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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134部分阅读

亲自将西子送入吴国皇宫。这其中地肝肠寸断,又有谁能体会呢?”

    乐布衣见他自比范蠡,不禁一阵恶寒,稍微站远一点,感慨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落得今天这般田地了。”

    对于鬼谷仙师地批语,文彦博还是很重视的,拱手道:“请仙师解惑。”

    乐布衣淡淡笑道:“因为你太不着调了……”

    文彦博苦笑一声道:“仙师却来消遣在下。”

    乐布衣微微摇头道:“不是消遣,你实际上就是个怂货,却总把自己当成高人,所以我才弄不明白,墨玉为什么看上你呢?”

    文彦博得意笑道:“就算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能胜过仙师一次,文某也不虚此生了。”

    乐布衣一向是个锋利的人,他唯一的弱点就是这朵墨玉色的玫瑰,而文彦博显然看出了这点,毫不留情的奚落起来。这让乐布衣的表情不再那么淡定,他微微皱眉道:“看来你无数次用这番说辞来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否则你就太可怜了。”

    文彦博闻言面色一窒,叹息一声走到坟边,定定地望着那坟良久,伸手捧起一抔坟上土,贪婪的嗅了嗅,才幽幽道:“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她……”

    乐布衣地眉头皱成个凹字形,默然无语地望着文彦博,静静听他道:“世人都知道,鬼谷子八门六术、无所不能。其实你还是有不能的……”说着微笑望向他,轻声“你不能克服自己地骄傲,你被你的骄傲蒙蔽了眼睛。”

    乐布衣默然无语。手中地牡丹冰凉刺骨,让他几乎不能把握。

    文彦博将手中的泥土重新拍在坟上,又开始一棵棵的拔着坟边带露的野草,口中轻声道:“你只道墨玉儿没有选择你,可你想过她为何没有选择你吗?”

    乐布衣能感觉到,萦绕在自己心头近二十年的迷雾终要散去,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沉声问道:“为何?难道不是因为她中意的是你吗?”

    文彦博头也不回地轻笑道:“我倒也想如此,”说着站直身子。拍拍手上的泥土道:“若墨玉儿爱地是我,也许我就不是今天的我了。”

    乐布衣皱眉听着文彦博绕口令般的说辞,艰难问道:“那墨玉儿喜欢的是谁?”

    文彦博霍的转身,双目喷火道:“我真替墨玉儿不值,怎么就爱上你这么个只爱自己的家伙?”踉跄着走到乐布衣身前,用那双沾满泥土的手紧紧揪住他地衣领,近乎咆哮道:“你一听她说爱的不是你。就将自己立刻缩成一团。你的骄傲不容许你去质问一个不爱你的人,为什么不爱你!对不对!”

    只听咯啦一声,乐布衣手中刚刚黏接起来的墨玉牡丹,又一次被他从中捏断。他额头的青筋一条一条,强抑住快要爆发的情绪,一把提起文彦博,甩手掼到坟包上,低声嘶吼道:“一派胡言。你就是一派胡言!不要以为你文彦博龌龊,别人就都是一般龌龊!”

    文彦博的老腰哪禁得起这般蹂躏,顿时仰面瘫倒在坟包上,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但他却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道:“你动手了,因为你心虚了。因为你被我说中了……你在生气,但你生的是自己的气!若是当初你没有那么骄傲,你就会想明白,墨玉儿如此做,只是为了秦家的存续而已,而不是什么喜欢上了别人!”

    说着仰天长笑道:“她是谁?她是墨玉儿啊!世上最纯洁、最善良的女子啊!又怎么移情别恋呢?”虽然像是在笑,可那浑浊的泪水,却如决堤一般。止也止不住:“实话告诉你吧!当时我正好死掉了前妻,便想将她明媒正娶。可她只是一味找藉口推脱。现在想来,就是想等着你想明白了,再回来将她接走。”

    “结果等来等去,等到了两国谈判,墨玉公主和亲地结果。时至今日,我仍记得当时她接到圣旨时的表情,那分明是‘解脱’啊!”文彦博大口喘着气,满脸的伤怀道:“那一刻,我才彻底明白,我就是用尽浑身解数,都不能在她心里挤占哪怕一丝地方,她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啊!”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落下,打得乐布衣肝胆欲裂,他摇晃几下,勉强站住道:“你说什么?墨玉心里的人是我?”见文彦博凄然点头,他不由呆滞道:“那她为何……”不用再说,以他的聪明程度,只须点破这层窗户纸,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清清楚楚……

    若是当年墨玉公主实话实说,年轻气盛、还不知何为‘天下’的乐布衣,九成会将她带走,从此归隐田园、采菊东篱,万不回管什么大秦皇家存亡断续的,所以她才骗了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我喜欢地是别人。’竟然整整骗了他二十年!

    若说错过墨玉公主,没有他自身地过错,是谁都不信的。

    一道鲜血从乐布衣口中喷出,正洒在那衣冠冢上,乐布衣双膝一软,跪倒在坟前,伸手捧起冰凉地泥土,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我是个懦夫,当初自以为男人一样的退出,本质上却仍是懦弱的行径。”说着说着,泪水便滑了下来。

    莫道男儿心如铁,一朝梦醒,满山红叶,俱是断肠血。

    夜凉如水、月色凄婉,两个老男人眼泪纵横,只为身边一座孤坟而哭,若是那位墨玉公主在天有灵,不知是该欣慰地笑了,还是会肝肠寸断呢?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

    突然,夹杂着喊杀声与哭号声的嘈杂声从四处响起,惊醒了沉浸于往事不能自拔地乐布衣,他随手擦干眼泪。自嘲笑笑道:“痛快!”

    文彦博哈哈笑道:“不错,二十年的心曲、二十年的块垒。今朝一吐而净,实在是痛快啊!”

    乐布衣一笑,又问道:“还有最后两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就可以带你走。”

    那只文彦博缓缓摇头道:“我不走了,我累了,我就要靠着墨玉儿睡了。”说着洒然一笑道:“但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乐布衣只道他说得场面话,沉声问道:“当年让墨玉去齐国和亲,是谁的主意?”问这问题时,乐布衣面目狰狞,仿佛要吃人一般,但不是冲着文彦博的……因为他能感到,文彦博对她的爱,似乎比自己还要深厚。

    文彦博闻言皱眉道:“这件事情。是李浑先提出来的,但以文庄太后地作风,她应该至少是默许的。”

    乐布衣鼻息沉重地点头道:“第二个问题,乔远山与你什么关系?为什么那账册上没有他的名字?”

    文彦博错愕半晌,恍然大悟道:“我说嘛!神机高徒的机关。怎么被人砍瓜切菜一般破掉了呢。除了鬼谷仙师,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乐布衣毫不否认道:“是又如何?你很愤懑吗?”

    文彦博一阵憋气道:“按说老夫恨死你这害得我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混账了。”说着又撇嘴笑道:“但都到这一步了,我还有事儿求着你,只能下辈子再报仇了。”

    乐布衣站起身子,拍拍手道:“随时欢迎。”

    文彦博呵呵笑道:“你不怕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乐布衣也呵呵笑道:“我会五雷正法心一诀,捉鬼画符是我的副业。”

    “乔远山不是我的人。”文彦博终于揭开谜底道:“他岳父是蒋老相爷,又怎么会投靠我这边呢?”

    “那他为何将五殿下的行踪泄露给你?”外面的嘈杂声音听起来越来越真切,乐布衣只好加快语速问道。

    文彦博摇头笑道:“这你得问乔远山或者蒋老相爷,也许李太尉也知道,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乐布衣点点头。虽然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但已经没时间再细细盘问。俯身便要背文彦博起来,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你走吧!我已经油尽灯枯,就算侥幸没死,也是个活死人了,却不想再受这人世间的煎熬了。”人都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一国宰相呢?

    乐布衣之所以想救他,不过是方才产生了些物伤其类的感觉。再说文彦博已经是没有爪牙的病老虎,再也成不了祸患,看在他对墨玉的感情的份上,才想顺手为之地,但见他坚持,也就不再说话。

    乐布衣放开文彦博,沉声问道:“方才你说有事相托,现在说吧!是照顾你那二儿子吗?”

    文彦博摇头笑道:“我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切,若是他连个混吃等死的富家翁都当不好,那还是死了算了,浪费仙师时间作甚?”

    “那你想让我作甚?”

    “将墨玉儿的坟,从东边迁回来。她都出去二十年了,肯定想家了。”只听文彦博喃喃道。

    乐布衣意外地点点头,他不得不承认,今天的文彦博,确实几次颠覆了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深深看文彦博一眼,乐布衣将半边墨玉牡丹搁在他手中,轻声道:“到那边也有个信物,说不定凭这个就能找着她呢。”

    文彦博紧紧攥着那半边牡丹,微笑道:“她那么好地人,一准早就投生到哪家安康人家了。我却必坠阿鼻地狱,碰不上的。”

    “那就当个想念吧!下油锅时也好捱些。”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九四章 一个宰相的末路

    从南城俞钱家出来,秦雷便在卫士的簇拥下到了东城。

    三公街上,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黑甲骑兵,明火执仗,将偌大个丞相包围的水泄不通。

    从昨日午夜起,整个三公街、以及相府另三面的街道全部戒严,不论官民文武、尊卑贵贱,一律不得通行。

    有大胆蛮横的意图闯关,皆被毫不犹豫的乱箭射杀。人们这才知道,五殿下是要下狠手了。

    临街的居民们一整天都关门闭户,却又时不时从门缝中向外窥视。虽然心中有些害怕,但五殿下爱民如子的名声,总让中都城的民众们觉得……应该只是大人物间的争斗,不至祸及于我们身上吧!

    令他们有些失望的是,整整一天也没有看到什么热闹,直到三声更鼓响起,大街上还是一片安静。大伙只好洗洗上床,谁知刚刚钻进被窝,便听到街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听到动静,等了一天的百姓们,又蹭的钻出被窝,光脚跑到院门口,熟练地扒着门缝向外望去……

    但见一队通体乌黑的骑士,踏着月色而来。惊鸿一瞥间,很多人看到了队伍中面色冷峻的五殿下。虽然很少有人见过他,但人们却能肯定,那就是五殿下。因为他是如此的不同……尽管一样的装束,可那种睥睨天下的威仪,是别人装不出来的。

    在黑衣卫地簇拥下,秦雷策马到了相府门前。黑甲骑兵呼啦一身撤到左右。为王爷和他的贴身卫士,闪出一条通向文府的道路。

    秦雷的左手还带着那只黑色的手套,药膏的麻痹效果已经过去,一阵阵钻心的痛楚从手背袭来,让他地脸色更加阴沉:“叫门。”

    石敢赶紧挥挥手,便有黑衣卫翻身下马,大力拍着相府大门:“开门开门!”门里传来一阵嘈杂。但不久便归于平静,始终无人前来答话。更别说是开门了。

    “撞开……”石敢看王爷一眼,见他一脸的不耐烦,赶紧沉声命令道。

    不一会儿,一根粗大地攻城锤便被推了过来,十来个强壮的木撞兵呼喝着号子,仅仅两下,便将朱漆金钉、高大坚固的相府大门整扇撞了下来。只听‘轰隆’一声。还将几个躲避不及的护院压在了下面。

    见大门洞开,黑甲骑兵们潮水般的涌进去,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马刀、一边高喝道:“投降不杀!反抗必死!”

    院子里的文府护卫被围了一整天,本来以为必遭屠戮,便抄起刀枪要拼个鱼死网破。此时听到这‘投降不杀’地口号,那股子垂死挣扎的劲头顿时消弭无形。很多人直接丢下手中刀枪,抱头跪在地上祈求活命。这种软弱的传染速度要快于任何一种疾病,不一会儿。几百护院便悉数缴了械,在骑兵的监视下到长街上列队。

    秦雷在门房里冷眼看着瑟缩而出的文府护院,将手中马鞭捏得变了形。

    石敢见他这样,知道王爷是在强抑着杀意,不由轻声问道:“王爷,若是实在不痛快的话。就把他们都斩了吧!反正咱们是报仇,想必没人说什么。”

    秦雷轻笑一声道:“古人云:‘要像鸟儿爱惜羽毛一样,爱惜自己的名声,这样的人才能成功。’”

    石敢心道:‘这古人说话可够通俗地。’却也明白王爷不愿给中都民众留下个‘残忍嗜杀’的坏印象。

    兵士们严格的遵守着事先宣布的纪律,有条不紊的搜索着每一间房屋,将仆役丫鬟、文家老小,统统撵到院子里站定。这其中有文家泼妇无赖撒泼打滚、均被黑衣卫毫不手软的射杀在当场。

    他们只接到‘投降者活、抵抗者死’地命令,任何过激行为都会被理解成‘抵抗’,受到极端严厉的惩罚。

    血淋淋的场面让文家上下寒了胆,都老老实实的在前院集合。再没一个敢轻举妄动的了。

    有军官捧着一本名册。站在众人面前大声道:“凡点到名字者,出列应到。其余人不得喧哗。”便开始把文氏一族按照辈分,开始点名。

    看手下控制住局势,秦雷便带着石敢,径直向后花园行去。就在不久以前,他曾经光顾过这里,是以还算得上轻车熟路。

    在假山与跨院中穿行一刻钟,便到了相府最中心处的院子内。还没有仔细打量一国宰相的住处,就见一道白影从后院射出,兔起鹘落间,便已经消失在如水的夜色中了。

    黑衣卫们顿时如临大敌,将王爷紧紧包围在中间,唯恐昨日的悲剧重演。秦雷却不担心,把视线从白影消失的地方收回,轻声道:“你看那是谁?”

    “像是…乐先生……”石敢不待确定道。

    秦雷嘿嘿一笑:“一般来说,穿白衣夜行地人,除了傻子,就是乐布衣这个疯子。”

    石敢苦笑一下,没有作声,摆手让黑衣卫查看四周。不一会儿,便有卫士回报,除了文彦博之外一切正常。

    石敢瞪眼道:“难道文彦博不正常?”

    报信地黑衣卫指了指后院,赔笑道:“您可以去看看,绝称不上正常。”

    秦雷闻言轻声道:“看看去。”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当先往后院走去,石敢赶紧带人跟上。

    还没走到月门洞,便听着院中有呜咽低沉的乐器声传来,曲声如泣似诉、哀怨凄楚。在永福和诗韵的熏陶下,秦雷也是个懂音乐的人了。

    他驻足听着这曲子,一时有如看到一位被迫和亲地美丽公主。临流梳妆、顾影自怜,不由泛起淡淡乡愁;一时又似乎看到一位深宫重院中不幸的后妃,失去了爱情和自由,只能坐看宫花零落、随水流逝的景象,便像看着自己青春空逝般的痛苦与悲哀。

    这曲子充满了凄凉悲愁的气氛。便如暮春柳色掩映画楼,让人不由泛起春愁锁闭、美人迟暮之感。

    秦雷终于忍不住迈步穿过月门洞,只见后院苍松下。一个浑身泥土、白发散乱的老者,正倚着座孤零零的坟头吹埙。那曲子便是由老者手中鹅蛋般大小地陶埙吹出。

    秦雷一伙人走进来。老者也不抬头,兀自呜呜咽咽地吹着手中地埙。借着月光,秦雷上下打量老者一番,忍不住咋舌笑道:“月亮底下倚个坟头吹箫,丞相大人真是好兴致啊!”

    这衣衫不整、脏了吧唧的老头正是文彦博,他本来穿的挺起整的,还特意洗了个澡。可谁成想鬼谷子突然插队进来。把他蹂躏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样子,再想洗澡换衣裳却已经来不及了。

    老头索性放开了,捋了捋沾着泥巴的花白胡子,将那陶埙搁下,斜眼看了秦雷一下,冷笑一声道:“秦雨田,看到老夫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秦雷耸耸肩膀。清淡道:“感觉有些悲哀,所谓虎死雄风在,堂堂一国宰相不该如此……龌龊。”

    文彦博闻言哈哈笑道:“秦小五,你莫要小人得意,有道是‘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岂不知今天的老夫,就是明天地你!”

    秦雷无所谓地撇嘴笑道:“是吗?可惜你这一双圆溜溜的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