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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157部分阅读

    似乎永远无法达成一致,一旦议案中涉及税务问题,就会引起旷日持久的争论,并以双方疲惫不堪收场。

    儒门对君子的要求是“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报效国家要做到奋不顾身,像这些市井之徒,为了蝇头小利就争的脸红脖子粗,各自的见识又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于他自己或者选他的人有利就支持,无利就反对,根本不顾国家大事,实在是鄙薄到了极点。

    所以他们提出,今后谏议员应该通过科举考试选拔,至不济也得要求有相当于国立小学毕业生的文化水平。

    王大海、张广甫等人则提出了另外一种意见:既然皇上曾经说过,税收是公民购买政府服务的支出,那么纳税多的人自然应该享有更大的话语权,现在让一些纳税额全年不过几块、几十块的也成了谏议员,对他们这些年纳税几十万、几百万的人指手画脚,凭的什么呢?

    其中楚风的老岳丈、大纺织商王李氏的丈夫,警部长王大海的发言最有代表性:“楚哥儿,您瞧,您做了皇上,我还叫您楚哥儿,不算暨越吧——皇上您念旧,我心里都装着呢。论商税这事儿,我家大娘子开的织布厂、毛纺厂,每年交税都上百万,其中还有您股份,说到交税您说多少是多少,从来没少交一分钱呀!偏生谏议院里几个年交税几千万把块的,也有脸瞎咧咧什么降税降税的,他也配?我看,既然军队、官员都是税赋养活的,那么谏议员就得按纳税多寡来,反正咱们王、祝、陈、郑、洪几个大商家都是您一手扶持的。还有东印度公司都是您的大股份……今后谁要敢对您说长道短的,咱先问问他交税有咱多吗!”

    这一下不得了,儒林臣子都傻了眼,要按交税多寡来选谏议员,全天下的寒门士子不都绝了指望?当下两派吵了起来。

    百代都行秦政治,自秦始皇一统天下开始,官僚体系的运作都不受体系外的监督,无论监察御史还是儒林清议,都附着在体系上而不自成一体。楚风设谏议院,以一句“纳谏在民”为理论基础,规定帝国官员不得担任谏议员,使其完全独立于官僚体系之外,这种全新的体制自然会让人不习惯,就算来自民间的匠户系官员,就算以忠孝仁义自我约束的儒门大臣,都难免对它带着敌意,而希望将其纳入自己的固有体系。

    楚风呵呵一笑,若是以科举选拔谏议员,那么和儒林清议有什么区别?只怕谏议员们见面就是师承何人,房师、座师哪位,之乎者也一番。在往后就开始党同伐异……若是以纳税额选拔,更不得了,底层百姓还有个出头的日子吗?

    正思忖间,两派大臣已吵得不可开交,文天祥和王大海一个大叫义利之辩、世道人心,一个说纳税多贡献就大,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照我说啊,这两种办法都不好,无论寒窗苦读,还是缴纳税赋,都来得轻易了。”这刚刚吵到半路上,兵部长侯德富又插了一脚,他提出了第三种方案:按军功分配:“昔日大秦以军功封爵,遂东向灭六国统一天下,北击匈奴千余里,胡人不敢南下牧马,南击百越,开湖广、南岭万里山河,如此赫赫武功,全从商鞅变法设二十等军功封爵始。如今我大汉帝国要与强大的蒙古帝国沙场争衡,惟有施法秦制。以军中授勋为依据,退伍回乡则为谏议员,监督地方官府,如此以来,自然人人奋勇争先,国中尚武风气必远迈汉唐,吾皇必能开边万里!”

    刚听了前面两句,文天祥就知道要糟。

    大汉帝国正处于战争状态。举国最重军功,军人地位也最为高尚——虽然现役军人品级最高三品,低于文官兵部长的品级,但俸禄高、提拔快,退伍后进入庶政官僚系统就不再受品级的限制,现在帝国各级政府中就有不少退伍军人,中央做到局长、地方做到州县的比比皆是,像侯德富这位文职兵部长,就是从现役军人转职来的嘛!

    象征荣誉的勋章制度、忠烈祠供奉、报纸上的宣传,都把军人的社会地位提得很高,考虑到目前军事是帝国各项事务的重中之重,那么这个建议在朝堂上通过、在民间受到欢迎的可能性就非常之大了。

    文天祥着急了,他接二连三的朝着女婿使眼色,可乘龙快婿侯德富像是没看到似的,把要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这小子,回去得收拾他,连老丈人都不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文天祥板着块脸,很不高兴。

    侯德富也是无奈啊,皇上刚才使了个眼色,我能不出头吗?唉,回去只好陪老泰山大人下十盘棋,连输十次。他老人家应该消气了吧?

    正想着呢,身后有人扯了扯衣襟下摆,回头却是李鹤轩这家伙捂着嘴直乐,嗨,这个地里鬼,什么都瞒不过他!

    无奈楚风还看着这边呢,侯德富只好硬着头皮道:“商人的金钱是汗水换来,书生的学问是墨汁,战士的勋章却是拿血换的,试问汗水、墨汁能和鲜血相比吗?如果选谏议员,应该按军功来算!”

    朝堂之上哗的一下炸开了锅。刚才还互相指摘的两派,一起把矛头对准了侯德富。

    “圣贤的思想比武夫的刀剑更有力量,华夏的伟大不是源于她的武力,而是她的文化!”郑思肖白净的面皮胀得通红。

    “没有农夫耕地、商人办厂、工人生产,哪来汉军的粮饷、刀枪和盔甲!”王大海义正词严。

    眼见侯德富成了靶子,楚风心里偷着乐呢,脸上还得装出副正大庄严的神色,双手向下虚按,大声道:“别争啦,都别争啦!”

    大汉帝国的朝堂之上虽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对这位光复华夏、力挽狂澜的开国之君,人们都给予足够的尊重,很快吵嚷声停歇下来。

    “商人、书生、军人,都觉得自己贡献大,谁也不能说服谁,咱们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共处一室,各种阶层的想法互相砥砺、互相融合,就如咱们刚才那样呢?方才我的大臣们,不一样也争的面红耳赤吗?”

    楚风此言一出,朝堂上的官员们都有些脸红,确实啊,笑话商贾、地主和农夫们为了点蝇头小利争的不可开交,可自己不也为了派系利益互相争论吗?谁又比谁高一截呢?

    文天祥还是有些不服气:“这且罢了,可咱们这些大臣,毕竟要么世受国恩,要么饱读圣人经书,知道从全局、从朝政得失的高度议论,持的是君子之争;现在三教九流选进来的谏议院,却是乌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不是太过亵渎了吗?而且老臣以为,应当选择有德耆宿进入谏议院,而不是这些贩夫走卒!”

    哦,真的如此吗?楚风笑笑没说话,他身边的赵筠发言了:“文伯伯,您还记得当初贾似道搞打算法的事情吗?”

    文天祥闻言一怔,打算法这事他是清清楚楚。

    贾似道是个大j臣。但他也不是个白痴,他非常明白一个道理:如果大宋朝完蛋,他这个大j臣也得不了好,难不成忽必烈还肯让他当大元朝的权相?

    所以他搞了个打算法,主要是清理全国各地各级官僚、地主的财富、田地,收拢起来为国家抵抗蒙元所用。这法本来是好法,可人们一则不相信贾似道,二则也舍不得拿钱出来,生生的把这个办法搁在半空中废掉了。

    文天祥却知道打算法确有可行之处,要是能切实推行下去,招募、装备起一支精锐大军,再借着李庭芝、张世杰两位杰出统帅的指挥,大宋再拖几年,甚至运气好拖到海都发难、伯颜北上,大宋朝说不定就不会亡了。

    想到此处,文天祥也就明白了赵筠的意思,“不仅贾似道的打算法,王荆公变法何尝不是好事?于民间推行却全然走了样,可惜呀,可惜!”

    楚风笑了,无论秦代行法家,还是后世历朝历代的外儒内法,“法”,也即制度,是治理国家的根本,但不管什么样的制度,执行者都是人而不是机器,在执行过程中就难免有各种各样的偏差,而且越到基层这样的偏差越大,本来的仁政,反而可能成为害民之政——这是自上而下,向上级负责的官僚体系无法避免的弊病。

    惟有谏议院制度,自下而上,把民间最基层最真实的情况以谏议折子的形式反馈回来,则朝政得失全在其中!

    “至于谏议员们出身各别、良莠不齐嘛,我好像没规定必须采纳他的谏议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何况,你们手头掌握得有报纸的,同样可以和他们笔战,大家笔头上论输赢——相信真理越辩越明。”

    楚风狡鲒的笑了笑,谏议院只是他给帝国政治体制中埋下的一颗种子,这颗种子什么时候能够发芽,成长,全在控制之中,要是有居心叵测的人想凭借这个体制做点什么,制裁他的办法,有的是!

    大汉帝国的印刷机轰隆隆的开动,无数张印着生动图画、配上文天祥亲自撰写的文章的报纸,出现在临安城的大街小巷,随着剪式船和长江、京杭大运河、黄河、钱塘江几大内河水系运到了大江南北、黄河上下。

    报纸上的图案,是随军记者的铅笔素描,淮扬之地被张珪践踏的惨烈场面,活生生的出现在人们的眼前:赤身露体的女尸、被焚烧的家园、还有襁褓中的幼儿被武士们挑在大汗弯刀的刀尖……

    《扬州之屠》,文天祥用他的如椽大笔活灵活现的描写了李庭芝殉国之后,扬州城遭到的毁灭命运,文字生动、催人泪下,就如他此前所写的《指南录后序》一样,令人无法忘怀。

    豪杰扼腕、壮士嗟叹,这样惨烈的场面,已经承平的临安人并不陌生,常州之屠、扬州之屠就发生在身边。

    “辽人起于塞外,金人起于辽东,蒙古起于朔漠,长城并不曾挡住他们南下的步伐,草原铁蹄一次次践踏了我们的家园。敌人可以越过长城进入中原腹地,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塞击敌?恶狼并不会放弃它的猎物,它只是待在隐蔽处悄悄舔舐伤口,等待着下一次出击!”

    临安府谏议院中,谏议员崔世安朗读着这段话,眼中已是老泪纵横:“我混蛋,我傻呀!不舍得年纪轻轻的儿郎们像我儿子那样血染沙场,却不知道鞑虏怎么会乖乖待在塞外喝风?辽人、金人、蒙古人,都想来抢咱们的中原花花江山啊!”

    报纸上的图文,深深的激怒了谏议员们,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的百姓,并不是有什么深刻政治思想的大政治家,讲太多的大道理他们不会明白,倒是这样直观的图文,让他们分外清醒。

    “岁币,买不来和平,盟约,换不来友善,只有出击塞外,彻底消灭敌人,消灭这个战争的策源地,我们才能一劳永逸,给子孙后代一个和平环境!”

    出塞,这是谏议院下一个议题!

    第505章 高利贷

    中原初定,大汉帝国的行朝没有按计划回到温暖的琉球度过冬季。而是留在了临安就近指挥机宜。

    南下的西伯利亚寒流跨越蒙古高原、吹过黄土高坡、翻越中原山川、渡过黄河长江,到达西湖边的临安时,早已失去了它的凛冽,西太平洋温暖潮湿的气流沿着喇叭形的杭州湾一路涌到了临安城下,将南下的冷空气堵了回去,使得隆冬季节的临安,山水之间也泛着一层青黛。

    皇宫东角楼上,楚风点头叹息道:“大都此时已满天飞雪、朔风劲吹,室内不生火炕便能冻掉鼻子。江南却于隆冬中犹带春意,频频有暖风自杭州湾上吹来。如此锦绣江山,怪不得历代草原英雄们都伸长了手,以抢占中原为毕生之目标!”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山献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赵筠吟诵着柳永的名句,嘴唇丰润、秋波婉转,绝美的姿容令人目眩神摇:“当年金主完颜亮看了柳三变这首《望海潮》。便生了下江南抢这花花江山的狼子野心,诸如完颜兀术、忽必烈、耶律德光辈,有此心者层出不穷啊。”

    “所以我一定要出塞,犁庭扫岤廓清寰宇!”楚风揽着赵筠的纤腰,脸上笑盈盈的,谁能想到,他口中轻轻巧巧说的事情,足可与霍去病封狼居胥、李靖北击突厥前后辉映的壮举呢?

    角楼旁边一株红梅盛开,赵筠渗出纤纤玉手往那旁逸斜出的一枝上掐下两朵把玩,只见她肤色莹白如玉,涂着蔻丹的指甲比红梅更艳。

    “汉武帝北逐匈奴三千里,霍去病封狼居胥,然而为了筹措军费,国内弄得十室九空,富户凋敝、中人破产、贫者卖儿鬻女,虽有犯汉者虽远必诛的光彩,也留下了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恶名……”

    赵筠有些担心的看看楚风,“夫君,你可不要做汉武帝哦!”

    这话,有所指。

    汉军在战场上高歌猛进,但火器化近代军队就是一部吞金巨兽,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汉军士兵的盔甲、被服、武器就不消说了,每人每天消耗的火药、铅弹、军用食品、粮草军饷就是个无底洞。

    火药,给了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公平作战的机会,游牧民族花十年时间培养的精锐骑士,哲别、把都鲁和射雕儿们。和农耕民族花三个月时间培训,刚刚训练营中走出的手持步枪身穿板式甲的新兵相比,在战场上占不到什么优势。

    但财政支出则完全相反:游牧民族从小学习骑射,培养精锐武士的成本并不由忽必烈,而是由草原上的整个民族承担,从军之后,也以劫掠为敛财手段,忽必烈甚至不必给他们发军饷,只要许诺攻下汉地的城池,任他们放手抢劫就行了;大汉帝国的士兵,则要花去高额军饷,和巨大的装备、训练、作战费用,目前汉军达到了八个主力军、三十多万人的兵力,按每人每月五两银子计算,单发出去的军饷每月就得一百六七十万银子,折合一亿六千万大汉金钞!

    财税部长张广甫已经多次抱怨国库要见底了,老头子打了那座“金山银海”的主意,被赵筠拦了下来——其实张老头子也是说说而已,金山银海是大汉帝国纸币信用的根本,焉能轻动?财税部长不过是抱怨发泄一下罢了。

    可财税部长都一筹莫展了,情况自然是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赵筠知道这老头子从来不乱咋咋呼呼的,有什么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帖帖,一旦真叫起来,必定到了揭不开锅的程度。

    “内库呢?皇帝授权我随时动用内库金银,便拿给你填补如何?”当时赵筠这样问张广甫。

    老头子只是苦笑:“也就皇后您不清楚自己家的银子钱,海外开采金银、纺织贸易、玻璃这几项款子,财税部已经连续三个月没往内库解送了,老头子都给您挪用啦!”

    赵筠不禁失笑,大汉皇帝的内库并不完全独立于财税部,各笔款项都由财税部核算、解送,自己这个皇后呢又不太关心自家存着的钱……楚风下令汉军受伤、阵亡兵员的抚恤费用和立功受勋者退役后的额外津贴都由内库拨给,如今上游断水三个月,淮扬、中原、燕云三大战役的伤亡抚恤也不小,下游还在不停放水,池子里剩下的,只怕也见底了吧!

    赵筠看了最新的财务报表,如今大汉帝国的财政状况,已让这位掌管工商部、在楚风外出期间事实上主理朝政的第一皇后有些担心。

    呃~楚风摸了摸鼻子,嘻嘻一笑道:“怎么会是汉武帝?我都说过了,文武双全,是汉斌帝嘛!”

    虽然是第二次听到这个笑话,赵筠还是笑得花容失色、云鬓散乱,小拳头一下一下擂着楚风的背:“就你坏,人家说正事呢!”

    侍女红莺赶紧转过了头去,脸上的笑容却是遮也遮不住。

    当大汉帝国的第一皇后还是故宋的玉清郡主时,她就是郡主娘娘亲如姐妹的侍女,两人一起经历了和这位大汉皇帝相识、相知的全过程,发誓要陪伴郡主一辈子的她,四年前也在皇上和郡主的介绍下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帝国财税部的一位儒林出身的局长。青年才俊、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