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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物者第2部分阅读

    丝丝的声音,瞬间已经到达精蓝身前。他肩膀中击下卸的模样已经在脑子里定型了,我整个人却忽然一窒,如同被一条强力的钢丝套住腰部,我被折成一只死虾子的姿势,硬是定格在了空中。后面有一只手,轻轻地捏住了我那条冒牌的爱马士皮带扣。几乎同时,另一道拳风已经无声无息地欺到了我眼前,冰冷,仿佛带着有形的万条钢针,凶狠锐利——等待着一声清脆的裂响,我就脑袋开花。

    一大群萤婴聚拢来。

    如同黑客帝国里一幕戏——我悬在空中,眼前的精蓝一脑门官司。而黑衣人站在我们中间,一只手抓住我,另一只手挡在精蓝挥出的拳头前。正静静看着我。

    他问:“你要做什么?”

    我晓得自己此时活脱是一只死狗,喊口号也白搭,所以索性不答话。

    他很好奇地看着我:“你知道吗?你刚刚那一击的力量,虽然还不足够伤害精蓝,不过如果在昨天晚上就施展出来,至少可以逃出那个房间,告诉我,为什么你不那么做?”

    我非常烦恼地伸手解开自己衬衣的第二颗扣子,反问他:“你又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要找我这个倒霉蛋干什么?”

    这个问题问了两次,他终于回答了我:“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本来我只是四肢下垂的,他一说出这句话,我简直全部内脏都要下垂了——为了搜我,走了一百三十七个国家,查了两万多个姓朱的,然后,就是为了让我去找一个人?就好像是说一只老虎,花了老大的功夫爬山越林,辛苦得要命,就是为了找到一只狼去抓兔子——老大,你自己抓会死吗?

    第二章

    八点过八分,从纽约直飞广州的班机降落在白云机场。我提着一只硕大的皮箱缓缓走出到大厅,暴露在南中国地区灼热潮湿的空气之中。身边的辟尘非常不满地嘀咕:“烂地方,湿度百分之百,悬垂颗粒比例这么大,污染超出绝对不安标准。什么地方不好住,跑到这里来发神经。”

    我白它一眼,第n次把它头上的低沿帽戴好,否则天晓得会有多高的回头率——大家会诧异地说:“哎呀,这个人的鼻子和耳朵长得好像一只猪啊。”然后这只猪就会上去跟人理论说:“喂,我是一只犀牛耶。”

    上了出租车,一路驶去广州的中心地区天河北,全市最高也最昂贵的建筑物历历在望,那是中信,我口袋里有一条小小的黄铜钥匙,可以开启中信公寓中的某一道门。在这里,我要住上一段时间,直到找到我要找的人为止——事实上,是要找到江左司徒要找的人为止。

    “江左司徒是谁?”辟尘还是很不爽,骂骂咧咧地一边四处看,一边问我。想了想,觉得与其花功夫跟它解释来龙去脉,不如自己认衰,因此我只是简洁地说:“一个人。”

    正是早上上班高峰期,我们的出租车被堵在天河北了,汽车尾气在四周喷发。有一辆大红的法拉利就在我们左近,跟着前面一辆风尘仆仆的奇瑞qq亦步亦趋,每每是刚发动,便发出其特有的极具爆发力的轰鸣声,仿佛面前有无限道路万里江山给它驰骋,而后不到十秒又呜呼一声停下来。此情此境,令我想起有一次在全球总部开猎人精英动员会,我那天黄豆吃多了,屁如潮涌,又不敢尽兴,就是这个德行。

    房子不错,进门正对一堵墙,全部镂成玻璃,可以看到天河地区的全景。电器齐全,装修到位,厨房冰箱里甚至还放满了各种食物和饮料。不过我一屁股坐下,第一个念头是想回家。我那个小小的家,四处扔满了垫子,空气清新纯净,有一张硕大无比的床,我在上面可以一整天不下地,辟尘会把饭给我扔过来,面包与果酱瓶齐飞,曲奇与巧克力一色——烤过头了。有一次狄南美在,见状抓狂,也扑上来跟我抢食,这只狐狸精当时穿着膝盖上十英寸的超短裙,完全不顾做女人应该有的风度,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结果我慧眼如炬,看到了她屁股中间有一条小尾巴!

    正想得入神,辟尘过来兜头给了我一巴掌:“发什么呆,这个月生活费呢?”哎呀,它倒是安之若素,宾至如归,好像忘记了不久前我在曼哈顿世贸大厦原址的建筑工地上找到它时,它那副失魂落魄的衰样。我喊了半天才有反应,看到我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猪哥,你这么快就还魂啊,狄南美还说要等头七。”

    为了从美洲猎人手里救回它,我这次乐子可找大了,江左司徒说了,我要找的人是个女的,现在广州。当时我紧紧盯住他的嘴巴,等了两分钟仍无下文,十分纳闷:“还有呢?”他十分干脆:“没有了。”

    我四处看:“没有了?”

    他也跟着我看:“怎么了?”

    我大叫:“资料包呢,设备包呢?就这两句话要找到一个人?你当我是全球定位卫星吗?”

    江左司徒耸耸肩,表情很无辜:“就这样了。”

    我摇头摇得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我不去。”

    可惜敌不过他气定神闲:“不去罢了,你我都知道,勉强别人做的事情,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太好。不过,你的那只小犀牛现在正在纽约市中心抓狂,半个小时之内,不是美洲猎人把它抓住,就是它发动真空攻击把整个纽约变成无人地带。戏怎么演,全看你了。”

    看我的结果就是,今天早上十点钟,我坐在中国广州一个燠热的房间里,一边长嘘短叹,一边从各个口袋里往外掏零钱,交给辟尘去买菜。

    晚上,吃过了辟尘做的醋溜小白菜和广东香肠,我们坐在一起商议谋生大计。窗外华灯万丈,亮如白昼。辟尘巡视了一圈食物储存量,把剩下的零钱数了七八次以后,郑重发出哀的美敦书,曰:“你要是不马上去赚钱的话,我们还可以顶五天,五天后处于半饥饿状态,以你我的体魄,还可以挺十五天,然后我把你吃掉,又可以顶五天,五天后再发生什么事情,就只有天知道了。”这后娘嘴脸着实可恶,不过我也必须承认它所言不虚。考虑到任何力量都不会比贫穷和饥饿更可怕,我有充分理由相信,在江左司徒叫我干的事情干完之前,我一定已经成为相当资深的舞男了。

    辟尘听到这句话,小眼睛一亮,居然马上伸手过来数我的腹肌,且发出感慨:“猪哥,不如你明天早上起来跑步吧,我看你肚子有点松了。”我一口气没有转过来,几乎当场倒地。

    它还不肯罢休,在一边掰手指列举我可以干的营生,统统上不了台面,包括:

    卖血。

    ——理由是我经常受伤流血,有时候一次损失一千毫升,既然这样都不会死,那不如直接拿去换钱。

    保安。

    ——人类里面能跟我打架打赢的应该比较少。

    野模。

    ——我身高一米七八,稍微矮了点,不过它说我比例不错,虽然上不了巴黎时装发布台,在广州哪个草台班子混混应该是凑合的。

    酒吧鸭。

    ……

    听到这最后三个字我实在忍无可忍,跳起来就跟它大打出手,并且呼口号:“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它绕着屋子一边跑一边劝我:“猪哥,面对现实吧,你愿意干,人家还不见得要你呢。”

    正打得热闹,一阵突如其来的砸门声传来,我和辟尘定在原地,面面相觑,再凝神静听,确实是从我们大门口传来的,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是有人对我家的门施展大力金刚腿。想想我才来广州半天,谁会来找?

    怀着十分忐忑的心情,我开了条小门缝,看了一眼就赶紧叫辟尘:“快,把吃的全藏起来,是狄南美。”

    结果人家抢白我:“狄什么美,神经病!”

    这个“人家”就站在我门外,足有一米七高,金色热裤,黑色背心,两条长腿哇哇哇,足以令所有非玻璃的雄性动物流下口水,假睫毛,尖尖脸,唇红齿白,只是扑的粉太厚了,不停地往地上掉,不长功夫,已经白花花一片,手里还提瓶大樽威士忌,活生生就是狄南美在交友网站上那张照片的真人版。难怪我第一眼还看错了。

    看到靓女,我的死狗德行即刻出笼,点头哈腰:“您好,有什么事情吗?”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警告你,不要三更半夜唱卡拉ok,小心我砸烂你的狗头!”

    我嘴巴张成o形,指着自己鼻子没话说:三更半夜?卡拉ok?我?你妈贵姓?

    小姑娘撂下这句狠话之后,扬长而去,一边走还一边豪爽地扬头大口喝酒,剩下我在这里发呆。辟尘面无表情的拿块墩布过来拖地,发表评论道:“疯子。”

    有辟尘在,人居质量总会得到立竿见影的改观。当它终于完成了大扫除,跑去睡觉之后,天河北的路上,车辆也渐渐稀少了。

    床铺和枕头都很舒服,我仍然始终无法入睡。原因之一我是有点饿了,香肠不大顶用,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以前饿的时候我不是睡得更快吗。

    胡思乱想中,江左司徒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地印在我的脑子里。身为人类,他拥有的力量却几乎深不可测。精蓝对我脸上挥出的那一拳,放眼整个地球猎人联盟,接得下来的人都屈指可数,但对他而言,却只需要随随便便一挡。能够独自统领整个非人世界最危险的族类,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更想不出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帮手,虽然不用想,这里现成有一件:帮他找一个女人回去。难道我蜗居两年在家后,江湖上对我的风评改了?从独行好猎手换成了电车之狼?虽说停职后穷得要死,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伟大操守,从来没有涉足过s情业啊。

    换个角度想,这个女人又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不可以出动精蓝使用“粽子包裹绑架法”,拿自行车拉回去,搞定收工?江左司徒还要罗罗嗦嗦的交代:“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把她带回我这里来。”

    我考四星猎人升级考的时候,最后一道实战题是这样的:一天内,在死海中找到最有用的一样东西带回来,并阐述为什么。读完这句话,宣布解散,开始计时,当时一起考的山狗听完题目后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弃权,掉头走了。他说这种混蛋程度高到不可思议的题,会考的人脑子里一定进了水。

    虽然他最后那句话影射嫌疑极大―――考到最后一道题的只有我和他而已。我还是厚着脸皮装作没有听见,出发去了死海,随便抓了一个正在淹不死人的海水里载沉载浮,乐不可支的游客回了总部,考官问我何解,我说死海中最有用的东西是人。因为是人在开发它也破坏它,享受它也摧毁它,爱它也恨它,没有人,死海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意义就不能凸现出来,更不能成为人类与自然关系的杰出案例盛行于世。

    这段相当于意识流小说中人物独白的答辩居然过关,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事实上我也是从那个游客拿的一本狗屁旅游杂志里临时瞄一眼瞄来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加起来到底想说点啥,我一头雾水。当时我想的是,既然我一头雾水,想来考官们保持头发干爽的机会也不大,不如铤而走险,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现在江左司徒给我的题目,和之前那个堪称双璧,都是莫须有,无厘头,二百五。区别在于对理事长我可以混,在江左司徒面前就混不成了。

    愁肠百结啊,我长叹一口气,转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顺便打消了起床去吃两块饼干的念头。图一时之快,举手之劳耳,明天早上被辟尘打出一头包,情形未免就有点凄惨:昂藏七尺男儿,因为偷家里两块饼干而被毒打!老天这是给我了什么人生啊。

    当当当,当当当。

    踢门声。

    我本能的去看表,凌晨三点四十七分。难道这两天我受惊过度,开始有点幻听?

    当当当,当当当。

    真的是踢门声。

    一头冲出去,又是适才打过照面的人版狄南美,对我怒目而视:“你,混蛋,声音那么大,吵死我!”

    脸红红的,呼吸很急促,眼神迷离,带着浓重的酒精味道。

    说完这几句话,一头倒了下来,当啷一声就砸到我的门上。

    有句话形容一个人走霉运叫做喝凉水都塞牙。但从我眼下的程度看,有牙可塞已经应该大呼走运,就怕低头一看,地上满地白花花的,我连智齿都保不住了。

    一面自怨自艾,一面还是压抑不了我鸡婆的天性,开门把这位大小姐拖了进来。,拿下那瓶酒,看看她,活脱脱飞女一个,衣服却是真正的i,价钱够我不停嘴吃一年饼干了。在总部服役的时候,别人上“猎人操守讲座”,我就溜出去逛街,经常在隔壁的i店里一呆一两个小时,堪称没吃过猪肉,却见过好多猪到处跑。

    一旦把她的衣服和饼干挂起了钩,我的胃就越级上诉,向大脑中枢发出了强烈的预警信号,翻译成丨人类语言,大概是“要饿死了,再不吃东西我要造反了”之类的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它扮演起陈胜吴广的角色来了。既然江山飘摇,火烧眉毛,那我看也不要顾虑明天怎么死了,径自到厨房拿出冰箱里的一桶巧克力饼干,一次往嘴里塞了五块,正吃得高兴,身边的人版狄南美忽然转了个身,低声哭了起来。

    喝多了做噩梦吧。我噙着满嘴的饼干,跑去厨房绞了一把湿手帕,一边给她擦脸一边念念有词:“莫哭莫哭。” 她大概感觉到了,伸手一把抓住我的衣襟,怕冷似的靠过来,哼哼唧唧也听不清说什么,我一动没敢动,直到她眼泪慢慢少了,嘴角露出微笑,我才靠着沙发坐下,吃饱了,仓廪实而打瞌睡,一会就睡着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不吃饱,毋宁死的高度思想准备,第二天早上我被辟尘的惨叫声弄醒的时候,还是被吓得不轻。那个女人已经不在,饼干桶倒是还被牢牢抱在我怀里,从上面的牙印判断,我一定是做梦的时候还在吃饼干,而且还不慎咬到了金属开口。

    在辟尘开始数落我以前,我拿起外套夺门而逃,心中涌起无限悲愤,要是被老婆赶出家门倒还算了,现在被一只混蛋犀牛!天杀的,我怎么当时就那么心软,没有把它卖到里约热内卢去抽油烟呢。

    广州的大街上,阳光灿烂,我吹着口哨到处乱走,盘算着要到哪里找一份工作干干。给江左找人反正是没头脑的事,饿死就不大划得来。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果然是无上真理。到达广州二十四小时后,我居然真的找到了工作。那时候我正路经蓬查查迪吧门口,看到一个男人满头血地冲出来,后面跟了两个大块头黑人,抄着酒瓶喊打喊杀。哎呀,这一来我义愤之心就动了,要讲点江湖规矩嘛,怎么可以两个打一个,所以在他们追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一手提起两个,丢到五米开外的街上去了。

    拍拍手正要走,有人上来拉拉我的衣服说:“这位兄弟,要不要来做保安?”

    当天晚上我就在蓬查查迪吧上班,职位守门。事实上人家相当看得起我,真的问过我要不要当舞男,可惜我空有一身手艺,就是没有学过怎么跳“table dance”,只好饮恨去看场子。这里非常之旺,过了十一点之后,人流如潮,尖叫狂笑交替起伏。看来看去,我渐渐发现人群中出现了一些非人。那个挽着一个高挑美女刚刚走过我身边的猥琐男子,其实是一只缩地虫,它擅长偷盗,能够长时间不饮不食静伏不动,等待最佳的下手时机。一旦动手,动作极快,如果没有成功,就永远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去。它也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走进门的一瞬间飞快看了我一眼,我估计一秒钟后,那个女人就会到处找人了。而在我身前两三米处,正在街边烧烤摊边等烧烤的那个年轻女人,眼睛颜色正不断发生变化,软红,流绿,乌蓝。麻金,我不由得大奇,参努!以影子为食,偶尔吃从不同空间里掉下来的异种生物,是光行的天敌,对空间的变化极为敏感。它不应该在人间出现的,软弱的人类如果影子被吃掉,很快就会因为精力离奇衰竭而死亡。我顾不得继续守门,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