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改变太多的事情,盼珊万万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场掩藏着两家真实目的比试,成为了她心甘情愿走上修炼之路的强心剂。
微风穿堂而过,夹杂了些许不为人知的味道,清新却透着冰凉。
盼珊捧过奶奶递给她的茶盅,半眯着眼睛,一小口一小口嘬饮。
茶里放了刚晒干的荷叶,清香扑鼻,几朵盼珊叫不出名字的茶花在茶盅里开得鲜艳。
木江浩看着小家伙十分享受的模样,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
盼珊是一个很懂得随遇而安的人,不然她也不会身处异界还活的这样自在。
木老爷子见她一盅茶进了肚,便开了话匣子。
“老幺,新茶好喝么?”
盼珊美的摇头晃脑,赞美道:“在好喝不过了!”
“那你可知这人与茶其实是一样的?”
盼珊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思及今日之事,便明白了一二,但还是疑惑地看向奶奶求助。
花采儿含笑不语,眼神鼓励地让她自己想答案。
盼珊想了想,或许自己并不应该一直这样伪装成一分才智都没有的小孩子,尤其是在这两个望孙成龙的老人家面前。
于是道:“爷爷考虑的是我木家和李家在未来孰优孰劣的问题吧。”
“猜得很对。”木老爷子慢慢地点了点头,又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问你这话的意思喽!”
又一次,老爷子用的是感叹句。
盼珊心中苦闷:您老就不能给我留一次后路么!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小丫头的嘴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爷爷是想让盼珊也参加这场比试?”
“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会一会这与我木家在鸾天并驾齐驱的李家?”老爷子的话当真是极具诱惑力,险些就让盼珊毫不犹豫地说好。
原因很简单,每一个修炼者都渴望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表现自己,让别人肯定自己。
而这次比试,就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半年以后赶赴烨城观战的绝不会只有木李两家,到时候全鸾天甚至全大陆的宗族都会有人来观战。
那些老狐狸们还想着借此机会稳固自家宗族在鸾天的地位,怎么可能不昭告天下,再者,有太多人明里暗里关注这他们,这些“眼睛”都是逃不过去的。
“爷爷,我现在仅仅是个刚刚入门的赋童,半点天赋技巧不会就算了,赋力多少至今还是个迷!
在这种情况下,我连自保都是问题,更别说去烨城逞威风了,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盼珊越想越觉得木江浩把自己神话了,不然谁会撺掇一个菜鸟闯深林呢?
木江浩哈哈一笑,道:“我还担心我们对你一直只有夸赞会害你,让变得骄傲自满刚愎自用,看来是我想多了。”
盼珊耸耸肩,表示不置可否。
木老爷子忽然神色一转,严肃道:“如果我建议你去呢?”
盼珊愣了,她本以为显示能够让眼前的老爷子妥协的,可是她算偏了,木江浩根本不在乎!
见盼珊讷讷地不说话,老太太把话头接了过去,一边往茶盅里续茶一边道:
“老幺啊。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或许所有人都认为你爷爷是在痴人说梦,可奶奶还是想说——半年以后的胜负结局,有你和没你完全不同!
你爷爷是个痴人没错,却只是痴在对修炼的狂热,而绝非是心中毫无计较的主,他对你的看重,木本水源上下没有一个看不明白。
你有你得天独厚的地方,那将是你独一无二的制胜法宝,你还怕什么呢?”
盼珊低着脑袋,好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道:“我现在还不够强,保护不了我想要保护的东西。”
她的目色骤然苍凉:尽管,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花采儿以为盼珊是因为多属性修炼者大多早夭的事情而踌躇,于是向老伴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木江浩看着这个平日里极尽调皮捣蛋的搅屎棍现在却是一副霜打后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
可尽管这样,他还是不能放任这个被木庭钰和黛月明雅一直呵护的孩子就这样单纯下去。
别人把善人做尽了,他只能扮演黑脸!
“老幺,没有经历磨砺的人,永远不可能强大,更不可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一切。
懦弱者不是因为没有力量而懦弱,而是因为他们的心不够强大!”
言毕,老爷子合上眼,挥手让盼珊回去自己理解。
盼珊一步步地迈向房间,一步步地思索自己何去何从:
如果没有参加这次比试,她是输在心志上,可参加了,她会输在能力上——怎么着都是输!
卧房内,盼珊趴在床上纠结,月色明净而撩人,此刻却记不起她一丝偷跑出去的冲动。
盼珊始终不敢正视自己是一个修炼者的现实。
不是因为害怕忘记自己拥有着异界的灵魂,也不是害怕自己会死在修炼与历练的路上。
但,她就是害怕,就是因为要认真所以害怕。
要一个随性而玩世不恭的人认真太难了,就好比将一匹习惯了在原野上奔驰的野马禁锢于一间小小的马厩一样。
心灵所受到形抑比其它都要来的残酷。
盼珊翻了翻身,手臂碰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她翻翻找找,终于在里衣的口袋里找到了它。
一块弧形的石头。
盼珊再次想起当初阿娘将它交给自己时说过的话,她带着这个东西的事情,谁也不能告诉。
两只小小的手把玩着那块东西,盼珊突然一笑。
或许,这就是她想要保护的“东西”,阿爹、阿娘、哥哥、盼晰……还有自己未曾蒙面的亲生父母。
盼珊并不意外盼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虽然在、不知道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但她确实是从心底想要对自己好。
这是直觉,一种她一直都相信的直觉。
不管隐藏在表面背后的世界有多么的可怕,不害怕、不犹豫的走下去才是破解之道。
盼珊将石头收好,双手枕在了脑袋下面,乌亮亮的眸子早已不见了刚才的混沌——她已经做好了自己的心理建设。
说风就是雨,盼珊跳下床踢踏这鞋子就往楼下跑。
“爷爷,奶奶,我想好了!”
老两口仍旧在客厅里,丝毫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看样子像是一直在等她想清楚。
木江浩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有丝愉悦的光芒划过。
他一脸严谨地问道:“想清楚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盼珊缓了缓因为运动和激动造成的气喘,道:
“我想请爷爷将盼珊训练成一名合格的修炼者,我要在半年之后有足够的实力去参加木李两家相约的比试,我要借这次机会清楚自己真正的能力!”
“哦?”老爷子神色不变,但微微抽动的嘴角还是说明了他此刻是在强忍着笑意。
“仅仅半年,不要太强人所难!”
“爷爷都相信我没问题,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死在对战场上——九年之后,又是一个好儿童!”
本来她是想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奈何,年龄和性别都不允许……
“瞎说什么?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还等着你孝顺我们呢!”老太太一听这话,急的直跺脚。
“奶奶,我瞎说的,老天爷才舍不得让爷爷奶奶少了我这个开心果呢!”
尊老爱幼是美德!切记切记。
“别高兴的太早,你只有通过了木家的自行选拔才能参加比试,你有信心在众多少年中争得一席之位么?”
老爷子已经露出了狡猾的本性,这分明就是用激将法让盼珊坚定信心!
盼珊无所谓的一笑,回道:“半年不是半个时辰,付出就会有回报。爷爷,别再泼我凉水了,不然我反悔了您的如意算盘就白打了!”
“好好好,你有理!看来我这把老骨头又不得清闲喽!”
老妇人被逗笑了,骂道:“活该!”
老爷子被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骂的哭笑不得,的确,他就是自找的。
盼珊再次回到卧房,一上床就哀叹道:“木盼珊同学,这也是你自找的!”
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明天还要去找盼晰,又是一个挖好坑在等着她跳。
没办法,就算真的是坑,只要那人是盼晰,她都会去跳。
谁让,那仿佛来自轮回里的相识之感如此强烈……
第二十六章 灵兽血统
郎朗的日头高悬空中,那炙热的温度却让人觉着它近在咫尺。荷叶萎蔫在池中,游鱼深潜,也看不见了那活蹦乱跳的青蛙。
“奶奶,我晚饭前回来!”盼珊迈着方步,咂了咂油渍麻花的小嘴,正好借去赴约溜溜食儿。
说到去找盼晰,盼珊还真不知道上哪里找她,昨天是在训练场,今天最好先去那里看看。
今日的训练场一如昨天一般热闹,盼珊一进去就被众人的视线裹挟的寸步难行。
盼珊远远望见盼晰仍旧独自在修练场的一脚进行她的外家之术,便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奔上前去。
其实,木家的孩子们甚至有些大人们,对盼珊一直格外的好奇。
在他们眼中,她就是被木老宗主养在亭台楼阁之间的一只贵重的金丝雀,永远裹挟着一层揭不开的神秘面纱。
而对于那些曾亲眼看到她李漠当面对峙的人来说,她直接面对凶神一般的人的勇气和从容应对的镇定,都令他们心悦诚服。
她就是一本看不尽的故事书,时不时的会有一两个不可思议的情节跃然眼前,虽然跳脱,却毫不生硬。
仿佛,整个故事就是因为她这个变数的存在而精彩。
木盼晰也看到了一路落荒而逃的的盼珊,停下自己的动作,迎着盼珊走去。
“走吧,我带你去个不会被人盯着的地方。”冷淡的语调,一如昨日。
“哦,好啊!”盼珊习惯性地去拉她的手。
盼晰一怔,她被盼珊的动作吓到了,接着,是被她掌心的温度烫到了。
感觉到盼晰姿态的僵硬,盼珊才发觉自己的行为鲁莽了,有些人是不愿意轻易被人触碰的。
可是,拉都拉了,再松开反而更尴尬。
盼珊心中一横——我是小孩我怕谁!有些人之常情的东西不懂也是很正常的,反正,她脸皮够厚就没问题。
盼晰或许是被盼珊掌心的温度融化了心中的芥蒂一般,微微范谅的手指握紧了盼珊的小手。
文昊站在不远处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人刚刚的互动,温润如玉的眸子再次蒙上了不解的光芒。
大概十来分钟后,盼晰将盼珊领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园中还有不少生长着的新鲜蔬菜。
盼晰驾轻就熟地来到一块平滑的石头旁,与盼珊一并坐在了上面。
“盼珊,是么?”盼晰双眼犹豫地看着某处,并不直视盼珊的眼睛。
“喔,我是叫盼珊,姐姐你还真是不关心我呢,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盼珊一厢情愿地撒娇,奈何对方不解风情。
“盼珊,你说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盼珊愣了愣,望着木盼晰,不知该不该问自己想问的事。
“蓝色,姐姐的眼睛是蓝色的。”
盼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真的么?”
“千真万确!”盼珊的心跳在这一刻猛然加快,噗通噗通的声音震得她不住颤抖。
还好盼晰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一旁盼珊的变化。
突然,盼晰将盼珊搂在了怀里,楼得很紧。
就在盼珊觉得自己就快要被累死了的时候,盼晰才松开了她,映入盼珊眼帘的,是盼晰已然梨花带雨的脸。
盼晰虽然只有十岁,却又一张精致得不像样的脸。
两道清泪挂在脸颊上,长且浓密的睫毛上还带着未滴落的泪珠,幸亏盼珊是个女孩,不然她认为自己一定会爱上盼晰的。
盼珊真的很想问问她,有没有人看到过她哭的样子。
但是,非常显然的,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盼晰自知失态,娇喘着开口道:
“我终于等到你了,终于,终于……”
她一连说了三个终于,盼珊都快觉得自己让她等了三生三世一般。
“姐姐,你说你在等我?”盼珊抬手擦了擦她的泪水。
“对,我在等你。”盼晰也不阻止盼珊的动作,人有眼前小小的丫头伸直了手为自己擦泪。
“为什么等我?
嗯,或者……是你认错人了,其实你要等的人根本不是我?要不就是,就是……”
盼珊一开口就后悔了,一般让人等了很久的一个孩子,身后都背着血海深仇,人家是在等待他抛头颅洒热血地为家族报仇,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不巧的是,盼珊至今还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没错的,只有拥有灵兽血统才能感知其他拥有灵兽血统之人的特别之处,比如说,我蓝色的眼睛。”
盼珊简直不敢相信,盼晰居然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
“可是,也有很奇怪的事。”盼晰突然想到了什么,却犹犹豫豫的没有说。
“嗯?什么奇怪的事?我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拥有灵兽血统不够奇怪吗?我突然由纯正的人类变成了其他动物甚至杂交产品不奇怪吗?我……”
看的出来,盼珊强大的心理还是承受不了如此的冲击。
“我说的奇怪,是我没有发现你身上特别的地方!”
盼晰及时的打断了某只的胡搅蛮缠,干脆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我——啊?我特别的地方?”盼珊想了想,中规中矩地举手发言道:“个子小算不算?”
盼晰一脸看见疯子的表情看着盼珊,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怪了。
可扫视到她纤尘不染的眼神时,盼晰就像是被谁摄取了意识,喃喃道:“你几岁了?”
盼珊回答的很认真:“差不了几天就十岁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
盼晰再看看盼珊四五岁的个头,觉得这也算是特别之处了。
然后道:“以后,我会保你平安的。”
顿了顿,又道:“虽然我是个无赋者,但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丝毫的伤害!”
“无赋者?和奶奶一样的无赋者?所以你才练习外家之术对不对?”她瞬间想起的就是与自己心意相同的花奶奶。
“是,也不是。宗主夫人和我表面上都是天生的无赋者,但是在内里,我们完全不一样。
我是因为在赋力积攒不到天赋要求的程度而无法开启天赋,而宗主夫人却是根本没有天赋。”
盼珊点点头,理解道:“也就是说,你是有机会进行修炼的,而奶奶是完全没有机会。”
“对。”
盼晰渐渐回复到平常的样子,这让盼珊大感失望。
她在有感情起伏的时候是很美的,就像是失落凡间的仙子,一颦一蹙都有着别人没有的韵味。
忽然一阵凉风袭过,树叶飒飒作响,盼珊额前碎碎的头发帘也四散飞扬。
或许刚刚的盼珊的表现并没有盼晰来得分明,再加上不断的插科打诨,任谁也不会认为这件事对她的影响会有多大。
可事实上,并不如此。
只不过,这一阵风的突然到访,将她的忧思一并洗去,不留痕迹。
盼珊跳下石头,朗声道:
“放心吧,我也会尽力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操心的,当然——我也会保护你的!
我们一起来保护彼此好不好?”
隐含的语意是——我相信你,相信到我可以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你。
盼晰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盼珊笑了笑,挥挥手,“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咱俩这是真情告白么?弄得这么煽情。
好了,你要问的问了,我不该知道的知道了。
唉,真是的,我知道的太多了,这样很不安全的!”
盼晰看着盼珊小小的脑袋晃来晃去,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那些她听不太懂的话,只觉得眼前的盼珊越来越让她想要亲近——她从未对别人有过的想法。
木老爷子给盼珊放了三天的假,她是一丁点儿都没浪费:
第一天,她给所有木家孩子放了假,结果街头“巧遇”李家的孩子,就此引发了一场当众斗殴,最后由两家约定一场半年之后的比试结局。
第二天,她去赴了自己和木盼晰定下的约,结果捅出了自己拥有灵兽血统的惊天秘密。
第三天,她把烟波浩淼里所有的青蛙赶进了一小片水域,众青蛙一同震耳欲聋的叫喊声把正在午休的老爷子吵醒了,结果是她领到连续七天站墙根一个时辰的惩罚。
此时,是她假期后的第一天,她正在完成老爷子留下的不能不完成的“任务”——站墙根。
因为昨天已经站过,今天盼珊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又酸又乏的感觉一次又一次提醒着她:
以后千万甭再干那么缺心眼儿的事了,要干也得拉一个替罪羊,不然多可惜——这大好时光只能干在太阳底下站着!
盼珊想起了当年上中学时要背诵的名篇: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现在她才明白,这一千古名言的前半段就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