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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已蔚蓝第6部分阅读

泛红。卫岚没精打采地掀了掀眼皮。樱花,温泉……随便吧,反正她是不会快乐的了。她淡淡点了下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而陈志铎听了,更是欣喜若狂。他本来一直以为卫岚是个个性极强的女生,可是没想到她表现得这么温柔顺从,是爱情的力量融化了她吗?他陶醉地想着,不禁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狗儿花轮用爪子在地板上刨了两下,十分无奈地伸着舌头。如果它会说人话,它很想说:主人这一次的决定——不叫决定,而叫造孽。

    夜幕降临。任伟伦站在28层高楼的豪华宾馆套房里,额头靠着落地窗向下俯视。他站在这霓红闪烁的高处,脚下的人和车都变得很渺小。可是这种俯望的感觉却并没有让他感到快乐,相反的,他的心中竟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悲凉感觉来。

    狗儿木村由他身后踱过来,懒懒地趴在他的脚边。看到主人心情忧郁,它这只宠物也觉得“狗”生了无生趣。

    任伟伦蹲下身子,抚摸狗儿背上土黄铯的绒毛。摸着摸着,他突然低沉地打嘴里迸出一句:“木村,你最了解她,你说,她会不会真的和那个男人一起出国?”

    的确,这些天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烦恼着卫岚的事。那个女人是最会赌气的了——这一点他知道。并且他也知道,卫岚每次赌气,都会付诸于实际行动、造成无可挽回的严重后果。比如五年前,她决定抛下他一个人去日本;再比如三年前,她一怒之下决定和他离婚。

    那个女人……还真是个超级麻烦制造者呢。任伟伦想起那些往事,忍不住又郁闷起来。这些年里,因为爱她,他确实受了不少苦,伤了好多次心。现在好了,她终于赌气跑到别的男人怀里去了,这颗烫手山芋终于飞走了,他以后终于可以清静了,再也不用为她挂心了吧?

    他这样想着,抓了抓木村的后颈,自言自语道:“那个女人脾气真的很坏呢,性子也差,脑子也有点问题。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在乎她跟谁一起出国旅游?”

    木村长长地呜咽了一声,表示不敢苟同。

    任伟伦皱起眉,继续说道:“我没骗你,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

    木村无语地瞥了主人一眼;然后,仿佛被人踩着了尾巴似的,它突然高声吠叫起来,用爪子刨着地毯。任伟伦拍了拍它的头,低斥着:“木村,别叫了!”

    木村不理他,挣脱了他的怀抱径自奔向门口,冲着那扇镂着繁复花纹的木门继续汪汪吠叫。任伟伦觉得奇怪,半信半疑地走过去拉开门板——

    一个长发女人一脸尴尬地站在门外。见了他,她努力挤出友善的笑容:“嗨。”

    “千芊?”他立刻低叫出声,“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敲门,站在门外发什么呆?

    钱千芊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用高跟鞋的鞋跟一下一下踏着地面,局促地说:“我在公司员工通讯录里查到你住的宾馆,所以就……”

    任伟伦连忙把她让进来,两人在沙发上落了座。为了对这位昔日校友和今日下属表示客气,他扬着眉问:“要喝什么?红茶还是咖啡?”

    然而钱千芊却把秀眉一挑、美目一瞪,蓦地从嘴里迸出一句答非所问的话语:“任伟伦,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必须阻止卫岚!”

    “什么?”他愣住。

    “卫岚已经决定和陈志铎一起去日本了,就是明天的飞机!你必须得阻止她才行!”钱千芊神情激动地说道。

    什么?!去日本?任伟伦神色一凛,脑中“轰”的一声炸开来。卫岚……竟然要带别的男人一起重游他们当初结婚的地方?顿时,强烈的妒意涌上心头,让他说出口的话语变得十分幼稚而且酸溜溜的:“去日本?那很好啊,看来她和那个陈大工程师发展得不错嘛。”

    “任伟伦!”钱千芊简直气结。这个男人非要这么口是心非吗?她受不了地吐出一口浊气,腰杆一挺,一字一句地道:“任伟伦你听着,我本来可以不用管这件事的!我本来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地看着你们俩怄气、吵架、伤害彼此,一直到你们之间再也没有复合的可能!可是,我认识你们太久,我把你们俩都当成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知道:如果我真的不管你们,你们之间就完了!而我会为此而后悔一辈子,你们也会后悔一辈子的!”

    铿锵有力的一席话让任伟伦怔住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是神色深沉地瞪住钱千芊。

    钱千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我不想让你们后悔,更不想让自己后悔,所以今天晚上我来了。我心里很清楚,你和卫岚绝对不是一对完美的情人——你们的脾气都太臭,个性又太强,在一起绝对不会有好结果。可重要的是——你们爱着对方啊!”

    任伟伦默然无语。此刻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你们爱着对方”这样的话语,竟然显得有几分讽刺。是的,他爱她;也许,她也爱他——可是,这顶什么用呢?在难以消融的个性差异和日复一日的争吵面前,爱情究竟能有几分分量?又能持续多久?

    他无法否认自己仍然深深爱着卫岚,可是,他太清楚追求这份爱情的下场。这一回,面对着可以预见的痛苦和伤痕,他退缩了。

    钱千芊见任伟伦不说话,忍不住皱起眉问:“你只要回答我一句——你到底爱不爱她?”

    任伟伦怔然片刻,苦笑,“千芊,这些年,你是看着我们走过来的。”他没有正面回答,可是眼中的那一抹软弱和动摇已经替他说出了答案。

    “那好。”钱千芊点点头,“既然那么多年你们都走过来了,那为什么不继续走下去呢?我经常在女性励志书上看到这样一句话:‘爱情可以解决一切’,你为什么不让爱情来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呢?”

    她有些天真的话语换来任伟伦的再度苦笑。他抹了把脸,叹道:“千芊,你要知道,爱情不是万灵丹,它不可能解决一切问题。而且,我已经用这所谓的‘爱情’解决了太多次我和她之间的问题了。这些年里,每次我们吵架,都是我先低头求和,不管有没有道理,我从来都是主动道歉的那一个。五年前她要去日本,我放下自己刚起步的工作飞过去陪她;三年前她要离婚,我用尽所有办法也留不住她,只好放手,我把大部分财产都给她,只希望她过得好些。可是,有谁问过我过得好不好呢?有谁知道我那段时间活得有多痛苦呢?不要以为是男人就可以包容一切、承担爱情中的所有,我们的心……也是会痛的。”他点着自己的胸口,语气真诚而又遗憾。

    被他这么一说,钱千芊语塞了。在爱情这方面,她没有太多经验,她说不过已经是过来人的任伟伦。可是,若要她这样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人分手,她做不到!当年在大学里,她那么拼命地劝他们两个分手他们仍是结了婚;为什么五年后的今天,这段长长的、坚韧的爱情却要在当事人的任性和倔强中灰飞烟灭?

    不行,这绝对不行!钱千芊用力摇头,“我……我只知道,如果你爱她,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走!”

    任伟伦紧抿着嘴,不说话。

    钱千芊急了,又叫:“我……我还知道,既然在这段感情中每次先低头的都是你,那么这次你就再低一回头又怎么样?你得到的,绝对比你失去的多!”

    任伟伦还是不说话,可是心里的坚硬防线却似乎崩塌了一角,他突然觉得有些心浮气虚起来。

    她都这么说了还是不行哦?钱千芊气得几乎要血管爆裂,她什么话也不想再说了,“噌”的一下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可恶,姑奶奶她也不干了!反正这两个当事人都不珍惜他们之间的爱情了,她干吗要在这边“皇帝不急急太监”?她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头来,对坐在沙发上沉默的任伟伦说了最后一句:“我只知道一件事,没有牺牲和让步的爱情,不配称作爱情。”说完后,她默默地替他关上门离开。那个瘦小而坚强的背影,竟让目送着她的任伟伦有些怔忡了。

    钱千芊走后,偌大的豪华套房立刻陷入沉寂,只有中央空调的声音嗡嗡鸣响着,持续制造着干燥而冷飕飕的空气。任伟伦呆坐在真皮沙发上,久久不能成言。他心里知道,钱千芊的这最后一句话,是主观而毫无道理的指责,只有从没亲身经历过爱情的理想主义者才会这么说。可是为什么,今夜听了这句话的他,竟会觉得脸颊有一丝发烫了、觉得心底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动摇?

    他低下头,小心地藏住眼底的寂寞,伸手摸了摸快要睡着的木村,小声嘀咕:“那个女人说的话完全没道理,是吧?”钱千芊又不是他,她怎么知道他心底的矛盾和挣扎呢?

    木村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轻轻叫了一声。它只知道,它想念它昔日的女主人。

    第8章(2)

    翌日上午 s市国际机场

    卫岚坐在宽敞明亮的候机大厅里,脚边放着两个深蓝色的手提箱。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上身穿了一件缀满流苏的水蓝色露肩洋装,下配同色系紧身牛仔裤,头上戴着大大的白色草帽。她脸上施了薄薄的粉黛,看上去清爽而俏丽。可是她的表情却晦涩低沉,她耷拉着眼皮,嘴角下撇,眼睛里闪着有些哀怨的光芒。这副晚娘面孔足以毁掉她所有悉心装扮的美丽,然而——她并不在意。只是双手环着肩头,仿佛觉得冷似的,低低地埋下了脸,什么都不想听、不想看。

    今天她来到这里,是要搭飞机去日本度假。大凡人出国游玩都兴致勃勃,可是她却垂头丧气、没精打采。她想起今天早上拎着行李招计程车时,花轮死死咬住她牛仔裤的裤管不让她走,而好友钱千芊虽然上前抱起了狗儿、替她解了围,可是她的眼睛里也闪烁着不赞同的神色。

    的的确确,谁都会认为这是个愚蠢至极的决定吧?为了和前夫赌气,她竟然放任自己和一个完全不爱的男人一起出国度假——在这世界上,恐怕再没有像她这样愚笨可笑和意气用事的女人了吧?卫岚有些哀怨地瞥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笑得一脸幸福的男子。而陈志铎感觉到卫岚在看他,他立刻转过头来,冲她咧开憨傻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卫岚忍不住被猛力咽下的口水呛了一下。她皱起眉,心中涌起一股有苦说不出的郁结感。这……难道就是她的未来吗?千芊说过,当一个女人决定和一个男人一起出国游玩,那么这代表着她想和他发展一段认真的感情了。可是……卫岚以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眼光瞪着身边的男子,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挫败而胆怯的自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拷问着她:这幼稚的怄气,这荒唐的决定,这此时此刻坐在候机大厅里生不如死的感觉——这一切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她为了气任伟伦而把自己逼到这样一个田地,她就真的比较快乐了吗?

    “卫……卫岚。”陈志铎结结巴巴而又带着讨好的唤声响在耳边。卫岚猛然回神,发现他居然把脸凑向自己,厚重镜片后的双眼含情脉脉地望着她,柔声问道:“如果,你……你不介意的话,这次去箱根……我订了半山的双人套房,而且是和式的……榻榻米。”说完后,他的脸涨红了。

    而卫岚的脸色却蓦然转为纸一般的惨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

    原来呵。所有男人都一样,即便是再老实再保守的男人,在和心仪女子相处时,都会想要求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卫岚这样想着,觉得胸口窒闷、透不过气来。难道千芊所谓的“发展一段认真的关系”,竟是指这个?她冷汗涔涔而下,刚想开口拒绝,陈志铎却先她一步开口了:“卫、卫岚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我是绝对不会做出你不喜欢的事来的!我、我本来就是很传统的男人,不会要求婚前……婚前……”他说到这里,脸庞已红成猪肝色,但还是大着胆子提出卑微的要求:“只是,现在、我……可不可以搂着你的肩膀……呢?”

    卫岚怔住。他、他想搂她?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合理的要求,可是……

    “我……我知道你可能会不习惯,可是,我们毕竟已经在交往了,所以……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陈志铎结巴得说不下去了。

    他们已经在交往了?卫岚为这话语怔忡了片刻,随即一个悲哀的认知浮上心头:是呵,在世人的眼中,他们的确已经算是在交往了呵。她的一时冲动,竟然把自己推到如此尴尬而难以脱身的位置了!她微张着嘴,好半天的呆愣之后,嘴里竟然迸出一个连自己都难以消受的答案:“好。”

    陈志铎顿时大喜过望,抖抖索索地将手臂伸向卫岚,在心里经历了无数次喜悦与羞涩的思想斗争之后,他终于一鼓作气揽住卫岚的肩头,满头满额的汗意显示出他此刻心情是多么紧张激动。

    卫岚却在同一时间僵住了身子。肩膀被陌生男人环抱的感觉仿佛是被一条蛇缠上了,冰冷的、柔软的、粘腻的错觉挥之不去。她不自在地缩了缩颈子,却发现他搂她搂得更紧,于是她只好低下头苦笑,在心里对自己说:很好,卫岚,你的冲动和愚蠢再一次使你陷入窘境了。而这样一来,你……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想着任伟伦了吧?

    她感觉烦躁地别开头去,不想与陈志铎汗湿的羞涩脸庞对着,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眼尖地瞥到一个浅灰色的袅娜倩影正拖着大皮箱走上电梯,准备进入候机大厅的玻璃门。

    这个女人是……“吉原香奈!”卫岚叫出声来。

    吉原香奈也看见了卫岚,她那波斯猫一般美丽清冷的眸子顿时暗淡了下来。她朝他们走过来,唇角一扯,“你……和他一起?”她看着陈志铎的目光有几分轻蔑。

    卫岚尴尬地站起了身子,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惟有咬住下唇,望着面前这个语带嘲讽的日本女子。

    只见吉原香奈红唇一撇,又状似无意地吐出一句低叹:“真可笑啊。”

    “你说什么?”卫岚皱起眉,听得出这话并不友好。

    “我说你,真是可笑啊。卫岚,如果你最终选择的就是这种水准的男人的话,那么——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输给谁了?”吉原香奈以日文说着,口气凉薄。陈志铎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也觉得浑身不舒坦。

    而卫岚早已被她话语中明显的挑衅勾起了怒火。她眉毛一挑,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吉原香奈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但表情却显得有几分不自然。这时卫岚才注意到,她浅色墨镜片后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这女人……是刚大哭过一场吗?

    “我只是觉得意外,你竟然会放弃好不容易赢回来的男人,还委屈自己和这个笨家伙在一起。”吉原香奈毫不留情地以带刺眼光上上下下扫了陈志铎一遍,然后自嘲地笑了起来,“对了,既然有缘在这里碰见,就知会你一声吧,我要回国了,回日本总公司任职。呵呵,被男人伤透了心,我实在是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这里呢。我想,下一次再回来的时候,我也许已经是任伟伦的上司了吧?不过坦白说,我并不喜欢这个城市,这里的男人们——太无情了。”说完了,她把墨镜往上推了推,长发一甩,转身就走。

    卫岚愣在原地。吉原香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任伟伦并没有接受她的感情?他拒绝了吉原香奈吗?难道说,任伟伦心里的那个女人,其实并不是眼前这个黯然回国的日本女子,而是……而是……

    揣着满心的惊诧和疑惑,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瞪住吉原香奈的背影。然而,那个孤高又美丽的背影向前走了几步,却又突地折了回来。

    吉原香奈一直大步走到卫岚面前。她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光直视后者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有力地用中文说了最后一句:“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然后,她掩饰好眼中微微泛起的湿意,骄傲地挺起胸膛,这一次,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