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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烟岚第6部分阅读

    ,没人起什麽质疑。

    但无法瞒过的总是自己的妈妈。

    「岚岚。」妈妈温柔地看著他。妈妈虽然从进到爸爸的餐厅後,变得更忙,但他们母子之间的情谊,从来就没变过,一直是那样亲密。

    要是没有这个妈妈,他想,也许他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妈妈很简单地说道。

    他晓得妈妈在说什麽,妈妈看出他的烦躁,所以要他别再里头继续急著打转。这些他都懂。

    严岚看著他最开明的妈妈。「那会不会是因为妈妈你得到了?」不是质询,是真的疑问。

    妈妈又笑。「也说不定。但你看,我已经不年轻。看起来他现在是我的,也爱著我,但很快……不知道是他或是我,会是老天爷的了。」

    「妈妈……」严岚呐呐的,一时半刻无法回应。

    「别担心,我想得很多也很远,就算有个再爱的人,可以牵著手走过一段长路,大多时候总也要面对分离。」

    「妈妈,你有我。」

    「岚岚,那不一样,我生你下来,没想要把你绑住。」妈妈微笑著。「我希望你可以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跟所爱的另一半分开这种事,我想过很多,我想,要是他先走……我还走得动,我要到处去玩、拍照……过得开开心心,这是我的想法。」

    「妈妈……我还没办法像你看得一样开。」严岚问著妈妈。「是不是因为我不曾得到过?」

    「或许吧。说不定只是因为你太年轻。」妈妈笑著看严岚。「你还小,看不开是正常的。」

    「妈妈,我真的很不想离开他。」严岚承认。

    「我也曾经这样。」妈妈微笑。「但你总会发现,就算那人不在身边,你的日子还是得照过。当然不容易,说不定你会难过得想死,但总会继续下去。还是你希望妈妈想办法也把你弄到美国?」

    严岚一愣,他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当妈妈真的提出来,他第一个想法却是不要。

    「我不想离开这里。」

    这里有妈妈、有爸爸,有他所有熟悉的、深爱的人……他的确是想要在严杉身旁,但现在的他没有办法也不愿意为了严杉到天涯。

    「岚岚,你还可以想想,反正到时候我们会一起跟你哥哥先过去看看,也带你去玩玩走走,你可以再考虑,如果你真的想去,妈妈会支持你。」

    严岚仔细思考了好几天。他的答案愈来愈明确──不去。

    他未来还是想要出国看看的,甚至也许因为从小耳濡目染,他内心已经有蓝图,关於他未来想做的事情,可是不能够现在为了严杉,抛下他现有的一切,就这样过去。

    「妈妈,我觉得这样是很危险的,我指,若是我真的去了的话。若我在那里不适应,就算去了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还是没有办法完全不把这件事怪罪到严杉身上,我不喜欢自己出现那种……我都是为了你,才过成这样的想法,那太受害,但如果我真的过得不好,我恐怕难以阻止自己不那样想。而我还不觉得毫无准备的我可以在那里适应得很好。」

    「岚岚,可以认清自己,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是很好的,可以像你这样切割……真的很不容易……妈妈会陪著你。」

    知道自己能做的愿意做的,就到这里,严岚反而不那麽烦躁了。

    全家陪著严杉一起去了美国一趟,爸妈又去看了一些餐厅,他就用力地让自己记忆严杉即将生活的,是什麽样的地方。

    就算即将从天天见面到鲜少连络,他仍然可以猜想,严杉是望著什麽样的太阳,看著什麽样的月亮,被什麽样的风吹拂……

    他还是没那麽洒脱,再继续往下想,严杉会交什麽样的朋友、过什麽样的生活……那些细微的事……他笑不出来了。

    然而他隐忍著,什麽都没说。他跟严杉在美国时间明明同住一间房,却反而什麽事也没有发生。

    他不是不想跟严杉上床。他真的得承认,嚐过那种肉体交合的滋味之後,很难不沉溺。

    他几乎每个晚上都想跟严杉说,来上我吧,像是唯有跟严杉更深刻地撞击在在一起,才能减少内心那种不安,可是他终究什麽也没说。

    也许是真的做了,他怕他就会做出自己都无法挽回的决定。

    说不定真的做了,他就会跑去跟妈妈说,我想留下来……然後事情就会往最糟糕的地方去,他会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紧紧攀住严杉。

    这对他或是对严杉都不会是好事,他知道的。

    严杉对他也没有什麽身体上特别的表示。他发现他也不失望。他早就知道严杉会对他做出这些事,就是一个哥哥对弟弟在性关系沉沦的不悦而已,撇除那些,严杉恐怕完全没有动他的念头。

    他跟严杉没有对严杉交换学生这件事情细聊过什麽,严岚不想谈,早已成定局的事情,只能自己慢慢适应,没什麽好谈的。而且真正要繁忙地适应新环境的,不是他,是严杉,严岚想,以他的立场,好像也没有什麽好聊的。

    该谈的事,就让家里大人去处理吧。

    在他离开美国的前夕,早就洗好澡躺上床,行李也都收拾好了,家里大人准备明天再去逛逛outlet、吃吃饭,就去机场搭机。他意识还算清醒,只是没有想到比他更早躺上床的严杉对他开了口,在一片黑暗寂静之中。

    「之後别再让一些莫名的人碰你。自己好自为之。」

    严杉的声音冷冷的,一如严岚所认识的严杉。

    严岚不知道为什麽,明明内心充满了不想跟这个人分离的愁思,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劝告,却笑了出来,缓缓地,他翻过身,转过头,对上严杉的眼睛。

    「可以啊,如果你接下来在美国也做得到不碰女人的话,我就忍忍看吧,哥哥。」

    ☆、山外烟岚 12

    ※这是按年代写的,那个年代台湾还没开放行动电话,更不用说智慧型手机或是视讯了,什麽都没有。

    「你认真的?」

    严岚看到严杉的眼,明明在黑暗里,却仍透著让他散落心跳拍子的光芒。

    严杉问了他什麽?你认真的?

    我是不是认真的?严岚跟著在内心问自己。以为是戏谑,又或者是挑衅,但……所有的真心其实都被包裹在其中了。

    就是太认真,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语。

    望著严杉,严岚淡淡地回问。「为什麽这样问我?难道我认真的话,你就也认真?哥。」

    严杉静默了好一段时间,久到严岚几乎以为严杉没打算回应这个问题。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这句话几乎是从严杉的牙关一字一句迸出来的。「我奉陪。」

    「哥,你不觉得这是一种虚掷信任的行为吗?我们将会有一段时间完全见不到彼此。」严岚笑看著严杉的脸在昏暗中又沉了几分,笑了起来。「但我也许也喜欢当赌徒,就赌吧。」

    接著又是一段长长的缄默,严岚就这样看著那双总是能让他失却呼吸的眼,直到那双眼的主人淡淡地回了一字。

    「好。」

    根本就是很滑稽的约定,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甚至自己,能忍到什麽地步,严岚心想。他甚至有种想笑的情绪,或许是太过压抑而来的反扑。但他终究没有,他也只是扬唇,轻轻地说了一声:「那就这样吧,晚安。」

    闭上眼,严岚却入睡得非常快,一夜好眠。也许是他在这几天玩得太累,他是这麽告诉自己,但他又很清楚,不只如此。

    绝对不只如此。

    严岚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有多任性──严杉的年纪跟他不同,会需要有更多的发泄或关系是合理的,但面对严杉要他自重的话语时,他却只想拉著严杉下水,表面上是陪我吧哥哥,实际上却是他说不出口的:哥哥,请你就只有我一个人,请你就只看著我……

    没想到他这麽无理的要求,严杉答应了。严杉还真想要他是个清白洁净的人,为此可以答应他。

    严岚自觉卑鄙,但又没办法否认他是愉快的──严杉答应了,做不做得到他不确定,但至少严杉是答应的。

    至於他自己?

    国三这一整年,他跟严杉几乎断了连络,相当偶尔的电话连络,也只是很普通的问候,更多的话也没有了。

    他不想严杉吗?当一个人就住在自己的内心的时候,怎麽可能不思念?但是看不到人其实也有好处,他反而能够更专注地凝神在课业及自己想做的事情上面,不用再去害怕经过严杉房间会听到什麽或看到什麽,也不用再逼自己对那些他讨厌的女人露出笑脸。

    没错,他是赌徒,他就赌严杉真的没有做。

    而他自己?没有那些让他心绪容易不稳的事情,他的生活完全不需要有其他让他能够发泄的对象。

    他就这样过了国三一整年,上了战场考试,在交卷的那瞬间,他已经知道他可以上什麽学校了。

    考完没几天,等待放榜的时刻,他和妈妈一起带著外公外婆到日本去玩,外公外婆的日语本来就没问题,妈妈的日语也很好,而他……妈妈从小就让他学日文,对他来说也不是很难。

    这趟旅行很愉快,他更确认了他之後到底要做些什麽,回到台湾,迎接放榜,他的确考上了严杉当初念的那所男子高中,可以说是再度成为了严杉的学弟,虽然严杉已经不在那间学校。

    放榜那天,好几个同学打电话过来,说是道喜,其实就是閒聊,也相约一起出去玩或走走,但严岚全都婉拒了,他没心情。

    他就只是瞪著家里的电话,在内心算著时间,虽然他早就熟悉时差熟悉到根本不需要再计数。

    好几次他都握著话筒,几乎要播出那支他早就熟背在心的电话,却又没有播出去。

    也许那人还在学校忙、也许那人正要去晚餐……

    他不知道自己在电话前焦躁了多久,只是家里一有电话来,他就飞快地跑去接,那些恭喜他都感谢在心,但是却又都不是他想听的声音。

    说不定那人会跟他说这根本没什麽,严岚,你本来就应该考上这所学校。他想那人会这样说的可能性很高。

    但他还是想要听,不管那个人会说出什麽话……只要一通电话就好,只要听到那人的声音,知道那人也晓得这件事、也关心著这件事就好。

    毕竟他遵守了当初那个约定,虽然就算他违反了,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因而考不上这所学校──老天爷从来不是公平的,他清楚自己的头脑确实还不错,不错到考出这种成绩本来就是应该,但是他真的遵守了。

    他搞不清自己到底接了多少通电话,又等待了多久,每次他接起电话,都以为这回就该是那人打来的,可是总是不是,全都是恭喜或聊天的电话。

    真的很对不起那些打来的人……但他暂时不需要更多的恭喜了,可以晚些吗?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种心态,他下一通接起来的电话,让他的心跳险些也要停止了。

    电话一接起来,是个女孩子的声音,那声音严岚很陌生,要找的人是他爸妈,严岚礼貌十足地说明了爸妈不在家,若有话可以代传或留言。

    对方就开始说了很多他完全不知情的事。

    严岚愈听头愈痛,但也因而愈冷静。他细细地在心里理出一个大纲。

    好。这个女人是严杉在美国认识的女人,打电话来是想要一个交代,希望严杉负责。

    至於为什麽?以女人的说法,大概就是严杉对她始乱终弃,让她拿掉孩子却又不要她之类的。

    严岚想,这个女人是不是已经对很多人说过,或是打过草稿练习过……总之非常能博取人同情。

    但他是严岚,是他妈妈细心教育培养出来的孩子,虽然他爱著严杉,他也因为爱上严杉而又有太多的不顺利而改变了许多,然而他还是他妈妈的孩子,是一个能够思考的人。

    他不知道这女人说的到底真或假,隔著电话,有太多不确定。可是女人的话破绽很多。

    就算严杉不爱他,他不以为自己不够了解严杉。

    严杉是个冷然的人没错。但也因此,严杉什麽事情都会先防范好,例如保险套,据他所知或他所见,严杉是必定戴套的人……他跟严杉做的时候,严杉也肯定戴套,当然,除了严杉第一次对他大发火,失去理智的那次以外。

    但是,他不觉得严杉是那种会贪图内射所以要求女人不戴套的人。他很清楚,严杉要是不戴套子……应该就是想要孩子了。

    另外,他也不以为严杉是会处理得那麽差的人,他看过严杉带过好些不同的女人回来,但从来也没人闹到家里来过。

    如果严杉真的那麽差劲,家里的门早就被女人踏破了。他头脑再怎麽不清楚,都还能思考到这些。

    因此……可以说他的话语是护航,但他毕竟懂得严杉。至少懂到……听到这些话,还能让自己如刀割的心冷却下来。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不过事情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为什麽要听他的?若他是那麽糟糕的人的话。你不觉得你把孩子生下来,再来找我爸妈会更合适?要是你真的怀孕了而且不想拿掉,我想他也没办法逼著你去把孩子拿掉的,为什麽要拿掉?那麽爱他的话,怎麽不拿个孩子绑住他?另外,如果你现在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可能看个医生会比你在这里跟我打电话给我实际一点。」

    严岚最後被挂了电话──在女人歇斯底里地吼著你跟你哥哥一模一样的言语下被挂电话的。

    那瞬间,他全身脱力似地软了下来,头脑一片空白。

    随後,陷入一种他离严杉离得太远,什麽也不会真的知道,什麽也没有办法好好传达交流的困境之中。

    他怀疑严杉吗?严格说起来也没有,毕竟女人的话语里漏洞太多,但他能抓住的、能相信的,怎麽好像又是一片空茫?

    「你还有得到他的爱情的机会,是你自己运作得太糟,而我……什麽都没有。」严岚望著那早就被挂掉的电话,喃喃自语。

    光是性别可能就撇去了他一切的可能性──严杉是想结婚、想成家、想生子的,在可预见的未来里,他没一个给得起。

    电话又响了起来,严岚已经疲倦得再也不想去接了,连成为严杉的学弟这件事都没有办法让他有精神一点。

    但那电话执著地响著,彷佛他不接起来就会一直这麽响到世纪末,严岚凝视著那兀自响个不停的电话许久,终於去接起电话。

    他简单地说了您好,请问您找谁之後,就听到电话那头冷冷的传来他最想听的那个声音。

    「为什麽刚刚电话一直不通?通了又那麽久不接?严岚。」

    问我?严岚勾起唇角,倒是笑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会在这样的时刻为何还笑得出来,但他笑了。

    「我才有更多问题想问你呢,哥。」

    作家的话:

    ☆、山外烟岚 13

    电话那端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也许是没有想到他会这麽回答吧,严岚想著,随後听到严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怎麽了?」

    严岚晓得,这种事他就算被影响心情,也不能不跟严杉讲清楚。「刚刚那通电话,不算是我的。」他缓缓地说道。「严格解释起来,我接了一通跟你有关的电话。」

    「跟我有关?」严杉语音里有著困惑。

    「就一个女人……」严岚说了那女人的名字。「打电话来哭诉你多糟,让她怀了小孩又不要小孩,也不要她之类的,找的当然是爸妈不是我,但你知道的,爸妈都出门去了,在家的只有我。」

    「她有病。」严杉淡淡地说道。「不是批评,她真的有病。我连她一根头发也没有碰过。」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碰过。」严岚嘴上是这麽回,唇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但是……我没有给她很好的回应,我想你若是不想要小孩就一定会戴套子,所以她骂了我一顿之後,挂电话了。」

    「她骂你?」严杉的声音转冷。

    「就骂我跟你一模一样。」严岚笑了起来。「她大概不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弟,怎麽说都有点难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严杉回道。「我会处理。」又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有什麽好对不起的?」原来心情已转好,听到这个字眼,严岚反而害怕了起来。

    不要跟我说你没有守约,我不想听到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