“我这样问的确很冒昧,可是,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好。”他干脆的颔首,“这件事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破例告诉你。”

    仰颈喝尽杯中酒,似要藉此获取叙述往事的力量──他一贯悠然的面容,首次现出悲怆的神情。

    尹汐池愧意更深,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