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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第50部分阅读

    “咦!”那人叫道:“这可是御酒,你小子耍无赖,故意比我喝的多。”

    “这……”徐穆尘也是潇洒不拘小节的人,看了看那人,哈哈一笑,竟是举起瓶来,又是大口饱饮了一口,然后,才把瓶子放来,坏笑一声,竟是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表情。

    “坏。真坏!”那人真的是很随和,把瓶子抢回去,也是大口而喝,喝完之后,才长叹口气,摇头道:“真是受罪啊。”

    徐穆尘笑道:“这几天算什么?都辛苦十来年了,好不容易有下大场的机会,何谈辛苦二字?兄台,想想那些苦了一辈子,连大场边也没摸着的人,我等已经够幸运,说辛苦,也是太矫情了一些啊。”

    “你这话说的是了。”那人改颜相向,摸了摸头皮,笑道:“你也真有趣,罢了,大约你也看的出来,我不是寻常举子。”

    “是!”既然对方这么说,徐穆尘也肃容道:“兄台大约是哪家亲贵的子弟吧?”

    从对方的酒瓶,再到衣饰,还有大场里的这种傲气,这样的风度当然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了,普通人家的子弟好不容易进来,一心想的就是考中贡士,然后扬眉吐气,接着就是荣华富贵,现在的大明已经不是洪武年间了。那时候文武并重,其实是武重于文,武官的待遇福利都远远超过文官,而文官的俸禄极低,简直不够养活家小,也请不起师爷,凡事都得亲力亲为才行。

    一个知县的年俸是四十五两,而县衙门里头的马夫和柴薪差役的年俸也是四十五两,这个标准让很多文官尴尬,觉得斯文扫地,但洪武爷不是和你讲理的人,一旦贪污,哪怕只有十两,闹不好也是剥皮实草的下场,洪武年间,被杀的文官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文官倒霉的很。

    那会制科也不是正常举行,洪武爷重视的是国子监的监生,用监生,保举,查贤等诸多办法来充实他的文官队伍。想要避官不做,隐居于乡免生事非,那也是不成的。一句话,天子征召,避而不就是何居心?很多隐士,就是因为避居不理世事反而丢了脑袋,总之,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把文官们治的妥妥儿的,洪武年间号称是圣明之治,其实从那个年代活过来的文官,都得互相拱手,互道一声:“侥幸!”

    现在就不同了,表面的俸禄是没有增加,但大明的绅权很重,当了官就是士绅,少纳粮或是不纳皇粮,可以从容的兼并田土,几任县令下来就可以成为富豪,而且不象普通商户和地主那样被人宰肥羊吃,因为退职的官员也是官员,按祖制是有权参与地方事务,所以地方官也不敢随便得罪的。

    况且,文人当官都是科举中得来的,有座师,有同年,再加上同乡,势力交结,声气相连。得罪一个就是得罪一窝,除非是那些实在不上路的文官,不然的话,谁都有一群党羽的。

    再有贪污得法,加征火耗,常例银子,冰炭敬,哪怕就是不贪污,弄点印结银子什么的,也不可能一年就四十五两和三十石粮的收入了。

    现在的大明,当官已经是最佳的投资,每次开科取士都使得全天下的读书人如痴如狂,待遇当然是头一份的。

    要还是洪武年间那样,鬼才应考!

    总之,利欲熏心,进场之后能保持文思清明的,就算不得了,更加别提放浪形骸的纵情欢饮了,而且,贫家小户出来的,打扮可以勉强为之,气度仪表却是和这些世家公子差的远了,徐穆尘眼前这个。肯定是一个大家公子,甚至是勋戚之后,从昨晚起,他就已经看了出来,并且深信不疑。

    果然,对方洒然一笑,站起身来一揖,笑道:“弟王增,靖远伯王讳骥之嫡孙。”

    “啊!”徐穆尘虽然猜对方是勋戚,不过居然是赫赫有名的靖远伯之后,还是叫他吃了一惊。他也连忙起身,还了一揖,起身之后,才正色道:“失敬的很,尊祖父真的是久仰了,允文允武,国朝柱石重臣!”

    “唉,”王增夹了夹眼皮,很有点调皮的笑道:“我这一生,想要追上我祖父的功绩,怕是难了一些啊。”

    “这个……”徐穆尘很想劝慰一番,但想来想去,也只是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王兄,就不必说这种风凉话了。”

    他虽然敬服对方的家世,说起话来倒还是不大客气,王增不仅不怒,反而喜道:“徐兄,我和你对脾气,其余的一些同年兄弟,要么假惺惺的装硬气,要么就是一见小弟就巴结,要不然就是敬鬼神而远之,好象沾了我就是巴结权贵,天可怜见,我若是权贵,又何必来遭这份罪。”

    徐穆尘听他说的有趣,不觉失笑,但他摇头道:“兄这种身份,将来袭为伯爵是注定的事,下不下场,其实不相干的。”

    这倒也是实情,但王家的私事,又何能解释的清楚?王增张口结舌,正不知道如何措辞的时候,好在。有人来替他解围,却是几个号军来送饭来了。

    他们枯饮无聊,正好饭也来了,徐穆尘跑去看看,只见年锡之也写完了一诗一题,第二题也已经开笔,于是做好作歹,把年锡之也抓了来,王增倒也知道年锡之的事,因安慰道:“年兄,不必着急,有佳木从中设法,令尊可保无忧,不仅无事,可能仕途还会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就是了。”

    “咦!”年锡之大为惊奇,问道:“王兄,与张大人相识?”

    “岂止相识!”王增习惯性的眨眨眼,笑道:“我和佳木相交莫逆,其实是没换帖的兄弟一般。只是我文他武,走的路子不同罢了。”

    “哦!”徐穆尘这会也是恍然大悟,他笑着问道:“适才所夸说的人,是不是张大人?”

    “当然是他喽,不然还有谁?”

    徐穆尘抚掌大笑,只道:“适才你说,我还颇不服气,因为我觉得,能比张大人还强的人,我还真没见过。现在一说,可见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原来你说的,和我心里想的,竟是一人,来,王兄,为这个我们就得干一口。”

    王增却是一把将酒瓶抢过来,自己仰脖大喝,没几口功夫,一瓶好酒就已经见了底。他把酒瓶一扔,才笑着道:“这玉露春酒太淡,进场也不敢多喝,这可不能给你留了。也罢了,出场之后,我来做东,我们好好喝几场好了。”

    “一言为定。”

    三人嘻嘻哈哈的说定了,引得四周正埋头苦思的举子一通白眼,不过饭车过来,大家也就纷纷出号领饭,气氛一时轻松起来。

    贡院的饭,比乡试就强的多了,乡试时,饭里全是瓦砾碎石,用的也是吃不下嘴的糙米,再清寒的举子,也会自己带着饭食到贡院里来做饭,不然的话,三天下来非得把自己噎死或是饿死不可。

    会试毕竟是考的举人老爷,身份不同,地位也高,待遇当然也就更加提高。饭,是蒸出来白粳米饭,用一个个瓦罐子装着,正热腾腾的冒着热气。

    至于菜,那就只有一道,宽汤烧的红烧肉,隔着几十步远,都能闻到浓郁的肉香。

    饭香肉香传过来,王增也是食指大动的样子,他笑着道:“贡院的饭也很有名,父亲不曾中举,常被祖父拿贡院的饭来奚落,而今我可要尝此味了,回去之后,倒是要和祖父好好说道说道。”

    国家抡才大典,王家的爷孙居然是这般模样,徐穆尘和年锡之都是哭笑不得。

    不过,从昨夜到现在,早晨是吃了一小碗米粥,不过配菜犹佳,是张佳木特别馈赠的一小碟咸辣椒,这东西存着很少,多半留种,虽止一小碟,不过张佳木请客为的就是给辣椒造势,现在京城之中,到处都知道锦衣卫的张大人弄来了稀罕玩意,一斤辣椒比一斤黄金还贵,两人得此一碟,当然已经是感激涕零了。

    现在有肉有饭,自然要吃得一饱,于是三人盘膝而坐,等号军送上饭来,就是一起开动,大快朵颐起来。

    等吃完饭后,年锡之先告辞,他不象眼前这两人,王增是家学渊博,王骥自己就是永乐年间的进士出身,学问当然是好的,府里也请了大批的儒士来教导王增,所以王增虽然年纪不大,比年锡之还小很多,但是论起学问,王增就比年锡之强的多了。

    徐穆尘则是天赋最佳,过目不望略有夸张,但下笔千言倚马可待,却也是差不离。三人之中,年锡之心思最重,所以吃完之后,就第一个回号里继续苦思写作了。

    倒是徐穆尘现在知道了王增的身份,想了一想,决定把刚刚的发现向着王增和盘托出。

    第199章 意外发现

    王增毕竟是见多识广。徐穆尘说完之后,他就笑道:“想来也没有什么,也就是闲谈说到了,说他们形迹可疑,现在也没有什么实证,我等在场中又有什么办法?”

    他又想了想,接着道:“你亦不必揭破此事,总之,等出场之后,看看有没有异常再说。再说了,佳木是什么人,比消息灵通,还能和他比?你把几个人的号舍记下来,我敢保,三日之内,祖宗八代也查的清清楚楚。”

    “这个倒是了。”徐穆尘一想也是,他是打算给张佳木效力的人了,锦衣卫的厉害之处当然也是清楚的很,这年头的锦衣卫当然没有什么先进的侦察手段,但靠的就是肆无忌惮和没有约束的权力,再加上经验丰富又足够的人手。别说三天了,最多一天时间,那几个举子的详细情况就会摆放在张佳木的案头了。

    尽管如此说,但他心中还是略觉不安,可是又说不出什么来。

    当下有点讪讪的,和王增又闲扯了几句,徐穆尘就道:“时辰不早,我还有一题,王兄似乎也是,不如把文章写完了再说也好。”

    “嗯,也是,兄请自便。”王增看出来徐穆尘有投效锦衣卫之志,他颇不以为然,文官一旦到锦衣卫这种地方效力,名声可就毁了,同年什么的也就没有了来往,虽然张佳木看起来显赫,但厂卫就是这样,皇帝信任,就是举荐个尚书也不是太难的事,但如果得罪人太多,一失信任,立刻就是破家身死的下场!

    王增这些天冷眼看下来,张佳木毕竟是张佳木,行事果决之余,又不乏机变和仁德,所以虽然用事已经不短时间。但除了那几个老对手,基本上也没有添什么新仇家,所以有些想劝的话还没说出来,彼此心照罢了。眼前这位,有心想劝两句,但又怕交浅言深,凭白得罪了人,而且传到张佳木耳朵里,也很不光棍,不是朋友之道。于是想了再想,到嘴边竟是无话可说,场面略显尴尬,于是和徐穆尘拱一拱手,两人分开,继续做题。

    这一次,徐穆尘的心再也定不下来,从午后咬牙切齿的开始写,腹稿到傍晚才定了下来,遣词造句时艰涩无比,半天才能成一句,等一篇文章草草写成时。天色早就黑透,晚饭也送了过来,他也无心享用,只略吃了几口,就一壶接着一壶的喝茶,等文章出来,自己看了一遍,徐穆尘摇头苦笑,心道:“这般文字,如何能中?”

    心中烦闷,好在之前做的几篇都很不错,一篇不成,不妨推倒重写。时间还早的很,有不少举子也就是完成一题一诗,到交卷的时候能草草完篇就算不错。贡院这里,一场三天的时间对文思敏捷的人当然是太久,但对普通大众来说,时间不仅不是太久,相反,还有不足之感。

    徐穆尘原本交卷极快,今天如此,心情当然颇为烦闷。听听不远的打更报时声响,时辰已经不早,马上就要起更,他喝水太多,心里一烦,将笔一掷预备去茅房出恭,谁知用力大了一些,那笔上狼毫着墨很多。一下子就污了写了满满一张纸的草稿上头,徐穆尘气急反笑,将背一舒,骂道:“真真蠢才,蠢才!”

    心中烦忧无可排解,索性就出了号房,反正做的也不满意,拿起来团掉一扔算了。

    号舍之外已经是漆黑一片,只是那挂着号舍两头的羊角风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春夜风大,灯烛都被吹的摇摆起伏,偶尔看到有人路过,照起长长的人影,教人只觉得诡异阴森,想想贡院里的各方神道,恩怨二鬼,真是有畏惧之感。

    现在正是快起更的时候,大多的士子都在休息,只有少数人还在挑灯夜战,从一间间号舍过去,神态各异,小小贡院,也是人间百态。各自精采不同。

    一路看过来,徐穆尘心中的烦忧也少了不少,只是心中有事,不免还是神情郁郁,路过早晨的那几间号舍时,徐穆尘心中一动,忍不住放轻脚步,一边走,一边伸头探脑的打量。

    倒也是怪,三间连号里头空空荡荡,什么也瞧不着。支的铺板和写字用的板都好好的放平了在号舍里头,火烛,毛笔,试题草纸,还有装着吃食杂物的考篮,这些东西倒是一应俱全,都是好好的放在地上,但除了这些杂物,号舍里头的人倒是一个也没见,只留下杂物和空荡荡的号舍。

    没来由的,徐穆尘只觉得心中一沉,暗自道一声:“坏了,这几个贼厮鸟不知道干什么阴私勾当去了。”

    其实号舍无人也是常有的事,出恭放茅,解闷闲聊,甚至喝酒取乐,都不算什么太稀奇的事。有人笔下快,两天不到就写完,但没有开门放人时就只能在里头等着,闲着无聊,当然四处转悠,找些事来解闷。但徐穆尘心里清楚,眼前这几个人,绝非这种情形,早晨见他们,一个个卷上雪白,都不曾着墨,他倒是不信,就这么一点时间,就能写完三题一诗?这般捷才,早就是名闻天下的人物,这几个号舍中人,他也略打听了一下,虽然也是山西来的举子,他和年锡之是听也不曾听过,如此这般,就能这么快把卷子写完?他却是打死也不信!

    心里起了疑。徐穆尘索性不去屎号,就顺着这几个号房一直向前,走到永巷西头尾端,先听到几人说话的声响,接下来,鼻中感觉异样,嗅了一嗅,徐穆尘神色一变,他已经闻了出来,鼻中味道,是桐油!

    若是一般人,此时自然是大叫起来,但徐穆尘毕竟不是凡俗之辈,不然的话,张佳木也不会看中于他了。局势险恶,他只是偷偷探头一看,果然,那几个举子躲在暗处,手中每人都是鼓鼓囊囊的一团物事,借着角落里的羊角灯的微光一看,却是浸透了桐油的棉布,还有一些火镰火石的引火物。

    一看之下,饶是徐穆尘自制功夫甚强,还是忍不住汗毛竖起,只觉浑身一紧,差点儿就叫出声来。

    这几个举子甚是歹毒,这贡院的号舍除了底座是砖砌,上面的顶棚,隔板,木栅,几乎全部都是木头所搭建,而且时间久了,都干化的厉害,春天又少雨大风,有这么一些浸透了桐油的棉布引火,四处一丢,只消片刻功夫,贡院之内非燃起泼天大火,断然施救。

    虽然贡院中到处都有一人多高的大缸,里头储满了水,就是害怕失火时难以施救,但那是正常火灾,偶有举子不小心,或是翻了烛,或是倒了炉子,一旦有警,附近的号军提桶来救,一般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倒是正统年间,贡院施火烧了一排号舍,也死了几个举子,当时皇帝尚且年幼,王振用事,知闻此事倒没有怎么样,就是责罚了当值的锦衣卫官员和贡院号军,再有,就是监察御史和几个主考官,因为当时指挥使马顺是王振的人,自然会加以维护,当时正是王振一手遮天之时,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

    现在这样,几个举子用引火物这么一点火,火借风热,立刻就是无法扑救的大火,火势一起,这贡院几乎全是木制建筑,又有几千举子,这么一乱,到时烧死的人,可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历史上明朝贡院在天顺七年有过一次大火,烧死的举子有几十过百人,因为事出突然,监察御史又碍于规矩,没到时辰绝不开龙门放人,结果火势虽然不大,烧死的人却是不少,今天又是有人故意纵火,真的烧起来,死的人可就不止几十上百这么简单了。

    那几人却不提防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们,春夜寒气颇重,几人猫在这里也不短时间了,其中一个矮胖子禁不住搓了搓手,低声道:“怎么样,现在能动手了吧?”

    “还不成,”有个瘦子气度沉稳,显然是这几人的头儿,他摇着头道:“还早,贡院外头有人接应,但里头的号军咱们可没办法,遇上了,脱身不得,抓了砍头,就是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