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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物者第4部分阅读

    :三日。

    屏幕上显示他应该在七天前就回总部复命。但在四天前他曾传回一句话,叫总部增援,之后就再无音信直到今天。看来梦里纱就是想增援给他也没有人可派。

    去查蚯蚓,小事情啊,怎么搞成这样?不行,我要去看看,万一山狗有什么不测,这个世上和我同种类的朋友,就彻底灭绝了。

    以接近抢劫的方式从库房里重新搜出飞行器、沙漠套装、还有一把子弹爆炸力相当于重型深海鱼雷的镀银手枪,设备总管象征性地反对了一下,眼睁睁看我扬长而去。

    起飞以前,我先到便利店买了点东西。收银员忙得不可开交,店子里人很多,个个表情正常,纽约人真是了不起啊。我一边排队一边结结巴巴和旁边的人搭讪:“今天那件事情真稀奇啊。”那是个胖子,有我四个那么大,手里紧紧抓着一整篮子的马铃薯片对我翻翻眼睛,简洁地说:“浪费纳税人金钱的愚蠢之举!”

    浪费了纳税人金钱?这个观点新鲜。鸡跟鸭讲不通吧,我认了,赶紧买单走人。

    飞行器直线飞往撒哈拉地区,拉高了一点,路上遇到好几架飞机,还有乘客在机窗边向我挥手,大概觉得这个家伙不简单,坐在一个四面露风的鸡蛋壳里就敢上一万米,我也跟着挥手,做鬼脸,马上把速度调回类光速,然后乘客们就会眼前一花,认定自己白日见鬼。

    一路顺风,目的地很快在望,在无比荒凉的东撒哈拉地区,近几年奋力改造开拓出的这一片绿洲,叫做“撒哈拉之眼”。人们以此作为居住基地,致力于渐渐扩大治理范围,以求得更大的人类生存空间。

    人类的动力和决心都是很了不起的,但是说到技术,主要还是归功于被抓到这里来服役的三只嗜糖蚯蚓,它们都是小蚯蚓,和东京地铁里那一只有点亲戚关系,很早前就被捕获了。

    我谨慎地把飞行器降落在撒哈拉之眼五公里外的荒漠地区,整理好行装,一路走过去。

    撒哈拉之眼可以说是一座城,也可以说是一个房子,大房子,该有都有,据说就差个土耳其洗浴中心了。城门高而窄,很有后现代金属风格,旁边开了个小窗户,里面坐的警卫正在狂打哈欠。我敲敲窗户,对他喊:“我找山狗,你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警卫先生长了一张鸟形脸,睡眼蒙眬地看看我,懒洋洋地答道:“一分钟以前,我们从赞比亚刚刚喝完酒回来,他应该回去睡觉了。”

    我一跤跌在地上。

    找到山狗的时候,他果然正哼着小曲在工作人员宿舍洗手,看来是准备补个好觉,我冲到他脸前大吼一声:“山狗!”他反应敏捷,顷刻间翻身后撤,一拳打来,呼呼生风,力大招沉。我闪过一边,没好气地嚷嚷:“我,我,看清楚点!”

    他诧异地扎着马步端详我:“猪哥?”然后恍然大悟:“哦,昨天看到我的视频文件了吧。”

    我拼命点头。他却哈哈大笑:“怎么样,我们自己种的黄瓜够大哦!撒哈拉真是一块宝地,我准备退役后在这里做蔬菜水果批发生意了!”

    我傻了眼,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黄瓜,眼神无限爱慕地递给我:“看看,看看,多大!”真的好大,这哪里是黄瓜,这简直是棵树,上面的黄瓜刺都可以拿去当仙人掌种了。我一时忘情,也跟着看起黄瓜来。

    山狗找到了知音,起劲了,找出一堆照片加实物给我过目:可以充当特洛伊木马的冬瓜,让人趴在上面吃的草莓,抱一个在怀里脚掌就很有被砸危险的樱桃,长得没边的丝瓜。据他介绍,那三只小蚯蚓每天工作深感无聊,闲暇之余决定改进改进当地的植物物种,这些已经算是非常普通的创作了。最近的疯狂植物已经进化到能够当闹钟,每天早上都有一盆郁金香敲他的窗户,然后用极其可爱的声音说:“起床了,起床了。”至于种在员工餐厅旁边的那一棵仙人掌,则不时地因为太思念故乡墨西哥而写诗。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伸手问他:“那它写的诗呢,给我看看!”

    他还真的有,拿出一份打印稿子,上面用四号字体加黑写着:

    直到糖醋排骨砸中我

    对你的思念才蓦然断绝

    啊

    墨西哥美丽玉米的容颜

    以及包在其中那倾城辣酱!

    我当即点点头,嗯,水平还不错,看来你们平时还是很注意营造社区文化气氛的。

    这会我才想起自己此次为何而来,赶紧丢下照片问山狗:“你真的没有遇险?那你四天前要增援干什么?”他莫名其妙地摸摸头:“增援?没有啊,我是跟梦里纱说另外派一个人来看看这些东西,看有没有开发价值。怎么,他以为我遇险?”随即大义凛然地一挥手:“就算我遇险也多半没人来啦,要是我都遇害,联盟谁还敢来啊。”真不愧是我的生死兄弟,鞭入屁里,一针见血。

    看来他还不知道纽约地区发生的那些怪事,我也懒得惹他操心。看看时间还早,要是没什么,我还是回去吧,正想告辞,窗外有人喊:“山狗,山狗,去看看那几只宝贝吧,又发飚了!”

    我们匆匆忙忙赶到撒哈拉之眼的指挥中心,这栋白色的高层建筑里人很多,大家都忙忙碌碌地进出,对我们的出现视若无睹,可能猎人经常会来做售后服务吧,见惯不怪了。穿过两条走廊,坐电梯上了十三楼,整一层就只有一个门,里面三条小蚯蚓现出原形,穷极无聊地盘在地上扭来扭去。山狗笑嘻嘻地进去跟它们打招呼:“宝贝们,又怎么了又怎么了?干活啦,我们有进度要赶啊。”

    蚯蚓们不理他,爬啊爬爬到一边去,一副烦躁到烧起来的样子。这是挺奇怪的,蚯蚓们脾气一向很好啊。

    山狗奴颜媚骨地弯下腰,嘴里发出唧唧歪歪的声音哄蚯蚓们振作,一面告诉我说:“十天前非洲上空搞了一场大规模的焰花表演,也不知道哪个国家这么浪费。看完表演它们就抓狂,不肯工作。唉,看看焰火而已啦,何苦激动这么久?”

    焰火表演?整个非洲上空?蹊跷了。我扒开山狗,上前掏出一样对付嗜糖蚯蚓的无上法宝——

    《花花公子》!

    果然,这几条小蚯蚓立刻眼放绿光,哗啦一声全体扑了上来。我忙喊,不要抢不要抢,人人有份,人人有份!《花花公子》藏在背后,蚯蚓们全部在我面前人立起来,而且表情很愤怒,看上去好像要马上膨胀成一大坨,而后直接压死我一样。我竖起手指:“我就问一个问题,那天你们在天上看到什么了?”

    蚯蚓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应该是兔女郎们的力量比较大,最大那一条嗡声嗡气地说:“破魂幻象出现了,最近一定有大灾发生。”

    我讨好地把杂志封面露给它们看,一边强烈要求:“解释一下,解释一下。”

    它们对于人类的愚蠢和狡猾显然都很不耐烦,不过看在那娇娃美女的份上还是原谅我了,告诉我说:“破魂族类的出新遇到大麻烦的时候,就会在全世界显示幻象,预告同归于尽的末日。我们看到了好多尸体哦,不过一般人类只会看到很多焰火。”

    在它们扑上来夺我的杂志之前,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出新是什么?”它们一窝蜂涌到了角落去享受香艳照片,丢下一句:“就是生bb啦,傻瓜。”

    山狗在一边嗤嗤笑:“被蚯蚓说是傻瓜,滋味如何?”

    我还来不及翻脸,受我一书之恩的蚯蚓们百忙中探出头来打报了一下不平:“你也是傻瓜!”气得山狗就要上前跟它们理论。

    为了避免另一轮的人兽外交事故发生,我死拉活拽把他弄了出来,山狗问:“你从哪里弄来的《花花公子》?”

    我拍拍手:“在纽约临时买的。记住,大凡蚯蚓,长到一定年纪必然好这一口。多准备点!”

    他立刻大义凛然:“我会向总部申请这一块经费的!”

    “哦,有道理,我想想看——工作人员心理调节保健费?”

    他大力拍我的肩膀,眼睛眯成一条缝:“知我者,你也!”

    和山狗道别,我与一大堆各色蔬菜水果挤进飞行器,吃力地启动驾驶仪,山狗说这些都是普通的品种,胜在新鲜环保。我闻着清新的果子香味正想合眼打瞌睡,听到一声窃笑,睁开眼一看,千真万确,一只西红柿正往窗户上爬。我一动,它就不动了,装出一副平凡西红柿的呆板神情。不过西红柿兄,你骗鬼啊,你是自己爬上去晒太阳的耶!看看外面不远处,是一片西红柿种植地,想它是不愿意离开撒哈拉之眼的吧,我把它丢出了窗户,亲眼看到这只别名叫番茄的东西,自己跑掉了。

    把飞行器的速度调成热气球模式,我漂浮在空中想好好把自己的遭遇理个清楚。江左司徒跟我说,食鬼和破魂对我要找的人志在必得,蚯蚓告诉我破魂出新不成,就会四处给人家看世界末日预告片,加上服莱和江左司徒的对话透露的信息,可以确认,我要找的那个人一定和破魂出新有关。如果找不到,大家就都要一起完蛋。唉,尽人事,听天命,我还是回广州去再挣扎一下吧。

    第四章

    广州,又见广州!

    特意选了白云山峰顶落地,我收起飞行器琢磨去哪里找那一票怪物。念头刚一转,竟然听到有汽车刹车的声音在我屁股后面响起,回头一看,哇,奥迪a6,为什么可以跑到这个未开发的山顶上来?然后我就听到辟尘兴高采烈的声音:“猪哥,猪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车人可真有看头啊,几乎,可以拉去走乡串寨开演艺专场了。狐狸犀牛蜘蛛都有,就是没有人。不过立刻司印就笑吟吟地从后座探出头来,向我打招呼:“回来了,出差顺利吗?”素面朝天,竟然比浓妆更美。

    我惊喜地看着她。

    这一群生物是来白云山上野餐兼露营的。当我对这个车子如何能登山有所置疑的时候,暴一言不发地跑到车旁边,举起来走了两步,敢情不是他开车,是车开他上来的。

    在它们忙着布置的当口,我悄悄绕到狄南美身后,蹲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动作把她那条耐克运动七分裤往下一拉,只见眼前两条狐狸大腿,毛茸茸,箭拔弩张,耳边顿时传来司印的尖叫声。南美眼神发绿地瞪着我,突然猛扑过来,我撒腿就跑。

    前赶后追,瞬间窜出去两公里,我猛地身体一扳,急停,转身,迎面一掌,去如雷霆万钧,不过打了个空。狄南美用了一招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铁板桥”,以双足为基点,整个身体往后几乎贴到了地上,向我嘿嘿冷笑,非常骄傲地说:“猪哥,去打听一下,我一千年的老狐狸岂是浪得虚名?”我当即在她脚上用力一踩,她嗷嗷叫着滚到地上去了,抱怨着:“混蛋猪哥,回来就和我打架。”

    我把此去情形约略一说,揪住她一阵乱摇:“南美啊南美,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吧,你一定知道的哦!”

    她板起脸,表现出专业人士的傲慢态度,不理会我。

    算了,她能说的话会告诉我的。我决定以德报怨,赞美她:“南美,你的身材真是好啊真是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当即眉开眼笑,挎上我的胳膊,一扭一扭走回去了。那边厢,大队人马在翘首盼望看一出好戏,看谁会被打成轻度残疾,一看我们两个都完好无损地出现,大失所望。只有辟尘笑得贼兮兮,拿出帽子来收钱——这些烂人,居然开盘口赌我们的输赢!司印买我赢,两只蜘蛛买狐狸赢,只有辟尘英明神武,居然买平局!兜了一帽子钱过来,辟尘喜滋滋地对我说:“猪哥,我们的伙食费!”

    紫罗在一边笑:“这只小犀牛啊,每天在广州海拔最高的地方遥望全城,哪里有谁掉了钱,它一溜烟就去捡了回来。那些在一边跟着想捡的,经常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明明有十块钱在那里的,为什么一道白影子闪过,然后就不见了?”

    辟尘毫不动容,耸耸肩膀冷静地走开。我忍了半天笑忍得很辛苦,但还是上前支持它:“辟尘,明天我跟你一块去捡!”

    我们开始搭帐篷野营。这可真搞笑,除了司印以外,在座的各位,谁不是曾经一年有三百天在野外躺草地,其他六十天蹲树上的?现在生活好了哦,居然来搭帐篷野营?好死不死,学人类忆苦思甜吗?

    才七点,七点而已,大家居然都跑去睡觉。我提议开一个野营晚会,大家唱唱歌,做做游戏什么的,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疯子。屈服于这种强大的暴民意志之下,我成年以后,入土以前,第一次——我发誓也是最后一次——在七点十五分,忍气吞声地钻进了一个帐篷准备睡觉,而且还是跟辟尘同床共枕。

    “猪哥,你在纽约那边看到了些什么?”

    它一边把睡袋打开,一边问我。

    我叹气,满脑子顿时又是那些该死的尸体,栽在垫子上我告诉它:“我看到了好多吸血鬼被人家当猪仔赶,然后又看到好多尸体在天上吊起,头痛啊。”

    它却见怪不怪:“怪事天天有呀,不要这么孤陋寡闻。”

    我凑近它强调:“好多尸体在天上哦!”

    它当的一声倒头就睡:“你要是还想看,我立刻可以让整个广州都跑到天上去。”

    我立刻噤若寒蝉。我可没有忘记,辟尘虽然在我面前天天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养只拖把当宠物,不过它可是净空领域数一数二的高手,净得过了头,会出现整体真空的恐怖效果,千万莫要刺激它。我也挺累的,将就一下睡吧。身边的辟尘说时迟那时快,已经开始打呼。

    刚合上眼有点蒙蒙眬眬,脚上有东西碰我,一惊,我猛地翻身坐起。司印如花的笑脸在门口闪现,向我招手:“嘘,别出声,出来。”

    夜风如手。深蓝色天空中群星闪耀,山峰静谧而悠远,在空中剪出美丽轮廓。懒洋洋地望望四周,司印在朦胧中的微笑令我心里平和喜悦。真奇怪,我生平在无数地方见过无数山水,从未有过这一刻的感觉。有句话说,重要的不是做什么,在哪里做,而是跟谁做!所言非虚!我问她:“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她天真无邪地笑:“我自己跟去的啊。猪哥,你一定对他们很好哦,你走的那几天啊,他们天天都念叨你,尤其是辟尘啊,老藏吃的给你,经常我们还没有上桌,菜就不见了。”

    看她俏生生的模样,我心里温暖,不禁傻笑起来。她伸出小手,指头在我掌心划圈圈,告诉我:“我是孤儿,找了二十年啊,也没找到有人对我这么好的。”

    此情此景,简直可以入选年度十大浪漫场面了吧,只要我再表现出自己纯情英武的一面,也许就可以宣告,悲惨的单身生活从此结束了!!

    就在此时,一阵尖锐、充满痛苦的嘶叫声打破了我的春秋好梦。

    紫罗?

    心焦火燎地冲过去,我大声喝问:“怎么了?”

    “哗啦”!

    一道闪亮的锋芒闪过眼前,我本能地往后一跳,定睛再看,暴划开了帐篷,惊慌无助地盯着我。帐篷里,紫罗现出了原形,蜷曲在地上,八只脚无力地摊开两边,不时一阵痉挛。她的腹部微胀,透明发光,隐约可以看到其中有无数黑色微小的圆形颗粒动来动去。我一见大惊,抢进去一搭她的心脏,跳得极慢,我抬头大声问:“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暴浑身颤抖,惊惶得手足无措,只会看着紫罗发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一把推开他:“去叫老狐狸来。”

    不用他叫,南美已经冲了进来,我冲她喊:“索姆虫破卵!按住紫罗,她很快要发狂了。”从随身携带的修复箱里取出我锋利的解剖刀,照紫罗腹部迅速横竖各划一道,腹壁顿时如妖花怒放般绽开,破出一个极大的口子。在口子里,无数纠结在一起、无头无眼、有着濡湿外表和密密麻麻长满全身的鲜绿色疙瘩的黑色圆形蠕虫,正在紫罗肚子里翻滚腾跃,有一些在主血管附近,似乎逐渐要挤压进入血管内。新鲜的空气涌进腹腔,虫子的活动在瞬间停顿下来,然而也就是瞬间过后,虫子突然间更紧密地纠缠成团,形成一个巨大的球状体。我用刀尖试图去挑动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