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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第14部分阅读

    帘子,轻轻的走进去。却不料别有一番天地。

    华鉴容的卧房不大,就是对普通的官僚也稍显局促。花梨木床更是窄小,比起华园的富丽堂皇来说,几乎朴素到寒酸的地步。八仙桌面上放着一个天青色的四足洗,白玉笔架上的笔翰墨未干。一盆红色的兰花边上,却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物件:水晶作的无锡阿福。

    “小鸥,你怎么可以进来?”华鉴容的说话声音不怒自威。我倒从来没有听过他这种口气。不禁愣了一愣。

    他已经从帐幕中伸出头来。脸上虽带着笑,却有股子凛然的寒意 我看了,更是一愣。

    此刻,他的脸上的寒意却迅速的消失了,两腮发红。“阿福。”他这么唤我。我看他穿戴整齐,根本没有卧病的样子。

    我不点破,只是笑问他:“你的病怎么样?”

    他的脸更红:“我,没有病。”

    “那么,你在干什么?”看他没病,我松了口气,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气恼。

    他看着我,似乎出现在他面前的我,不过是个幻像。

    然后,他从床的里面拿出一叠东西。我一看,上面,他独有的绝妙书法写着“呈御览革新条陈”。我来不及细看。抬头说:“原来,为这个。忙了好几天吗?”

    “对。”他坦诚的笑。

    我看着他的字迹,原本秀丽雅致的书法,如今已经有了骨鲠,就像他的面容。赵静之,周远薰尚可用画形容。鉴容,却不是画,他是活生生的。有时,觉得他们的容貌并不逊色于华,但只要见到鉴容,就明白那种感觉才是可笑的。

    “太好了,你也知道我想什么。”我笑着对他说。他的脸离我很近。我才发觉,我一兴奋已经坐在他的床沿上了。

    “如何?只是,过几天公布出来。难免和老先生们舌战一番。”他说。

    “嗯。 没办法。”我说:“你就来个舌战群儒好了。”

    “我可不是诸葛亮。哪里有人会对我三顾茅庐?”他回答。

    “是吗?我刚才还没进来,已经有人挡驾了。”我说,“你的妾室都那么不懂规矩?”

    他眸子灵动,笑了:“你说小鸥?她可不是那么回事。当初,她哥哥在荆州作我的幕僚,很聪慧清雅的人物,可惜早逝了。那时候她还小。她哥哥临终说,要是不嫌弃她,今后她长大了,就服侍我。我当时就说,朋友托付,我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他的妹妹,我也当成妹妹好了。所以她至今还养在府里,我也一直想给她找个人家。可小鸥,谁都看不上。我也不好勉强她”

    我点头:“原来如此。也是孤苦伶仃的。”说着,心头又浮现出那姑娘的面容来。觉得她也并不是十分讨厌。

    我看了很长时间那些革新的条文。一抬头,看见华鉴容温柔似水的望着我。倒有点惊讶。不禁笑着说:“你这么看着我,倒像是……”

    我忽然停下来,站了起来:“天黑之前,我要回宫去。这些,我带回去慢慢看。”

    他默默的看着我,也从床上下来。慢慢的穿好鞋子。

    “阿福,你对那个赵静之怎么看?”华鉴容忽然问我,语气艰涩。

    “他?他该近的时候,离我很远,该远的时候,离我太近。我本来以为很明白他,结果完全不是。”我实说。窄小空间里,华鉴容这么一问。我不知不觉,就把这些日子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最好他一直离你远点。”华鉴容表情古怪,语音低沉:“他,虽然肯定不会害你。但,毕竟是北国人。”

    我诧异的瞥了他一眼,先他一步走出了他的卧房。却只觉得刚才门外的梅花的暗香越来越浓,使我有些头晕起来。

    [上部完]

    【正文】

    四十六 往事如昨

    冬至前一天,我和韦娘一起到昭阳殿焚香致祭。昭阳殿,是留有我最美丽回忆的地方。但先是母后在此去世,再加上王览的亡故。我平白的就怕了这所宫殿。即使偶尔来了,看到陈设依旧,想到德音已绝,还是感觉到严冬的肃杀。这天中午还是细雨,到了下午就黑云滚滚,不久,豆大的冰雹就砸在金砖玉瓦上,叮叮咚咚的,反倒添了一些活气。

    我对韦娘说:“暂且避一避,等会儿再回东宫。”

    韦娘笑了笑,叫小太监们准备红枣银耳汤去。

    “你老是给我进补进补,我才过二十岁,就尽是用些人参燕窝的稀罕补药,以后上了年纪,你们还变得出什么法子来给我补身子?”

    韦娘似是一愣,微笑着说:“陛下你那么说也有理。不过古往今来,哪个皇上不是这般呢?我看你的脸色差了些,吃些红枣旺旺血也不错。”

    周围没人,我眼珠转动,就靠在韦娘身边撒娇:“我脾气那么急,恐怕最不缺的就是血性了。我看历史上的皇上们就是补得太多,所以很多短寿的。”

    韦娘恼得打了我搁在她脖子上的手一下。说是打,不如说是拍。她端过小太监送上来的玉盅。说:“陛下不爱吃,就不要吃。为什么说不吉利的话?”

    我一想刚才的话,确实刺她耳。她如今全部念想都放在我这个她奶大的女孩身上。我说这话,难怪她气。我咧开嘴笑着说:“好了。我其实很喜欢吃甜食的,你也知道。”我一边接过玉盅,眼睛眺望窗外:“这天气也怪了。明年是羊年吗?这‘煞年’还没有来,就先是下马威了。”

    韦娘偏了头,仪态格外娴雅。她沉吟片刻,说:“陛下,人都说羊年不吉利,羊年出生的男女也命苦。但也有人对我说过,就是不信这个邪。”

    “是吗?”我凝神,也忘记了手里拿了勺子。直到汤水滴到手背,才说:“那个人,一定是鉴容吧。”

    韦娘不语。掏出丝绢柔柔的给我擦干净手。我叹口气说:“我却信这个,明年,恐怕是个多事之秋。”

    韦娘不置可否。她望着窗外,冰雹已然停了。鹅毛大雪却一片一片夹杂在呼啸的风里,纷纷落下。她成熟的美貌虽然见了风霜,却无愧于一个女性的高贵。好像岁月洗去的不过是她流丽的外壳,最后剥离出了无暇的玉。我虽然是皇帝,此刻也不禁羡慕起这种气度来。她是我的|乳|娘,却像我未来的影子。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我除了眼睛,几乎没有和母后像的地方。但是,韦娘的言行气质倒对我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陛下,你小时候,我常常看着你和华鉴容在着昭阳殿里玩。他那么骄傲的男孩子,却心甘情愿得趴在地上给你当马骑。有一次,你睡着了。我蹑手蹑脚的走开,听到皇后对公主说,以后把他配给神慧吧,肯定是天下最美的一对儿。公主只是冷淡的笑着说,好是好,但他们差了六岁,这‘六冲’总不大好。我听了,觉得倒不方便走出去了,回头看,你还在打鼾。华鉴容跪坐在你的榻边,给你扇着扇子。”韦娘抬头,笑容来不及展开,面色飘忽不定:“从那以后,他就坚决不信什么鬼神算命。”

    我说不出话,窗外风雪幽咽,没有到掌灯时分,却满室昏暗。我长叹一声,手指覆着韦娘那戴着银指套的残缺的柔夷。我说:“这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其实,当初会选王览,很多人都想不到的。览配给我,不知对我们 ,是幸还是不幸。”

    韦娘抽开她那只残手,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腕,幽幽的说:“陛下不知道,在那次七夕选会之前,我去见了先皇。”

    我一惊,她继续说:“我跪着问先皇,皇上的意思,不是一直觉得华公子很合适吗?奴婢看着他们这对小儿女八年了,已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何必又去选他人进宫?先皇很温和的把我扶起来。他说,天下人都可选,唯独不可取他。此中缘故,却无法告诉我。”

    我说不出话,只觉得韦娘真胆大,也真是能守口如瓶。这样的事情,她到今天才说出来!?我身边每一个亲近的人,藏了多少有关我却不为我所知的秘密?我看着她,却恍惚她的背后叠了无数熟悉的鬼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有些似对我哭泣,有些似对我冷笑。甚至在最暗处,有个人影,酷似我的览。我立即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来。

    “我不明白。”我像孩时一样,扑在韦娘的怀里:“有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呢。人家都口口声声说,皇上圣明。其实,我们才是最失聪的一群。”

    韦娘摸着我的发丝,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些事,瞒着你,是爱你,保护你。比如相王,那么深的爱着陛下,也不见得都可以说给陛下听。”

    我忽然抬头,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这话后,才发觉自己有着一股小孩子那样的凶狠。

    韦娘温和的笑了,安抚似的又搂着我:“我不过一个比方,世上没你的王览更好的男人了。而且,没有人质疑他的爱。只是,相王走了。陛下在这宫中,还有很长的日子呢。”

    我还是气呼呼的。脸却还贴着她。和我的|乳|娘在一起,就是很舒服。对一个帝王来说,舒服就是安全的代名词。我的曾祖父武帝说过:“这天下美色汇集的宫里,美貌顶什么用?关键是这个女人要有情趣,能让朕安心的坐在她边上说话。”

    我想了想,反驳她:“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韦娘好像笑了,语气却凄凉委婉:“我……?我是十六岁抄没进的吴王府。这以后的事情,坊间无人不知。可是,那以前呢?其实,你二叔并不是我第一个男人。”

    “啊?”我几乎目瞪口呆。

    韦娘说:“我父亲是别人家的奴仆,到了五十多岁,主人才给了一纸放养文书。这些贵族说得好听,今后两不相欠,任由尔充作高官。可对我的父亲,真的是讽刺。他劳作了一辈子,年纪大了,还被变相赶出了府去,靠什么为生?那时候我才十四岁。主人惧内。我们这些女孩子表演歌舞,夫人也只让他隔着帘子看。后来,父亲竟然意外找到一个愿意收留他的人。他是个年轻的私塾先生,只是让父亲帮他打扫学堂。我平时探望父亲,就见了他。他是很清秀的男子,笑起来更是文质彬彬。后来,我们……”

    我只觉得脖子里落下了滚烫的液体,忙端详韦娘,她却很平静:“可他还是死了。只是因为,写了一封揭发贪官的信,就给活活打死了。我没有看到他的尸首,但那时我每天颤抖着,歌唱着,他们以为我疯掉了,把我关进柴房。好几天以后,我只觉得有个人抱着我,那人的身体好热,我忽然觉得那阴间的水太冷了,就张开眼睛,俊秀的青年对我说,丫头,你好一点吗?别担心,有我在呢。他,就是你的二叔。”

    我咀嚼着韦娘的往事,我只记得有人也对我说过那句“有我在呢”的话。但是,我却不愿意再想了。我记起来这是昭阳殿,王览曾经在那个梅花盛开的窗台,抱着我赏雪。

    韦娘笑了一声,说:“那时,我推开他,说,你不是我的徐郎。他笑了,说,我不是,但我会保护你,我会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你不恨那些贪官吗?我要劝圣上革新,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她讲完了。也不看我。只是拍着我的背脊。我的眼眶却不由自主地含满了泪:“韦娘。你好苦。”

    “我不苦。我遇到过那样的男人,还有你这样的孩子。你是皇帝,天下的主宰。神慧,只要你幸福,韦娘不会觉得苦了。”

    我站起来,说道:“二叔想革新,招来了父皇的猜忌。览也想革新,却英年早逝。如今贿赂公行,官僚黑暗。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推行华鉴容提出的改革。”

    华鉴容昨天在上书房对我说过:“四书里面说,黎民不饥不饿,就是太平了。天下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陛下认为如何?”当时,他比太阳更明艳,坚毅的光辉使他的脸庞没有一丝一毫的阴影。

    我走出昭阳殿,雪已经停了。我仍旧攥着韦娘的手,对总管陆凯说:“明天一早,宣华鉴容到东宫侯着。陪朕一起去明光殿,参加‘小年’的消寒年会。”

    帝王之家,灯火初上,反而增添了寒意。我踏着厚厚的积雪,望着天空中的薄云冷月,精神异常抖擞。

    “陛下,你瞧。”韦娘忽然开口。

    夜空中,竟有一只苍鹰掠过,它的高度,藐视着皇宫内的乌鸦燕雀。我看着那鹰,自言自语地说:“朕一定要做到。一定!”

    四十七 同舟共济

    四周一片黑暗,独我书房里一盏灯亮。王览去后,我不得不同他过去一样,每日不到四更天就起床。冬夜阴暗,暖阁里却燃着炭火。加上四周夹壁内的壁炉,反而热得人头晕。此时只有齐洁与一个小太监陪着。关齐洁,将门虎女,凡事不敢怠慢,随时精神饱满。那个小太监大约是新到御前的,在这屋里站着居然犯起瞌睡来。

    齐洁就要叫他,我笑着摆手,轻轻说:“他还小呢。算了。要不是父母赤贫,能够把个好端端的男孩送到这种地方来?他如果生在好人家,不知道多得疼爱呢。你说了他,回头他下去要挨老宦官罚的。”

    齐洁笑了:“那是陛下心慈。”

    我叹了口气,说她:“你这心眼就是死,你看我身边的丫头,再舍不得的也都放出去了。禁城里面过于单调。看万千宫女,到了夏天,脱下夹的换上单的。过了冬天,把库里的旧物拿出来翻晒。时间长了,自己都觉得是个木偶了。我是没有办法,你怎么也情愿关到白头?”

    齐洁闷闷的回答:“也不是想这样,只是奴婢已经……。陛下,别问奴婢了吧?”

    我也不说话了。哎,体己人个个都有事瞒着我。我只好装作糊涂吧!

    我每天要披阅大约七八十本奏折。折子,人们总以为神秘。其实,也就是些由左至右折起的长纸。当然根据内容,页数也会不等。除了给我上题本与奏本外,全国一共只有八位官员有资格给我直接写书信。除了太平百~万#^^小!说的神秘首领以外,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华鉴容,就是其中之一。我也不是不知道,民间对我们的关系猜测颇多。北国的讥讽,实则是源自南国市井传说。我少年守寡,所倚重的华鉴容,风流倜傥,美冠天下。他手握权柄,却至今未娶。更是增加了可信度。但这种谣言,我只有不加理会。世间最堵不住的,就是他人的口了。所以说,我亲近周远薰等人,也有些别的意思。

    接近黎明的时候,华鉴容来了。屋里热,他脱了一身黑貂裘衣。大红色的一品官服衬着他雪白的脸,美得无以复加。我心想,还好他不是女人。不然,非得“倾国倾城”不可。因为我要和他谈机要事,齐洁拉着那个小太监退了出去。

    “陛下好像特别高兴。”他走近我说。叫他陪我上明光殿,是第一次。他的眼睛,反而流露出一些忐忑。

    我自然不好把刚才的“歪脑筋”告诉他,只好搪塞他说:“鉴容。你说我的书法如何?”我最近和他说话,总是不加思索的用了“我”。

    他低头含笑,剑眉微耸。

    我说:“当然比不得你和太师。但是,我有三个字,肯定是写得最好的。”

    华鉴容笑得开心,说:“是‘知道了’三个字吧?”

    我点头,我自从登基以来,每天练书法似的写着这三个字,早就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一个精明的皇帝,要借臣下的口,反映自己的意思。我年纪不大,却已经同一些大臣有了这个默契。其中首推的,就是尚书令王琪与老太师何规。

    我的祖父时代,秉笔太监还存在。到我父亲当政,为防止宦官擅权,废除了。王览去世,我为女主。也有人提出过恢复那个制度。为我所拒绝。

    我拿出一封信,递给华鉴容:“这是尚书令王琪的信。老先生第一次反对我的意思。认为国家应该调和,不该变更祖宗的规矩。”

    华鉴容却不接过去,悠闲的一笑:“我早就料到了。今天要是公布出去,恐怕许多贵人都要寝食难安了。”

    他眉如远山,目光炯炯,坚定地说:“老先生们,都上了年纪。自然想太太平平的过完余生。可如今的贪污横行,农民困苦,司法不力,却是历史上罕见的。年年都号称国库充裕,其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