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刹那芳华 > 刹那芳华第1部分阅读

刹那芳华第1部分阅读

    刹那芳华

    作者:无辣不欢

    疼是什么(修)

    时间和空间,到底能够疏离或者沉淀一些什么?

    这是顾颖鹿回国以来最常会想到的问题。所谓刹那芳华,拉不住的是流去的时光。六年,半个轮回,两千多个日夜,过的时候总觉得长路漫漫人生煎熬,忍回头也不过是屏幕上镜头间的一个切换。

    她盯在校对版样上的眼睛有片刻失神,日报里的副刊记者向来清闲,稿件又容易兑水,总编室生怕她们没事干,整个副刊部的一校和二校都要求由记者自己完成。

    如果回到从前会怎样?

    没有如果。也没有叮当猫的时光机。

    “小颖颖”,甜腻腻的声音顿时让顾颖鹿肩膀暗抖了一下,闺蜜刘晴已经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姐要体验生活去,这场发布会便宜你了!”

    一张制作精美的请柬已循声啪的甩了过来,把正埋首在稿样间的顾颖鹿吓了一跳。刘晴其实也就比顾颖鹿大几个月,只不过这人嘴上从来是有便宜必占。她是国际部的记者,跟顾颖鹿同一批进来,封闭培训时分在一个宿舍,两个人都是天生自来熟,一个多月的同吃同住下来,渐渐就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

    刘晴平时大大咧咧、粗中有细的性格在圈子里混的很是风生水起,跑的口也向来都是肥缺,只是她口中所谓的“体验生活”倒是跟采访全无关系。

    顾颖鹿知道她的旧案,情窦初开时爱上一个阳光男生,追了人家5年,最后发现对方竟然是个gay。她讲这段旧事时虽然已是满不在乎的语气,但一个女孩的年华似锦里,能有几个那样流光溢彩的五年?刘晴曾苦笑着跟顾颖鹿说:

    “我以为我爱上的是一个男人,结果发现他其实是一位姐妹。生活啊,就是一坨狗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女人的情敌已经变成了男人。你以后啊,千万别被小言文和连续剧骗了,男人这个东西,早就成了一种稀有动物,即使偶然冒出来一个,不知道多少双狼眼都在暗地里发光,等你千军万马的厮杀过去,却会发现最后的真相是:男人,除了拿来纠结真没p用!”

    这后来渐渐成为顾颖鹿被她给灌的耳朵起茧子的话,只是这位一贯信奉男人无用论的宝气丫头,偏偏又对相亲这事乐此不疲,但凡有机会从不错过,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顾颖鹿抬起头,对着刘晴嗤之以鼻:“你有完没完?不是都整天嚷嚷着男人没用,你还有什么好体验的?相亲就是为了察男色以采阳?”

    刘晴直眨巴眼睛:“啧,你是不知道,相亲这事,逗闷子着呢!你要肯跟我去体验一回,我担保你从此赛过活神仙。”

    顾颖鹿不以为然:“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玩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相亲你就好好相,要真遇到合适的,别再放过了呗。”

    刘晴手一拍,乐道:“对啊!咱一个也没放过。走了!

    话音未落那人已经一阵风的旋走了,顾颖鹿一脸嫌弃的看着刘晴颠颠跑远的背影,随手捏起压在版样上的请柬正要往一边丢,眼角余光溜到邀请方的名址,心跳忽然漏了半拍。眼前版样上的字渐渐都变成漫天飞舞的花瓣,片片上书哈姆雷特的纠结。

    去,还是不去。to be,or not to be—t at is t e estion。

    是谁说过的,男人除了用来纠结没p用?

    顾颖鹿终于把记号笔一摔,暗自骂道:“一场发布会而已,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照亮全场的镭射灯泡呢!”

    发布会是晚上,顾颖鹿掐在冷餐会结束的时间才到场。到底是大珠宝品牌,现场衣香鬓影,布置和流程都极尽小资情调。前来捧场的各界名流不少,顾颖鹿手执酒杯尽量不惹人注意的独自站在阴影里。台上年轻英俊的总裁正在讲话,很官方的修辞,本无特别之处,却因为那副沉郁的嗓音而使吐出的话语有些流光溢彩的感觉,底下闪光灯和女人们灼灼的目光如众星捧月一般。顾颖鹿往暗影里又缩了缩,悄悄审视着跟她无关的这一切,有些犹豫要不要提前离场。

    按道理这场发布会还真是属于顾颖鹿的跑动范围,她是副刊的时尚版记者,美衣美食珠宝化妆品,甚至酒店酒吧拍卖行,无一不是时尚版的对口领域,可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虽然社长总说时尚版都是精兵强将,可统共三个人,百密总有一疏,有些领域又跟财经版和消费版重叠性太强,某些大品牌的发布会常常会五六个同事同时出现,看公关部的人给他们红包时的脸色都不对,几次下来顾颖鹿就主动退出,她的原则是宁丢会不丢新闻,不愿意为了几个车马费去四处跑会仰人鼻息,所以遇到由公关公司去组织的发布会,请柬漏发给她也就很正常了。

    刘晴总说她这脾气迟早要在报社被挤成非主流,顾颖鹿淡笑:

    “你还是别盼着我成主流,副刊要是成主流,日报恐怕就要改周刊了,到时候看你喝西北风去。”

    刘晴直摇头,“我怎么觉得你是压根就没打算成主流呢?不然你一个海归待国际版好好的,就说你喜欢时尚,去杂志社也是好的,非把自己藏在这儿瞎得瑟什么青春。”

    青春?顾颖鹿不由暗自摇了摇头,对她来说那真是挥别很多年的词汇了。青春是块原料,迟早要被制作成形,它的特征就是动不动就要背叛自己,即使身旁并没有诱惑的力量。

    顾颖鹿的青春,也早就遗落在她对自己的背叛中。

    冷不防有人从后面一步窜了上来,照着她瘦削的肩胛骨就是一记无影掌,闷哼一声,似乎惊动了一下刚下讲台的人,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过来。顾颖鹿手里的酒也洒出去不少,落了几滴在衣服上,幸好她取的酒是干白,没等她发怒,一只胳膊已经勾到她脖子上,讨好的趴在她耳朵边上直哈气。

    顾颖鹿看了一下天,头也不回的说:“魏东阳,你跟你哥学点儿什么不好!”

    正东集团的二少爷魏东阳这才绕到她面前,嘿嘿笑着,“颖鹿姐,你背上怎么还这么扎手啊?”

    她跟魏东阳是在国外时因他哥哥魏东遥的关系认识,顾颖鹿回国以后他们已很难得再碰的到,没想到东阳忽然出现在这个场合。顾颖鹿懒得跟他计较,只是有些纳闷:“不年不节的,你怎么舍得从迈阿密跑回来的?”

    魏东阳显然是被这个问题问郁闷了,苦着脸直哈哈:“这不是要毕业了,我妈把我撵回来接受社会主义改造来了。我今天是闲的无聊来凑热闹的,要早知道你在这儿,我就叫我哥一起来了!”

    这家伙玩性重她是知道的,就读的迈阿密大学也是美国著名的派对大学。为这件事,魏东遥提起这个弟弟就直说是家里的二世祖。顾颖鹿听魏东阳的回答也不由“哧”的一笑,奇怪的问道:

    “咦?你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听他说起来。”

    魏东阳直摇头:“切,你也太不关心我哥了!”

    顾颖鹿白了一眼给他,说:“得了,这事可轮不到我。”

    魏东阳一脸夸张的嚷起来:“啊呀!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阳子,哪个狠心的女人啊?”随着话音已有一副高大的影子投落过来,令周围的气场都顿时逼迫起来。顾颖鹿垂着眼睛看不出表情,只脚步微移了一下,跟紧紧在她身边颀立的男人让开了一些缝隙。

    魏东阳没心没肺的一把勾过顾颖鹿纤细的脖颈,把她拉过自己身边来面对来人,忙不迭的打起广告:

    “少楠哥!这是顾颖鹿,《东辰日报》的大记者,跟你们对口的,文笔很厉害,以后你们品牌软宣可以找她!”没注意到岳少楠看着他搭在顾颖鹿肩膀上的手直皱眉,不等魏东阳再转向顾颖鹿介绍,岳少楠已向前一步,向顾颖鹿伸出右手,嘴角一勾,

    “顾小姐,幸会。”

    隔了千山万水,千般跋涉,万般攀越,最终只剩下一句简单的问候。顾颖鹿一掌拍落魏东阳浑然不觉勾肩搭背的手,没理会那混小子龇牙阿咧嘴的不满。只是淡淡一笑的向来人回握过去,从手到心都是薄凉一片:

    “久闻岳总盛名,幸会。”听到她的回复,对方的手掌却没有放开的意思,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顾小姐对我闻名已久。”话语间是陈述语气,手下却有些用力,仿佛要将她的手骨捏碎,但又在极力压抑。顾颖鹿额角轻微的血管跳动,显然是在强行忍着,面上仍是一副风卷云舒的表情:

    “岳总是行业内翘楚,垄断国内四成钻石零售业市场,我若没听过您的名号,那真是莫大的失职了。”

    “哦?即便如此也没看到过顾小姐字里文间对echo珠宝的青眼相加,这倒是我们市场部的失职了。”

    顾颖鹿闻言一愣,很快答道:“岳总这么说可真叫我无地自容了。我只是新人,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倒还有文字尚能入得岳总青眼。”

    你来我往间,都是滴水不漏的外交辞令。岳少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波光,顾颖鹿终于皱了一下眉头,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岳总,你弄疼我了。”

    岳少楠怔了一下,终于松开顾颖鹿,两手闲闲的插进裤子衣袋里,整个人更显身形玉立。看定她的眼睛里似笑非笑:“我一直以为顾小姐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原来还会知道什么叫疼。”

    大条的魏东阳这才觉得不对劲:“少楠哥,颖鹿姐,你们不会是有过节吧?”

    只听齐齐的回了一声“没有!” ,一个已再次垂下头,另一个已敛起容色,转过头向魏东阳问道:

    “你哥呢?”

    魏东阳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摸摸自己的鼻子,答道:

    “他今天有事,我全权代表了。那个,你们是不是以前认识啊?”

    岳少楠没有回答,只是面沉如水的看了一眼顾颖鹿已呼之欲出的一个爆破音口型。转身走开。

    六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眼神,凛冽,无波,不带一丝温度,转身就走,骄傲而决绝的阖上心门,再不留任何转圜的余地。

    顾颖鹿看着他的背影,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有些话总是这样,说出来伤人,咽下去伤己。不期然间,心尖的一个位置已如同被尖利的爪子狠狠挠了一把,颤微微的抖着,嘶着气,咬着牙,却不能出声。

    魏东阳看着顾颖鹿的表情有些不安,小心的把五根指头伸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嘴唇已咬的发白,突然把酒杯往眼前晃悠的手上一塞,几乎是夺路就跑了出去。

    你随手丢弃我无法兑换的明天(修)

    回到报社,一些夜班的时效版面正在等着值班副总编辑林琛签字清样。无事的间隙,刘晴周围永远是最热闹的,顾颖鹿进编辑大厅的时候,一群人正围着刘晴在听她今天“体验生活”的结果。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一副女流氓舍我其谁的架势正眉飞色舞着:

    “今天相的是一体育老师,啧,那叫个极品!我说采访采访你这辈子最囧的事呗,人家很认真的想了半天,说,有回他痔疮犯了,垫了一片卫生巾——诶,我怎么忘了问他卫生巾打哪儿来的啊?——在学校打篮球的时候,那该死的东西顺着裤腿掉了出来,上边还有血……球场周围围了很多学生看球,nnd,拾也不是不拾也不行……”

    同事某a插嘴:“不是吧!怎么会掉出来呢?”

    刘晴顺口答道:“垫的技术不过硬呗~”

    某b了然点头:“男生的平脚裤对卫生巾背面胶的黏合度不好吧~”

    刘晴伸出大拇指:“一针见血……”

    某c补充:“嗯,还有,他没有用带护翼的~”

    某b继续总结:“这是一垫见血吧……”

    刘晴在一阵哄笑中回头看到一脸恹恹的顾颖鹿,一把拖住她,接着她的现场报道:“我跟人家说,我们这边有小强……”

    顾颖鹿被她拽的脱身不得,只得叹了口气,两手一摊:“那你以后再来上班可别忘了,一定要跟它说早安,请它吃中午饭吧,要善待你的邻居……”

    刘晴已经捂住了肚子,指着顾颖鹿:“你这个囧孩子!”

    顾颖鹿哼哼答道:“你还真是会哄着自个玩。不知道又是谁今天一早踩了狗屎,去做了你体验生活的对象。”说着把手里的资料袋塞给刘晴:“喏,大公司,据说出手阔绰,礼金礼品都在里头了。”

    刘晴接过资料袋,一个鱼打挺的从桌面蹦下来,追着顾颖鹿的脚步一起过去,熟练的探手进去取了个信封袋出来,把其他的又一股脑丢回到顾颖鹿桌子上,大大咧咧的说着:

    “我可不跟钱过不去,车马拿走,礼品归你,馆子你选。呃,稿子别署我名儿了,我又没写,也省得你家老靳寻我晦气,又说我呛了你跑的口。”

    顾颖鹿知道刘晴也不是真要那车马,俩个人都是一样的脾性,从不在意这些东西,她拿走的车马,最后也无非是一起进了她们的肚子里而已。顾颖鹿没脾气的把资料袋里的宣传页一一取了出来,这才注意到发给记者的礼品竟是一个十分精致的首饰盒,这在以往的发布会记者礼品里倒是少见,随手打开看了一眼,又伸到刘晴面前:“你确定礼品你不要?”

    刘晴一眼看过去顿时倒嘶了口冷气,低声咒骂了一句:“我x!”。

    仍是一腔哀怨的表情将首饰盒推还过去,闭上眼睛咛声哼哼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要!”

    顾颖鹿捏起首饰盒里那条铂金手链,斜睨着刘晴,故意在她眼前比划着,“啧啧,这成色!这设计!”,刘晴呻吟了一声,忍不住睁开眼睛,一眼先看到链子搭扣上的装饰性吊饰,光可鉴人的素面小吊牌,雕着一个奔跑的小梅花鹿图形,奇道:

    “咦,这标志不是他们家的logo啊,不过怎么这么眼熟……

    顾颖鹿见刘晴一边拆着车马封一边思索,神色有些异样的悄悄捂了一下衣领,只是这时刘晴的注意力也已完全转移,见了鬼一样直嚷嚷着:

    “我x!我x!d,出手就是一千车马外带一根铂金链子!这场发布会怎么搞这么高的规格?!”

    略一琢磨,赶紧又问:“鹿啊,他家老大今天是不是也到场了?”

    顾颖鹿含混的答了一声:“嗯。”

    刘晴已经恨不得一巴掌抽到自己脸上,迭声哀嚎:“哎呦!我瞎跑去体验个什么生活啊!他家老大我都奉命勾搭大半年了,无奈人家从来不在媒体公开露面,硬是死活找不着下嘴的地方!这回可真是破天荒了!唉,人算不如天算,我这可不就是挨骂的命啊!”

    一句话还没抱怨完,刘晴就已是雨过天晴,把车马封捂在胸前做财迷状的嘟囔着:钱么,纸么,真男人啊真男人,这才是视金钱如粪土啊!小颖颖,我请你吃一星期中午饭!”

    顾颖鹿已经听明白她话里所指,笑骂:“我不是你的邻居!”脸色却有些不好,把首饰盒又推了出去:“你拿着吧,我又不戴这些东西的。”

    刘晴爽快的笑道:“得了,这发布会又不是我去的。不过这链子倒是跟你名字挺搭配,算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了,你从今以后天天给我戴着,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以后不许你爬墙!”

    看着刘晴哼着小曲转身飘走的背影,目光征在那个小吊饰上。手已从衣领上松开,她颈间的项链坠子只隐隐露出来一个链扣节,并不能看得完整下面所吊着的图形。但她知道,那链坠吊牌上是跟这条手链如出一辙的图案。

    或许这只是一个错觉。她永远也会记得她跟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我受够你了,所以我爱上了别人。你走……滚!”

    多么狠决的一句话。

    他果然连话也懒得再说,转身就走,以后就算她是死是活,都再不回顾一眼。怎么可能,还怎么可能保留跟她有关的记忆?

    或许,只是因为人生从来不缺少巧合。就像他们最初的相遇。

    过了晚上十点,除了时政要闻这些高时效性版面的编辑记者,容纳两百多人的编辑大厅已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头顶一排排悬挂的电视还在不停播放各个频道的新闻画面。顾颖鹿的座位正好在一根承重柱子后面,很犄角旮旯的位置,案头堆满了各种报纸和资料,把头一埋,有时一整天也不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