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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已蔚蓝第5部分阅读

    “你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我叫木村陪你。”

    木村听见主人点名,立刻摇头摆尾地跑了过来,像个忠实而又神气的护卫那样坐在床边。

    吉原香奈闭上眼,眼泪透过长长睫毛的阻隔,汹涌地、放肆地流下来。她爱的男人不爱她,所以只留下一条狗陪着她,多么可悲——让人无法不流泪的可悲。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吉原香奈知道任伟伦是去找那个女人的。他虽然回避了她刚才的最后一个问题,可是,他已经用行动给了她回答。

    微凉的夜,清风阵阵,闪亮的星子缀了满天。卫岚手里捧着红酒杯站在自家阳台的马赛克地面上仰望星空。她住一楼,星空对她来说很高、很遥远,可是这一刻,她有些喝醉了,眼神迷蒙起来,居然看到星星在深蓝的天幕上跳舞,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花轮爬到主人脚边,轻轻啃咬她脚上的拖鞋。它知道,主人在喝酒壮胆呢。

    在挂下任伟伦电话的那一刻,卫岚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家中储物柜前找出那瓶储藏了好久的干红,拔下瓶塞,立刻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她想要借着这个举动来延续方才对他问出“你要来吗”时的那股勇气。

    也许,是这黑夜偷施了魔法吧?今晚的她,居然变得胆大包天起来。刚才握着手机、听着他浅浅呼吸声的那一刻,她不知怎么地就问出了那一句:“你……要来吗?”之后在他长达数十秒的沉默中,她紧张得几乎要把手机的机身握断。

    幸好,他答应了来找她。否则这个悬在半空的尴尬邀请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卫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脸颊发烫了。是红酒作祟,还是今夜星光太美、让她轻易地迷醉了?

    就在这个时候,花轮突然声音响亮地“汪汪”吠叫起来。它听见了从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果然,大约十秒钟过后,门铃声甚是悦耳地响了起来。卫岚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踩着拖鞋跑过去开门。

    “不行,等等!”她慌慌张张地跑到一半,突然又改变路线冲进浴室里,抓起放在洗手台上的梳子梳了两下自己略显凌乱的卷发,再拿起滚珠香水在手腕上滚一圈,想了想,又拿出口袋里的淡彩润唇膏往嘴上胡乱地抹了一层、再抹一层。最后,她抿着嘴,望着镜子里双颊绯红、双唇盈润的自己,忍不住轻声笑了。天啊,她在期待什么呢?他们说好了要做普通朋友的啊。她快步走到玄关处,鼓起勇气“霍”的一下拉开铁门。花轮也莫名兴奋起来,摇头晃脑地跑到门口,将狗头探出门外张望。

    走廊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男人,面上浅浅带笑,眼神局促,一只手紧抓着外套的下摆,另一只手捧着一把用粉蓝色皱纸包着的白色雏菊。他把花递给她,解释似的急急说道:“花店还没关门,所以顺手买了一束……送你。”

    在这一瞬间,卫岚以为自己看见了当年大学校园里小河边的那个冒失少年——青涩稚气的脸孔,却闪烁着不容置喙的爱慕。

    是眼色朦胧了,还是时间倒转了?她望着他和那束花,久久无法成言,整颗心融化了。怎么办、怎么办?她的生命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任伟伦,放肆占住她心房的大半位置。这样的她,如何能看得到其他男人的影子?如何能心无芥蒂地重新出发去找幸福?

    她有些腼腆地接过雏菊,轻轻地抱在怀里。果然,这个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是最了解她的,他知道她喜欢白色雏菊,喜欢把这洁白素馨包裹在粉蓝色的皱纸里。而陈志铎即便送她一千朵一万朵红玫瑰,又怎么抵得上这一夜她捧在怀中的淡淡芬芳?

    “你……进来坐。”她冲任伟伦展开微笑,那微笑很友好,又含着几分淡淡的羞怯。后者缓缓踱进来,花轮立刻摇着尾巴扑到他裤管上,用粘腻的口水欢迎他的到来。

    “花轮乖,别咬了。”任伟伦蹲下身子,爱怜地摸了摸狗儿的脑袋。狗儿听话地跑开。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四目相对,奇迹似的第一次没有吵架。一时之间,彼此都有些羞涩了,不知该怎样打开话题。

    卫岚略感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开口:“那个……要不要喝点小酒?”说着指了指茶几上的红酒瓶。

    “不用了,我坐一下就走。”他缓缓摇了摇头,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哦。”卫岚点了下头,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坐一下就走啊?这个“一下”听起来好短暂。客厅的淡雅灯光下,她望着他黑湛湛的眸子,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来:她宁愿这样和他四目相对着、尴尬着、愚蠢着直到永久,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在这暗夜孤寂地听着时钟敲响、没有人陪伴。

    “那个……你今天在电话里的提议,我觉得很好。”卫岚搔了搔自己的颈后,讷讷地提出话题。

    任伟伦微愕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嗯,像现在这样不吵架、和平相处,是挺好的。”说完,他吞了口口水。内心深处有股冲动涌上来,他用自制力把它压下去。

    他看着卫岚,灯光下她的脸蛋绯红,嘴唇晶亮,眼波妩媚而流转,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馨香。这个他曾经最熟悉的女人,今夜看来居然像一只水妖那样神秘而性感。他的呼吸蓦然有些急促了,“那个……我们以后就这样相处,很好。”

    “对啊,做普通朋友,真的很好。”她也点头,眼睛里闪着渴望的光,嘴里却自欺欺人地说着“很好”。

    “嗯,做朋友看起来是正确的选择。”他再点了一下头。仿佛除了“做朋友”这个话题,他们就不会讲别的话。

    “我同意。”她说着,语声逐渐变得低哑,问:“我们……真的是朋友吧?”

    “是……吧。”他身子不由自主向她靠近了一步。

    “哦。”她闭上嘴,不问了。狭小的客厅里,绵软的沙发上,他们靠得那么近,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急促得像打鼓,暧昧得像一支未唱完的情歌,停在最高嘲处,搔得人心痒痒的。

    他们沉默地听着钟摆的滴答声。几分钟过后,换他来问:“我们……是朋友哦?”

    “嗯,普通……朋友。”气氛不对啊……空气中仿佛有鸦片被点燃了,暧昧而勾挑的气息钻入她鼻间……卫岚很想别开眼不去看任伟伦,可是她的眼睛似乎有自己的主张,仍然直勾勾地盯住他不放。

    而他的双眼深处,也隐约着了火。他定定望着她,仿佛她就是那两团火焰的中心。

    “普通朋友……是什么定义?”他蹙起眉低问,喉结滚动着,把更多细微情绪吞咽下去。

    他蹙眉的样子好英俊,令她心跳更乱,“就是、就是可以互相关心、互相照应,但是不可以……不可以……”她红着脸,咬着唇,说不下去了。

    “不可以……怎样?”他问着,语声模糊的问句里更多的是低低喘息。

    “不可以……不可以——”

    下一秒钟,两个人蓦然抱在一起,四片唇紧紧相贴,热情地、缱绻地纠缠起来。黑夜、红酒和雏菊把他们心中的情火点燃了。在这样的夜里,没有什么不可以。

    没有人知道是他先抱住她,还是她先吻住他。他们用力地拥抱彼此,疯狂地亲吻彼此。他们失去了所有理智,把那个关于“普通朋友”的约定抛到脑后。四肢交叠,唇舌交缠,两颗心脏紧紧相贴,一齐剧烈跳动。

    狗儿花轮听见响动,慢吞吞地从厨房里爬出来;看到这一幕,它害羞地用爪子捂住眼睛,又把身体缩了回去。

    第7章(1)

    感觉……有点儿奇怪呢。

    任伟伦在清晨日光的照射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怎么今天阳光的颜色和以往不一样?他眨了眨眼——哦,原来是窗户上挂的窗帘颜色换了。他身体动了一下,又立刻感觉到自己身下睡的床铺又短又狭窄,完全有别于宾馆里那张超级豪华大床。然后,他睡眼地翻了个身——下一秒钟,“砰”的一声,他高挺的鼻梁撞上了沙发的靠背。体内的瞌睡虫这下子全给撞跑了,他急忙坐起身来,环视四周陌生的空间。天,这是哪里?他为什么会睡在一张花花绿绿的布艺沙发上?还有,为什么他身上……没穿衣服?

    他还来不及消化自己的惊讶之情,就听到沙发旁边的地板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呻吟:“唔,冷死了……”

    谁冷死了?他的拖鞋会说话?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于是用力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唔,感觉到疼痛了,这就证明应该不是梦啊!他半信半疑地转头朝沙发底下一看——

    “啊!”他吓得忍不住大叫一声。那里躺着的不是他的拖鞋,而是一个浑身赤裸的活生生的女人——他的前妻卫岚!

    卫岚?!她为什么会没穿衣服睡在他沙发旁边的地板上?!任伟伦彻底愣住了。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要命的事?他和卫岚居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更荒谬的是——他们两个居然都没穿衣服?这……意味着什么?

    他捧住有些昏涨的头部,努力回想,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昨晚那迷人的夜色、醇香的红酒和淡雅芬芳的雏菊。然后,关于昨夜的记忆在他脑中清晰地回放了起来:他来找她,买了花送给她……他坐在沙发和她聊天,气氛逐渐氤氲……然后,他们都沉默了,胶着的眼神变得暧昧……再然后,他突然一把拥她入怀,捧住她的脸颊热吻——所有思绪到此戛然而止!任伟伦惊讶地倒抽一口冷气,天,他把一切都想起来了——他和卫岚上床了!他和他离了婚三年的前妻再度上床了!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明明——他下定决心不跟她再有感情牵扯;明明——他们在电话里达成协议要做普通朋友,可是为什么昨晚他们之间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他会失去理智?为什么她也没有阻止?他呆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可是就在这倍感荒唐的时刻,他的心头竟然涌起一小星儿的甜蜜来。他不自觉地回想起昨夜她乖巧而娇憨地偎在他怀中的那一幕,然后,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

    等等!他居然在回味和卫岚亲热时的情形?!任伟伦猛醒过来,他简直要开始鄙视自己了!他低下头,懊恼地用手捶了一下沙发垫。与此同时,沙发底下传来了卫岚像猫儿一样绵软的声音——“阿……嚏!”她皱着鼻子,娇怯怯地打了个喷嚏,然而喷嚏打完了,她居然还没醒,一翻身继续呼呼大睡。

    任伟伦看得目瞪口呆,眼下这是什么状况?昨夜与他亲热缠绵的女人这会儿正舒舒服服地睡在他脚底下?

    他连忙从沙发上跳下来,随手抓过自己的衬衫盖在卫岚赤裸的肩膀上,然后蹲在她身旁瞪视着她安睡的脸庞。地板那么凉她也居然能睡得这么香?真是的,也不怕感冒?

    然而过了几秒钟,他恍然发觉自己才是真正脑子有毛病的那一个。这种时候他应该要赶快叫醒她才对吧?于是他倾身向前握住她肩头,轻轻摇晃,“卫岚,醒醒……”

    他连续叫了十几声以后,卫岚才悠悠醒转。她睁开眼,神色迷茫地看着他,“任……伟伦?”他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晚上,你就这么在地板上睡了一夜。”他看着她因初醒而显得呆滞的表情,半是怜惜、半是埋怨地说:“你笨死了,睡个觉也会掉到地上?感冒没有找上你,算是你走运。”

    “什么?”卫岚立刻睡意全消,两颗桂圆一样的圆眼睛瞪住他,“一定是你昨晚把我踹到沙发底下去的!我睡相这么好,怎么可能会自己掉下去?”

    “那是因为我们昨天晚上——”他说到这里,蓦然住了口,俊脸涨红了,尴尬地沉默了半晌,他才嘴硬地道:“算了,懒得跟你这种笨蛋吵架。快穿衣服啦!”由于羞恼,他的口气显得有些凶恶,他背过身穿衣服,不去理她。可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扫来一记又快又狠的无影腿,他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踢中背部,痛得大叫一声。

    “喂,你干吗踢我?!”他转过身来怒瞪她。这女人疯了?

    “谁叫你昨晚先踢我下床的?我现在还你一脚,很公平啊。”卫岚双手环肩,语气凉凉地道。

    “我……我踢你?”他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女人真是不讲道理!”

    “你这男人才不讲道理!”她不甘示弱地回嘴。

    “我哪里不讲道理?”他瞪着她。

    “我又哪里不讲道理?”她白他一眼。

    “你——”他气结,“我懒得跟你说。”说着他别开头,继续穿他的衣服。

    “我更没闲工夫跟你吵。”她也别过脸,弯身捡起一条大毛巾披在身上。吵架的时候没有穿衣服,仿佛气势一下子弱了很多似的,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这样,再度拥抱后的第二天清晨,他们用傻乎乎的吵嘴掩饰心中所有纷乱情绪。仿佛只要专心地怒目相对,就可以成功忽略这一刻空气中浮起的丝丝甜意和由此引起的淡淡尴尬。吵完了,他们默默地穿衣,梳洗。然后,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他们分工作早餐,没有一句对话,默契却好得惊人——卫岚专心地在铁盘上煎出两个微焦的荷包蛋,任伟伦目不斜视地煮开水泡咖啡。狗儿花轮仿佛也感受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怪异气氛,它乖乖地趴在厨房地板上,集中精神吃狗食,一声也不叫。

    热气腾腾的早餐端上了柚木桌。他为她倒咖啡,挑起眉淡淡地问着:“几颗糖?”

    “一颗半,不加牛奶。”她也淡淡地答,顿了一会儿,反问:“荷包蛋上洒盐巴还是胡椒粉?”说着潦草地把两个调料罐推到他面前。

    “都要,先洒盐巴,再洒胡椒粉。”他回答着,心里却想:这个女人果然是一点儿都没变,喝咖啡加糖还要一颗半,口味挑剔得很,真难伺候。

    “哦。”卫岚应着,心里也想:这个男人的龟毛癖好这辈子是改不了了。其实先洒盐巴或者先洒胡椒粉又有什么分别?啧啧,就他毛病多。

    问题问完了,用餐时间再度陷入沉默无声的尴尬状态。他和她都很专心地吃着盘子里的早餐。

    卫岚低头用小刀切着荷包蛋,微焦蛋白中的蛋黄蓦地流出来,沾在银亮的餐刀刀刃上,这情景看在她眼中竟显得有些莫名的暧昧。她无法控制自己纷乱的思绪,每吃一口早餐,她都无法克制自己的大脑清晰地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又一幕。

    昨天晚上,他——抱了她。暌违三年之后,他的身体比她想象中更熟悉、更温暖、更令她沉溺……当他轻柔地在她耳边喘息着唤她“岚”的时候,当他以丈夫疼爱妻子的那种方式温柔地吻着她的时候,她的心里溢满了喜悦和激动。是太久没有被男人的臂膀拥抱了?抑或——是她干旱的心田一直只等着他的拥抱来滋润?他,毕竟曾经是她至爱的丈夫啊……卫岚望着餐盘中糊成一团的荷包蛋,眼眶不知为何有些干涩。

    尽管嘴上不愿意承认,可是她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说什么第二春,说什么重新出发找幸福,全都是自欺欺人。她的身体和她的心灵——一直只要他,只接纳他,只等着他呵。尽管嘴上说得再刻薄再难听,心里再不甘再怨怼,她——仍然要命地眷恋着他。

    于是她不自觉地回想起一首由某位新加坡女歌者所演唱的老歌来。记得那首歌叫做《伤心》,歌词里有这样一句:“无论我们怎么吵、怎么闹,爱过的谁都无法忘掉。如果我这样就看你走了,我一定会伤心到老。”

    持着餐刀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有个脆弱的念头在她心头浮现,随即牢固地扎了根——原来,在过去的三年中她一直是伤心的,她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她离婚了,一个人住一间小套房,养一条狗,三年没有恋爱。每天每天,她没心没肺地工作,没头没脑地跟狗儿对话,自以为平顺而安好地生活着,自以为一个人的日子也可以充实而富足,但其实——她从未充实过,也从未富足过。她的日子很空虚,她的心里很贫瘠,因为那个她惟一深爱过的男人,已经变成她的“前夫”。当初是她一念之差从他身边逃开,而现在,她连承认自己的悔恨都嫌太迟……

    卫岚把最后一口荷包蛋塞进嘴里,堵住那即将从喉咙口涌出的某种酸涩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