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得你……”湘裙有些过意不去地解释。“那么除了二哥之外,我还有大哥,爹娘也都还健在,可以多跟我说些关于他们的事吗?”
阮兆铭嘴巴一开一合,像离了水的鱼似的。“你、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是。”她很抱歉地回道。
他一把扣住小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湘裙秀丽的眉心都皱了。“怎么会想不起来呢?有没有请大夫来看过?”
“好痛……”湘裙低呼一声,本能地用另一只手用力推开对方。
没料到小妹会有这个反抗的举动,阮兆铭不由得脚步踉跄,差点就往后摔倒。“你……你竟然推我?”
就连湘裙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抓痛我了……”
青儿立刻挡在主子身前。“舅老爷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这儿可是瞿府,不是你们阮家……”
“让开!我在跟你们家少夫人说话……”阮兆铭不理会她,恶狠狠地瞪着湘裙。“小妹,你真的连我这个二哥,还有爹娘和大哥都忘记了?”
湘裙轻叹了口气,然后颔首。“我连相公和璇玉都不认得了。”
“那么你也还没跟妹婿提起要拜托他帮忙的事?”他惊愕地问。
“要拜托相公什么事?”她一头雾水。
“你真的还没跟他提?”阮兆铭怒吼一声。“我不是要你回到婆家之后就马上跟妹婿提的吗?你什么时候不出意外,偏偏挑这个节骨眼?”
直到这一刻,湘裙才警觉到二哥对待自己的态度有多蛮横无礼,以前都是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话的吗?他们兄妹感情难道不好?
“你先冷静一点……”她试图缓和气氛。
阮兆铭完全听不进去。“你忘了也无妨,我重新教你怎么跟妹婿开口,只要乖乖照着我说的去做就好……”
闻言,湘裙秀容一凛,难不成身边的人都以为自己好欺负,要她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二哥,在弄清楚整件事之前,请原谅我恕难照办。”就因为不记得了,她才不能随便答应。
“你说什么?”阮兆铭大吼一声。“你胆子变大了,难不成要爹娘亲自来拜托你才行?你现在享福了,就不管娘家死活了……”
湘裙心中顿时又一阵愤怒,原来娘家的亲人都是这么看待自己的,以为她在婆家过好日子,根本不曾关心她的处境有多尴尬。
“你和我真的是亲兄妹吗?”如果连“二哥”都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湘裙不敢想象其他亲人的态度。
他马上换了一张嘴脸。“这是当然了,我知道小妹现在忘了以前的事,可是就算都忘了,咱们到底还是亲兄妹,帮自己的二哥也是应该的。”
“好,要怎么个帮法?”她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在胸口内翻滚的怒火,落坐之后便开口问道。
听小妹这么说,以为她肯帮忙了,阮兆铭也赶紧坐下来。
“咱们阮家做的那些香药、犀角和象牙买卖,可是相当辛苦,也赚不了多少银子,结果还要让朝廷的市舶司”抽解“,按比例抽分之后,什么赚头也没有了,唉!所以每年都要拜托妹婿,只要他肯开口,让市舶司免征收舶税就好了。”他把自己说得很可怜,想要博取同情。
“香药、犀角和象牙的买卖?”湘裙这才知晓娘家是生意人,因为婆家的事都还没解决,所以有关娘家的情况自然来不及问。
阮兆铭一脸笑呵呵地说:“只要你跟妹婿开口,明年照样免征舶税,最好是以后都不需要,如此一来,也可以让爹娘继续过着富贵日子。”
“相公有这么大的权力?”
“那是当然,他可是当朝首辅,连皇上都听他的话,区区一点小事,只要他开口就可以解决了……”有这个妹婿真是太好了。
看着据说是她二哥的男人,居然会这般自私,当这种人的妹妹真是可怜,湘裙用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兄长。
“他要是不肯,你就每天哭给他听,哭到心烦,自然就答应了……”阮兆铭还在面授机宜,就怕她把事情搞砸了。“要不然就快点再帮他生个儿子,以后你说什么他都答应……”
湘裙突然有股冲动,想拿东西塞住他的嘴。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斥问。
“这件事……”湘裙心想跟朝廷有关,应该事关重大,更不敢轻易答应。“等相公回来,我仔细问过他再说。”
阮兆铭收起笑脸,大声吼道:“还问什么!你只要求他答应帮忙就好了。”
湘裙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不禁蹙起眉心,有这种不讲道理的亲人,难怪她的个性会变得胆怯懦弱,若是经年累月的受到欺压,又怎么会改得过来。
“二哥忘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所以得重新厘清这些问题,再说距离明年还有很长一段时日,也不急于一时,得等我弄清楚之后再说。”现在的她可不是任由别人吼骂几声,就会乖乖照做。
“你……”他一脸不满。
“难得二哥大老远地来看我,我这就让人准备客房,住个一晚再回去。”湘裙从座椅上起身,摆出主人该有的气势说。
“你是怎么了?”见小妹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阮兆铭突然觉得好陌生。
“我不就是我吗?”她不想再让任何人瞧不起。
“你的意思是要我等了?到底要我等多久?”阮兆铭又把话题绕回最主要的目的上,不肯罢休。
“还要一个月?”阮兆铭一脸惊怒。“要是爹娘知道你没有马上答应帮忙,他们心里会有多失望,更会认为你不孝,有了婆家就不要娘家了。”
这番话让湘裙心头一凉。
那天公婆才指责自己只顾着娘家,现在二哥却说她心里只有婆家,湘裙突然很想大笑,原来这就叫两面不是人。
“该帮的我会帮,不能帮的我也真的帮不了。”湘裙觉得心里很难过,凡是出嫁的女儿,只要在婆家受了委屈,都可以回娘家哭诉,若是被娘家的人欺侮了,她又该找谁来为自己作主呢?
他怒视着不再像过去那样听话的小妹,不过一个小小的意外,居然让她胆子变大了,要是真没办法,只能请爹娘出马了。
“好,今晚我就住下,等妹婿晚上回来,也顺便跟他打个招呼,喝个两杯。”阮兆铭也想乘机巴结。
湘裙颔了下螓首,才要开口让青儿去将管事请来,声音已经在耳畔响起,竟然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少夫人有何吩咐?”
看着不知何时进厅、又听了多少的管事,湘裙已经不在乎了,只想马上让二哥离开跟前,否则难保不会亲自动手把人赶出去。
“舅老爷今晚要住在府里,就为他安排一间客房,命人好好伺候。”她绷着秀容说。
管事侧过身躯,拱起双手。“舅老爷,请!”
“哼!”阮兆铭横了小妹一眼,得要好好想想对策。
见二哥跟着管事步出小厅,她又坐回座椅上,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一时也分不出是什么滋味。
“少夫人做得很好。”青儿终于对这个向来看不起的主子另眼相看了。
“做得很好吗?”湘裙红着眼圈看着贴身婢女。
“是啊,跟以前相比,现在的少夫人可勇敢多了。”她夸奖地说。
听着青儿的赞美,湘裙心里却在苦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当晚亥时,湘裙独自坐在小厅,一面烧水泡茶、一面想着心事。
想到白天和二哥之间的对话,看来意外发生之前的自己不曾也不敢违抗娘家的意思,就只会照着他们的话,然后请求相公帮忙,无论那件事有多不合情理、有多强人所难,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以前的她真是愚蠢,居然笨到夹在娘家和婆家之间,进退不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会做的事,湘裙不仅疑惑,还很纳闷。
那么现在呢?
她又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第4章(2)
才正在思索,就听到脚步声传来,在静夜中听来格外清晰。
瞿仲昂矗立在门外,身穿翠地狮子锦所做的交领襕衫,华服美衣在他身上,看不出俗气,只显得俊逸非凡。
两人就这么门里门外凝视着对方。
也许是光线不足,湘裙看不清相公脸上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跨进门坎。“还没睡?”
“相公刚回府?”湘裙起身相迎,有些讶异他的来到。
“没错。”才进门就听说小舅子来了。
她在心中猜测着这个男人的来意。“我还以为经过昨晚的不愉快,相公不会再来这儿喝茶了。”
“我是那么小心眼的男人吗?”瞿仲昂一脸似莫非笑,假装听不懂她口气中的淡讽。“既然答应每天晚上来陪你喝茶,顺便闲话家常,自然就会做到。”
原本是打算不来了,可是方才听了管事的禀告,得知白天府里发生的经过,让瞿仲昂有些遗憾无法亲眼目睹,原以为妻子说要改变只是夫妻之间的关系,现在连对娘家的态度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实在让他猜不透,因此决定一层一层的剥开,好好地看个清楚,于是不由自主地就过来了。
待他在对面坐下,湘裙也跟着落坐,开始泡茶。
“今天见了你二哥还是想不起来?”瞿仲昂支着下颚,端详着妻子,黝黑的双眸深不见底,令人看不出心思。
她小心地将茶汤倒入杯中。“是,还是想不起来。”说着,湘裙便双手将茶杯奉上。
瞿仲昂执起杯子,啜了一口。“我想他这一趟不只是来探望你,还有其他目的才对。”
闻言,湘裙不禁扬起眼帘,瞅着对面男人噙在嘴角的笑意,像是在说“我什么都知道,就等你开口”的戏谑神色,摆明了就是等着嘲笑她。
“相公既然心里有数,又何必问?”她若真的有勇气,就该当场赏这个男人一个耳光,要他别太瞧不起人了。
妻子的反唇相稽让他不由得挑起眉梢。“用这种态度请求别人帮忙,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相公的意思是要我下跪恳求,才会答应帮这个忙?”湘裙真的被激怒了,这个男人高高在上惯了,每个人都得看他脸色,就连她这个妻子也不例外,不过现在不一样了。“那么大可不必。”
“真的不必吗?”他想知道妻子现在的想法。
湘裙昂高秀美的下颚。“不管做何买卖营生,都得按着朝廷的规矩来,走后门或靠裙带关系,并不是光明正大的方法。”这个道理她至少还懂得,只是以前的自己为何不就这么回绝娘家呢?
“以前的你总是求我看在生下璇玉的情分上,再帮一次忙,只不过一次之后又再一次,要的也愈来意多。”瞿仲昂嘲讽地说。
她不禁满脸困窘,无法为娘家的贪心,以及自己的软弱说话。“相公如果觉得为难,大可以拒绝。”
“为难倒是不会,那些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我也想要看看……”他笑得讽刺。“你的娘家能够贪婪到什么地步。”
湘裙被他说得有些难堪,还有更多的怒火。“听相公的口气,可见得这辈子从来没求过人,也没被拒绝过。”
“我的确没求过人,也不曾被人拒绝。”瞿仲昂也很坦白的承认。
她淡讽地笑了笑。“那么相公就无法体会求助无门的痛苦,不懂得什么叫做孤立无援。”
“你不是已经忘了过去的事?”
“是忘了,不过这段日子所经历的事,就已经让我有深刻的感触。”
湘裙深吸了口气。“相公要求我当个”贤妻“,那么你呢?又是个”良人“吗?”
“难道不是?”瞿仲昂马上听出她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分明是在指责自己不是个好丈夫。
见他根本不明白,也不知反省,湘裙便不再多言了。“相公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求相公帮忙了。”
“喔。”他对这一点很不以为然。
湘裙握紧手中的杯子。“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
“怎么处理?”
“就按着朝廷的规矩来,我不过是有个当首辅的相公,就算愿意帮忙,也应该适可而止,更应该避嫌,以免相公遭人非议,就算皇上有心袒护,久而久之,也会颇有微词……”这就是公婆不满她这个媳妇儿的地方,只会担心受到娘家的斥责,却没有替自己的夫婿着想,现在终于懂了。
“皇上毕竟是皇上,今天可以宠信一个人,明天也可以杀了他,因此更不可恃宠而骄。”这个道理她还懂得。
瞿仲昂一怔。
他从来不需要妻子担心这种事,也不认为她能把事情想得那么远,若哪天不高兴,随时可以把之前给予的好处全部收回,阮家就算败了,又与自己何干,更何况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不过听她这么说,瞿仲昂不得不用正眼来看待妻子,这个女人真的空了,不只有自己的见解,行为举止也变得比过去大胆,而且懂得事情的轻重缓急。
过去是否太小看她了?
以前并不认为自己的妻子有多特别,只因为注定要娶她为妻,所以只要求温顺听话,能为他多生几个儿子好传宗接代就够了,可是这一刻,面前的女人突然变得十分耀眼,不再只是个模糊的影像,让瞿仲昂感受到身为夫婿的威严受到严厉挑战之余,偏偏又移不开双眼。
“相公在看什么?”发觉对面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湘裙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面颊,还以为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当然是看你。”瞿仲昂揶揄地笑了笑。
“这是在挖苦?”都成亲七年了,还没看够?
“你总是怀疑我的话。”他扯高一边的嘴角,不怒反笑。
“那是因为失去以前的记忆,让我……不知该相信谁。”湘裙轻叹道。
“我是你相公,当然要相信我了。”他理所当然地回道。
闻言,湘裙瞟了他一眼,虽然没把话说出口,不过表情已经说明一切,那就是想要得到自己的信任还早得很。
“若这回你不肯帮忙,你二哥可不会善罢干休。”瞿仲昂当做没看到。
向来习惯主导一切,也能完全掌控,不过此时此刻的他却开始不敢小觑自己的妻子,因为不确定她还会有何出人意表的反应。
湘裙沉默了下。“说也奇怪,当二哥要我说服相公答应帮忙,我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要求,那时……我真的不认为这么做是错的,尽管他和我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可是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客观地思索该不该帮这个忙……”
说着,她用小手掩唇,灿笑如花,也别有一番妩媚风情。
“想到他对着我大吼大叫,还命令我要照他的话去做不可,那时我还真是恨不得拿东西塞住他那张大嘴,甚至一脚将他踢出大门,可管不了他是不是我二哥……真不懂以前为何不这么做,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见眼前的妻子不再像过去那样温婉乖顺,反而直接坦白,老实地说出心底话,该骂就骂,虽然言语有些粗鲁,可是这样直率的她却让瞿仲昂心跳加速,体内的血液也不禁。
夫妻七年,这一刹那,他才真正对妻子动了心。
瞿仲昂一直以为想要的是个听话顺从的妻子,说不定连自己都不明白真正要的是什么,直到心动了才恍然大悟。
“不过从二哥今天的态度来看,就知道过去也都是这样对我的,我竟然连还手都不会,任由他欺负,真是笨透了,以后可不会再这样……”湘裙傲气十足地说道:“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瞿仲昂从座椅上起身,来到她面前,这回不打算让妻子有拒绝的机会。“我这个相公可不是摆着好看,自会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相公也是同样欺负我的人,我才不稀罕你替我讨回公道。”气呼呼地当面指责。
他没想到妻子敢指着自己的鼻子骂。“我何时欺负你了?”瞿仲昂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
她娇哼一声。“相公还是一点都不明白……”
“我只明白一件事……”瞿仲昂掌心抚上婀娜有致的娇躯,也太清楚她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只要轻轻地撩拨,便会瘫软在怀中。“就是我想要你……”
湘裙发出一声抽气,想要抗拒,可是身子偏偏不听使唤。“你要……做什么?不行……”
她才发出声音,红唇就被男性嘴巴覆上了。
就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