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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芳华第15部分阅读

    耳边,鼻子压在她脸颊上,呼出的气息有些发烫。她小心的离开他的怀抱一些距离,微侧过脸,轻轻拍着他的胳膊:“少楠,你站的太久了,你先去客厅坐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客厅里跟她以前住在这里时并没有太多变化,窗边的画架支开着,是一副刚刚在起稿的画作,两个依偎在窗前的人影,看向不远的桃源。他注意到一层薄薄的底色下隐隐的一行铅笔字迹,

    “你为我推开一扇窗,许我家的方向。”

    他一时怔在画稿前。

    已听到她出来,不着痕迹的转了身,注意到满满插放着书籍杂志的书架,奇怪的回头向她问道:“原来那些青瓷藏片挪位置了吗?”

    顾颖鹿一时没说话。她回国时就把那些藏品全部转赠给了魏东遥。东遥毫不客气的就悉数收下,痞着脸说:“呦!那我可笑纳了。不容易啊,可把你家的宝贝悉数惦记到手了。你甭后悔啊,我这就立下家规,以后家里什么宝贝都得传男不传女,可别再遇到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说不要就不要,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她也手一挥:“拿去拿去,你就金屋藏娇的守着它们过活吧,我这儿哪伺候的了这么娇贵的物件。转给你,我这也算是功德一件。”

    她看到那些青瓷藏品就会想起母亲,总归是眼不见为净的好。但转赠给东遥的原由,彼此都是心知肚明,顾颖鹿也很感谢东遥当时毫不矫情的就真收了。他为她做过的,又哪里是可以用金钱衡量出来的价值,就如这些历经岁月的珍品,无法估价。也唯有这样,她才可能稍稍心安理得一些的去跟东遥继续做着朋友。

    岳少楠已不再追问,只需她语气一滞,他也就知道这是不适宜根究的话题。

    那副《睡猫》摹作倒是还在原处,他站在画作前久久凝望上面的题款。

    寂寞谁与予,昏昏又一年。不堪回首。

    命运织结的轮回

    第二天顾颖鹿早早就醒过来,一看,连天都没亮。又回到被子里翻了个身,把脑袋侧枕在胳膊上,打算再回笼一会儿,耳边仿佛还留着他的呼吸。实在是担心他,吃完晚饭没有很久,就叫了刘师傅来接他回医院,他也好脾气的没去反对,什么都由着她去安排。

    床头的手机嗡了两声,没等她接就断开了。她也没在意。报社要求记者24小时开机,于是清晨半夜就总有一些奇怪的电话会打进来,看着是手机号,回复过去却是一些声讯台的小广告。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等手机铃正常响上一阵才接。

    觉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有些气恼的爬起来,路过冰箱时想起还剩下些青鱼肉片,从零度保鲜里取出来,在小砂锅里兑好了米和水,放在灶上生滚鱼片粥。等着开锅,改成中火后才去洗漱。等着粥的时间,又给负责照顾岳少楠饮食的李阿姨说了一声早餐她会带过去。

    过去的时候护士正在给少楠扎着输液针,他看到她手里抱着的保温食盒,眼睛也弯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早就过来了?给我带的什么好吃的?”

    她顽皮的一笑:“睡够了就来了。剩菜剩饭,你要不要吃?”

    “那正好,本来昨晚就没吃够。你那么小气,多一口都不给。”

    她睨了一眼给他:“你下次要是再随便从医院跑出来,一口也不给。”

    手里却已经盛了一小碗出来,看看液瓶已经挂好,有些懊恼:“路上堵车,没赶上你输液之前到。”

    把床头调起一个舒适的角度,打算喂给他吃。岳少楠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舀了小半勺,唇在勺沿上轻沾了一下,去试了试温度才送到他嘴边,就这样一勺一勺的喂过去。

    她喂的专注,他也看的专注。鱼肉和米粒都一起熬化酥糜,入口有股淡淡的鲜香,他突然说:

    “你骗人,明明是新做的粥。”

    她一下笑出来,小声说了句:“傻子。”

    他眸光流转的看她,声音很低,仿佛怕惊散了什么:“想天天吃你做的饭。”

    她吐舌:“我可没有这么贤惠,平时都是能不做饭就不做饭的。”

    他也笑,渐渐敛起容色,握住她正递粥过来的手腕,她只得把勺子落到碗里,他手指只轻触了一下她腕表下微露的瘢痕,很快跟她掌心相覆,十指交叉着扣紧她,声音有些黯淡:“我一直也没能做到去好好照顾你。现在却还要你来照看我。”

    时间并不远的上一次,是他披着一身冷雨,站在她家门前,为一个只想照顾她的愿望而悲伤的哀求着她。然后,被她毫不留情的赶走。

    她怔了一下。她看的出这些天来他处处的小心翼翼,她也一样的小心着。六年之中,彼此不知道的过往都已积攒的太多,谁都生怕会碰触到彼此的心结。

    她或许曾是因为他才会出的意外,但她所留给他的又好到哪里去?也不过是一辈子都已经无法再痊愈的心伤而已。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在挤着她,压的她透不过气来。垂了一下眼睛,很快的答:“你呀,老老实实的先把伤养好,就是照顾我了。”

    岳少楠一时没再说话,只是继续专注的去看着她,瞳仁里闪着墨晶般的光。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问:“我脸上有米粒啊?”

    他看着她脸上浮出了一抹嫣红,爱怜的抚上去,微笑着:“我看不够。”

    她的皮肤仿佛透明,太阳|岤附近隐隐透着几丝淡青色的血管,看过去并不是多令人惊艳的五官,却透着一种琉璃般的明丽。正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终于可以这样近的去仔细看她,他看不够。他从来都看不够。

    上园的夜里,法国的片子大多文艺而沉闷,他也觉得有些哈欠连连的,一转头才发现她已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淡粉色的t恤配着浅蓝磨白的牛仔长裙,胸前是一只表情酷酷的泰迪熊刺绣图案,跟她甜美的睡容相映成趣。他忍不住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她无意识的往脸上挥了挥,手从嘴边落下时却忽然张口就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他看的好笑,小心的把她抱起来,想把她放到床上去好好睡,俯身的时候却被她挂住脖子不放,只得支着头半蹲在床边陪着她。好容易等她翻身撒手,腿已经酸麻的站不起来。他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很揉了一会儿。她背对着他侧身躺着,愈发显得腰肢纤细,玲珑婉约的姿态。

    见她翻身时把裙摆带起一些,探手过去帮她放好,腿还是在眼前露着莹白的一大截。他赶紧把目光收回来,终于觉出再待下去,他也保不齐自己会干点什么,匆忙帮她盖了层薄毯就逃回楼下。他梦了她一晚上,睁开眼睛看到她时仍是似梦非梦,她离的他太近,鼻息间都是她的味道,恬淡美好。他无法控制的就攫住了她,只想要她,只想留住她,不管了,什么也不管了。

    相见稀,相忆久,眉浅澹烟如柳。

    他早已将她深深隽入心底,怎么会看的够。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旋风般的刮进来,一句“少楠哥”还未叫完,周雪灵已撑在门框前急刹住了将要冲进来的脚步,身后还晃晃悠悠的跟着一个陈思域,看到正在给少楠喂粥的顾颖鹿有些意外,溜了一眼腕表的时间。

    岳少楠瞥了一眼陈思域的动作。顾颖鹿放下粥碗,微笑着说:“雪灵,你好。”

    一缕刘海贴在周雪灵的前额上,大概是一路疾跑过来的,隐隐渗着些汗色。突然看着他们此时的情形,眼神已经从焦急化作愕然,有些迟疑,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是进是退,连话也忘了答。

    陈思域已自顾自的进来,看着粥碗向顾颖鹿说:“不会是你大清早起来熬的吧?”

    岳少楠打断陈思域的话,径直问道:“你们俩个怎么回事?”

    周雪灵赶紧答道:“少楠哥,不关思域的事,我本来以为你真是出差了,昨天恰好碰到小曼,一会儿说你肺炎一会儿说你在国外的胡扯,直到今天早上我才刚从别处问明白实情,就是不知道你具体在哪家医院,非拖着思域带我过来的。既然鹿鹿姐在,那我就放心了。”

    岳少楠直皱眉:“连你都知道了,看来我是真得出院了。思域,这件事你安排一下吧。下午我再去公司里露个面。”

    顾颖鹿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正要起身去收拾碗勺,却被岳少楠一手按住,一改方才的霸气口吻,柔声向她说:

    “别为我担心,现在在医院住着,也就是一些例行检查。思域会请家庭医生的,我不会有事。”

    陈思域赶紧说:“这样吧,我先去向大夫问清楚情况,然后再定要不要出院。”

    周雪灵也已经反应过来,急忙应道:“我跟思域一起去,鹿鹿姐,我一会儿再过来。”又想起什么,赶紧从门口折回来跟顾颖鹿说:“鹿鹿姐,我不知道你也在,可能上午我妈和哥哥他们也会来。我……我没告诉过他们你回来了……不过……不过我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我跟少楠哥的误会……”

    已经不敢再等顾颖鹿和岳少楠的回应,慌忙离开。出了门才小声埋怨陈思域说:“都怪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陈思域两手一摊,无奈的答道:“大小姐啊!我都跟你说过没事了,你非要来,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全都这么熟呢?而且也没想到她今天也这么早就在!” 他突然觉得,女人是祸水,果然有道理。那三个人就已经够他看的头疼了,以他的立场,不跟岳少楠这个空背着未婚妻名义的妹妹说实话,也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等他们离开,岳少楠轻轻把她的手拢在自己掌心,说:“那场误会,既然雪灵已经肯自己去解释了,我也会跟周家父母那边再说清楚。”

    顾颖鹿有些走神,转过来问:“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岳少楠看着她,没立即接话,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停在她脸颊上:“鹿鹿,你不需躲开他们,终归是会见面的。”

    顾颖鹿摇摇头,只是说:“我上午还有专栏稿要赶。你下午如果一定要去公司,别待的太久,注意情绪,记着不要抽烟,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

    他忍着笑意说:“烟已经重新戒了。”伸手拉住她,不舍的在她指尖似咬似含的抿了一口。

    往电梯去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群人,居中一位器宇轩昂的老者,走路十分有气势,脸上是不怒自威的神色。她往旁边让了一下,听到有人在指引着说:“岳董,请这边。”她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的继续进了电梯。

    到了报社也才刚上午8点多,她坐在电脑前有些恍惚,周雪灵汗涔涔的焦急神色总在她眼前晃着,她想起陈思域似有深意般去跟她说起过的话,想起林琛说起他和雪灵已不可能再回到最初。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清楚。

    脑子里乱哄哄的定不下心,随手在电脑里翻了一下存档稿件,一篇word文档蹦了出来,鼠标停留在《范儿》的标题上,本不算大的3号字体,被默认的显示比例放大的有些刺眼的夸张。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身体缓缓向后仰靠过去。

    她终于记起来一个事实。岳少楠失去父亲,失去母亲,忍尽朋友误解,爱人远离,孤零困绝之中他始终勉励支撑。但在那个时候,不管是陷他于不义的魁首也好,还是解他于深渊的慰藉也好,那个在他身边相顾的人,无论如何,是周雪灵。

    就如同,给了她这段生命的人,是魏东遥。

    头顶上悬着的电视正停在n新闻频道,几个英文单词零星的蹦进耳朵里。顾颖鹿忽然浑身一震,腾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几乎是扑到电视前,把声音又开大了一些,里面是n插播的一条哥斯达黎加现场新闻,已经有两年不在英语环境中生活,听力有些下降,现场采访中还夹杂着南美地区通用的西班牙语,但足够听明白里面的内容。一处在建的隧道塌方,事发时正在施工现场检验的工程方部分高管也同时罹难,因现场地势复杂,救援进展缓慢,伤亡情况不明。她听清楚口播中的承建工程方名字:正东集团。

    她突然想起清晨前那个号码古怪的未接来电,那时正好是事发时间,心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东遥打给她的电话。

    她想起家里客厅窗边摆着一张未及完成的画稿,自从平安夜之后,她一直没有收起来,但也没有再画下去。她记得她给出的构图,两人依偎窗前,看向不远的桃源。她那天随手在画布上写下:

    你为我推开一扇窗,许我家的方向。侣山水而忘年。

    命运如同一道迷网,转来转去,千羁万绊,惘然挣扎,却始终都不曾走出过它所织结的轮回中。

    西雅图夜未眠(上)

    哥斯达黎加的新闻画面很快被切出来。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着新闻,n全天候的在报道它们,它向来既快且全,干脆利落,毫不留情,说完该说的重点,接着就是下一条叫人或绝望,或失望,或无奈,或振奋的消息。

    顾颖鹿在电视下站着,背部僵直,手扶在旁边的桌角上,微微的在发抖,脚步是沉的,她根本挪动不开。

    自从回国以后,顾颖鹿常常会想到这个问题:时间和空间,到底能够疏离或者沉淀一些什么?

    国外的生活,在最开始的一年多里,除了来苏水的味道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后来她总算离开了医院,但又进了另外一种医院。因为她那时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即使靠药物勉强睡过去,也很快就会被噩梦魇醒过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一种强烈的自责自罪感挥之不去的深深盘绕在她心里,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嗡鸣着,吵的她头痛欲裂。后来才模模糊糊的听到医生说,重度抑郁症。

    她因此而看不见东西,眼前永远只有一团影影绰绰的红色。她心里也常常一时明白一时糊涂,她依稀记得有一次东遥在床前紧紧抓着她的肩,声音惶急的摇着她说:

    “鹿鹿,我是你最亲的人!”

    她其实听的并不是很清楚,本来就头疼,又被他晃的更加头晕脑胀,只得去摸索着他,疑惑的问:“魏东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明显松了口气,吊儿郎当的去答她:“你怕你把中国话给忘了呗。”

    后来她才懂过来,在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候一定是去问过他:“你是谁?”

    而他的回答是,他是她最亲的人。不是他的姓,不是他的名,他只答,他是她最亲的人。

    是的。在西海岸气候最好的圣弗朗西斯科半岛上,他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最亲的人。

    她为他的那句回答更加寝食难安,开始来来回回的去担心欠着他的,她只觉得自己一定是拖累了他。她心里为此昼夜不停的在自责,自罪,甚至反复梦到她亲手把东遥推进深渊。她怎么可以让这样一个没用的自己,害了这个最亲的人。最后,她一看到他就会恶心,浑身乏力,胃部痉挛,刚恢复不久的视力再度变得模糊。

    他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然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但她的症状仍是不能好转,甚至发展到连想也不能想到他。直到有一天,东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看到他的时候头上的冷汗一下就涌了出来。

    结果,他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骂她:

    “你是猪啊!活到这个岁数还不懂什么叫朋友?我告诉你,朋友就是拿来欠账用的,不然你交朋友干什么?”

    那一巴掌打的不轻,半边脸都麻了过去。那是她第一次清晰的看到魏东遥会对她发怒,其实她并不能看清楚他当时的表情,只记得那一掌落下后屋子里静得可怕。但是她被打明白过来:是的,他是她最可信赖的朋友。

    这是很清晰的定义,由此,他们之间无须再计较,无须有负累,她唯一要让自己做到的,就是不要辜负朋友,要让自己为了这样一个朋友而彻底好起来,并且好好活下去。

    直到那个瑞雪初霁的午后,她第二次见到他对自己发怒,他虎口卡在她的下颌,有一瞬她觉得他大概是捏碎她的心都有了。等魏东遥在她耳边说出那三个字,顾颖鹿在瞬间的凝结后才猛然明白过来,在那一掌落下时,他是被她逼得走投无路了。他只得给了她一个“朋友”的界限。在那年的一地寂静之中,他大概是比她还要痛。

    但那次之后,他们相处的关系毕竟是找到了定位,面对他给她的照顾,她也渐渐能够放松下来。而后,最先恢复的是她的视力,红色的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