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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夫有方第2部分阅读

    摆在墙边的一张床上躺了个人,应该就是秀绢了,于是走上前。

    “……少夫人?”头上缠着白布的秀绢见到主子,连忙坐起身来。

    “少夫人不该到这里来的。”

    她看着眼前的女子,既然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应该是最熟悉的面孔,不过还是没有印象。“你是……秀绢?”

    秀绢疑惑地看着青儿。“少夫人怎么了?”

    “大夫说少夫人似乎受了惊吓,所以忘记以前的事了。”青儿说。

    闻言,秀绢一脸难以置信。“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少夫人真的不记得了?”

    “这件事你就别管,好好地把伤养好要紧。”湘裙也想知道为什么,无奈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听说意外发生时,是你用身体保护了我,真的很谢谢你,秀绢,你是我的大恩人。”

    “少夫人别这么说。”她受宠若惊地说。

    湘裙轻轻一哂。“我也会跟管事说一声,等你还有那天驾驶马车的阿良身上的伤势都痊愈之后再开始工作。”

    “多、多谢少夫人。”秀绢又和青儿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也察觉主子真的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主动,而且想法比以前大胆多了。

    她颔了下螓首,转身出去了。

    站在外头的院子,湘裙眯眼望着刺眼的阳光,明明是夏天,额际还沁着薄汗,可是心头却发冷。

    已经第三天了,她的脑子里除了这几天见到听到的事,意外发生之前的记忆,还是想不起来。

    是不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为何想不起来?”湘裙十分厌恶这种无助感,彷佛掉进了深谷当中,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听见。

    “少夫人,药应该已经煎好了,还是先回去吧,说不定喝了就会想起以前的事了。”青儿只能这么安抚。

    “青儿……”湘裙原本打算趁这机会去跟公婆请个安,这是为人媳妇该做的,可是又忍不住却步,担心他们不想见到自己。“你告诉我,公公婆婆是不是不满意我这个媳妇儿?”

    青儿面有难色地回道:“这……这要奴婢怎么说?”

    “实话实说就好。”

    “……是。”青儿硬着头皮点头,这也是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实。

    她心口一沉,果然如此。

    “那么当初我又是怎么嫁给相公的?是媒妁之言?还是父母之命?”湘裙只能从婢女口中打听了。

    “奴婢听其他人说,好像是大少爷主动派媒婆上门提亲的,老爷和老夫人一向顺着他的意思,也就没有反对。”谁知娶进门之后,媳妇儿的表现让他们失望了。不过这些话青儿可不敢说。

    闻言,湘裙一怔。“既然如此,为何相公却要……”与我分房睡?后面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件多么难堪的事。

    湘裙左思右想,就是想不通。

    难道在意外发生之前,她对这些事都是逆来顺受?也不曾努力去讨公公婆婆的欢心?更没有尝试改变相公的决定?

    “万一我永远都想不起以前的事,也要照着原本的日子过下去吗?”湘裙蹙起眉心,在口中低喃。

    不期然地,一个稚嫩的嗓音叫唤着——

    “娘!”

    她本能地循声望去,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长廊另一端跑了过来,而奶娘则跟在后头。

    待璇玉来到母亲眼前,就见他身穿圆领绿袍,胸前挂着一块长命锁,有模有样地拱手作揖。“娘昨晚睡得可好?”

    “娘睡得很好。”湘裙瞅着他学习大人行礼如仪的可爱模样,方才的愁闷瞬间一扫而空。

    璇玉仰头睇了半晌,像是看穿母亲心中的忧虑,俊秀的脸蛋透着深思。

    “我会一直待在娘身边,会保护娘的……”说着,便举起小手握住母亲的,来证明自己可以办得到。“娘别怕,还有璇玉在。”

    感受到握在掌心的温热小手,充满信任和依赖,让湘裙眼眶有些红了,至少在这座府里,还有这个孩子站在自己这一边,她并不是一个人。

    “教书先生要的那篇书法还没练完,小少爷该回书房去了。”奶娘也不想破坏气氛,不过还是得提醒。

    湘裙弯下身子,笑睇着儿子。“你还没练完字就的出来了?”

    “因为娘心里正在难过,所以我要赶来安慰娘。”稚嫩的嗓音有着这个年纪没有的严肃。

    她噗哧一笑。“你又知道娘在难过了。”

    “我就是知道。”他歪着可爱的小脑袋说道。

    “好,娘现在看到璇玉已经不再难过了,所以快回书房练字去吧。”湘裙只当他是童言童语。

    璇玉点了点头。“那娘陪我练字。”

    “好,娘陪你练字。”她不忍心拒绝这个要求。

    他绽开这个年纪该有的笑脸。“娘忘了书房怎么走,我带娘去。”

    “就有劳璇玉了。”湘裙牵着儿子的小手说。

    于是,母子俩手拉着手往另一头走。

    看着才不过六岁的璇玉,湘裙要自己振作起来,至少为了儿子,必须坚强起来,才能担起为人母的责任。

    当天晚上——

    湘裙静静地坐在镜台前,任婢女为她拿下头上的发钗、珠簪,以及用假发盘束成的朝天髻,最后让青丝散落在肩上。

    睨着镜中这张纤细柔美的面容,除了伺候的婢女,连相公都说她变了,不是外表,而是性情跟过去不同,可是湘裙完全不记得以前的自己,不过就算忘了,她还是她,不是吗?

    没错!她还是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少夫人该就寝了。”青儿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她轻颔下首,才从圆凳上起来,就听见房门传来声响。

    青儿过去应门,觑见外头的俊美男子,便福身见礼。“大少爷!”

    这声“大少爷”让屋里的湘裙心头微震,不用问也知晓是谁来了,于是捻起披在衣架上的背子,很快地套在身上,即便两人是名副其实的夫妻,而且已经成亲七年,不过想到在那个男人面前衣衫不整,还是会很不好意思。

    瞿仲昂低声地询问:“少夫人好些了吗?”

    “身上一些小擦伤都已经没事,不过少夫人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青儿据实回道。

    他轻摆了下手。“你先下去吧。”

    “是。”她福了个身,带上门离开了。

    第2章(2)

    待瞿仲昂来到妻子面前,端详着她的气色,确实是比昨天好多了。

    “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吗?”

    “是。”湘裙半垂着眼帘。

    “明天我会请太医到府里来一趟。”他说。

    “是。”她又想到一件事。“听说那天的意外,害荣国公夫人也受了伤,我正想找一天登门道歉。”

    “不必了,我已经亲自上门致歉过了,幸好荣国公夫人己无大碍,所以不必为这事担心。”说着,瞿仲昂执起妻子的小手。“等过几天,你娘家的人到了,或许见到他们,有助于你记起以前的事。”

    “是,相公。”看到自己的小手被只男性手掌握着,面颊不由得发烫,她应该马上把手抽回来才对。

    明明才见第二次面,对她来说还相当陌生,可是又会忍不住脸红心跳,湘裙有些困惑不解,就好像脑子忘了过去的事,可是自己的心却还是记得这个男人,只要见了他,还是会忍不住怦然心动。

    见妻子脸蛋一片嫣红,瞿仲昂噙了一抹笑,很自然地伸臂将她揽近。“你只要跟过去一样就好了。”

    “过去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湘裙原本对这亲近的举动有些窘迫,不过听他这么说,马上转移了注意力。

    瞿仲昂轻扯了下一边的唇角。“意外发生之前的你可以说是温顺、听话,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乖乖照办,虽然性子软弱了些,不过只要是人都不可能十全+美,所以这一点小缺憾倒无伤大雅。”

    “这么听起来……过去的我似乎是个没有主见的女人。”她不知怎地很讨厌那样的自己。

    他轻笑一声。“要主见做什么?就像咱们成亲那个晚上我跟你说过的,既然嫁给我为妻,只要听我的话就够了。”

    “那样就是相公心目中的”贤妻“了吗?”湘裙呐呐地问。

    “可以这么说。”他承认那便是自己想要的妻子。

    “既然相公喜欢那样的我,那么为何……咱们这么多年来要分房睡?”湘裙不禁屏住呼吸,期待着答案。

    “因为我一向独眠惯了,再说……”想必妻子也忘了他天生具有“异能”的事。“我经常作梦,而那些梦境对我相当重要,不能受到半点惊扰,所以才会决定和你分房睡。”

    湘裙听得似懂非懂,如坠五里云中。

    “我有一项特别的本事,应该说老天书恩赐的能力,会梦到一些将来会发生的事……”瞿仲昂索性说得更明白些。“如果是不好的,可以加以预防,不让它发生,若是好的,便能力排众议,坚持到底。”

    这番解说听得她更是一愣一愣的。

    “也许你不相信,不过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他拥着妻子,来到床沿坐下。

    这件事太过玄妙离奇,不过湘裙也只能选择相信了。“听说当年是相公派媒婆上门提亲,是因为咱们早就认识了吗?”

    “不,咱们并不认识……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我早在梦中见过你,知道你将会嫁给我为妻,所以派人四处打听,得知你是哪一户人家的女儿之后,便让媒婆上门提亲。”自己做事向来喜欢速战速决,不爱浪费时间,在得知对象的性情符合自己的条件,又是老天爷安排的姻缘,也就不需再顾虑太多。

    闻言,湘裙不禁流露出失落的表情,本以为相公会主动上门提亲,是因为双方早就认识,或曾见过她,对自己一见钟情才会那么做,结果根本不是这回事,是她想得太美好了。

    “原来如此……”她挤出一缕苦笑。“谢谢相公坦白相告。”

    “这在府里不是秘密,不需要隐瞒。”瞿仲昂搂着妻子的肩头。

    “就算我以前的性子就如相公所言,柔顺、听话,又百依百顺,可是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的慌乱和不安,又有谁能感同身受?

    他低沉地笑了笑。“这又有什么难的?我是你相公,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她的想法呢?又有谁会在乎?

    “没有可是。”瞿仲昂不喜欢有人横逆自己的意思。“就算你真的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只要照着我的话去做,一切都会跟过去一样,你是瞿府的少夫人,我的正室,璇玉的娘亲。”

    湘裙逸出轻喃。“跟过去一样……”

    “没错。”他专断地说。

    那真是你要的吗?脑子里有个声音这么问着湘裙。

    她内心陷入强烈的挣扎,宛如有某种东西试图要冲破禁锢。

    “我……”

    瞿仲昂卸去披在妻子身上的那件背子。“最好能再帮我多生几个儿子,让瞿家开枝散叶,想不想得起以前的事已经不重要了。”

    这席话让湘裙眼眶一热,心中倍感委屈。

    这个男人要的是个“妻子”,并不是“她”。

    他根本不懂她。

    或许以前的她可以接受这番论调,也很满足嫁给这么一个有权有势又英俊的夫婿,但是对于失去所有的记忆,过往只剩下一片空白的湘裙,却觉得瞿家少夫人这个位置,只要是女人都可以坐上去,不是非自己不可。

    “夜深了,咱们该睡了。”瞿仲昂哑声地说道。

    湘裙整个人差点弹跳起来,即使忘记夫妻敦伦那档子事,凭着女性本能,还是能感受到身旁男人嗓音中饱含的欲/望。

    “怎么了?”他微讶地问。

    她下意识地用手攥住领口,唇瓣轻颤地吐出声音。“的确已经很晚了,相公也该回房去了。”

    “什么?”瞿仲昂以为听错了。

    “我说夜深了,请相公回房歇着吧。”当她最旁徨无助的时候,这个男人想的却只有自己,让她不禁又气又恼。

    他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因为……我有些不太舒服,还请相公见谅。”虽然忘记以前的事,可是湘裙的直觉告诉她,他们夫妻之间存在着很多问题,至少在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还是先保持一些距离。

    就算皇帝都听他的话,公公婆婆也向来顺着他,都要教这个男人明白,不是每件事都能如他的意。

    “你……真的不舒服?”瞿仲昂心想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身子不适,有些狐疑地问。

    湘裙盈盈一揖。“还请相公见谅。”

    “……好吧,今晚就好好歇着,等明天太医来看过之后再说。”既然妻子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便太过勉强。“我先出去了。”

    直到脚步声走远,湘裙才吁了一口气,心中莫名地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就算以前的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男人,所以不曾也不敢拒绝相公的要求,可是这样的相处方式真的对吗?

    相公只是想要个乖巧听话的“贤妻”,根本不曾顾虑自己的感受,如今的她忘了过去的一切,难道真要遵循原本的生活方式过日子?

    她要继续忍耐,重新踏上意外发生之前所走的路?

    不!以前的自己能够忍耐,可是现在不能。

    这次她要好好地教教那个男人,什么才是真正的“贤妻”。

    两天后的傍晚,瞿仲昂亲自带着王太医回府了。

    湘裙将玉腕伸到帐外,让坐在床边的王太医为自己把脉。

    “……可会头疼?”

    她在帐内摇头回道:“不会。”

    “这几天夜里睡得安稳吗?”王太医又问。

    “几乎是一觉到天亮。”

    王太医偏着灰白的头颅,思索片刻,然后继续望闻问切。“除了记不起过去的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说。

    “这……”王太医更仔细地观察脉象。

    “如何?”瞿仲昂见他表情愈来愈迷惑,似乎不太乐观。

    “首辅大人,借一步说话。”王太医收回把脉的动作。

    “到外头去说吧。”瞿仲昂领着他往外走。

    步出寝房,两人走得稍远一些,王太医才开口。

    “尊夫人除了一些气血不足的妇女毛病之外,实在找不出原因来,依下官主见,她思绪清楚,说话也条理分明,加上意外发生当时,头部未曾受伤……”他说出诊断结果。“只能说并非生病。”

    “既不是生病,为何会忘记过去的事?”连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经验最丰富的王太医都治不好,瞿仲昂实在不能理解。

    王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一点下官也无从解释,不过尊夫人既然无病无痛,不如就重新开始,又有何妨?”

    这番话让瞿仲昂为之一愣。

    待他送走了王太医,便回到寝房内。

    “你先下去。”屏退了婢女,待门扉关上,瞿仲昂才走向妻子,审视着她平静的神色,不再是张泪涟涟的委屈表情,这一点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似乎连王太医也找不出原因。”

    湘裙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因为今天是第五天了,还是没有一点起色,依旧想不起过去的事。

    “相公是不是很失望?”她轻声地问。

    “确实有一点。”瞿仲昂坦白承认了。

    “若是我永远都想不起来呢?”湘裙只想知道他对这件事的看法。“相公会休了我吗?”

    “你是璇玉的娘亲,我永远不会休了你的。”他从没想过休妻,否则早在爹娘多次提起这件事时就做了。

    她心头刺痛一下。

    “相公言之下意,只是因为有了璇玉才不会休了我,而不是因为七年来的夫妻感情?”湘裙有些悲哀地问。

    “以前的你从来不曾这么问过。”瞿仲昂忆起意外发生之前的妻子,是个凡事只会听从别人的意见,不曾表达过想法的女人。

    湘裙自嘲地笑了笑。“或者是不敢问。”

    “为何不敢?”他不曾严禁妻子说出内心话。

    “如果真的问了,相公会说实话吗?”才不过几天,湘裙已经可以感受到以前的自己有多无奈,在这座府邸里,既不讨公公婆婆的欢心,连想见相公一面,也得等他兴致来了,光是想到这些,就觉得好孤单。

    闻言,他有些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