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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靠在病床上,无神的盯着前方。刚刚脱离危险的她,似乎还惊魂未定。
她扭头看向北之,突然就笑了。
北之的肩好宽。好像只要他一抬手,就可以触及得到天空。
可是,为什么这样一个人,有着不存在的安全感。
也就是感受不到安全感的意思。
荏苒想了想,决定下地。可是被撞击的双腿没有力气,只是坚持了几秒,又倒在床上。这么一摔,眼前闪过一辆红色跑车撞向她的场景。
没来由的头疼。
北之同样无神的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病房里的动静,他没有动。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然后离去。
刺鼻的消毒水味在空气中来回游走,荏苒瘫倒在床上,耳边传来手机的震动声。
是顾梓。
她没有动,一直到铃声停止。她才勉强翻了个身。
她似乎听到葬歌来了。
她是一直相信的,她一出事,葬歌是会待在她身边的。
从来都没有这几年这么相信过。
三年前的离别,钻戒的随意抛弃。她早已忘了怎么相信。可是,她还是想在信一次。
只要一次就够了。
殿
医生留给荏苒的话,就是修养三个月,然后做康复训练。
荏苒想,三个月之后,春天就来到了,挺好的。
荏苒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
她不喜欢这里,拥有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从小的时候,一陪苏灿复查就会很难受。这种讨厌的味道,让人觉得很难受。可是……
弟弟苏灿就整天的待在这里。
荏苒坐在冰冷的轮椅上,有些悲凉的笑笑。
北之走上前,帮她盖好腿上的毛巾被,问:“想什么呢?”
“葬回来,是好还是坏啊?”
听见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葬歌,北之心中没有来的升起一股怒火,当下就表现了出来。
他掐着荏苒的双手,然后用力一推。荏苒向后倒去。
荏苒重重的摔在地上,葬歌就在这个时候夺门而入。
“荏苒,没事吧?”
荏苒摇摇头,支撑着葬歌坐起来。无奈的看向门口的北之。
一身素白的北之有点慌张,他没有想过把荏苒推到地上,可是刚刚一不小心就疯了一样的,真是怪异。
葬歌今天穿着一身鹅黄|色运动装,似乎是刚刚跑完步回来,有一种很香的汗味。
荏苒不自觉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我已经决定了”她温柔的看着迷茫的葬歌,轻笑。
葬歌问:“什么决定?”
“没什么。”
闻着荏苒身上淡淡的酒香。葬歌心里舒畅了不少。回头对北之说:“还好吗?北?”
北之往后退了一步,抿着唇,复杂的眼神盯着慢慢接近的葬歌。突然,他开口,说:“很好,荏苒也是。”
什么时候,他恨上这个曾经一起打拼的兄弟?
也许是从葬歌牵着荏苒的手开始,也许是从葬歌毁了他嗓子时开始。
总之,现在的北之,打心里并不喜欢葬歌。
他恨透了葬歌。
就是这样。
可是,他还是会想起他们一起打拼的岁月。
那是他们才高一。他们两个因为打架相识。是在认识荏苒之后了。他们决定组建乐队。
乐队名叫‘fe ’
是荏苒起的。也是经荏苒介绍,他们来到一家酒吧做驻唱。有了自己的收入。这让以前被称作混混的他们,开心极了。
北之在那段日子里,一直认为,有他们在,梦想就在。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曾经的兄弟,毁了他北之一辈子的梦想。
再也不能唱歌,这对一个歌手,是有多大的打击。北之理解这种滋味。
所以他不能也以同样的方法报复葬歌。
这种苦,一个人受过就足够了。
北之垂下头,说:“葬,欢迎你回来。”
“北,我有了一个新的乐队。”
“真为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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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为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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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微笑的看着二人,哪知葬歌在这个时候问:“上羽现在在哪里做?”
不仅仅是荏苒,还有北之,都变了脸色。
荏苒怔在那儿,许久,她答道:“他说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回来了。是吧,北之。”
“额……是。”
恋
黑暗的小巷子中。
少年一瓶瓶的往嘴里灌着啤酒。很久之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喂,我是江南,你是?”
“我尹上爱。”
他听见对方深深的叹了口气,他问:“荏苒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我都说了我不是!你们还要怎样?上爱……你是尹上羽的同胞弟弟?”
“江南,你个畜生!”
少年愤愤挂了电话,抬头仰望星空。
一直一直,哥哥你都在看着我吧?
记得你离开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要去恨荏苒。我的确没有恨,哥,可是你真的甘心吗?像北之那样的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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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梓沏好茶,递给椅子上坐着的葬歌,说:“这几个月又要耗在这了,荏苒真是……”
“喂,顾梓。”
顾梓迷茫的看着葬歌。这才觉着葬歌真的长得好好看,就像动漫里的男主角一样,五官精致的没话说。不免看呆了。
“顾梓,你知不知道,喂,顾梓。”
“额……”顾梓回过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你叫我啊?”
葬歌不满盯着顾梓“你知不知道,去年一整年,荏苒都在干嘛?”
顾梓微怔,看向熟睡的荏苒。轻咬下唇,说:“不清楚。那段时间,我和她吵架了。”
葬歌轻易相信了,顾梓不免放下了心。
难道要她告诉葬歌,说荏苒被关进去一年啊……她才不要。本来就和荏苒的关系从僵持到现在渐渐缓和,她不会因为这件事又和荏苒决裂呢。
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总之,能瞒一天是一天。
“我先回去了。”
顾梓背起书包,道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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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歌趴在荏苒身上,很轻很轻。
他凑近荏苒的耳边,轻声道:“荏苒,我在你身边。”
荏苒并没有睡。在听到葬歌的问话时,她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好在顾梓没有说。但她真的怕。葬歌那么敏感的一个人,知道她的事情也是迟早的。
也许,她自己说出来会比较好。
但是这一想法立马被打消。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是她给葬歌的,也是她给自己的。
上羽的那番话,真的已经印在荏苒脑海,挥之不去。
可她不相信,葬歌离开他才一个月就会和前女友再叙旧情。
可她不得不相信,因为那列车上被无情抛下的钻戒,让她在那段时间伤透了心。
高中毕业后,葬歌以牺牲北之的手段获得了中央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荏苒送他去车站的那天,她买了一对情侣钻戒。
荏苒很开心的戴在了无名指上。
而葬歌并没有戴,他以为他这么一去就不会再回来。就想先寄放在荏苒那。
可是最后还是在荏苒的强烈要求下戴上了。
上车之后他想了很多,终于在快出车站时,用力取下戒指,丢了出去。
他一直以为荏苒不知道,直到现在也是不知道。
葬歌拉出荏苒被单下的手,猛地发现钻戒不见了。惊愕的抬头,对上荏苒平静的瞳孔。
他听见她说:“戒指在被撞的时候不见了。”
那之后的几天,葬歌一声不吭的消失了几天。荏苒没有多想,也无暇再想。
何必去想。
荏苒听护士说青城广场有演唱会,想去看一看,又苦于没有陪着的人,只好打电话给北之。
窗外,起风了。
荏苒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一次又一次的点亮手机,然后等它黯淡下去,再重新点亮。
而北之赶到的时候,看着荏苒的这个奇怪的举动,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荏苒微微侧头,看到门口的北之,问:“怎么不进来?”
“嗯……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荏苒耸耸肩,说:“葬歌那个混蛋,撇下我都好几天了。很闷啊……”
“你刚刚……在干什么?”
北之指了指荏苒的手机“你在看什么?”
荏苒看看手机,又看看北之,最后举起手机,说:“来看看?我和葬歌的合照。”
北之怔住。
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荏苒。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只是那时,荏苒很伤心很伤心。
还记得那时葬歌走后的一年,她打伤了上羽匆匆从酒吧里跑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北之。
他们一起去了市郊的田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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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风不大。
荏苒穿着小礼服,坐在石台上,手里一直一直攥着手机。北之把衣服给她披上,开玩笑的去夺荏苒的手机。却没想到,荏苒一躲,竟然没稳住差一点摔到石台下面。
后来北之去看了,那个石台有三层楼高。为了这个,他还训了荏苒一顿。
荏苒只是笑,然后说:“北之,来看看我和葬歌的合照。”
北之偏头,没有理她。荏苒只顾自己在那说,一说就说了好多好多。
荏苒把手机放到北之眼前,被北之一把推开。
荏苒笑了“上羽跟我说,葬去了北京之后,就和雪萧重归于好了。我很生气,就拿酒瓶砸了他。”
“我会坐牢的,北之。”
荏苒抬头看天,脸上挂着微笑。她的眼中闪着星星的光芒。荏苒那天是穿着黑色礼服的,而北之一直都是一身素白。然后荏苒看向北之,说:“我跟你比,就像生活在黑暗中。不是恶魔,也不盼望当什么天使。只是很希望,我爱的人可以不牵别人的手。”
“北之,我想我会很快从里面出来,有可能,不会出来了。”
“北之,我不想坐牢的。可是上羽就这么离开了。我必须去,赎一些什么。”
那一夜,北之什么都没说。荏苒最后把他的衣服扔进了小溪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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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之走近荏苒,推开眼前的手机“走吧,我们出去。”
他的手搭在扶把上时。荏苒轻笑,说:“我都没有想过,可以再见到这个世界。其实被车撞了,也是不错的。”
“说什么傻话。”
“也只是对你说而已。”
雁
北之的手搭在轮椅背上,荏苒往后靠,头在碰到他手的一瞬间,他突然把手心朝外,被荏苒柔柔的头发压到。
荏苒笑了笑:“这样你会疼的。”
“所以每次你都不会把头老老实实的放过来。”
荏苒抿抿唇,抬起眼眸。
“你陪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
广场上人声鼎沸。
荏苒深呼吸。看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北之也同样把头扭过去。
北之将好奇的荏苒推上前去。
荏苒扭过头,真真切切的听着一旁两个女生的话语。
她们说:“july sun,绒铜长得好帅。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唱那么好,出道一年了都没有出专辑。”
“他们还在念书嘛……”
“好了不管了,听说,葬歌和那个雪萧以前谈过恋爱呢……”
荏苒怔怔的回头望着北之。北之冲她摇摇头,把她推进的人群里。
舞台上的葬歌靠在架子鼓上,安静的弹着木吉他。
荏苒似乎忘记了刚才女生的话语,回头对北之说:“july sun 是以慢歌为主的乐队。很奇怪吧,我也这么觉得。”
葬歌看向荏苒这边,欣喜的笑了。
他走到主唱旁边,然后,音乐停下。二人清唱:“当今夜你未曾出现,当黎明逼近之时,再见吧,亲爱。”
北之望着挑染了一撮白发的葬歌。脑海里又闪现出葬歌回来后在老玩酒吧里,对他说的那些话。
那天葬歌靠在沙发上,他说:“离荏苒远一点,我很不喜欢你。今天在这我还把你当兄弟,如果哪一天你真的抢走了她,就等于要了我的命。你知道吗?梦想什么的,离我很远很远。只有荏苒,离我那么近。”
北之现在真的很奇怪这个葬歌。
明明两年前离开时,那么决绝。抛下戒指的时候他在想什么,现在又在想什么?北之叹了口气,问荏苒:“你真的不相信上羽那年说的是真的对吧?”
荏苒听到这,生气的望向北之,尽量压低声音,说:“是,我不相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又提起来干什么?”
北之放开轮椅,冷静的对着荏苒愤怒的双眼“没什么,只是上爱来过我这,问我说你是不是出来了。”
荏苒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尴尬的扭回头“你跟他说了什么?”
“照实说了。”
“你真是笨欸……”荏苒坐着也没办法把北之怎样,只好咽下一口气。说:“他们唱完了,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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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之盯着装吉他的葬歌,把荏苒留在一个长椅旁,就离开了。
葬歌装好吉他朝荏苒这边看,发现没有北之,吐了口气朝荏苒走过去。
“我说你这几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原来来这了。”
葬歌笑笑,问:“你怎么来这了?”
荏苒递给葬歌一瓶水“在医院很闷,我想出来逛逛。”
葬歌接过水,顺势做到荏苒身边。大口大口的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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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之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上次买红围巾的地方。从前挂着红围巾的地方已经重新挂上了一条米白色的男款围巾。
北之驻足在橱窗前,许久,他推门走了进去。
店员小姐礼貌的问候,看到北之时,恍然大悟一般的说:“你是上次买红围巾的人吧?”
北之很惊讶只是买了一条围巾就被记住,于是开玩笑“你们店还专门培养记住顾客这一本领啊?”
店员不好意思的笑笑,问:“没有啦,您这次来,是又买围巾吗?还送那个女孩子啊?那个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吗?”
问完,店员觉得问道多了,立马捂住嘴道歉。
北之耸耸肩,说:“不是,那个女孩是我朋友。”
“男女朋友?”店员俏皮的话语让北之开心了不少,店员帮北之取下那一条白围巾说:“不开玩笑了。上次你买的那条是我妈妈亲手织的,这条也是哦!妈妈说,这是情侣款。只是我太急,就分开来卖了。”
北之接过围巾,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说:“包起来吧。”
店员兴奋的把围巾放到袋子里。北之拿到围巾刚走出店门,就听见店员的叫喊“春天快到了,送围巾就不好了。可以等到来年冬天。”
北之应了一声,消失在店外。
店员整理着零钱,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自言自语“真是,都没问他叫什么。”
炎
那一晚葬歌送荏苒回医院后,还未换下演出服,就接到一个电话。葬歌以为是乐队的人叫他回去有事,便匆匆赶去。
葬歌是坐公车去的。
到站后跑了好一段路程,终于在河边看到了一辆白色跑车。里面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车内的男子,勾起冷艳的嘴角。动作舒缓的推开车门,站到了气喘吁吁的葬歌面前。
他说:“好久不见,葬歌。”
葬歌好奇的打量着男子,冷哼一声,问:“我认识你?”
“呵呵呵……”男子的笑声让葬歌头皮一阵发麻“我叫江南,你没听说过吗?”
“江南?”葬歌走近江南,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说道:“江少!呵,听说过。”
怎么能没听说过,自己公司暗处操作的总经理江南,号称罗湖经济公司地下老板。当然,算是葬歌的上司。但是令葬歌疑惑的是,为什么他会来青城?
“有事情吗,江少?”
江南没有回答,只是坐回车里,放了另一首歌。
缓慢的前奏响起,葬歌微怔,仔细听,听出来那是他们乐队的走红歌曲。只不过,换成了一个女生唱。虽然没了乐队的风格,却有了那女生悲伤,凄凉的感情,比原创更胜一筹。
葬歌有些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