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没有来？」绝美少女再次地蒙面，面对着两个穿着一黄一黑的老者，却是并无多少敬意。
当然，因为某种因素，她也并没有表现得让人觉得她很在意这件事。
卡谬萨灵与辰容自然不会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女代表着什么意义，是以丝毫没有倚老卖老的意思，只是脸泛无奈，以及一丝愤懑地回答着少女的问题。
几句下来，却是没有什么交集。
卡谬萨灵却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忙问：「不知……您怎么会突然驾临敝会呢？」他想，这女孩可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特地来此总不会是为了一个新人奖得主的「迟到事件」吧。
他想得其实也不算错，因为少女是为了新人奖得主的「奖金事件」而来的。
自然了，蒙面少女不可能这么说。
是以她闻言只是淡淡地道：「没什么，我只是接到消息，据说七杀组会在等会儿整个展览结束之后伏击他……啊……」说到这里，她突然一声惊叫。
卡谬萨灵与辰容闻言，也俱是瞠眼一震！
好歹混了百年开外的修玄界，他俩自不会不懂少女为何惊叫。
如果楚痕界准时到场，那七杀组便应是按照计画在展览结束后伏击；既然他现在没有准时到……
那很可能就会是已经遭到了----
中途截杀！！
※※※※※※※※
布召遥看完了最新的情报，微微地愣了半晌。
他现在正坐在一张木制摇椅上，若有似无地摇晃着……
眼神彷佛没有焦距，右手轻轻地在大腿上打着节拍。
啪……
啪……
啪……
啪……
良久。
他终是缓缓地吐了口气，喃喃自问：「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如果，你本就不会死，我又何需帮你一把？
如果我真不帮你一把，你……又是否真的会死？
若非我帮你帮得不彻底，你，又是否会伤得这般重？
唉。
究竟，这世间一切是否真有天命的存在？
或者……都不过是所有人机遇的纠结而已？…」
当然，这些都是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
只是，他不得不永远地问下去。
因为……他是布召遥。
「……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做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如果不是，那么……楚痕界，你也就不会怪我了吧……
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或许……可以有相对的正义。
苍天不仁，是以祂居苍天之高……
若顺随天道，世间就永远等不到正义……因为正义这种东西……」
他眼中突地厉芒一闪：「人，才有！」
※※※※※※※※
当蒙面少女等人发现倒在血泊之中的楚痕界之时，已是下午三点半以后的事了。
赶到时，他遍是血迹的左肩已是爬满了起码十七八种的怪虫，被啃咬得不成样子，有几处甚至深可见骨。
所幸他胸口的起伏与身体的温度表明了他是个活着的生物，怪虫也畏惧他若吃痛醒来后就将自己杀灭，是以主要只敢啃一些周边的烂肉和饱饮汩汩而出的鲜血而已。
当然，即使如此，楚痕界的脸『色』也已如白粉抹面般极其苍白，身体的各个末端微泛青紫。
此时，众人的脸『色』皆是非常难看。卡谬萨灵接到工会的门卫被打昏丢在一旁的讯息后，终忍不住滔滔的怒火，把一群负责环境与安全的主管一股脑儿叫来，一字排开痛骂一番。
辰容一样脸『色』铁青，不发一语地怒瞪着这批人员，彷佛在斥责：「好日子过太久，上瘾了么？」。
分部遍天下的天医教也是第一时间便收到讯息，急忙差最近的分部赶至，将楚痕界移转急救。
当他们发现楚痕界手上的讯机最后一个号码后，连远在枫晴市的许阳山也被追究了，当天便丢了差事，得从基层重新干起。
而从头至尾，蒙面少女只是站在一旁注视着一切发生，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
当晚九点，天医教离图刻师工会最近的一个分部里。
楚痕界终于醒了。
他感到自己的状况好了非常多，竟然还算颇有精神，不免略略讶异，但总是知道自己被救了，于是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打算谢过对方。
但他的异动却是立刻被一旁的一位中年的女『性』天医教徒制止：「楚小兄弟，你现在是不能下床的，这样很容易会牵动左肩的伤势，对复原不利，我们建议你起码休养一个星期。要知道，为了治你的伤，连我们『济世堂』的东方堂主都亲自赶来出手了，要是在我们这儿又弄伤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楚痕界闻言一愣，忙问道关于自己现在的伤势情况，特别是左肩的复原可能。
在她的简单说明之下，楚痕界大致了解了。
因为蒙面少女出面的关系，惊动了图刻师工会与天医教的高层，致使自己莫名成为了非抢救不可的「超级重要伤患」，于是把天医教之中医术仅次于教主的「济世堂」堂主东方名也请到现场来动手术。
赵缃翎也是天医教的堂主，掌理的是「凝粹堂」，属于技术与『药』品的研发单位，「济世堂」则是属于真正的医疗单位了。
手术基本上满成功的，在不计灵『药』成本的前提下，勉强算是基本治好了楚痕界的伤势。
楚痕界问了下，什么是不计成本？
答案是，大约花了五十亿上下的灵『药』吧。
楚痕界听了以后觉得自己很糟，因为他竟然有着一丝「赚到了」的感觉，差点笑出来。
然后自然是忙着问道什么是「勉强算是治好」。
答案有点吓人----一般活动没有问题，但因为他的对手招式有侵蚀『性』，对于他的筋络有些永久『性』的伤害，所以随时存在有旧伤复发的可能『性』存在，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风险也会逐渐提高。
「唉，怎么样才能完全治好？」楚痕界赶紧问道，他对玄星的医疗能力还是有信心的，听到这个答案虽有些意外，但还能保持冷静。
「这个……」这位「护士长」显得有些为难，轻声道：「据说『刀剑真院』可能有办法，虽然他们是正宗的修玄大派，但这个世界上，论外科，没有超过他们的。」
楚痕界可以想见这位女士为什么为难了，毕竟最大的医『药』门派，竟然有在医术上输给别人的地方，而且竟然还不是医疗型的门派，这讲来着实有些难堪。
但他没什么同情的欲望，这种事是他们自己门派的外交问题，外人难以多说什么。只是，他还是希望得到更肯定些的答案，遂继续问道：「可能？您的意思是，并不绝对可以治么？」
护士长女士轻皱了皱眉道：「嗯，其实是可以治的，只是那种『药』很稀少，是以他们愿不愿意，那是个大问题。唯有他们门派弟子，或者对他们有所贡献之人，才能拥有这样的殊荣----当然，这是他们的说法。」
楚痕界一愣，又问：「是什么『药』，竟然可以用『殊荣』来形容？难道真的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么？」
护士长女士道：「那种『药』叫做『苏岁泥』，是种看起来像肉块的半生物，可以和人体起一种神奇的生化反应，使失去的部位增生，还原基因中初次细胞分裂出来的原貌。当然，活死人是不可能的，它只和活的细胞起作用，但人只要没死，纯粹的肉白骨却是没有问题的；其实后者我们也能办到，但是还能修补筋络的毁损，天下间据我所知，只有『苏岁泥』了。」
楚痕界越听越傻眼，他不禁忖道：「刀剑真院……感觉就是个砍砍杀杀的地头啊！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刀剑伤案例太多，才会研发出这样神妙的东西吧。但是，我一个修玄小虾米，怎么去求人家帮忙呢？难道说……我要选择加入他们么？……唉，我小学都还读没毕业啊……」
但他还是谢过了护士长，一个人独自躺在病床上，开始思考起一些关于人生的重要问题来……
第六十八节 心理调整之与楚伯对话
护士长并不知道他得了奖的事，楚痕界也还没弄清为什么会被邀请，但他并没有太在意，反正若和他有关，至慢这一两天就会明白了。
暗伤方面，当然得治，但他感到自己复原情况良好，可见短时间之内应该并不急切。
反而是这次突如其来的重伤，让他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意识----如果不是蒙面少女接到消息之后及时感到，自己恐怕就要莫名地死于非命哩！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少女产生了巨大的感激，不论对方是否无心『插』柳，总是救命之恩大如天。
----当然，目前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呼咙之下贱卖「空凝雷」，惨赔恐怕要高达百亿元的事。
总之，他认为目前最急切的，是自己的心态调整。
他回想着今天下午的战斗，就因为自己被对手的年龄弄得略一错愕，竟是险些弄丢了小命……
以他自己看过的一些与战争相关的资料为借镜，他其实明白，不论敌人任何年纪、『性』别、阵营、交情、生理状态如何，战场上，敌人就是敌人，没有任何其它的意义。
而今天他的表现，显然并没有达到这样的标准。
他的心，还是不够硬。
「楚痕界……你，还远远不够资格上战场！」楚痕界狠狠地给了自己这个评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相关的情形。
当初的雾秀荷是陌生人，被控制的雷卡兹是自己人，三大猎团冒充领头人的三人，当时甚至是自己的领导人……
那些对手只是没有针对自己个人的生命来杀灭，因此自己到现在还活着，否则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在当时的情况下若要自己的命，自己可说是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唯有等死而已。
哪怕是自己现在功力大进，较之其中最弱的雷卡兹只怕都还有相当大的距离！
他，如今着实毫无心存侥幸的空间。
在玄战天下刻意的决绝手段，某种程度上，也是他对自己这方面的自我要求，毕竟他不是真正在战场中长大的孩子----
但从自己今天的表现看来，虚拟终究是虚拟，练功还行，在心理状态的锻炼却还是远远不够！
「楚痕界，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是要来玩真的，不是真的来玩的！！」
「楚痕界，你要是想死，现在就可以一头撞死，省得到时死得更难看！」
「楚痕界，你他妈如果不敢杀，那就滚回学校当你的小学生！我看修玄界不适合你！」
……
他就这样对自己不断地指责痛骂批判着……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起码三十八次。
当然，不是他有自虐狂、强迫症，只是他清楚，心理锻炼，也是一种不亚于外在战斗力的锻炼，甚至重要『性』有过之而无不及！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他经过今天这一场刺杀，仍不能把心中的警钟敲响，那么下次等待他的，恐怕就会是丧钟！
还有，神机子早已多次的告诫他----『乱』世将至。
他对神机子这段时间以来的思路、对时局的判断已有相当的领略，除了不相信自己是什么「变数」之外，其它都毫不怀疑，因为……神机子说的内容，不论是课内的、课外的，哪怕是楚痕界开玩笑地问他一些枫晴市的小选举、小竞赛结果，只要他答得出口的、预测得出的均是完全正确，没有「近乎」！
而随着这段时间和猎团的人们交流修玄界的情形，他也越来越清楚，不管他未来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想要在修玄界混，就要知道一个最基本的原则：
「在战场上，手下留情的只有一种人----死人！」
他忍不住想起了目前最大的假想敌米尔肯。
猎团一役之后的这些日子，楚痕界急于练功鲜少出团，但和这些团员们仍有联络。他明里不显，但暗里依旧旁敲侧击地打听着，知道米尔肯表现还是相当出『色』，对陆斯基的压迫也依然若有似无，只是没有他当初遭遇到的那样激烈的场面罢了。
不过他当然并没有忘记，米尔肯当初给他上过的「那一课」……血染的一课！
米尔肯的果决、战斗力、机变、狠辣此时瞬间一一浮上了他的心头……
「如果今天对手是米尔肯，我肯定死，没有第二个可能。」楚痕界冷静地面对着。
「所以，今天下午，楚痕界这人，已死过一次！」楚痕界把青筋猛爆的拳头握得都快要出血，用所能想出的第二十八种方式咬紧牙根告诫自己----
「再没有下次！！」
※※※※※※※※
再来，他又再心理建设了一番，打算拨一通讯机给楚伯。
楚伯周末不在，明天就要回来，自己不在家中总要通知一声。
不过他心理建设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一直以来楚伯并不十分清楚他在忙什么，他总是以忙着读书之类的借口来解释。
但如今受伤在外……总不能说自己为了要坐「摩天轮」请假一星期吧？！
或许，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他可以想见，楚万钧当初捡了一个以为可以成为下一个科学家的孩子，今天陡然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修玄者，还和人「打架住院」，其中落差之大，可以想见会造成他老人家多大的冲击。
楚痕界心中明白这事儿的坦白拖得越晚越不好，但看楚万钧一直为东神文化体的教育与研究忙碌着，却总是不知如何开口。实际上，他也毫无这类经验，毕竟以往的院长爷爷那是一个人管整个院的，可不像楚万钧打点好学校上下，只为他一个人『操』心。
而楚万钧对他的帮助，可以说是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在这世界立足最重要的一环，没有这位楚伯送自己进小学、中学，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所以楚痕界至今十分难以接受自己做的事儿很有可能会让这位老人家感到不悦、尴尬、伤心，但他却又偏偏都做了。
于是他在无奈兼之些许的逃避心理之下，坦白大业便也一直拖着。
如果可以，楚痕界甚至想过，当他觉得自己在修玄界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把书好好念起来，未来可以成为楚万钧的得力臂膀……
然而，今天来自图刻师工会的邀请与七杀组的刺杀，已是一种修玄界与他的主动连结，意义上完全地不同于当初他自己主动要参加的猎团了----这让他彻底明白，他已经正式进入、融入修玄界之中，再没有脱身而出的余地。
一步江湖，无尽期。
是以，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拨打这通讯机----
已经五分钟了。
盯着楚万钧的讯机号码，他还是拨不下手。
他觉得，自己拿着讯机的右手颤抖得有些厉害，他不禁想要把它控制好再打。
好不容易控制好了，他又嫌讯机有点儿脏，拿衣服给它擦了下。
擦得讯机通体亮晶晶之后，又觉得自己打的腹稿理由不够充分，干脆重新开始想起。
终于想好了，他又觉得应该演练几次，才不会临场结巴，导致拖到楚万钧的宝贵时间……
他只觉自己很婆妈，简直从未如此婆妈过，但每件婆妈的事却又好像很重要，不做到彷佛不足以显示自己对楚万钧的尊重……
还有他心中的难份难言的歉疚。
就这样拖着拉着，直到……
夜晚，十一点零九分。
「滴滴。」
一通简讯突然地传来。
楚痕界恍神中愣是被吓了一跳，呆了会儿，才急忙打开来看。
竟是楚万钧给他的！
内容只是很简单的两句：
「孩子，其实我早知道了。做修玄者也很好啊！你就照你的意思做吧----当然，前提是，做个好样儿的修玄者，替咱们姓楚的争光！……你的楚伯。」
剎那间，楚痕界只觉自己的脑子轰地一声全炸了！
紧接着，滚烫的男儿热泪登时不可遏止地流下……一时竟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