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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86部分阅读

    在黄家书房中,搜到了一本帐目,楚风脸色铁青的把这本帐目读给马本华听,前半部分,全是某年某月某日,花多少钱从某人手中购得田土若干,花多少钱从某人手中购买女子一名——帐薄上购买田土的价目,明显低于市场价许多,一眼可知是强买、强抢,而购买女子的帐目时间,则一直持续到半个月前,大汉命令禁止人口买卖、奴婢改雇佣之后!

    后半部分,马本华听得更加胆战心惊,某年某月某日,给某打手钱物若干,让他殴打某人或者纵火焚烧某家房屋,某年某月某日,送同知马本华钱物若干,马同知“怡然有得色”,如此如彼。

    楚风拿帐薄,轻轻点着马本华的肩膀:“看来黄叔良搜刮民脂民膏,有不少流进了你的腰包啊?”

    马本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皇上,可怜我为您尽忠,只求皇上让我死在战场上,不要死在刑场上!”

    “尽忠?贪污、受贿、残害百姓是为我尽忠?”楚风哈哈大笑,手指门外的百姓:“若是他们给你机会,我就让你回战场上死!”

    “黄叔良、黄鼠狼,杀了我爹霸我娘,都说大汉好世道,马同知伴黄鼠狼!”百姓们唱起了歌谣,在他们心目中,土皇帝马同知,就是黄叔良的黑后台。

    唉~马本华长叹一声,悔不当初啊!为什么当年没有死在战场上?

    第311章 制度才是王道

    大汉四年六月初,泉州府南安县爆出大汉建国以来第一起特大官员腐败案件。从七品同知南安县马本华收受恶霸缙绅黄叔良巨额贿赂,甘当黄家保护伞,包庇纵容黄叔良杀人、强j、绑架、拐卖妇女、强买强卖等罪行,案情触目惊心,舆论为之鼎沸。

    经县法司初审,裁定主犯黄叔良、马本华、胡德彪等七人死刑,从犯二十余人从三年到无期不等的苦役,宣判之后各案犯认罪伏法不提起上诉,遂于当天由大汉皇帝御笔披红,绑缚市曹枪毙。

    南安法司葛存理发案前具文向上级报告,并且谨守律法不肯枉法裁判,得到通令嘉奖,御笔钦赐“持正禀衡”匾额一块;知南安县何保国、知泉州府刘黼身为主官不能及时查察民情,畏于豪强不敢据实上报,有失职之过,革职留任、官品降一级,三年不得晋升。

    案情在大汉国家报上披露,“功臣是怎样变成罪人的”,这个问题在民间、在官僚中、在汉军的官兵中,掀起了讨论的热潮。详细的侦办过程,还被大戏曲家关汉卿作了艺术加工,编成戏文四处传唱。

    “蒙元的达鲁花赤、色目总管们,放羊羔儿息,欺男霸女,还巧立名目收什么拜见钱、追节钱、生日钱、人情钱、撒花钱、常例钱、公事钱,敲骨吸髓的压榨我中华百姓。如果我们大汉的官员也把贪婪的手伸向了老百姓,那么他和汉军流血牺牲所抵抗的侵略者,有什么本质区别?”

    楚风的话掷地有声,以大号字刊登在报纸头版头条,配上马本华案件的详情,清晰明确的向全国上下传递了一个强烈的信号:如果某些人自恃有功,敢于站到了民族的对立面上,那就别怪皇帝不讲情面!各地百姓和清廉的官员,对贪官污吏,你们尽管放心大胆的和他斗,皇帝永远站在你们一边!

    与此同时,楚风下达谕令:对外情报工作主要由情报司主管,保安司除防范外敌对大汉的颠覆、间谍、潜伏活动,更多的精力转入监察百官,一旦接到官员贪污不法的线索,有权秘密侦察,允许使用秘密检查往来信件、派员窃听、使用卧底等非常规手段。

    出乎楚风的预料,政策在朝会上提出,大唱反调的不是刚刚在南安案件中闹了个灰头土脸的匠户系官员,而是儒林文士、故宋旧员。

    “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地方官为民之父母,皇上自该用人不疑、用人不疑,怎能一边将地方权柄授予他们,一边却令保安司暗中监察?岂不是把大汉的堂堂官员,当作了潜在的鼠窃狗偷之辈?”法部长文天祥第一个表示不满,他认为用保安司监察官员,无形中暗指大汉的官员都不是宅心仁厚之辈,随时有可能贪污腐化——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嘛!

    民政部长郑思肖从另外一个方面提出了反对意见:“读书人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学得是礼义廉耻,皇上以种种手段监察,置士大夫之颜面于何地?昔年则天女后窃唐,设铜轨鼓励告发,天下马蚤动人心惶惶,未曾大治而朝野大乱。皇上欲治吏,还须大力颁行新儒,待世道清明人心向善,则天下不治而治,官吏不廉自廉。”

    反腐倡廉的措施,居然会遭到正人君子们的反对,楚风闹了个莫名其妙,显然,文天祥、郑思肖绝对不是踢贪官污吏说话,那他们的反对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感觉桌子底下有什么拱了拱,低头一看,是赵筠穿着串珠绣花鞋的脚,芊芊巧巧的伸到了楚风脚旁边,将他踢了两下。

    琉球夏天炎热,轻纱罗裙下,露出肤光胜雪的小腿,楚风心旌摇荡,两腿悄悄一合,将赵筠的夹住。

    众位大臣看着呢!赵筠的俏脸顿时罩上层红霞,想要缩腿收回来吧,怕呆子死命夹住不放松,一用力,反被别人看出破绽;凭他胡闹吧,楚风竟然在她小腿上磨磨蹭蹭,弄得直发痒,想笑又不敢笑。

    当机立断,赵筠干脆大大方方的把个纸条递给楚风。

    哦,原来是有话要说啊!楚风讪讪的放了赵筠一马,接过纸条一看,写着两句话:“故宋不杀士大夫”,“人之初,性本善”。

    怪不得文天祥他们反对呢,原来如此!楚风立刻明白了:大宋朝优容士大夫,而自己让保安司监察百官,无疑是在他们头上悬了一把随时可能掉下来的利剑,自从科举科目从独尊儒术到百花齐放,儒门士子进身的路子变窄了,再以保安司监察他们,儒士的地位自然更低了,当代大儒文天祥、郑思肖,不反弹才怪呢。

    其次,儒学讲的是人性本善,所以基调是用道德说教让人遵守社会规范;而楚风信奉的是“不受监督的权力意味着百分之百的腐败”,任何制度都是由人来执行,人有善良的一面也有贪婪的一面,所以必须把每位官员都置于监督之下。

    但人性善恶这种玄而又玄的问题,就是新儒学的《四书新解》和《五经新编》,也没有涉及到。此时要是在朝堂上辩论起来,楚风并没有说服文天祥和郑思肖的把握,正在挠头,忽见张广甫跃跃欲试,似乎有话要说。

    张老头子在朝堂上,除了财税问题,一向装聋作哑闷声大发财,身为匠户系官员,却很少介入朝争,大约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膝下又没有儿女的缘故罢。今天见他要发言,楚风笑道:“老张从来装闷葫芦的,难得开口一次,来来来,咱们听老张说说。”

    “诸位,老头子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史记》里有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无数人当中,是言义的君子多,还是言利的小人多?文部长曾在故宋为相,然则故宋朝堂之上,言义者多,还是言利者多?”

    匠户系官员当中,张广甫昔年做过不第的秀才,四书五经读了不少,这一席话,正说到了点子上。

    王大海左手遮住右手,在只有张广甫能看见的角度,轻轻给老伙计一挑大拇哥;李鹤轩端着茶杯似笑非笑;侯德富看看未来老丈人,左右为难。

    马本华案发,主犯是汉军负伤退役的战斗英雄,不肯同流合污的则是儒门子弟,于是从民间传出这样一种声音:“打天下须得汉军的坚船利炮、火枪战刀,治天下还得正途出身的儒门士子。商人、工匠和武夫,不懂得礼义廉耻,不应为亲民官。”

    不消说,这个声音的源头在哪儿,恐怕官场中随便哪个人也能猜出几分。文天祥为人嵚崎磊落不结党营私,郑思肖心地平和老好人一个,他们二位自然不会是传言的始作俑者,但他们作为儒门子弟出身、在大汉朝的最高品级官员,无形中成为了儒士官吏的代言人。

    “关于反腐败,皇上不管制定什么措施什么法令,咱们都坚决支持,否则天下人还以为咱们工商匠户出身的官员,真不如那些寻章摘句、百无一用的儒生呢!”这是李鹤轩、王大海、张广甫等人在本次朝会前达成的共识。

    “言利者多,言义者多?”文天祥反复咀嚼这两句,一时痴了。新儒学当中,就有义利统一的论断,但接受这种论调,不就是推翻了过去的认识吗?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正气歌写的很好,但为什么留梦炎、叶李、方回、赵复,这些同样能写出堂皇篇章的儒学大师,却摇身一变投靠了蒙元异族?

    即便是写下正气歌的文天祥,也不得不承认:“天下之人,言利者远多于言义者,不管儒门士子,还是贩夫走卒,概莫能外。”他顿了顿,接着说:“正因为如此,咱们才必须提倡新儒学,用道德文章来教化万民,皇上垂拱作则,汉军将士用命,文官尽忠辅弼,终会有天下大治,人心复古的一天。”

    理想国,重现三代治世的理想国度,是千年来儒门士子的最高梦想。大汉国富兵强、民间普行教育、天子勤政爱民,正是实现这一梦想的最好时机,身为理想主义者的文天祥,毫不怀疑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能看见这副黄金描绘的画卷变成现实。

    楚风轻描淡写,却又一针见血的点在了这个理论的死岤:“但在那之前呢?世道人心的教化,从孔夫子开始,到现在一千多年了,还没有实现。即使我们能实现,大概也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够解决的,那么,这十年二十年当中,就任由贪官污吏鱼肉百姓?制度建设和道德教化,可以同时进行嘛!”

    文天祥笑了,同时进行,就是标本兼治,这无疑是一个好办法。最后,他作为法部长,提出保安司的职权,不能超越律法之规定。

    于是定下制度:保安司可以行使各种秘密侦察手段,惟有执行逮捕、抄家之强制方式,须搜集确凿之证据,经同级或上级法司许可后方能进行。

    以律法制度反腐,以道德舆论倡廉,双管齐下的反腐败运动,深入而又全面的展开。

    第312章 新政落实

    民政部护照局局长于孟华终于实现了梦想,把马车赶回了家。

    四匹漂亮的栗色马儿,高矮胖瘦一水的样儿,额头上戴着红绸子做的花儿,中间还点缀颗小指尖大的珍珠;黑漆的车厢拿桐油刷得又光又亮,上面能照出人影儿来。

    满打满算给老婆一个惊喜,他进门就叫道:“娘子,看为夫送你什么了?”

    今天逢旬日休息,夫人也没上班,正拿个绷子,给小女儿绣个荷包呢,听得丈夫声音,到院子里一看,先是一惊,后来就慢慢皱起了眉头。

    于孟华没有发现老婆的异样,团团绕着马车,左看看右看看,兴高采烈的道:“娘子,今后咱们早晨去上班,就不用和泥腿子挤公共马车了。你一个妇人家,和他们坐在一起,没来由受些闲气,现在好了,刮风下雨也不用等车,自己家门口就坐到政府门口。”

    说罢他哈哈一笑道:“对了,我还找宋文昭学了几手驾车的技术,将来为夫替娘子执鞭镫也~~”

    “来来来,你看,这马儿是波斯名种,温和得很,不踢也不叫,若是练上几天,连你也能赶着走呢!”于孟华说着就捉夫人的手,让她去摸马儿。

    一拽,没拽动,感觉到夫人手上传来抗拒的力道,多年夫妻,早已彼此相知,于孟华顿时大为惊讶,回头仔细打量,只见夫人眉头深锁,脸上神色带着隐忧。

    于孟华将夫人的手一甩,气鼓鼓的道:“往总说公共马车车厢里脏,又不愿意和别人挤车,为夫这才买了马车。怎的不但不欢喜,还摆出这个样子?”

    夫人怀疑的看了看丈夫,喃喃的道:“豪宅华服、宝马名车固然是好,可还得有福消受才是……”

    “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我好心好意买辆车给你用,怎么反倒装出副怪样子,好像我背着你娶了小妾似的?”于孟华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吼了。

    “夫君,你买车的钱,都是正道上来的?”夫人疑疑惑惑的道:“如今严打贪官污吏,咱们穷一点苦一点,挤一挤公共马车都没啥,千万别一时糊涂,撞到了枪口上,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去步马本华的后尘……”

    于孟华急得直跺脚:“嗨,为夫是什么人,娘子还不知道吗?平日里见了蟑螂,我都不敢踩,都是你去打的,贪污受贿,我也要有那个胆子啊!”

    夫人扑哧一声笑弯了腰,如此说来倒也不假,于孟华从小读书,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一个大男人,连蟑螂老鼠都怕,说到贪污受贿,他还真没那胆子。

    “啊呀!”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几步跑回卧室,从腰间锦囊里取出铜钥匙,打开红木柜子中的暗格,伸手进去一摸,脸色就不对了。

    这次轮到夫人着急了,“于孟华,你把我攒的一万八千块钱拿哪儿去了?”

    两口儿一个月薪七百,一个一千一百,加起来一千八百元,于家四口人,生活也算简朴,每月至多花五百,能存下一千出头。这一万八千块钱,是一年多来辛辛苦苦存下的,如今存钱匣子空了,夫人如何不着急?

    “买马车了呀!”于孟华莫名其妙的道:“我又不敢贪污受贿,买车子当然是用自己家的钱。”

    “你、你、你”,夫人气得想拿巴掌扇丈夫,好歹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又做了大汉的女官,终不好大白天和丈夫在院子里打架。她强忍着怒气道:“匣子里的钱,是给儿子存的老婆本、女儿的嫁妆,你把它花了,咱们一双儿女,将来光着身子娶媳妇、嫁人?”

    “一两年不就存起来了?”于孟华满不在乎,心说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前些年过了段苦日子,被穷怕了,有点钱就恨不得存起来,一文不花才好。

    因为进入大汉的官员系统早,就像张广甫从财税科长变成财税部长一样,于家两口子的品级也都不低了,工资相当的高,确实一两年就能攒出万把两万块钱。夫人张口结舌,想了想又强辩道:“大汉官员六十岁致仕,便没了薪俸,设若咱们活到八十岁、一百岁,后面这几十年吃什么呢?现在不存钱以备将来,到老了你去喝西北风!”

    “老了,老了不是有儿子女儿嘛!”于孟华哈哈一笑,终于说了实话:“娘子啊,我们财税部已经开会通知了,从现在起实行公积金制度,将来到致仕的时候,就有一大笔钱发到手上呢!”

    公积金?夫人圆睁双眼,闹不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于孟华搬个板凳让她坐下,就在院子里给她慢慢解释。

    所谓公积金,就是大汉所有官员每月须得在薪俸当中扣除十分之一,存入国库;政府也拿出同样多的钱存进去,作为补贴;到了致仕退休的时候,只要没有违法犯罪,这笔钱就发给官员本人,作为他的养老钱。

    对于官员来说,扣掉的是十分之一,将来则有政府补贴的同等数额,相当于扣除部分翻了一番再发还回来,岂不是等于涨了十分之一的工资?

    于孟华兴高采烈的道:“咱们两口儿,每月一千八,就等于涨了一百八十元工资——只是到致仕的时候,和扣除的钱加在一块,一次性发给咱们。”

    “且慢!”夫人思索一下,提出了疑问:“这笔钱有哪些情况会拿不到手呢?如果我中途不做官了,辞职离开,又当如何?”

    “这笔钱的全称叫做廉政公积金,主要为反腐倡廉之设,官员犯罪革职,就不能领取了。为夫的理解,这是从你薪俸中扣十分之一作为当头,叫你不敢不廉洁;政府拿出同样多的钱,算是你一辈子两袖清风一尘不染的奖励。”于孟华想了想,回忆会议内容,“至于中途辞职嘛,须得把手里的工作向后任交代清楚,于两年后没什么差错,方能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