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仍无可避免地被影响，被迷惑。甚至会出现理智泯灭，倒过来怀疑真实世界是否存在的极端情况。
因为人类就是一种依赖自身感官来定义世界的生物。若自己的感官没有接受到一丁点外界信息，很容易就会精神崩溃，历史上有著名的黑屋测试可以证实这一点。同样地，若是一直接受错误信息，那么就会错误地定义世界。
白婷萱崇拜地看着孙然：“你难道已经掌握大道了吗？”
孙然一怔，立刻察觉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暗自警醒，转移话题道：“怎么可能？不过是一时之悟而已。走吧，我们捉鬼去。”
说归说，道理很容易就能搞明白，真正困难的是知行合一！想要真正能够信手演化天下力量法门的，非混元道君不可为。
孙然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脚下腾起一团金色雾气，雾气来自神术守护，它抵消了下落的冲势。
白婷萱跟上，心中对孙然的过去越发地好奇。
第五十五章 除魔卫道
此时是午夜子时，整个河边县已经彻底寂静下来，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偶有夜风拂过街区，吹动街上商铺的招牌，咔咔作响，却越显夜之寂静。每逢这时，缩在墙角的乞丐们就会将身体蜷地更紧，似乎是寒冷，又似乎是害怕。
忽然，两个通身闪烁着淡淡金光的人影出现在大街上，脚步声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街道。
一路过去，夜宿街头的流浪汉们都被惊醒，但身体却不敢稍动，深怕引起注意，只眯缝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路上的两个异人走过他们身边。
异人当然就是加持了守护的孙然和白婷萱，他们一路走过去，身后就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
“他们朝凶宅方向去了。”
“这两人身泛金色佛光，莫不是除妖降魔的大和尚？”
“去你的，和尚有女的？我看他们衣衫褴褛，不苟外形，定是那云游世外的高人！现在到我们河边县除妖来了。”
“不如跟过去看看？”
“不怕死你就去吧。”
“我烂命一条，怕啥。”
果真有几个不怕死的流浪汉爬了起来，远远跟在孙然身后。
孙然只做无视，一路摆出庄严出尘的高人模样，沿街走将过去。
白婷萱犹疑：“有人看到了，不会有事吧？”
她以前做维序者，一直顾忌维序法则，很少在普通玩家面前显露力量，所以有些不适应。
“有人看到了才好扬名，知县才会知道。雷锋做好事还写日记呢。”孙然声音很轻，脸上表情毫无变化。
“哦。”白婷萱明白了，紧走一步，跟紧了孙然。
河边县不大，两人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凶宅外围。
这里鬼气森森，夜如浓墨，连天上的星月都被遮蔽，身边的温度也是直线下降，夏末的天气，竟然冷地让人直打哆嗦。远远看去，眼前的街道就像一条幽冥黄泉路。
孙然眼睛一眨，出现了微弱金光，发动了火眼金睛，白婷萱自然也是如此。法眼一动，这些惑人的表象就消去大半，化作一团淡黑色的薄雾。
“跟在我身边，小心行事。”孙然嘱咐。
“好的。”白婷萱点头。虽然开了法眼，但这环境依旧有些渗人，她忍不住又孙然身边靠了靠。
两人继续前进，身形没入了森森鬼气之中，很快消失不见，就连身上发出的金光都被遮蔽住了。
一路跟来的流浪汉们哪敢再跟，只远远地看着，想留下看结果，心里又害怕；想走又舍不得，怕错过好戏，十分纠结。
两人一进入迷雾，凶宅里的破坏者就发现了他们，立刻有了动作。
前方不远处的凶宅中顿时有凄厉的哭泣声传出，隐隐约约，细如游丝，就像从九幽黄泉中传出来的一样。
白婷萱心中担心，想放几个纸人傀儡在护身，却被孙然拦住：“只是有些吓唬人的小鬼，不必手段尽出。”
“我有点害怕。”白婷萱低语，就算开了法眼，但这一切还是太过阴森，还是迷了她的心窍。她还是无法像孙然一样只透本质，无视虚拟世界的一切手段。
声色犬马迷人心，道理谁都知道，能看透，能跳出来的又有几人呢？
孙然微微一笑，低头念了句咒语，然后法杖一挥，一个白色的光球飘飞而出，如蛛网一样粘到了墙上，成了一盏明灯。
零级光系法术：魔光。朝目标打出一道光团，能粘在目标上，维持十分钟。
孙然一路走去，一路施放魔光，在街道两边一路挂上了‘灯笼’，原本鬼气森森的街道，顿时亮堂如白昼，一切幽暗之物全都没了藏匿之地。
凶宅外还有几个流浪汉没走开，看到前方街道亮起，都是吞了口口水，赞叹不已。
“往日那些道士和尚，一进去就出不来了。今天这两个竟然能直破鬼氛，真是厉害。”
“高人啊，这回宅里的厉鬼要被捉了。”
“往后终于能睡个囫囵觉了。”
凡人就是如此，容易被炫目之物所迷，其实吧，那些魔光除了照明，没任何其他作用。
周遭通明一片，身边又有始终保持镇定的孙然，白婷萱心中的些许怯意终于消散无踪。
凶宅里的破坏者察觉不对，祭出第二招：阴风阵阵。
夜风一下变猛烈起来，从凶宅的方向呼啸而来，企图将道上的光团吹灭。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唤风法术而已。”孙然笑道，也不出手，看向身边的白婷萱。
白婷萱会意，体内法力流动，指尖一道微弱白光，飞快在空气中画起了符咒，一个古篆成型，是一个‘定’字。
定字一出，飞速变大，化作虚虚的光影，立在街道之上，阴风立刻就停顿下来。
零级道术：定风咒，天清风静止妖氛。
两人继续前进，孙然依旧只释放魔光术，街道一路亮堂过去，离凶宅越来越近，不足五十米。
破坏者第二招失效，发第三招。凶宅大门忽然大开，厉鬼扑出。
这些厉鬼都是青面獠牙，有黑衣凶汉，有红衣怨妇，甚至有眼角滴血的小童，尽是胡光勇被杀死的家人。
“是控尸术。”孙然一口点破对方法术，这和西方的死灵法术一个道理，只不过是借助法力发动的，因为道法的高可控性，这些尸体的活动显得更加灵活，几乎与真人无异。
“用纸兵？”白婷萱掏出纸符，就准备发动。
“不用。放开心神，且听我传道。”孙然无视前方冲来的尸鬼，口中轻声念起了道文，竟是临战直接传道。
说也奇怪，孙然口诵着似经似诗的文字，白婷萱就感觉自己体内的法力以一种奇特的规律流转起来，并流向体外。
同一时刻，在她身前的空气中，出现了一柄纯粹由法力凝聚而成宝剑。此剑锋芒逼人，表面都印刻着复杂的古篆文，色做幽清，悬浮在空气中，不断震颤着，似乎急于飞射出去杀敌。
法力凝剑，这需要大法力，是以前的白婷萱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
眼看着尸鬼已经冲到身前十米，法剑终于飞出，厉啸声中，四处飞舞，剑过如电，气如青霜，无比灵动。它轻而易举地钉入尸鬼身体，或额头，或心口，精准无比，无一逃脱。
尸鬼一被法剑刺中，就保持这一刻的姿势僵立在地，一动不动，身上也没有伤口，倒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
见白婷萱眼露疑惑，孙然轻笑道：“这是法剑，剑名青萍，能断人生机，灭鬼物心中执念。你记住怎么用了吧？”
青萍剑，二级道术，夫风，起于青萍之末，盛怒于土囊之口，舞于松柏之下，飘忽淜滂，激飓熛怒！
法剑不是物质形态，刺中身体之后，外表看肉体无损，如青萍微风吹拂过，其实身体内部已经被肆虐的法力狂潮给破坏地一塌糊涂。
这法剑如果用的好，就算是三级的破坏者，一个不查，被其中蕴含的法力突入身躯，也得吃大亏。
白婷萱闭眼默默回想，发现刚才的法力流动过程几乎是印刻在自己脑海里，非常清晰深刻。她按着这路线重新运转法力，身前立刻传来嗡嗡剑鸣，睁眼一看，青萍剑已经再次出现，念头一动，法剑立刻随念而动，犹如臂使。
她心中惊喜，展颜一笑：“记住了。”
“好。剑锋开路，进宅子吧。”孙然笑道。
白婷萱欣然应诺，有强力的青萍剑开路，心中胆气大壮，也敢走在孙然身前了。
两人进宅，宅内原是鬼气最浓郁的地方，但现在的情况却出现了变化，这些鬼气正飞速发散，似乎失去了控制一般。
“这怎么回事？”白婷萱不解。
孙然笑了笑：“破坏者很机警，一看形势不对，直接就跑了。我之前猜的没错，这个破坏者也就会装神弄鬼而已，没大本事。”
有本事的，如野猪妖和水怪，直接就是杀人，哪里会用这种乱七八糟的迷惑心神的手段。
破坏者既然走了，这个凶宅也就破了，但普通玩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得弄一些外在的形式。
“这样，你在这宅子各处多贴几张符，比如驱寒符，做个样子。明天知县肯定会过来查看，一看这里面舒适如春，没了阴寒之气，就相信我们的本事了。”
“好的，我这就办。”白婷萱立刻忙开了。
一番忙碌之后，整座凶宅就出现了大变化，里面原本存在的腥臭异味全被驱除，变得温暖如春，再无一点鬼氛。
两人又找了一些干净衣服换下了乞丐装，又打扮地焕然一新，修道之士的出尘之气就出现了。
“萱萱，我们对个口风。这个任务里，我的名字就叫许长卿，道号长青子，是你的师兄。”
“那我就叫白玄机，道号就叫璇玑子。”
第五十六章 救星
知县后衙中，杨庭用在辰时就醒了过来，如往日一般起床，又在夫人的伺候下穿上县令官服。今天不是上值的日子，本不用穿这么正式，但河边县近来多难，他这个知县也不安稳啊，得时刻准备着。
看着官服补子上的鸂鶒图案，杨庭用长长叹了口气，这身官服，也不知道还能穿多久。
知县夫人当然知道他的心事，安慰道：“老爷，邪不压正，妖怪这么张狂无忌，肯定会有高人来收了它。”
杨庭用感受到爱妻的用心，拍了拍她的手，心中却是苦笑，高人肯定是有的，问题是他这官能不能当到高人出现。
正在这当口，房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竟是直朝他的房间过来了。
杨庭用心中一突，该不是妖怪又闹事了吧？这些天来，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报道此事，妖怪凶狠，每每都让他胆战心惊。
念头正转着，房门外传来老仆王福贵的声音：“老爷，老爷，大喜事啊。县里来高人了，昨夜里除了凶宅里的厉鬼。”
喜事？高人？两个名字一下冲进杨庭用心中，震得他呆住了。
“老爷，这是大好事啊。”夫人急忙提醒，也是一脸的喜色。
杨庭用惊醒过来，一阵狂喜从心底升起，心脏砰砰猛跳，让他脑袋都有些微微晕眩，等回过神来，他却还有些不信，几步冲出了房间，对侯立一旁的仆人福贵道：“当真是高人？不会又是转神弄鬼罢？”
这样的所谓高人已经来了好几波了，一个个一开始也都显的很有本事，有人能箭射千米，甚至有人还能暂时镇压凶宅鬼物，但最终还是失败，落个身死的下场。
数次生出希望，又数次失望，让他深刻明白了妖怪的强大，一般的高人来了没用，得高高人才行。
被这么一问，王福贵也说不准了，犹豫道：“应该是吧。凶宅里的厉鬼都除了个干净。街道上还摆着胡光勇家人化成的厉鬼，不过都已经死了。”
杨庭用心中期望稍稍淡了一些，但既然能除了厉鬼，那应该还是有些道行的，他肯定要去见一见。
“既然这样，你去把这高人带到县衙……算了，还是我去见他罢！他现在在哪？”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摆知县架子的好，若对方真是得道之士，惹对方不快，得不偿失。
“听说还在胡光勇的宅子里，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福贵小心地道。
胡光勇的宅子，就是凶宅了，杨庭用有些犹豫，但随即咬牙道：“好，我这就去见他。等等，把县里的衙役都给我叫上。”
凶宅凶威太盛，衙役虽然没什么用，但带上的话总有个心理安慰。
河边县不大，轿夫拼了老命的赶路，二十分钟后就将轿子抬到了凶宅附近。
这里最醒目的就是宅子门口僵立着的一群尸体，一个个凶神恶煞，青面獠牙，就算此刻一动不动，但仍旧能明显地看到他们脸上带着的怨气，甚是可怕。
知县掀开布帘，远远地看上一眼，就感觉心里泛起一股凉气。
胡光勇的事，他还是有些理亏的。当初就想着给对方一个教训，折折他的傲气，但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刚烈，竟然当晚就撞墙死了，实在出人意料。
“停，在街角停下，先不要靠近，容我细细观察。”杨庭用终究不敢冒然靠近凶宅。
虽然现在是白天，这尸体又一动不动，旁边还是围了好多人，也没见尸体暴起伤人，但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胡光勇因他而死，他心里很不踏实，怕冒然接近会沾惹晦气。
前方人群中，正有个流浪汉站在人群中间，手舞足蹈，活灵活现地诉说着昨晚上的所见所闻。
“当时一看到两位道长，我就知道宅子里的鬼物要倒霉了。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个男道长手一挥，整条街就亮堂地和白日一样，鬼都没地儿藏，就从宅子里跑将出来，结果就被那女道士一剑一个给杀了，厉害，真是厉害呦。”
有个壮汉不信，诘问：“既然是一剑一个杀的，这鬼物身上怎么没有伤口？”
流浪汉嗤笑道：“关屠户，你这就没见识了。你当道长用的兵器是你家屠刀啊，那都是凭空生出来的东西，戳人当然没孔啦，戳鬼却是一戳一个准。”
这说法的确有些道理，的确有得道高人能虚空凝剑的传说，众人纷纷点头。
知县听到这里，对一个衙役道：“你去，问问那两个道长在哪？”
衙役领命而去。
流浪汉见众人都关注于他，正飘飘然呢，冷不防被一人拉住，正要发怒，却看见了对方身上的袄子，正是官兵的打扮，身体一抖就软了下来，谄笑道：“官爷，有什么吩咐？”
“道长在哪？”
流浪汉往凶宅大门一指：“昨夜就进去了，一直没有出来，好像在里面到处贴符镇鬼。”
衙役点头，放了流浪汉，回去向杨庭用禀告。
杨庭用仔细听着，思虑半晌，终于还是觉得进宅不妥，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名帖交给衙役，说道：“你拿我帖子进宅，找到道长，就说河边县知县请他们出来一叙。”
他见指名的这衙役脸色发白，知道他心里害怕的，便又指了位衙役：“你陪他去吧，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这意外中枪的衙役心中一颤，腿一软，差点摔倒。娘嘞，竟然摊上这鬼差事。这知县真是害死人了，自己不敢进宅，拿别人的命在开玩笑。
但知县可是堂堂七品官，他只是一个贱役，哪敢反抗。没法子，两个衙役拿着帖子，各自顶着一张青白色的脸，哆哆嗦嗦地进了胡光勇的大宅。
知县在外面耐心地等着，过了盏茶时间，两个衙役就跑了出来，虽然脚步飞快，但脸上的害怕之色却少了很多。
“宅子里是什么情况？”杨庭用急忙问道。
“宅子里到处都挂着镇鬼符，里面暖烘烘地，满是生气，一点也不像凶宅。”衙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那道长可在？”杨庭用松了口气。
衙役脸色顿时变的为难起来，支支吾吾地道：“道长是在，但不肯出来，说……”
“他们说什么？给我说实话！”杨庭用心中越发着急。
“他们说‘大人既然来了，何不进宅一叙？’然后就打发我们出来了。”衙役道。
宅子里，白婷萱见衙役出去，疑惑地道：“孙然，这样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