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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第197部分阅读

    ”

    卓言并不答话,只是双手撑着门,弯腰积蓄着力气,好半天才缓缓直起腰,在秦霑的注视下,一步步的挪到床边。

    “殿下……待会无论看到什么,请都不要惊叫。”卓言的双目空洞无神,一片死寂。

    秦霑被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吓到了,想要强笑一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好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深吸口气,卓言伸出双手,将床上那一身雕刻年画的躯体扳过来,往那人脸上望去,却听身后的六皇子噗嗤笑道:“好像一个鸭蛋啊……”

    卓言却笑不出来,淡淡道:“殿下再看看,他到底是谁?”

    他都这样说了,秦霑哪里还有不明白?闭嘴仔细端详片刻,这才‘哎呀’一声道:“怎么会是父皇呢?!”虽然没有了头发胡子和眉毛,但昭武帝模样不会变,尤其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更是他的标志!

    ……

    昭武皇帝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下了十八层地狱,先被油锅炸,又被利刃割遍全身,最后被扔进血池地狱,经受难以诉说的痛苦,他感觉已经无法支撑,却不知道怎么从噩梦中醒来。

    直到有人大声的呼唤,他才摇摇晃晃从血池中出来。缓缓睁开眼睛,终于还了阳。

    一睁眼,便看到两个模糊地身影在面前晃悠,好半天眼珠子才聚了焦,看清两人原来是卓言和秦霑,心中一松,便又闭上了眼睛。嘶声道:“朕的头好痛啊……”

    便听卓言轻声道:“陛下素不善饮,偶有沉醉。自然会不舒服的。”

    “那个匹夫着实可恶,竟然敢强让朕喝酒!”昭武帝恼火道:“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卓言和秦霑齐声道:“真是胆大包天、罪该万死!”但心中却道:“比起拿您的龙体雕刻,给您灌酒只是小儿科。”

    “你们怎么来了?”昭武帝的神智逐渐恢复清醒,记忆也回到了脑中:“朕记着你们是在牢房里的。”

    “我们趁着狂风暴雨的造反了。”秦霑小声道:“把那刘守备和一干爪牙赶跑了。”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你们救驾有功、功在社稷啊……”昭武帝缓缓睁开眼睛,忍不住欢喜道:“朕要重重赏你们。”

    “谢陛下了。”两人不无敷衍道。在此时此地,面对着鸭蛋似地皇帝陛下。很难涌起敬意来。

    昭武帝心中微微不悦,但知道此时仍在险境,尚需仰仗二人,便宽厚的笑笑道:“你等二人好生为朕谋划,只要朕能安然回国,秦霑你便是英亲王兼御林统领,卓言你便是义国公兼京城兵马总管!”

    两人知道皇帝会错意了,只好将错就错。叩首谢恩,这才起身道:“我等虽然击溃刘守备一伙,但并未将其全歼……”

    “啊!他们可会去而复返?”昭武帝微微紧张道,他发现一听到‘刘守备’三个字,便从骨子里渗出阵阵寒意。让他上下牙打颤。竟是十分惧怕那有着酱紫色面孔、黑黄铯板牙地齐国小把总。

    “那倒不会,他们只是些屯田兵,已经被吓破胆了,但他们可以去临近兵所求援。”卓言轻声道:“来前老奴留心,在东北五十里外便是夏津县城,听说押解老奴等人的齐国部队,就暂且驻扎在那里。”

    “一来一回也就是一天的时间。”秦霑轻声接话道:“父皇,我们得赶紧离开。”

    “好吧!”昭武帝从善如流道:“伺候朕更衣吧!”说着伸手挠挠胸脯,微微皱眉道:“还是先洗个澡吧!身上瘙痒的紧。”

    两人心中一紧。暗道一声:‘来了!’相互看了看。秦霑便想开溜,却不防卓言抢先叩首开口道:“陛下请挺住。六殿下和老奴有上情禀报。”秦霑只好不情愿地跪下,硬着头皮听皇帝道:“讲吧!都这般田地了,还有什么挺不住的?”

    “请陛下先赦老奴和六殿下无罪,”卓言沉声道:“我等不意,观瞻圣容蒙尘,虽属死罪,但事出无奈,请陛下恕罪。”龙体被糟蹋成那个样子,瞒谁也瞒不了皇帝自个。

    昭武帝以为他指的是看到自己喝醉地样子,不以为意的笑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从权吧!”

    “请陛下名言赎罪!”这下连秦霑也一起恳求道。

    “好吧!朕赦你们无罪。”昭武帝还指着他们护驾呢,态度自然十分温和。

    听皇上如是说,卓言心一横,咬牙道:“陛下的胡须没了。”

    昭武帝面色一滞,伸手一摸,下巴果然光滑可人,与卓老太监有一拼,勉强笑笑道:“无妨,还可以再长的。”

    “陛下的头发也没了。”秦霑小声补充道。

    昭武帝又一摸,果然如西瓜一般,无奈地叹口气道:“也是可以再长的。”

    “陛下的眉毛也没了……”卓太监又道。

    皇帝终于火大了,狠狠一拍床沿道:“消遣朕还是怎地?还有什么也没了,一次说完!”

    两人赶紧倒豆子似地说道:“眉毛、胸毛、腋毛、手毛、腿毛、脚毛,还有……”差点把‘鸟毛’也说出来,两人赶紧捂嘴住了口。

    听着两人如数家珍似的报名,昭武帝就像三九天抱冰卧雪一般。浑身凉了个通透,一边心中哀嚎道:‘丢死人喽。’一边把被子里地手往胯下摸去,果然也是清洁溜溜,鸟毛全无。还没来得及发作,却又摸到原本光滑的皮肤上,似乎多了许多线状的伤痕。

    起初他只是觉着浑身酥酥麻麻的,还挺舒服呢。只以为是醉酒地结果,却没往伤口上想。

    “滚!”昭武帝面色铁青。也不问原因,便把两人往外撵,他要看看自己身上到底多了些什么鬼东西?

    两人叩首不已,一边满口:‘陛下节哀!’‘陛下保重’,一边飞快地退了下去。他们不知该如何启齿龙体被涂鸦的问题,便用了避重就轻地法子,磨磨唧唧的在毛发上纠缠。让皇帝自己发现龙体地异样,这样既不算隐匿上情,又不算有辱上听,也难为他们能想出来了。

    大门一关,昭武帝便一把掀开被子,往自己身上看去……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巨雷震得窗棂上尘土纷纷,掩盖了世祖烈皇帝陛下的一声惨嚎……

    ……

    一跑出房间。两人便将屋门紧紧掩上,把又一次聚在门口的战俘们撵走,自个的耳朵却紧贴在门上,屏息偷听里面的声音。

    刚把耳朵靠上,便听到‘咔嚓’一声雷响,把两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爬起来倾听时。却什么也听不到……

    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两人面面相觑,秦霑小声嘀咕道:“不会想不开吧?”在他看来,被糟蹋成这个样子,活着都需要勇气,倒不如崩了利索。

    卓言微微皱眉,摇头轻声道:“不会地,殿下不太了解陛下,他老人家能吞食天地,自然也能忍常人不能忍。”

    秦霑兀然想起父皇那‘大秦第一忍者’地诨号。差点就要笑出来。强忍道:“但愿如此吧……”卓太监没有再接话,两人想着各自地心事。陷入了长久地沉默……

    卓言在构思着如何保护陛下回国,路该怎么走,怎样才能不引人注意,怎样才能躲开齐军的追击……

    而秦霑却在自伤,他觉着自己聪明绝顶、文武双全,天生就是干大事的料,无奈生不逢时,出师未捷便被敌军俘虏,虽然暂时逃脱,但身在齐国腹地,根本无从隐匿行踪。齐国大军朝夕可至,除了束手就擒,便是自杀解脱,无论如何,满腔的抱负都要化为泡影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情到浓处,秦霑不禁轻声吟唱道。只是他的这番感慨,落在别人眼里,实有些无病呻吟了。

    “我不甘心,我要活下去!我要回国!我要成就大业!”但秦霑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白净的面容扭曲变形,双手紧紧攥着,指甲陷进肉里也不自知。

    卓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中却满是轻蔑之情,对于这种不知所谓的青年郎,他着实见多了。他很想对秦霑说一句:‘成亲王殿下是偶像不是榜样,少年郎还是该脚踏实地的。’但估计这家伙也听不进去,又何苦自讨没趣呢?

    不想再跟这莫名其妙的小子待在一起,老太监轻声道:“我去外面看看,陛下要是有动静的话,麻烦殿下知会一声。”也不管秦霑听到没有,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卓言走到门洞外,看一眼探头探脑地兵士们,压低嗓门道:“都跟杂家到前院去。”

    等到了前院,卓言让人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半,不悦道:“人都去哪了?”

    第九卷 架海金梁 第五五五章 阿弥陀佛

    “大伙饥肠辘辘,去找吃的去了。”有人小声回答道。

    “放肆!不是让你们在这等着吗?”卓言恼火道:“把杂家话当耳旁风了?”

    场中兵士们无限委屈道:“公公,我们可是老老实实待在这儿的,怎么反倒骂起我们来了?”“就是,早知这样,我们也去找吃的了,还省得挨骂。”

    “一群没规矩的丘八!”卓言气急败坏道:“快把他们给杂家找回来去!我有话要讲!”

    ……

    风渐渐小了。雨也渐渐停了,淅淅沥沥下着,将宁静还给了夜晚。

    过了好半晌,兵士们才陆陆续续回来,看到拢着手、满面寒霜的卓公公,一个个打着饱嗝、拎着大包小包的兵士赶紧低头归队,一声都不敢吭。

    待所有人都到齐,卓太监阴测测道:“方才还有没有外人进院子?”

    一个领头的小声道:“按公公吩咐,俺们锁了前后门,一个都没放进来。”

    “很好。”微微点头,卓太监轻声道:“先知会你们一声,圣躬安。”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省公安’是个啥意思。

    老太监只好降低层次道:“陛下安好。”

    众人这下明白了,齐声欢呼起来。

    卓太监静静的等着。等他们安静下来,才淡淡道:“在场地四十二个,杂家都知道名字。”

    “劳公公记挂!”“公公好记性……”以为要论功行赏,众人着实欢喜的紧。

    “你们都是救驾的功臣。”不出所料,卓太监皮笑肉不笑道:“回国之后重重有赏,虽然具体还要陛下裁断,但世袭个百户食邑是没问题的。”这足以使这群大兵变成富足的小地主。众人顿时忠心高涨。

    谁知卓言话锋一转,冷冰冰道:“但是有言在先。你们须得把今晚的所见所闻烂在肚子里。只要传出一个字,对不起,四十二位黄泉路上作伴吧!”说完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哦!还有你们的家人一道。”

    兵士们被他连哄带吓唬,登时连话都不敢说……好半天才有人想起把包袱打开,将里面地烧鸡烤鸭炸鱼烙饼。分给没吃饭的袍泽。一边分还笑骂道:“这刘守备还真是个大户,厨房里什么都有啊……”

    ……

    回到内院,见六殿下仍枯坐门前,卓太监轻声问道:“陛下宣了吗?”

    摇摇头,秦霑小声道:“没有,一直听着呢,都没动静。”一阵发泄之后,他安静了许多。似乎还有些长进。

    卓言刚要说话,却听见门内一个低沉地声音道:“都进来吧!”

    两人神色一凛,卓言做了个请的姿势,秦霑赶紧起身整整衣服,轻轻推门进去。卓老太监也跟着进去,转身关上了门。

    还没回身。他便听到六殿下短促而压抑的‘噗嗤’笑声,虽然极为细微,但他仍然听的十分清楚,心中不快道:‘这位爷怎么如此不懂规矩?’便抬头望向陛下……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眼珠子瞪掉了!

    只见一个身穿褐色僧衣,外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正闭目盘腿坐在床上,手中还捏着串念珠,看上去像模像样,颇有些有道高僧的风范。

    秦霑歪头看他一眼。意思是:‘知道我笑什么了?大变活人啊!’

    卓言也是一阵阵想笑。但他毕竟年纪大、涵养深,还勉强能忍住。两人交换下颜色。心道:‘陛下莫非受刺激过大,失心疯了?’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一齐低着头不吭声。

    “方才一阵闪电你们都听到了吗?”昭武帝地声音平淡如水,仿佛没看到两人怪异的表情……也对,人家一直是闭着眼的。

    “听到了,陛下。”两人恭声回答道。

    “那是玉帝对朕降下的旨意。”昭武帝苍声道:“天父说:‘有大难。’”

    虽说此时人都迷信,但那仅限于下层人士,对于秦霑卓太监这种高高在上的阶层来说,一切怪力乱神都是拿来巩固统治的工具罢了。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信,反而看上去比谁都虔诚。

    两人齐齐跪倒,恭声道:“玉帝所言高深,唯有陛下可知。”

    对他们上道很满意,但穿着袈裟的昭武帝十分入戏,语气沉痛的解释道:“天父他老人地意思是,我大秦有大难,不仅几十万深入敌境的部队要全军覆没,就连国内也要生灵涂炭,首都沦陷,亡国只在须臾之间。”

    两人赶紧摆出一副惊惶的表情,连声道:“敢问陛下,玉帝可赐下解救之道?”

    昭武帝沉默片刻,方缓缓颔首道:“有。”

    “请陛下赐教,我等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要消弭此等弥天大难!”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每个人都演得无比认真。这也算是上层人士的潜规则吧!

    “天父说我大秦必须横尸百万……”面色沉痛的皇帝陛下大喘气道:“除非……”

    微微张开眼,见两人都屏住呼吸,一副忧心如焚地样子,昭武帝才满意地点点头,缓缓道:“除非大秦之主以一身承担,方能为百万军民免祸。”说着把眼睁大,一字一句道:“朕乃大秦之主。责无旁贷!”义无反顾的样子让人感动无比。

    卓言浑身一颤,膝行上前。一脸惊恐地表情十分逼真,叩首如捣蒜道:“万万不可啊!陛下!你一人身系大秦安危,怎能不爱惜自己呢?”秦霑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号道:“父皇啊!让儿臣代替您吧……”一不留神,便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昭武帝心道:‘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也只能往好处理解,把这话当成‘替父受过’的意思。使劲欣慰的笑笑。一脸慈祥道:“你的孝心可嘉,但此事只能朕一人承担。其余人是不能替代的。”

    说着宣一声佛号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时除了哽咽,卓言和秦霑再想不出更恰当的行为。

    “天父引九天真火进入朕地身体,每日晨昏两次焚烧朕地五内,如是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放得解脱。”昭武帝地表情慷而慨之,着实让人钦佩无比。

    ‘这就得三千来年啊!看来是非万岁爷莫属了。俺们这些凡夫俗子就是想替都替不了啊!’两人泪眼朦胧,一抽一抽地听皇帝继续胡说八道:“朕已经接受天父剃度,削发为僧,在这期间清心寡欲、持戒修行、为天下苍生祈福、为我大秦消灾!”

    “陛下仁慈……”两人五体投的,高声唱诵道:“我等愿为陛下护法!”意思是认可了皇帝的说法,并表示会帮着他一道糊弄人。

    卓言和秦霑都是有见地的,当看到自己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居然被陛下一番装神弄鬼的糊弄过去。对皇帝陛下的佩服简直如黄河之水一般,滔滔不绝。

    这法子好啊!不仅解释了光头地来由,还能挣个‘为民剃度’的好名声,甚至连以后露出纹身都可以说是修行的结果,绝对称得上是一箭数雕、一石数鸟!

    对皇帝陛下搞出这套说辞。他们也是真心欢迎的,不说回国以后便是救驾护驾的功臣这种后话,单说现在战俘们的军心急需凝聚、斗志继续点燃,非得靠一个光辉照人的陛下才成……哪怕是已经变成和尚的皇帝。

    而不是那个艺术品一般地裸男。

    ……

    既然认可了陛下的方案,两人就得帮着找找毛病,出谋完善一下……

    “父皇,孩儿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年轻人反应快,秦霑已经看出问题来了。

    “这里只有你我三人,绝不会传到第四人耳中。”昭武帝半是宽慰半是警告道:“所以在此但讲无妨。”

    得到皇帝的许可。秦霑便不再客气,一掌见血道:“玉帝不是咱们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