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段老师面露难色，道：“这不可能，你的要求太过分了。”
陆森耸了耸肩：“那说明你还没到真正的求贤若渴的程度。”
“如果你不同意加入校队，那加入篮球部总可以吧？”钟玮说。
“对不起，我没时间。”陆森冷淡地拒绝道，“比起这个，你还是多想想比赛吧，下场就是我们两个班之间的较量了，二年级三班已经失去了角逐冠军的资格，所以我们的比赛谁赢下，谁就是冠军。”
“没有杨林，你赢不了我们班的。”钟玮用遗憾的眼神回应陆森的挑战。
“二年级三班也曾经这样想过。”
“如果你认为我们班跟二年级三班是同一水准，就大错特错了。”钟玮摇头道。
“同样都是赢不了我们的水准，即使不是同一水准，又有什么关系。”陆森转过身，挥了挥右手以示告别。
三天后，陆森在空中走廊里拿到了方博送来的资料笔记。高空的风俯冲而下，吹乱陆森的头发，他却不甚在意，翻开笔记快速浏览了一遍。方博期望从他脸上看到震惊或是畏缩的表情，但是失望了。
“你确定这是三年级七班的选手资料？不是校队的？”陆森的语气还是流露出了些许惊讶，让方博觉得很有满足感。
“没错，三年级七班有三名校队主力，这可不像二年级三班那样是拼凑的其他班的外援。而且都是货真价实的主力，不是替补。”方博得意地说，仿佛看到陆森吃瘪是一件乐事。
陆森低头细看那份资料，上面清楚地写着二年级三班的预计首发阵容。中锋钟玮，校队主力中锋兼队长，防守意识出众，内线技术一流，篮板球控制能力很强；大前锋郝翔；小前锋金智秀，韩国留学生，校队主力小前锋，能突能投，技术全面；得分后卫郑城；控球后卫爱德华?琼斯，美国留学生，黑人，校队主力控卫，运动能力出色，传球意识好，投篮命中率一般。方博对每个人的能力和技术特点甚至弱点，都做了详细的记录。一遍看完，陆森的心暗暗一沉——这支球队有三个人的水平都与自己相近，在杨林受伤之后，一年级一班除了自己已经没有人能与这三人抗衡，这场比赛实际是一场要以一敌三的苦战。更要命的是，陆森知道，在篮球场上，控制了内线，就等于把胜利的种子撒在了自己的土地上，吴展彪的水平与钟玮相差甚远，这种比赛要怎样才能获胜？想到这里，陆森不由心乱如麻。
段老师愁容不展地坐在替补席上，身边坐着几个三年级的替补队员和一年级的新人们。眼前的篮球馆已经没有三天前比赛时那般热闹，一排排塑料座椅空荡而整齐，球场的地板刚刚擦过，空气中的燥热感也早已消失殆尽。
球场上的十个人中，七个人是二年级的学生，正在进行着毫无战术的全场比赛，而段老师这天原本的安排，是半场的战术演练。
“完全失控了，我这个教练当得真窝囊。”段老师失落地想，“这帮问题球员完全不服管教，我又能做什么呢？”想起三天前邀请陆森入队时，陆森开出的条件，段老师擦了擦光秃额头上沁出的汗珠，苦笑了一声。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这帮球霸还没解决，又来了个直截了当以夺取教练权力作为入队条件的大牌，一所高中的校篮球队教练现在都这么难当了。不过如果答应了陆森的条件，那他入队以后面对这些球霸，该怎样行使他到手的教练权力？段老师倒是很想知道。
场上的队员们已经结束了比赛，二年级的队员们有说有笑地走向更衣室，只有三年级的几个人留下来继续训练。
钟玮走过来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汗，问道：“段老师，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安排？”
段老师心中涌起一丝感动，毕竟钟玮还是尊重自己这个教练的。
“只剩这么几个人了，还能安排什么，你们练习个人技术吧。”段老师叹了口气道：“过了年就是你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学期了，我本以为在新生中挖掘几个好苗子，拉进队里来练一下技战术，这最后一次全市大赛，至少让你能打进八强，甚至四强，可是照现在的情况看，又要让你失望了。”
“如果杨林不受伤……”钟玮的目光黯淡了下去，“算了，一年级的新人在校队没可能得到机会的。不过即使没有帮手，我也要拼最后一次，我们三个人的配合比去年又熟练了很多，未尝没机会赢上几场，拿到小组出线权。”
胡强吹着口哨走出篮球馆，室外的光线很明亮，他抬起手遮了遮眼睛，冯一冰跟上来问道：“强哥，听说老段想重用那几个一年级的新人。”
“他想有个屁用？我还想当美国总统呢。”胡强狂妄地笑道。
“就是，校队还不是咱强哥说了算，他老段只不过是个龙套。”江元让脸不红心不跳地拍着马屁。
“上次一年级那个小孩不是说要整咱么？”冯一冰突然想起了陆森的威胁。
“就他？我倒想今天是不是去把他给整死，我胡强怎么说在道上也算一号人物，整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胡强哈哈大笑道。
“哦？你就是胡强？”一个声音冷冷地问。
前方办公楼的拐角处闪出一个浅灰色风衣戴墨镜的青年，他扔掉手中的烟，向胡强等人走来，胡强刚想质问来人的身份，就被一脚狠狠踹在了肚子上。其他几个二年级球员本想助拳，但是周围不知何时又冲出几个戴墨镜的青年，看身手个个都有两下子，不一会儿功夫，冯一冰和江元让等人就被揍得躺在地上蜷成一团，杜柯比较机灵，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虽然身上挨了一脚，但还是被他冲出了包围圈。
“不用追了，拿住这两个就行了。”灰风衣指了指胡强和冯一冰，继而转身对想冲过来帮忙的杨继礼说：“那个傻大个，没你的事，快滚吧。”
杨继礼看了看形势，觉得既然对方有意放自己一马，与其在这里一起挨揍，不如回去搬救兵，于是转身跑开了。
灰风衣等人像提小鸡一样提着胡强和冯一冰，来到体育馆后面的墙角。胡强吓坏了，一个劲儿地向几人求饶。
“知道为什么弄你不？”灰风衣踢了趴在地上的胡强一脚。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胡强扯着嗓子喊道。
灰风衣踩着胡强的肩膀，冷笑道：“你以为叫得大声就会有人来救你？我告诉你，今天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救你了。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什么人你都敢惹。”
“不知道我得罪了哪位大哥，我该死！我去请罪！”胡强急道，心中郁闷，到底是谁跟自己过不去。
“请罪倒是不用了，不过上面说你们不会打人，让我们哥几个来教教你们。”灰风衣的话让胡强恍然大悟，想起了陆森在比赛时说过的那堆垃圾话，胡强一直以为那只是随便说说，那小子有这么大的能量？
正想着，灰风衣那帮人已经开始动手了，有人压住胡强的手臂，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青年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轻车熟路地刺了下去。胡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与此同时，一旁的冯一冰也发出了同样的叫声。山羊胡手中的匕首毫不停歇，又在胡强的右手、双腿如法炮制，胡强的惨叫声大概整所学校都能听到，灰风衣也不在意，抬起脚像踢死狗一样把胡强踢到一边，命令手下撤离。
第四十章 开局不利
谭主任跟在杨继礼身后一路小跑，后面还有几个闻讯赶来的二年级学生，还未到体育馆，已经听到胡强像杀猪一样的嚎叫，谭主任心知不妙，脚下又急赶几步，却看到远处体育馆的墙角处，一个穿灰风衣的男子向办公楼的方向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谭主任下意识地扭头向办公楼看去，刚好看到一个穿一年级校服的人从办公楼走廊的窗前转身离去，那张侧脸——是陆森！他为什么在那里？谭主任心中疑云笼罩，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指着那个灰风衣男子喊道：“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灰风衣男子却不会等他们去抓，他麻利地翻过围墙，消失无踪。
谭主任冲到体育馆后面，见到胡强二人的惨状，大惊失色：“小强你怎么了小强？小强你不要死啊小强！一冰，这是怎么回事？小杨，快叫几个同学把他们送去校医院！”
一星期之后，一年级一班和三年级七班的全校冠军争夺战如期打响。因为二年级三班放弃了与三年级七班的比赛，所以这场比赛就被全校各大媒体称为“华浦中学篮球总决赛”。
学生们都知道三年级队的阵容豪华得让人眼红，而一年级队却因为杨林受伤而实力大减。这场比赛开始前，没有一个人看好一年级队。
除了陆森。
陆森丝毫不敢怠慢，在更衣室里仔细布置了防守和进攻战术，也许是受陆森反常的凝重神情影响，队友们都严肃了起来，连平时对陆森最为不满的吴展彪，也聚精会神地听着战术讲解。
“阮败家呢？”陆森讲到替补队员时，发现少了一人。
“他说来了你也不会让他上场，干脆就不来了，说是去泡妞去了。”周羽龙说。
“他倒是知趣。”陆森哼了一声。
杨林安静地坐在一旁，一语不发，直到陆森拿他做最后的赛前动员。
“这场比赛，关于对手我都讲完了，这确实是一支很强的队伍，可以说实力与校队不相上下，但是越是强大的对手就越有挑战性不是么？如果战胜了他们，那不就说明我们也有校队的水平了？你们都很想证明自己吧？杨林在前面的比赛里贡献很大，现在他不能上场了，我们为了他，也必须把这个冠军拿回来！”
“别别别，别为了我，你这么一说，就好像我的伤永远好不了了一样。我说小森，打完这场球，你是不是该回老家结婚了？”
回老家结婚是一句著名的台词，据说每个声称要回老家结婚的角色都会马上领便当。
“你才回老家结婚！你胸前怎么还挂着个相机？难不成想偷-拍美女？”陆森调侃道。
“你小子思想怎么这么滛-荡，我是专业摄影师，这叫单反，单反懂么？专业的相机！到时候你们比赛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给你们拍照，如果你们被三年级欺负得屁滚尿流，我就把你们的丑态发到学校论坛上去。”杨林邪恶地笑道。
“数码穷三代，单反毁一生。”陆森嘲讽道。
“得罪了摄影师是什么下场，你很快就会知道。”
“怎么着，你还能把我拍成蛋？”
“信不信我真把你拍成蛋。”杨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熟鸡蛋，放在吊着的右手上，抄起白板笔，在蛋上写上了“陆森”两个字，然后拿相机装模作样地拍照。
杨林的耍宝惹得队友们哈哈大笑，紧张的气氛竟然一扫而光。
球员通道里的空气潮湿而压抑，光线有些昏暗，杨林小声问：“小森，你听说过吗？胡强和冯一冰被人废了，手筋脚筋全给挑断了。”
陆森惊奇地说：“哦？竟然有这种事？看来他们两个得罪人太多了，真是活该。”
杨林正想说什么，队伍已经走到了球员通道的出口处。球场内明亮的光线像地平线升起的太阳一样夺目，甚至洒入了球员通道。接近入口处等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先是苗顺渊，他径直走向陆森，抬起右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说道：“你真的很厉害。”接着擦肩而过。
跟在他身后的是宋旭光，他先看了杨林一眼，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服气，但接着还是如同苗顺渊一样，拍了拍陆森的右肩，说：“不要让别人以为没有杨林你们就赢不了球。”
“整个一年级的荣誉，就看你们的了。”梁天剑的右手在陆森的肩头用力按了一下。
“看到解说席上那个金色的痰盂了吗？”陆森指着解说席向队友们说道。
众人向解说席望去，发现段老师和李辉已经就座，他们面前的桌子上，除了麦克风，还有一个金色的痰盂状物体，上面绑着红色的锻带。
“我晕，那个不会就是全校冠军的奖杯吧，简直就是刷了金粉的痰盂嘛！”周羽龙叫道。
吴展彪膝盖半屈，紧盯着裁判手中的篮球。面前的钟玮似一座黑铁塔，无形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让吴展彪感到有些窒息。球被裁判抛向空中，吴展彪只用了一瞬间就判断出了球的上升高度，他奋力跳起，钟玮的手却始终领先他一只手掌的高度，最终率先接触到球，点拨给自己的队友。
爱德华?琼斯是个有白人血统的黑人，皮肤是浅棕色，眼睛不大，嘴唇很厚，头发剃得很短。他的身高比陆森略高，但四肢修长，让陆森想起了三年前遇到过的拉简?隆多，那个曾经打得陆森几无还手之力的速度型控卫。琼斯很像三年前的隆多，但陆森已不是三年前的陆森了。
陆森在三分线外挡住了琼斯，用英语问道：“你为什么来中国？是因为中国的篮球水平比较低，你在这里能被当作高手吗？”
也许是受美国的篮球文化熏陶所致，琼斯对球场上的垃圾话也见惯不怪，冷哼了一声，同样用英语回道：“我也没想到你们这里篮球水平这么差，本以为能在这里找到更多乐趣，可是我现在相当失望，你会给我带来乐趣还是失望？”
琼斯说着就开始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运球，篮球像一只蝴蝶一般在他手中翩翩起舞，在跨下、身后穿梭自如，陆森心中暗竖大拇指，这位校队主力控卫的运球水平确实不错。方博在笔记上给他的运球一项评了92分的高分，陆森起初还将信将疑，现在看来方博丝毫没有夸大。
琼斯突然起动，陆森撤步卡住位置，笃定地说道：“我没办法给你失望，但我可以给你失败。”
琼斯仿佛丝毫未受影响，手腕一翻，将球传了出去。接球的是金智秀，他长着一张典型的韩国人脸，小眼睛单眼皮高颧骨，身高与防守他的郭海川相仿，却散发出目中无人的狂傲之气，他降低重心做势要突破，郭海川不得不压低重心，他却突然跳起投篮，郭海川反应不及，只能回身保护篮板球。
但金智秀的投篮却精准得如同电子仪器。
轮到一年级队进攻，陆森有意放慢了节奏，等队友都落入阵地之后，举起左手，收起了小指和无名指，打出其余三根手指。在一班的战前布置中，这个手势代表的战术是外线球员掩护控卫，内线球员左右换位。这个战术的目的是造成对方内线的混乱，为控卫创造突入内线得分的机会。
陆森藉着周羽龙的掩护冲进了内线，吴展彪恰好换位到篮圈另一侧，防守他的钟玮本该也跟随他换位，但看到自己的队友郝翔在换位时移动太慢，钟玮脚下一转，直扑陆森。面对校队队长的封盖，陆森一个背后传球，巧妙地将球传给了几乎无人盯防的吴展彪。
吴展彪接球，举起，瞄准，投篮，钟玮这边已经急赶两步腾空而起，吴展彪在球出手后只见面前掠过一道阴影，篮球已经被结结实实扇了下来。
观众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负责解说的李辉也抄起桌上的麦克风，大声说道：“这个盖帽太漂亮了，绝佳的空位投篮机会，吴展彪的动作也不可谓不快，但钟玮回防的速度快得惊人，竟然盖掉了这次投篮！第一次进攻就被这样封盖掉，势必对一班的士气造成重大的打击，看来有钟玮在，一班根本别想轻松地取分。”
“别发愣，快回防！”陆森提醒队友，紧贴住带球疾走的琼斯，试图延缓他的脚步。
琼斯用胳膊肘很隐蔽地顶了陆森一下，裁判没有发现这个小动作，陆森也有些猝不及防，肋上传来一阵剧痛。
该死，还真有小动作。陆森心中暗骂。方博的笔记上有这方面的描述，但陆森并没有放在心上，于是吃了暗亏。
琼斯趁此机会突破陆森，面对周羽龙的补防，冷静地将球传给郑城。郑城吸引了吴展彪的补防，趁机将球击地传向中路，钟玮及时地出现在那里，接球，跳起，他面前已经没有一名防守球员了，没有人能阻止他的双手大力扣篮！篮圈猛烈地震动，似乎在为这次扣篮而颤抖。
第四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