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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第50部分阅读

    社稷。无论什么样的异能之士都想结交,当然会意。正好白沙告辞而出,郑翰学自然也跟着出去,直追白沙。

    “弥子兄!”郑翰学出了雅间,见白沙的身影转过回廊,连忙出声叫道。

    白沙停下脚步,朝郑翰学行礼,“不知道阁下叫我,所为何事?”

    郑翰学连忙回礼,道:“在下郑翰学,字绍远,想请弥子兄坐饮一杯。”

    白沙性格开朗,乐于结交各色人等,尤其是郑翰学这样的大家公子,如果有个过得去的交情,日后会有很多便利。

    两人在沿街的窗口要了张桌子,看着下面收拾残局的和尚们纷纷劳碌,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

    终究还是白沙老成些,笑道:“绍远兄欲语还休,到底是什么事堵塞胸襟啊?”

    郑翰学道:“刚才弥子兄所言之事,在下十分着意,只不知道弥子兄是如何看见的?”

    白沙略一沉吟,道:“兄台可知道有所谓五通之说。”

    郑翰学微微摇头。

    白沙因此便将妖、报、依、神、道五通细细与郑翰学说了。虽然与狐狸所解略有差异,却是大旨相近。白沙说完,又道:“小可父母、祖父母、曾祖父,都是一心向佛,受了菩萨戒的居士。当年小可出生时,家慈梦见谛听送子,便知我与佛门有缘,很小就舍入寺院了。”

    郑翰学仍旧点头,没有打断,心道:你倒是没有剃度出家。

    “唔,虽然是舍入寺院,却只是挂个名字,称佛前弟子,并不住庙。”白沙知道风俗不同,解释一句,又道,“我从记事开始,便知道自己与常人所见不同,往往能见到一些奇怪的景象。这种因果报业之通,着实烦恼了小可许久,直到成年之后皈依三宝,得见憨山法师点破,方才知道,原来小可天生便有摩诃萨天眼。”

    郑翰学不学佛,听了这个名字却是赞叹道:“果然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恭喜弥子兄。”

    白沙微微一笑,早已不将此事挂怀了,再无欣喜烦恼。他道:“以佛眼看这世间,自然所见不同。”

    “唔,的确如此。”郑翰学却更关心的这个摩诃萨天眼到底能有什么殊胜的地方,再有便是此人能否收为自己助力。他道:“弥子兄,小可读书不多,请教这摩诃萨天眼到底有何殊胜之处?”

    白沙想了想,答道:“《法集经》云:菩萨摩诃萨入十种法行,六通、三明、八解脱、八胜处、十一切入、十自在、十谛、九次第定、三摩拔提、十力、十智。我这摩诃萨天眼,便是六通中的天眼通。但因为我不是修行得来的神通,只是累世所报的报通,故而不能看透一切众生,威能很小。”

    郑翰学略有所失,突然警醒,心道:我有什么好失望的!原本我一人孤独孑然,后来碰到道长已经十分庆幸。如今能碰到这样的异人,这是天大的进展啊!而且他说用处不大,其实以他为耳目,正好寻得更多的同道之人。

    “弥子兄可还是专心举业?”郑翰学见白沙头戴方巾,是个秀才,不敢贸然拉拢,更别说透露自己的点金术了。

    “小可已经不寄望举业了!”白沙突然容光焕发,“上月我族弟前来寻我,告诉我一个消息。原来是修撰《三言》的墨憨斋先生,正要寻人做一本《墨憨斋志异》,专门收录这江湖上的奇人异事。小可去见了墨憨斋主人,如今正在为此书奔走,收拢素材,定期刊行。”

    “唔!这书有人信么?”郑翰学十分怀疑此书的销量。

    “正因为都是难以明说的奇异故事,所以才用了‘志异’一词。”白沙道,“有缘者得其真,无缘者得其趣,各取所需。”

    郑翰学只是不好学,但绝不是笨蛋,略听得这大旨,心中已经明了,拍案叫绝:“果然是奇思异想,不知小可能否入股?”

    白沙笑道:“小可只是一介跑腿打杂,入股之事,绍远兄还是得去姑苏找墨憨斋先生。”

    “啊?小可年后便要动身京师,便是与刚才斗法的厚道长一道,恐怕来不及了。”郑翰学纠结道,“能否请弥子兄代为传书,表明小可诚意呢?”说着,郑翰学从袖中摸出一块正正方方的金块,放在桌上:“这是小可的一点心意,只是祝贺《墨憨斋志异》刊行之礼,请君收下。”

    白沙本不想收他重礼,但是看他神情恳切,果然像是热衷此事,而且书坊新开,日出斗金,只靠苏州几个财主的确有些捉襟见肘。族弟跑来找他,无非也是想借助徽商的财力物力罢了。

    ——他终究是徽商中说得上话的人物,这个善缘可是要结。

    白沙主意打定,道:“若此便却之不恭了!我会尽快修书坊主,探讨入股之事,到时候该如何与绍远兄联络?”

    “这个嘛……”郑翰学想起当日钱逸群说要带他见识江湖,便道,“我要与厚道长行走江湖,增加阅历,恐怕行踪飘忽。弥子兄若是有什么消息,就送到扬州郑家吧。我会常与家人通信,告知所在。”

    “如此甚好!”白沙收起金子,喝了一盏便告辞走了。

    郑翰学没有挽留,只是邀请他去影园小住,更答应为他引荐厚道人,便宾主尽欢而散。

    白弥子回到租赁的小院,第一件事便是取出薄如蝉翼的宣纸,舔了舔鼠须细笔,洋洋洒洒写下数千字。他将蝉翼纸吹干,小心翼翼卷了起来,纳入竹管,用蜡封好。

    院子里早有一笼笼的鸽子扑扇着翅膀,迫不及待地想翱翔蓝天。

    白弥子将竹管系在一只鸽子脚上,双手一托一送,鸽子便直冲而上,朝南方飞去。他想了想又回到屋里,在纸上写下六个略大的字,却正是:“厚道人在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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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江湖客齐聚广陵,墨憨斋初版刊行(二)

    钱逸群回到琼花观,自然有专人看护。徐佛本想劝他去影园住着,方便照料。钱逸群却因为要准备下玉钩洞天,不想挪窝。只是观里小道士的照顾肯定不能跟杨爱她们相比,钱逸群虽然能吃苦,但不代表喜欢吃苦。

    最后的结果便是钱逸群搬到居士们借宿的别院,徐佛等人也搬来女信士住的小院。如此只相隔一个主殿,往来自然方便许多。

    其实钱逸群的身体受伤并不严重,严重的是魂魄震动。

    尸狗魄回归体内之后,一直不安,颇有进化成|人形的趋势。所谓“顺成|人,逆则仙”,正是此意,一旦让它长开,无疑是钱逸群修为退步。

    只是,尸狗魄彻底洗白了。

    所谓洗白的意思,就是……

    小六合诀与掌心雷咒再不能偷懒了。

    不过这只是小问题,中行悦很轻松就将掌心雷咒言转为心传。钱逸群花了一点点时间,给这个心传咒言加了个快捷方式的,熟练之后倒是不比尸狗瞬发慢多少。

    更主要的是,钱逸群不用再为了自己当初的浅见烦恼,现在尸狗和伏矢两魄十分干净地浮在灵蕴海上空,可以凝练两种无为之心。

    然后,该凝练什么呢?

    钱逸群倒是想凝练一个真灵下盼,那无疑有极大的助力,但是这种事就像打电话借钱。你拨过去,人家未必肯接。即便接了,也未必肯借。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元始天尊不介意,但是谁知道天尊老人家的电话号码么?

    钱逸群在压力之下可以做到“心存帝前”,要是压力不那么大,这份诚心就要打折扣了。

    说到底,他并不是真正信仰神归止神的道教徒。

    他只是个立志求得玄术的术士罢了。要让他一辈子青灯黄卷,摒弃一切娱乐,务心清静……钱逸群绝对会考虑骗钱出海。带着家人远离这个是非窝。

    不过,要是真能抱上大腿,稍微付出点人生乐趣作为代价,也不是不行。

    ……

    “师兄,你能回转过来救我,实在让我感动莫名!日后你我就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也是你的事!我们同甘共苦,并肩携手……”

    钱逸群的思路被李一清打散了。没好气地手指门口,吐出两个字:“出去。”

    见钱逸群逐客,杨爱当然不会让李一清继续留在这里。她脚下一绊,肩头一拿,正是标准的擒拿手法,将高出她两个头的李道士一推,“送”出门去。

    李一清在门口高声喊道:“厚师兄!你好好休息,放心吧,我会再来看你的!”

    钱逸群伸出手,捂住了脸:这尼玛是让我闹心呢吧!

    “道长。你这两天恢复得如何了?”因为没有外伤,只有比内伤更内的玄伤。这让杨爱也十分没底,轻声问道。

    钱逸群吸了口气,换了个心情:“基本快好了。”只要尸狗魄安定下来,自己这种浑身乏力的症状大概就会消退吧。

    “如果你给我唱个曲子,或许我好得会更快。”钱逸群看着杨爱,这两天都是她在照顾自己,连手上的皮都粗糙了。

    杨爱大大方方问道:“你想听什么?”

    “随便唱吧。我就是闷了。”钱逸群道。

    杨爱略微回忆了一下词韵,退后一步,张口唱道;“峨眉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

    钱逸群听了这首句,噗嗤笑出声来。

    “怎么?我唱错了么?”杨爱一头雾水。

    “非也非也。”钱逸群笑道,“我想起了第一次在归家院,我也是让你姐妹随便挑着唱,她们便选了这《白蛇传》。你们忆盈楼难道跟白娘子有什么渊源么?”

    “这有什么好笑的。”杨爱酝酿好的情愫被钱逸群这一笑顿时打散,红唇秀口微微嘟起,解说道:“那时候正流行《义妖传》。我们归家院姐妹们唱的可是冯老先生改过的本子,当然要常拿出来招待贵客。”

    钱逸群抚着胸口笑了笑,道:“算了,别唱这个,想想白娘子被压在雷峰塔下二十年,太悲剧了。”

    “耶?他们不是一家人升天做神仙了么?”杨爱好奇道。

    “唔,这样啊……”钱逸群干咳一声,“我还是想听你唱那首药材歌。”

    “咳咳。”

    一声干咳在门前想起,不用看就听得出是徐佛的声音。

    杨爱迎了上去,叫了声“妈妈”。

    钱逸群微微动了一下,表示身体不行,无法行礼。徐佛上前在床边坐了,玉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按,道:“道长不用多礼。”

    钱逸群笑了笑:“又劳累姐姐来看我了。”

    “看来道长今日气色不错。”徐佛笑道,“论难之前就想找你说话,今日总算不用拖下去了。”

    “哦?可有什么事?”

    “有三桩事。”徐佛道,“你可知道胥口的澄园?”

    钱逸群回忆了一下,道:“唔,好像听说过,要过了灵岩山再往西山走,好像是有个大园子。”

    “我与贞丽本想把拙政园买下来的,不过那里实在年久失修,荒芜遍地,一时住不得人。再者是王玄珠公抢先一步,已经买了东园,改叫归田园居。我想你大约不想让父母与他们做邻居,便作罢了。”

    钱逸群点了点头,心道:其实我不介意跟王心一做邻居,我是真想让拙政园姓钱啊!

    “澄园也是修得极好,屋舍都是现成的,搬去打扫一番就能住了。”徐佛道,“只是离城有些远,不过离太湖很近,倒是个休闲养生之处。我们还找风水先生看过,那条一箭河正好可以带财运贵,若是在那里安家,两代间必改换门庭,成就高门。”

    “这么好,人家为什么要卖呢?”钱逸群问道。

    “澄园本是会稽沈公修了给他家大少爷读书用的,谁知他家那位大少爷不知道发什么疯,偏要凑钱下海。你也知道,海商固然利润大,风险却也不小,沈家老爷怎么同意?便掐断了沈公子的银钱。沈公子也是狠心,直接先斩后奏连园子都卖了,仍要凑钱出海,还说海外有遍地黄金的仙岛,叫什么亚美利嘉的。整日疯疯癫癫,以前还是个好人呢……”

    钱逸群没想到徐佛一下子这么多话,也不知道她憋了多久。不过澄园的确不错,依山傍水,临太湖不近不远大约四里路,既不受潮,又能随时享用太湖风光。

    而且这个沈公子倒是有些意思,不过以自己读过的历史书来说,明朝还没人能远航美洲大陆,看来这位沈公子前景不妙啊。

    不过……

    “虽然我与这位沈公子素不相识,但是听姐姐这么说来,他却是个行出于众的妙人呢。”钱逸群道。

    “啊?”徐佛干笑道,“他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都说他若是安心举业,明年春闱势必能中进士的。十八岁的少进士,何等前途?他却偏偏要去找个千万里之外的大岛。”

    “华夏多的是进士,却少这般勇士。”钱逸群叹道,“他若是要图财,跑船去日本朝鲜就够了,何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可见此人颇有胸襟。话说……”钱逸群从身边金鳞篓里摸出一枚氤氤氲氲的珠子,交给徐佛。

    “这是?”

    “镇水珠,”钱逸群道,“应龙遗蜕所化,能平息波浪,正好送与那位沈兄。”钱逸群道。

    “应龙……这!一定十分珍贵吧!”徐佛眼界并不小,却还从未见过镇水珠这样的稀世珍宝。这珠子放在手心上,就如托着一团温热的水球,能感觉到其中的晃动。

    “应龙老兄若是知道我让它的遗蜕重归大海,必然会十分愉快的。”钱逸群想起应龙,又想到了那位老兄转世的事。不由心中盘算:再过十三四年天下就要易主了,是早些让他转世,还是等天下大定之后让他生于太平天下呢?

    “我都不舍得了……”徐佛盯着珠子,痴痴道。

    钱逸群大笑:“物尽其用,这珠子可不是送给美人的。”

    徐佛摇了摇头,把眼睛从珠子里拔了出来,道:“且说第二桩事。”

    “小弟洗耳恭听。”

    “令尊为令妹定了一桩亲事,是你们族里一位显赫人物牵的红线。”徐佛道。

    钱逸群听了登时惊喜交加,妹妹十八岁了,也算是大龄剩女。之前因为父亲的吏员身份,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拖到如今。没想到自己走了这些日子,终生大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是谁家子弟?”钱逸群问道。

    “是松江董氏子弟,董玄宰的侄孙。”徐佛笑道。

    “哦……”钱逸群微微皱眉。

    “你不喜欢?”徐佛惊讶问道。

    “董家门庭太高,我家何必去高攀呢。”钱逸群道。

    董其昌官至尚书,画坛宗师,家中豪富。在这个世道,势家与寒门有着天然的阻隔,从小所见所闻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物。钱逸群并不为自己的出身自卑,但他前后两世,对于非对称婚姻的了解更胜旁人。

    “也不算高攀太多……”徐佛见钱逸群不悦,下面的话也不太好意思说了。

    因为钱小小是去给人做继室的。

    第五十二章 江湖客齐聚广陵,墨憨斋初版开行(三)

    钱逸群为此很生气。

    或许还有四百年,二婚的男人才算是块宝。一般好些的人家,怎么肯让女儿嫁过去做人家的继室后妈?那不都是妾室做的么!

    “我家虽在公门,但祖宗积善累德,所以我才得遇真师,名注丹台,没必要跟名声臭大街的董家搅合一起。”钱逸群不留情面道,“他家门第高,不愁没人肯嫁,别来惹我家。还请徐姐姐帮我传书家里,就说我极反对这门婚事,让爹爹想办法推了。”

    徐佛见钱逸群这副模样,自然不肯在人火头上浇油,只是随口应了,并没劝他什么。她心道:若是让你知道,那董家子比小小还要大二十岁,不知你要闹成哪样呢!

    钱逸群缓下口吻,又道:“姐姐第三件事,说的什么?”

    “是这样,我要将归家院卖了。”徐佛笑了笑。

    “那不是姐姐的心血么?”钱逸群奇道。

    “此番你走之后,我们在江南的忆盈楼三支余脉总算坐下来好生谈了谈。”徐佛道,“我们打算将以苏州为总坛,恢复忆盈楼之名,再开祖师道场。”

    “唔,这是好事。”钱逸群道,“原本你们就受尽压迫,能团结起来拧成一股劲总是好的。”

    “非但如此,贞丽还想……”徐佛缓缓道,“还想带领弟子,巡游天下,收罗好苗子,壮大我忆盈楼的声势。”

    “这个想法不错。”钱逸群道,“梨园评书。歌舞杂耍,都是极佳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