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洋洋地别过头来,望望那个倒霉家伙。他不望尤可,一望之下,可吃了一 惊,并且本能地将右脚重重地踏在刹车上把车子停住。
原来,这辆爆了车胎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刚在照片中见到过的俏女郎巫 美珍。高力士心里怀疑∶他这样做是否得当?但是,结果他还是把车子停在路旁, 并且下了车,在迷蒙的微雨中朝着美珍走去。
四、
高力士心中正在盘算,是不是现在就收拾她?
他用手碰了碰帽边,算是礼貌的招呼,然後微笑着,向美珍说∶「有什麽麻烦 吗?小姐!」
美珍脸上浮起了无可奈何的笑容∶「一个车轮爆胎了,还有一个车轮陷在烂泥 里。」
「我来帮你换上新的车胎吧。」说完,高力士绕到车子的另一边,看看那个陷 入泥淖的轮子,然後对美珍说∶「看来并不严重嘛,等车胎换上之後,你在前面发 动引擎,我在後面推一把,就可以把车子开出来了。」
他又作礼貌状地说∶「或者我可以驾车到前面去找人来替你修理,也是一个办 法。」
美珍说∶「不。不过要麻烦你替我修车子,真不好意。」说时,向他报以妩媚 的一笑。
高力士一面在打量着她的美妙身材,一面说∶「哪儿的话,我十分乐意替你效 劳,其实这也不麻烦,五分钟内就弄得好。这样吧,你先到那间小店去喝杯咖啡, 等我把车胎换好再一齐把车子开出来。」
美珍说∶「那麽,谢谢你了。」
高力士目送美珍走入小食店,然後再对当前的情势估量一下。他不由得不咒骂 自己的愚蠢,因为,如果这时有人见到了他和美珍在一起,他要下手,对於他今後 的行动不是大有危险吗?
路上传来一阵大卡车的隆隆声。要是以後这部卡车的司机被查问起来,记得他 就是曾与美珍一起的男子,岂不糟糕。但现在已经太迟了,情势不容他退缩,为了 不使美珍起疑,他只有迅速地动手修车。
高力士先把车子里的打火掣锁匙取下来。汽车里有一阵香水味,车子後座堆满 着行李和一盒盒时髦的帽子,在汽车旁的玻璃窗上,贴着一块金色的贴纸,上面有 「kao」三字。
高力士一面换车胎,一面想∶这「kao」三字,大约是代表什麽学生的团契 吧?真好笑,赫赫有名的杀手高力士,竟会被一个女学生耍得团团转。
高力士很快把车胎换好,把工具放回车尾箱里。他急步走去那间小食店,进去 之前,先在窗口窥望,幸而店里并无其他顾客,只有美珍一个人。
「弄妥了。」高力士把汽车钥匙交给美珍说。他的眼睛停留在美珍的面上,直 到店主从厨房走出来时,才在她身旁坐下来,叫了一杯咖啡。
两人坐在那里,沈默得有点尴尬。最後还是美珍先打开僵局,她从手袋里拿出 一包香烟,点上一支,说∶「真对不起,要麻烦你做这样辛苦的事情。」
「不要紧,那算不了什麽。」
「车胎是钉子刺破的吗?」
「不错,是一枚钉子。我把换下来的车胎放进车尾箱了。」
「我是由学校驶回家的,回家渡假。」
「我看我们两个人也许不能把车子开出泥淖了,车轮陷入相当深呢!不如我把 你载到最近的加油站去,然後,叫他们派人把你的车子拖出来吧。」
高力士一面说,一面竭力在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要她上了他的汽车,事情 就容易办了。他想。
美珍瞧墙上的电话机,说∶「我可以打电话┅」
「当然,随你的便。不过我横竖要开去墨尔斯市的,载你一程也好。」
高力士小心地捋起衣袖,看看手表,说∶「我就要走了,你坐一会儿吧,我几 乎忘记了我有一个约会。」
「啊,不是我把你的约会耽误了吧?」
「没关系,我还有十、二十分钟时间呢?」
「你常常旅行的吗?是不是推销员?」
「是的。」他又补充一句,「我叫邓世才。」
「我叫巫美珍。」她笑着说∶「今天真倒霉。我本来也不想回家渡假的,墨尔 斯市是个没趣的地方。幸而遇到了像你这样的好人。」
高力士∶「别说了,谁都会帮你这个忙的。哦,我得走了,你怎样,要不要一 起走?」
美珍又看了看墙上的电话机,然後说∶「好吧,我和你一起走。」
高力士透了一口大气。现在唯一的危险就是那个小饭店的店主,司能认得他的 相貌,不过,如果他现在就能够把任务完成的话,冒这麽一点儿危险还是值得的。
他几乎要迫不及待了。可是,美珍走出来後没有几步,却突然停了脚步。高力 士往斜坡下一看,原来在她的车子後面,已停着一辆黑色的大汽车,并且有三男一 女走下车来。其中一个少年正在察看陷在泥淖中的车轮,他穿着一件运动衫,胸前 有个金色的「d」字。那个女孩子,现在也看见美珍了,她向她挥挥手。
高力士把已经冲到嘴边的一句粗话忍住,问∶「那些人是谁?」
「学校里的同学。我忘了他们也是今天回家的。不然,我可以不必耽误你去赴 约了,他们一定能帮助我把车子弄出来的。」
穿运动衫的少年十分留意地打量着高力士。高力士假装没看见他,侧着头和美 珍一起走到自己的汽车旁,然後和美珍握手道别。
高力士一边咒咀,一边开车到墨尔斯 。
彩虹酒店位於这个小城镇的大街,是一座灰暗积尘的建筑物。高力士在酒店柜 台登记的时候,柜台的职员取出一封电报交给他说∶「这是不久之前有人送来给你 的,高先生。」
高士力想∶一定是出了什麽岔子,不然龙飞云绝不会在他抵达酒店之前就给他 电报的。因为这样一来,他又多了一个被人注意的机会,那个柜台职员一定会记得 他的。
在以往,只要有稍微不妥的迹象,高士力就要取消他的任务,以策万全。可是 这一次却不同,为了那笔钱,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
一进入房间之後,高士力马上拆开那封电报。电报上大约有十一、二句话,语 气是妻子打给丈夫的,说孩子患了病。高士力一口气把电报读完後不禁大感烦恼。 原来,在那些表面看似普通的语句中,却另有密码消息在内。
那个消息说,巫大维已经雇请了特别保镳,是谁?和共有多少名?电报中并没 有说明。总之事情很显明,龙飞云要实践他的恐吓行动,已经走漏风声。高士力把 电报撕碎,放在烟灰缸里烧掉。他想∶更辣手的保镳我也对付过了,难道我还怕什 麽人不成?
高士力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点,忽然间心头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并不 想把美珍杀死。为什麽?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五、
高士力在墨尔斯 住了两天,一事无成。酒店房间墙上贴的是一种玫瑰花图案 的墙纸,高士力闷了这许多时候,到星期五的晚上,他已经把四幅墙上的每一朵玫 瑰都数遍了,一共有九千三百一十二朵。
他看了六本侦探小说,从酒店休息的书架上取来的。他曾经到彩虹酒店街口转 角的那间小餐室吃过六顿无聊的饭。他曾经召唤过酒店的妓女,但是那些庸俗脂粉 却不能引起他的兴趣。有一天深夜,他曾经驶车经过他要下手对象巫大维的屋子, 但是黑漆一片,什麽也看不到。
除了这些活动之外,高士力就像关在狱中的囚犯那样过了两天。星期五下了一 整天雨,星期六雨停了,虽然天气仍然是又灰暗又湿。高士力却在等候着黑夜的来 临。根据所得的资料,巫美珍每星期六晚上和她的男朋友出街的。
高士力这天并没有吃晚餐,因为他的胃再也受不了那间小餐室生硬的蕃薯和粗 糙的牛扒。他取出一枝左轮,装上灭音器,把枪放入他特别裁制的上装内一个暗袋 里,然後离开酒店。
高士力走到停车场,驾车驶到巫家的屋子前一个路口,停下来,熄了车头灯, 扭开收音机,把声音降低,然後耐心地等待。
八点十分时,街上出现了汽车灯光,高士力坐起身子,看见一辆白色、双座位 的跑车飞驰而来,驶进巫家屋子前的大铁门。二十分钟之後,跑车从里面开出来, 转个弯,朝着高士力停处方向驶来。高士力把身子坐低,并且移到了靠人行道的一 面。跑车擦身而过,他从眼角里望到了一个女郎的漂亮面孔,正在和开车的小伙子 嬉笑着。
高士力一等他们过去,立即发动引擎把汽车掉过头来。他刚刚转完一个大弯, 就从汽车後视镜里看见了车头灯的亮光。紧接着跑车之後,从巫家屋子的大铁门里 又驶出一辆汽车来。
高士力停了一阵,发觉自己心跳加速,同时又想起医生叫他避免心脏刺激的警 告。高士力看清了那辆汽车是一辆黑色的大轿车,他只能见到车里有一个人。黑色 汽车慢下来一会,然後才加速追向前面的跑车。高士力知道,那汽车里的驾驶人一 定是保镳,而且已见到他这辆车了。
高士力等那辆黑汽车开了约两个街口之遥,才踏油门赶上去。他在第一个路口 右转,再左转,开入一条与刚才马路平行的街道。高士力一路搜索,一直没有发现 刚才黑色汽车的影子。直到最後的一间汽车旅馆「白阳旅馆」时,他才发现了那部 白色的跑车。
这间「白阳旅馆」是一间两层破旧的楼房,後面另外有一列六间小平房,外貌 完全一样,这就是供汽车游客们居住的房间了。
高士力在这列小屋子和大屋之间兜了一圈,仔细看了一遍,但除了那部白色跑 车之外,停在那儿的三十几部汽车之中,却没有他跟踪过的黑色汽车在内。
高士力停好车子,坐着吸了十分钟香烟,黑色汽车仍然没有出现。他心里觉得 有点不对劲,但是,又不能久等下去。於是他拍了拍西装暗袋里的左轮枪,下车走 向白阳旅馆那座大屋,进去之前,他双眼向公路两旁一扫,一辆汽车也没有
白阳旅馆的大厅里面,实在暗淡得可以,唯一的灯光,就是装在酒吧的几盏有 罩的灯和那些小桌子上面的几盏灯而已。
在舞池之上,有一个多角的的银球在旋转着,发出闪闪银光。一队蹩脚的五人 爵土乐队,在在奏着热门音乐。舞池内和周围的小桌子,挤满着一对对男女,他们 大部份是看来仅仅成年或者尚未成年的少年男女。湿浊的空气中,充满着汗臭、香 水和烟草的味道。
高士力绕过音乐台,在酒吧找了一张圆凳坐了下来,叫了一杯酒,然後搜寻他 的目标。他敏锐的眼睛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猎物,他们两个人正坐在距离酒吧一端最 近的小桌子旁。
美珍在长发上扎了一条缎带,身上穿一件紧身的羊毛衣、短裙、尼龙袜和高跟 鞋。她的男朋友是个穿着皮上衣的瘦削大学学生,在他的面前放着三只空的酒杯, 还有一杯倒满的酒。美珍的前面只有一杯半满的酒。
高士力又看看他的周围。在酒吧的一端有两个穿皮飞行夹克的小伙子,醉翁之 意不在酒,他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坐在音乐台旁边桌子上的那班飞女。酒吧的酒保 正在埋头看一本连环图。
高士力端起酒杯想喝一口,看见杯边的半边唇膏印,马上小心地把杯放下,重 新转过头来看看他的猎物。不知怎的,他对美珍的伴侣有着莫名其妙的僧恨。这个 小子正歪着身子,说得口沫横飞,美珍却一味摇头。接着她站了起来,拿起手袋, 向走廊那面走过去。
高士力这时才有机会第一次看到美珍的身材。一对饱满而坚挺的|乳|房,把她的 白羊毛衫绷得紧紧地,窄窄的裙子,包裹着圆润丰满的臀部,在不停地左右摆动, 他看着她走进了洗手间。
就在这时,高士力瞥见美珍的男朋友,把一条好像是旅馆锁匙的东西塞在桌子 上一条餐巾的下面,锁匙上还有一条胶带系着。
高士力拿起酒杯,慢步踱过去,一边走一边两边望。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 发现有任何形似保镳的人物。以他多年经验来说,这绝不会有错的。要是真的有保 镳在,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高士力走到美珍男友桌子旁边偷偷往下瞧,那小子正在对着面前的酒杯出神。 系在锁匙上的胶带,有一小截露在餐巾外面,高士力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鹤」和 一个「3」字。
不久美珍回来了,那小伙子又和她讲了一大串的话,美珍仍然摇头。後来小伙 子又慷慨激昂地讲了一番话,并且用手拍拍餐巾下面的锁匙。美珍望着锁匙,一声 不响,又望了她的男朋友许久,才微微地点一下头,并且表示要去跳舞。
这一来,那小子可眉飞色舞了,他热情地用手环住她的细腰,走入舞池的人群 中。
高士力把他那杯酒一饮而尽,心中打定了主意。他想时机快来到了。
跳完一只舞之後,美珍走回她的座位去。
高士力心中说∶「你今晚不再会回家去了。你也不会再见到阳光了。」
六、
五分钟之後,乐队休息了,他们放下乐器,从一道小门鱼贯而出。美珍神经质 地抓起餐巾下面的锁匙,偷偷地塞入手袋里。她的男朋友指着手表说了一些话,她 又点一下头。
美珍拿起椅背的绒外衣,然後走开。那小伙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在裙子里面 一扭一扭的浑圆屁股,直到她在黑暗中消失为止。之後,他的脸上泛起一阵狡诘的 笑容,心满意足地把酒杯里剩下的酒饮尽。
这一幕哑剧的意思是十分简单易明的,当哑剧上演之时,高士力已经在心中想 好临时的行动计划了。第一步是先把那小伙子踢开,免得碍手碍脚。
他走过去和那个小子打招呼说∶「哈罗。」
那个脸色苍白、喝得半醉的小伙子望了高士力一眼,然後说∶「你认错人了, 朋友。」
高士力不管他,把声音放高点∶「我们好久不见了。」
邻座有人转过头来,但随即转回去。高士力在小伙子的面前坐了下来。
那小子一脸厌恶的神色,对高士力说∶「你喝醉了吧?」
高士力大笑一会,然後把声音放低,对他说∶「乖乖地站起来和我到外面走一 次,不然小心我把你轰穿一个洞。」说完,他走到小伙子的身边,一手搭着他的肩 头,在他耳边说道∶「你把身体挨过来点。碰到了吗?那就是了。那是一把手枪, 识趣点就不会有事。」
那男孩子颤抖地说∶「谁┅谁┅」
高士力轻轻地说∶「别罗嗦,再给你五秒钟的时间,小子。」
小伙子勉强地站起来,并且还碰翻了一只杯子。高士力微笑着,一只手亲热地 揽着他的腰,挟着他走出门外去,一面低声对他说∶「别耍花样,装作我们是对老 朋友。」
当他们经过酒吧时,那酒保望了他们一眼,高士力连忙大声对小伙子说∶「老 兄,你这回喝得太多了。」
一出门口,那男孩子就想逃去。高士力一把抓住他,把他撞在墙上,用手揪住 他。
小伙子战战兢兢地间∶「你要什麽?你┅你到底是谁?」
高士力冷酷无情的眼睛望着他,说∶「不要吵,书呆子,现在是我问你,不是 你问我。你叫什麽名字?」
「王群。」
「好的,现在我要你走过去停车场那边的树木那里,看见吗?如果看见就点一 下头。好!这样简单的事情你总会做得到吧。」
「当然做得到,但是你要把我怎样处置呢?」
「我要你休息一会。如果你不作声,一点事也没有。如果你耍什麽花样,我就 一枪把你打穿一个窟窿,明白吗?」
王群咬咬嘴唇,没有出声。
高士力皱起眉头来说∶「你听见我说什麽吗?小子!你当我和你开玩笑吗?」
「不┅不。」
「你看看我,像不像开玩笑的?」
王群抬头望着他那冷酷的眼睛,脸上现出了恐怖的神色,道∶「你┅你是认真 的。」
「好极了,那就不要说废话,快点走。」
「你┅你究竟是谁?」
高士力咬着牙狠狠地说∶「小子,你再不识趣,我就一枪送你去见 王。」
他看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来往汽车,也没有人。他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