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令邓忠引五千精兵，不穿甲衣，各执斧凿器具，遇险峻之处，凿山开路，架桥梁，修栈道，以便行军。邓艾又选三万精兵，皆带干粮绳索。每约百里留三千军下寨，如此而进，将近一月，行九百余里，皆在峻山险谷中，全是无人之地！邓艾沿途留人下寨而来，前至一岭，名摩天岭，身边只剩两千兵马。马不能行，艾弃马登岭，上得岭来，只听忠与开路壮士在哭泣。艾问其故。忠答：“这摩天岭举手摸天，只能凿蹬为梯攀登，马不能过不说，你看前边那断崖，深不见底，两边都是峭壁，看来前功尽弃，故都哭泣。”艾说：“我们已在崇山恶岭中穿行数十日，进九百余里。过去此岭，便是江油，再无退回之理！”艾察看了地势，唤两千军士上岭临崖说：“我们千辛万苦方到此地，实非不易。只能前进，绝无后退，进若成功，富贵与共！”众军齐呼：“愿从将军之命！”艾见众志成城，便命凿岩楔桩，挂上绳索，把军器撺下，有毡片者滚下，无毡片者顺绳而下。艾自取毡片裹身，先从崖上滚下，副将也都纷纷效仿，其余没有毡者，拽绳鱼贯而下。两千将士下了山崖，寻兵器整装待行。忽见道旁有一石碑，谒文是：“二火初兴，有人越此，二士争衡，不久自死。”艾观毕，不解其意，但看有人越此，不正是指的自己吗？便拜谒说：“武候真神人啊！艾不能拜为师，实在惋惜。”
邓艾成功过了摩天岭。领军正行，在山峡中忽见一军寨，艾大惊，令人前探，原来是座空寨。艾领军入寨，见是武侯在日，令一千余军驻此守把关隘，撤去没有多少时日。艾说：“武侯神算，此地若还有军时，我等无一生还！刘禅蠢货，注定完蛋。”就在寨中歇宿，寨中还有弃下的粮米，锅灶现成。艾说：“前面就是江油，城中有酒肉，我等已无退路，进则生，退则亡，须奋力死战！兵贵神速，明日寅时造饭，饭罢进兵。”众皆说：“明日愿死战！”次日卯时，邓艾便领两千将士，跑步来抢江油。
江油守将马邈，知东川已失，虽加强戒备，只是紧守大路。一日操练完兵马回府，与妻共饮，酒酣，对妻说：“主上宠信黄皓，荒滛无道。贤臣退避，小人当道。魏大举进攻，汉中已失，姜维被逼于剑阁，成都难保。我已准备好，把西川画了地理图本，若魏军到，献图投降，当不失官位富贵。”妻大怒说：“你食蜀禄，命守此城，不思报效死战，敌人未到，却先怀不忠不义之心，这是何道？有何面目立于世间！”忽家人报说：“邓艾领两千人从天而降，一拥入城！”邈大惊，慌出请降，跪于公堂，献上籍册图本。说：“我久欲投降，愿召城中居民与本部兵马，尽降将军。”邓艾大喜准降，轻易得到本处兵马与钱粮，即命马邈为向导官。忽报马邈夫人自缢身死。艾问其故，邈以实告，艾感叹，命厚葬，亲往祭奠。
邓艾既得江油，令阴平小路诸军全到江油聚齐，火速再取涪城，城中疑为天降，大小官吏皆出城投降。
蜀人报入成都，后主慌问黄皓。皓说：“此是诈传，神人岂误陛下？”禅又召师婆，却不知去向。此时告急文书，雪片一样。禅设朝共议，群臣面面相觑，皆不言。良久，郤正出班奏说：“迫在眉睫，只有请出武侯之子商议退兵之策。”武侯之子诸葛瞻，字思远。其母黄氏，是黄承彦之女，丑陋而有奇才，晓天文地理，通兵法战策，会奇门遁甲。武侯因求为妻，多受教益，武侯死继逝。临终并不以家传所学传子，唯教以孝道。瞻自幼聪明，后主以女相配，封驸马都尉。后袭武乡侯之爵，又授护军卫将军。因为黄皓，托病不出。禅听郤正言，当即连下三诏，召瞻上殿。禅哭诉说：“邓艾已取涪城，成都将危，卿看先帝之面，务必退敌救朕。”瞻亦泣说：“臣父子受先帝之恩，陛下殊誉，敢不以死相报！乞陛下尽起成都之兵，教臣前去决一死战。”禅便拨成都兵马七万与瞻。瞻拜辞后主，整顿兵马，聚众说：“谁敢为先锋破敌？”一少年将军应声而出，众看乃是瞻之子诸葛尚。尚年方十九岁，熟读兵书，精通武艺。瞻大喜，命为先锋。起大兵离了成都，来迎魏兵。
邓艾得到马邈所献地理图册，细观，但见从涪城到成都，三百六十里山川道路，阔窄险峻，一一分明。惊说：“若在涪城迁延，被蜀军扼住山险，决难成功。姜维兵到，有命难逃！”即令师纂、邓忠说：“你二人领一军，火速到绵竹，拒住蜀军，若被他抢了先机，据住险要，决然斩首！
师、邓二人不敢怠慢，一路急行，将到绵竹，正遇蜀军。两阵对圆，诸葛尚跃马挺枪而出，师纂接战，两马相交，战有数合，邓忠在门旗下看师纂招架不住，催马助战。尚抖擞精神，匹马单枪，奋威杀退二人。瞻麾军乘势冲杀，魏军大败，尸横遍野。师、邓皆负伤而逃。邓艾领兵接应到，蜀军收兵。艾下寨毕，师、忠来帐伏地请罪，艾见二人都受伤，便不责。二人告说是孔明子孙领兵，致遭惨败。艾大怒说：“即使孔明复生，又有何惧？”
次日，艾自领军出，瞻大怒，领兵杀入魏军。艾败走，瞻麾军追杀，忽然两下伏兵杀出，蜀军大败，退回绵竹，艾令把绵竹紧紧包围。
诸葛瞻在城中见势已危机，便令彭和赍书杀出，往东吴求救。和至东吴，拜见吴主孙休，呈上告急文书。休升殿说：“蜀中危机，孤岂能坐视？”便命老将丁奉为大都督，丁封、孙异为副将，率兵五万救蜀。丁奉便命丁封、孙异领兵进军沔阳，自领兵三万前往寿春。兵分三路而进。
诸葛瞻见绵竹不来救兵，对众将说：“久守不是办法，应主动出击破敌。”遂留子尚与尚书张遵守城，自披挂上马，令三军大开城门杀出。魏军退，瞻领军追杀，忽听一声炮响，四面合围。瞻左右冲突，奋力厮杀，杀敌无数，被箭射中落马，大呼说：“已力竭，当以死报国！”便引颈自刎。尚在城上，见父死于军中，心中绞疼，怒火千丈，即骤马杀出城外，张遵、黄崇、李球急领军杀出接应，尚奋威冲杀，魏将纷纷落马，终于力衰，被数十员骁将围住，死于枪刀之下。张遵、黄崇、李球皆战死。邓艾取了绵竹，又袭成都。
刘禅在成都，听到邓艾取了绵竹，诸葛父子战死，六神无主。忽报百姓扶老携幼出逃，哭声响彻四野。魏军已离城不远。多官说：“兵微将寡，难以抵敌，不如弃了成都，奔南部七郡，依山拒险自守，借蛮兵再来克复。”光禄大夫谯周说：“南蛮自武侯死后，孟获的后人久欲来袭，若为依赖，必受其害。”又有多官奏说：“蜀吴联盟，可往投。”周又奏说：“投吴岂能再为天子？必受其辱。臣料魏灭蜀后便吞吴，吴也不会抗拒太久，到那时只得投魏，便是二次受辱，倒不如这就降魏称臣，当不失王位。”禅犹豫不决。
次日，禅又与百官议论，众争论不休。谯周见事急，再奏，禅从其言，就欲降魏，忽第五子北地王刘谌，入殿大骂谯周。禅共生七子，唯谌聪颖，后主怒斥谌说：“满朝文武共议出降，你难道要使生灵涂炭，血洒满城？”谌说：“成都之兵还有数万，足可与邓艾抗衡，姜维全师兵屯剑阁，知成都危，必来救应，两面夹攻，必然大胜，怎能听腐儒之言，轻易废掉先帝基业？”禅斥说：“你小儿岂不知天时！”谌叩头流血说：“先帝创此基业，非常不易，若轻易与人，我致死不依！父子君臣当率军民背城一战，死见先帝也荣幸。”禅不从，令近臣推出宫门。遂命谯周作降书，与侍中张绍，驸马都卫邓良赍玉玺，到雒城请降。
邓艾令铁骑哨探，见成都城上竖起降旗，回报，艾大喜。一会，张绍等到，献上降书与玉玺。艾拆视，受下玉玺，重赏来使，立即回书，遣使回，以安人心。三人回见后主，呈上回书，皆言艾温和善待，禅又观书，心里踏实，喜在面上。即遣太仆赍诏令姜维早降，令尚书郎丽湖，送文簿与艾。籍二十八万户，男女九十四万，带甲将士十万二千，官吏四万，粮米囤积四百万斛，金银各两万斤，锦绮彩绢各二十万匹，余物在库，不计点数，择十二月初一，君臣出降。
北地王刘谌听了，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懑，对妻说：“明日君臣出降，社稷从此殄灭。我欲先死见先帝，不屈辱于他人！”妻说：“贤哉，真丈夫啊！妻更不愿受侮于世，当先死等夫。”说完一头撞向宫柱而死。谌立杀三子，割妻头，提到昭烈庙，放在案上。伏地哭说：“臣不愿看着大好江山，归于他人，祖若有灵，明鉴孙心！”说完自刎。
次日，刘禅领大臣百余人，皆自绑缚，出城十里而降。艾扶起禅，亲解其缚，并车入城。成都百姓，皆伏道焚香拜迎。艾命禅为骠骑将军，其余百官，依次录用。出榜安民，交割仓库。令太常张峻，益州别驾张绍，招安各部军民。又令人说姜维投降，一面遣人向洛阳报捷。艾知黄皓惑j，欲斩，皓用金珠宝贝贿赂艾左右，得以豁免。自此蜀汉亡。
第三十二章 蜀魏吴先后灭亡 司马炎取得天下
太仆蒋显来到剑阁，入见姜维，传后主敕命，早出关投降。姜维吃惊，心中一阵剧烈的绞疼，忽然眼前发黑，栽倒于地。众将一齐怨恨，怒目咬牙，挥刀剑砍石。大呼说：“我等誓死战，何故先降！”尽皆嚎哭，声传数十里。姜维心疼过去，见人心思汉，便对诸将附耳低言，如此用计，可再复汉。即与剑阁关竖起降旗，先遣人报于钟会，告说姜维领张翼、廖化、董厥等来降。会大喜，令人迎接入帐。会说：“伯约何以来迟？”维答：“全国大军在我掌握，此来实速。”会素知姜维之名，下座相拜，待为上宾。维说：“听说将军自淮南以来，从未有失策，司马氏之兴，全赖将军，维才甘心俯首。若是邓士载，当决死战，岂有降理！”会折箭为誓，与维结为兄弟，情义至深，令姜维照旧领军，维暗喜，令蒋显回成都。
邓艾令史纂为益州刺史，牵弘、王颀等各领州郡。又在绵竹筑坛彰功，大会蜀中诸官饮宴，席间，艾指蜀人说：“你们若非遇我，若遇他将，岂有命在？哪有今天！”蜀官尽皆拜谢。忽董显回，报说姜维已降钟镇西，艾甚痛恨。司马昭接到会、艾来报，便封艾为太尉，食邑加两万户，封二子为亭侯，食邑一千户。封会为司徒，食邑加两万户，封二子为亭侯，食邑一千户。命卫趈为总监军。并手谕邓艾，把刘禅遣送洛阳。
艾自觉功大，授太尉、子封侯，认为理应该得。又听使者说会授予司徒，都是位列三公，心中不服，牢马蚤说：“我出奇兵，甘冒险不惧粉身碎骨，袭取成都，灭了蜀汉。会只取了汉中，何况全赖我绊姜维在沓中，竟然也封为公，何以如此不明！”使催解刘禅起行，艾说：“蜀中未定，不便把禅遣送，应封禅为王，暂留蜀中。”于是写表奏请封禅为扶风王，并不遣送。监军卫趈说：“恐负君命。”艾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安社稷，利国家，非我自专，实为朝廷着想。”便再写书，申明己见，教使带回。
钟会受封，与姜维议论说：“艾功在我之上，却与我受封一般。又命卫趈为总监军，看来司马公之意：有疑邓艾，故教我节制，伯约有何高见？”维说：“艾出身微贱，少时给人放牛，为求富贵，甘冒风险，侥幸从阴平小路，翻山攀岩，跳崖越涧，成此大功。非其良谋，实乃国家洪福。若不是将军与维相拒于剑阁，他岂能成功？今欲封禅为扶风王，收买百官之心，反情可见，晋公所疑极是。”会有同感。维又说：“请退左右，我有密言。”会令左右尽退，维从袖中抽出一图册与会，说：“当初武侯在隆中，先帝三顾于茅庐，武侯感恩受命，方献此图。教先帝借荆州权且安身，取两川以成帝业。并说：‘益州沃野千里，民殷国富，出可攻，退易守，可兴霸业。’才有成都之兴。邓艾到此，安得不心动。”会大喜，指图中山川地理细问，维一一解答。会又问：“当以何策除艾？”维答：“正值晋公疑艾，可速上表述艾反状，晋公必命将军讨艾，可一举而成功。”会依言。时监军卫趈到，向会备述艾之言语行为，会即写表上奏。到成都的使者回，呈上书信，备言艾事。司马昭见刘禅未到，又拆视艾奏表，大怒。多官都说：“艾欲造反。”忽钟会遣人快马来到，昭看了上表，即遣人到钟会军前，令会收艾。又令贾充领兵三万出斜谷，昭与魏主曹奂御驾亲征。
钟会与姜维商议收艾之策，维说：“可令监军卫趈收艾，将军自引大军征讨。”卫趈先发檄文二三十道。声称：“奉诏收艾，余者不问，若早归，赏爵如先，敢有不出妄动者，灭其三族。”遂备槛车两乘，连夜赶往成都。是夜寅时，邓艾部将接檄，都纷纷出城拜伏在卫趈马前，卫趈领数十骑突然冲进艾府，时天早，艾父子未起。只听卫趈领众大喝一声：“奉诏收艾！”便分头一涌而入内室，把艾父子擒获，缚于车上。府中将吏，欲来抢夺，却听喊声大起，有人高呼：“钟司徒大兵来到！”众人一哄而散。钟会与姜维下马入府，见艾父子已被缚，以鞭挞艾背说：“放牛小儿，何敢如此！”维亦大骂说：“匹夫偷渡，侥幸成功，何以今日！”艾亦大骂。会将艾父子押赴洛阳。
会入成都，尽得邓艾兵马，两川尽在其控制掌握，乃对维说：“今日方遂我心愿！”维说：“不然，将军拥有两川，尽得蜀地，声威震慑晋公，昭岂能容？我劝将军急流勇退，趁功成名就，弃官入峨嵋修道，清静无忧，何乐而不为？”会笑说：“我年未四旬，正求上进，岂能自弃，图清静无为？”维说：“若不退时，当早图良策，明公智力超凡，何须老夫多言。”会抚掌大笑说：“伯约知我心。”二人自此商议大事。维密与禅书说：“望陛下忍数日之辱，维定将社稷危而复安，绝不使汉室终灭。”
钟会与姜维正议谋反，忽昭有书到，会拆视，但见书说：“我恐司徒收艾不下，自屯兵长安，相见在近，故此先报。”会大惊说：“晋公知我兵比艾多数倍，收艾自能办到，今自领兵前来，是疑我啊！”维说：“事不宜迟，应当机立断。”会说：“我意已决，事成可得天下，不然当作刘备。”维说：“听说郭太后新亡，可诈称太后有遗诏，教讨司马昭。以问弑君之罪。凭明公之才能，中原可席卷而定。”会说：“伯约可当先锋，得到天下，同享富贵。”维说：“愿效犬马之劳，但恐诸将不服。”会说：“明日元宵节，聚众将于宫内，就于席间宣太后遗诏，但有不从者尽杀掉！”姜维心喜。次日，会与维在宫中设宴，聚集诸将，酒过数巡，忽见会哭着宣布说：“司马昭弑君，早晚篡逆，今奉太后遗诏，令我讨伐，大家请签名，共行大义！”众将都面面相觑，私下议论：若随司徒，家眷皆在洛阳，必受晋公所害。不从司徒，大不了死掉自己。因此无一人肯签名。会大怒，说：“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到时不从者死！”于是把众将困于宫中。会在宫中掘下大坑，至时不从者便坑杀。
钟会亲信部将丘建，是胡烈旧部，胡烈对其很有恩惠，见烈也被困宫中，便问烈欲如何决定。列说：“若随会反，必全家遭斩，殃及三族。我儿在外带兵，请将军务念旧情，通报一声，老父死而无怨。”于是丘建便教胡烈写密信一封带出，交于胡烈心腹，烈心腹火速送给烈子胡渊，渊得书大惊，急把会反情通报各营。各营将领都来胡渊营商议，皆怒说：“我等虽死，岂能从反臣？”渊说：“正月十八日中，骤然而入，杀他个措手不及！”监军卫趈深服渊谋，即整顿兵马，令丘建报于胡烈，烈传于诸将。
三天期限转眼就到，钟会对姜维说：“已到午时，可问诸将。”维说：“此辈皆有不从之心，留着必为后患，不如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