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权柄 > 权柄第146部分阅读

权柄第146部分阅读

    房冷笑道:“一头耕牛最多十两银子,怎么硬生生多花了八千两?盖州府还真愿意做冤大头!”

    “夷陵府向合乾商号采购各色农具十万件,耗银两万两?为什么只见到一万件农具的分发记录,且库里也没有存货记录呢?”又一个账房先生沉声道。

    “拆州府租用元年车马行牛马骡车共三千次,支付白银三万两?莫非是那车马行都是用赤兔马、老君青牛拉车?”这个账房还颇具幽默感。

    十几个账房夜以继日的审查,将一条条异常账目汇总起来,终于在七天后得出了初步的结论——复兴衙门拨付两省官府的两期四百万两白银中,有一百九十余万被有司通过不等价交易。分二十七笔转移出去,目地地是……瑞通商号、合乾商号等十几家商铺。而这十几家商铺,又都是徐家、卓家两家下属的产业……

    问题已经显而易见,徐家卓家贪污了重建银子、而两省官府的官员们,也脱不了其中的干系。

    两省的目光齐聚在襄阳城的那个小小驿馆上,复兴衙门的议事们更是从四面八方赶到襄阳,希望可以第一时间了解事情地进展。

    当所有都以为王爷将要大动干戈的时候。他却携美泛舟游襄阳去了……

    ……

    襄阳是个好地方,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山河壮丽、四通八达,历来是文人马蚤客们极爱流连地宝地,自然也留下了无数诗词赞颂,这其中又以王右丞的《汉江临眺》最具感染力,所谓: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

    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

    不愧是诗画双绝王摩诘,短短四十个字,便将襄阳的过人、动人、诱人之处,刻画的淋漓尽致、意境无穷,仿若一副美妙的水墨画,让人观之无不动容、思之无不神往。

    烟雨迷蒙之日,泛舟于汉水之上。总给人以‘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感觉,纵是有满腹的心事,也会欣欣然而忘忧,悠悠然而忘返。

    船是襄阳最好地雕梁画舫,酒是天下最珍贵的碧玉琼浆,各式各样的异果珍馔。名贵糕点,摆了整整一条长桌。而陪酒的是江北最有名的红姑娘,小怜和依依。

    秦雷斜倚在紫檀木雕成的逍遥椅上,双目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对面怀抱琵琶的娇媚女子,那女子美目倩兮地望着秦雷,轻启朱唇,莺歌婉转地唱道:

    画得襄阳郡,依然见昔游;

    观山思驻马,汉水忆回舟。

    丹壑常含霁,青林不换秋;

    图画空咫天。千里意悠悠。

    秦雷怡然自得地听着小曲。边上还有个体态妖娆、十指芊芊的姑娘,在细心为他剥着火红的荔枝。

    待一个荔枝剥好。她便伸出白玉修长的手指,捻着那凝脂透明的果肉,轻轻送至王爷嘴边。秦雷稍一张嘴,便将那甜美多汁地荔枝……还有姑娘的一对赛雪欺霜的小指含进了口中,引得姑娘一声消魂的娇吟。

    对面怀抱琵琶的姑娘轻轻按下琴弦,娇嗔道:“王爷真是偏心……”

    秦雷呵呵笑道:“小怜的手指上沾了荔枝蜜,孤王当然要助人为乐了。依依可不要乱吃醋哦!”那被叫做小怜的姑娘依偎在秦雷身侧,也朝那依依示威似地笑道:“谁让奴家不会弹琴,只能剥荔枝呢……”

    秦雷得意的哈哈笑道:“那依依就不要弹琵琶了,换一个乐器给孤王取乐吧!”

    依依闪动着一对如梦似幻的眼睛,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动道:“什么乐器呢?”

    “正所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可见美人儿都会要吹箫地。”秦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姑娘的红唇,嘿嘿笑道。

    依依一双勾人摄魄地大眼睛水汽氤氲,垂下粉颈道:“奴家没有带箫……”

    “不要紧,孤王到有一柄,依依不妨过来品一品,看看到底是不是柄好箫?”

    这话自然引来那依依的一阵不依,边上的怜儿也听明白了,掩嘴吃吃娇笑起来。

    秦雷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他要的不是白日宣滛,而是这种调笑无忌的快感,仿佛又回到了去年三四月间,流连于玉带河上时的无限春光。

    所谓醇酒佳肴、美人绕膝,人生的享受莫过于此。

    但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殿下,徐老爷子求见。”说话的石敢,他甚至没敢进来,唯恐真格看到王爷的绝世好箫。

    “不见……”秦雷微微恼火地闷哼一声道:“老子今天要研究乐器,让他明日去驿馆见我。”边上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那怜儿便娇声道:“误了王爷的正事,奴家可是吃罪不起的。”那依依也软软道:“是呀!王爷,等办完了正事,奴便给您……箫,好不好吗……”

    秦雷冷意笑一声道:“不必了。”说着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依依姑娘道:“还是给你的徐老爷子吹吧!”

    两个女子见王爷突然变脸,忙不迭跪倒在的。连声求饶。秦雷也知道这两个歌妓不过是受人所托,没兴趣为难她们。沉声道:“三十六计里孤王最讨厌的就是美人计。”说着一挥手道:“送二位小姐回去。”

    便有四个黑衣卫进来,近似拖麻袋一般,将两个方才还巧笑倩兮的红姑娘带了出去,扔到跟着画舫地一叶小舟上。末了还丢了两袋金锞子过去,朗声道:“这是我家王爷赏你们的,速速离去吧!”

    小怜和依依一人捧着一袋金锞子,完全被这位南方王地举动搞糊涂了。说他怜香惜玉吧!却又翻脸无情,说他无情无义吧!却又慷慨赠金。两人面面相觑良久,那小怜才幽幽叹一声道:“可是王爷嫌我们作说客了?”

    那依依苦笑道:“八成是这么回儿事,我看这位爷根本没把咱们江北双艳看到眼里去,要不怎能连……”说着玉面通红道:“箫都不要吹了……”

    小怜见她霞飞双颊的娇俏样子,不由咯咯笑道:“看来你是真想呀……”依依被她说中心事,娇声道:“依依不依了……”说这便去捉那小怜。姑娘笑作一团。倒是没有一点心里负担,因为她们看见徐老爷子已经登上了画舫。

    这样多好,两边都有的拿。姐儿嘛!虽然爱俏,但更是爱钞的。

    ……

    虽然口上说‘不见不见’,可被搅了好兴致的五殿下。还是让人把徐昶放了上来……这个人,还是有必要好生谈一谈的。

    当大秦荆国公徐昶,颤巍巍出现在画舫中时,秦雷依旧赤脚坐在躺椅上,没有一丝要起身相迎的意思。所以从这一点上说,秦雷其实是个实在人……当温情脉脉地面纱被扯去后,便不再说些‘天好天坏’、‘人胖人瘦’之类的废话。

    见这位面色不善,徐昶赶紧跪下叩首,颤声问安之后,便沉默的俯首于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两人都清楚对方的目的。也都失去了兜圈子的耐心。

    气氛越来越凝重,还是处于劣势的徐昶先开了口:“王爷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徐家?”

    秦雷剥一根黄灿灿的香蕉。递到徐昶面前,徐昶不知何意,犹豫着没有伸手。待他想要去接时,王爷却已经松了手,那洁白地香蕉肉便跌落在地毯之上,摔成了数段。

    定定地望着沾满地毯绒毛的香蕉,徐昶额上的青筋隐隐跳动,呼吸也稍稍急促起来。但秦雷却不为所动,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双眸中投射出来的光,冰冷而无情、仿佛盯着田鼠地毒蛇一般。

    显然,徐昶已经明白了王爷的意思……你没有接住我给的第一次机会,那么,想要活命的话,就丢掉一切尊严,彻底的俯首称臣吧!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灵长乎?也许这对一般人来说,并不能算是个艰难的抉择。但他是江北徐家的家长……累世三公、号称南方第一家的徐家,还从未彻底臣服于任何人之下过。

    一面是家族的体面,一面是生存的机会,这选择实在太难了。沉默半晌,徐昶才低声道:“请王爷看在老朽两个兄弟地份上,饶过徐家这一次吧!徐家愿意甘效犬马……”他所谓地两个兄弟,便是征东军南路元帅安国公徐续,和执掌神武军的肃国公徐继。

    秦雷听了微微一笑,竟猛然伸脚,往徐昶面前地香蕉上踩了一下,顿时将其变为香蕉饼。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是光着脚踩的。

    踩完后。秦雷在徐昶的衣裳上擦擦脚,这才缓缓收了回去。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只有吃我倒在地上的酒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徐昶的脑子反而清醒过来,他终于知道。对方一定要让自己臣服:若是自己臣服,徐继和徐续两个投鼠忌器之下。也不敢与秦雷作对。

    若是自己不接受的话,下场只有一个,徐家从此在南方成为历史……反正是要撕破脸,对方自然先下手为强了。

    想到文彦博地命运,徐昶发现自己没得选择……这位王爷心狠手黑、肆无忌惮,既然可以将一国丞相枭首于任上,那么自己这空头公爵又算得了什么呢?

    面对着一个疯狂的赌徒。徐昶终于动摇了。他当然知道,对方肯定会忌惮自己地两个兄弟,可他不敢与他对赌徐家上千口老小、百多年基业,他输不起呀……

    ‘好在他并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于我……’一旦这样想,徐昶的心理防线顿时崩塌,便再也没有勇气与秦雷对峙。

    只见他软软的伏下身去,颤抖着伸出那戴着玉扳指且保养得极好的右手,捡起了地上的香蕉饼……被秦雷用脚丫子踩过的烂香蕉。

    将那香蕉饼捧到面前。老公爷地眼眶中顿时蓄满了泪水,他含着金汤匙降世,一生享尽荣华尊崇,哪里受过此等折辱?

    带着最后一丝侥幸,他又偷偷看了王爷一眼,却见他仍旧如冰山一般。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心中哀叹一声,徐昶抬手便要将那被踩过的香蕉塞进嘴里,却被秦雷飞起一脚,正中右手手腕,手中的香蕉自然也飞了出去。

    徐昶仍然半举着手,满面错愕地望着秦雷,却听他终于开口笑道:“所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老爷子太节俭了,掉到地上的还要吃。真让小王无地自容啊!”笑容和煦。声音温暖,与方才绝对判若两人。

    秦雷说着便起身将徐昶搀起来。按在一边的座位上,还端来一大盆水果,呵呵笑道:“您还是吃这个吧!那东西就留给不听话地坏蛋享用吧!”

    徐昶已经被他连揉带搓的彻底搞没了脾气,将那托盘抱在怀里,面色尴尬道:“王爷……”

    秦雷微笑道:“你打算听话了?”

    “老朽永远听王爷的话……”徐昶又要跪下去,却被秦雷阻止。待他重新坐定后,秦雷才沉声道:“你干的好事自己也清楚,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他把后面省略了,任由吓破胆的徐公爷联想去了。

    徐昶忙不迭的点头,便听秦雷问道:“你们一共贪墨了多少银子?”这个他大体有数,问出来不过是想看看这老小子是不是说实话罢了。

    “我们一共吞了将近一半地复兴衙门拨款。”看王爷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徐昶才继续大着胆子道:“其中我们家八十万两,他们家一百一十万两。”

    “他们家?谁家?”秦雷平淡地问道。

    “卓家。”对于拉一个垫背的下水,徐老公爷还是很热衷的。

    “你们谁是主谋?”

    “他们……”

    “嗯?”秦雷冷笑着伸脚打翻他手中的托盘,低喝道:“再有一次的话,你就不用再说了。”拿他秦雨田当傻子呢?若是卓家主谋的话,自个独吞多快活,干嘛还要跟徐家分赃。

    果然,徐昶被吓的浑身一哆嗦,终于点头道:“是我们家……”

    “为什么要这么做?”

    “家里的现钱都变成了复兴衙门地份子,便想从官府里弄些银子周转一下……”

    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二三章 欠账的不是祖先,欠账敢不还的才是

    回答基本属实,态度还算诚恳,秦雷便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三天之内,将吃下去的银子再吐出来,把篓子堵上,孤王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甚至不会让人知道你的这个污点。”言外之意,这将是你地把柄,我将长期持有。

    此乃题中应有之意,徐昶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至于会不会心疼,那还没捂热乎的八九十万两银子,就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官府和复兴衙门,你只能选一个,三天后的临时大会开始前,我要你的答复。”秦雷一边穿上鞋子,一边继续道。

    徐昶咽口吐沫,点头道:“老朽知道了。”对于这个结果,他早已有所准备,且不认为王爷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

    果然,秦雷又继续道:“你准备好五百万两银子,三天后的大会上拿出来给我捧场,”看徐老头脸都煞白了,他微微一笑道:“孤王以自己的名誉担保,这是一笔让你祖孙后代都受益的买卖。”

    徐昶的老脸这才恢复些血色,哆嗦着嘴唇道:“可真拿不出那些……”

    “你可以借嘛!不管什么地方,能借来都行。”秦雷笑眯眯道:“听说有家‘大同钱庄’不错,你可去碰碰运气嘛……”

    徐昶终于忍不住大翻白眼,心道:‘那大同钱庄本来就是您开的,何苦要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呢?’秦雷去岁以隆威郡王府地名义,在南方二省开起了钱庄,取名曰‘大同’,寓意天下大同。大同钱庄的总号就设在襄阳,目前在南方共有四十多家分号,覆盖了全部二十八个府,而像襄阳、荆州、唐州这样的大府中。甚至有两到三家。在当时来说,网络算是极为发达的了。

    秦雷的钱庄以王府的信用为担保。向民众提供存取大额银钱的业务。最重要的是,凭着钱庄出具的票据,可以在遍布南方二省地所有分号中支取,且不收取任何费用。

    这一特点迎合了当时两省经济快速恢复,银钱往来频繁的特点,再加上秦雷的崇高声誉,是以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抗拒。官员士绅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一笔笔银两存入大同钱庄,再从别的府城中取出来,果然是快捷方便,且安全无忧。

    最先爱上这钱庄的却是南来北往地商人,他们奔波忙碌,虽然为了求财,但安全才是第一。有多少见财起意的匪徒。将船摇到江心,亮出雪片刀,邪邪一笑道:“呔!你到底是想吃刀削面呀!还是下馄饨呢?”反正不论吃什么,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是一定的了。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安全,这世道虽称不上兵荒马乱的。可弥勒欲孽化身而成了啸聚山林的好汉,时常出没于四野之中,杀人越货、谋财害命。所以没有镖局护送,没人敢带着大笔的银子上路。

    而现在好了,只需把银子往钱庄中一存,换一章设计精美复杂地银票,再将其贴身藏着。这样走在路上,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钱?等到了地头,拿出印签银票,再对上一段黑话。便可以提现走人了。实在是省心到了姥姥家。

    是以这钱庄开得是时候,是地方。是方法,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了极大的声誉和极好的口碑。渐渐的便有人意识到:‘我把钱藏在家里还招贼,不如直接存进票号,这样多安全啊!反正银票又不怕丢。’因为大同钱庄的银钱支取要走五道程序,分别是验票、验章、验签、验密码,若是犹嫌不安全,还可以要求事先画像,凭画像支取。

    再强调一遍,最重要的是,不收取任何费用。这才南方百姓看来,简直是王爷的又一次伟大善举。

    有这种免费的保镖为何不用?所以‘大同钱庄’吸纳存银的数额有如芝麻开花一般节节攀升。再加上它现在并没有什么别的业务,所以南方的百姓们都知道,大同钱庄里有老鼻子钱了。

    但王爷为什么要做这种‘善举’呢?这不是当时人可以想明白的,不是他们不聪明,而是对钱庄这种划时代的发明,完全摸不着套路,自然也就限制了他们接近事情的真像。

    秦雷要通过大同钱庄,将南方的经济命脉,也牢牢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