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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案第1部分阅读

    作品:卜案:大唐李淳风传奇

    作者:小号鲨鱼

    男主角:李淳风

    内容简介:

    以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奇人,《推背图》作者之一李淳风为主角的探案小说,讲述发生在唐初的一系列悬疑故事。

    死人还能举刀杀人!

    一具本该停在灵堂中的尸体,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流民举起屠刀。

    长安城外,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杀人者正是七天前暴毙的神刀将——崔元启。

    明翠阁阁主瑶琴一曲,名动长安,却极少露面,阁中歌姬柳五娘一夜缠头无数,行事却诸多古怪,温柔乡里暗藏奇诡。

    乱葬岗中隐伏玄机,“无头厉鬼”屡屡作怪。

    一时间,长安城内人心惶惶。这诸多异相是上天的不祥之兆,还是有人布下的大阴谋?

    作者简介:

    小号鲨鱼,资深网络作家,素有才名。曾任天涯闲闲书话、影视论坛、新浪金庸客栈版主,对经典武侠小说颇有心得。出版有散文集《江湖歌者》、长篇玄幻小说《盗听狐说》,参与主编《无厘头丛书》,作品散见《今古传奇》、《读者》等杂志,以及《深圳晚报》等专栏。出版及发表文字共计80万字,现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作品推荐:

    拂去历史与传说的浮尘,破解鬼魅奇案,一场寂寞人生中的智力游戏。

    唐初奇人李淳风,是预言天书《推背图》的作者,还是孤独的神探?

    悬疑迷案,光怪陆离,未卜先知!

    正文

    序 长安城中的不靠谱青年

    若有闲暇,不妨来说一个故事。不涉及庙堂朝臣的惊心倾轧,也不描摹江湖帮派的殊死搏斗;抛开那些足以把讲述引入歧途的繁文缛节,以及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味,说一些即将消湮在发黄卷帙中的旧事,和一名从容行走于浮世华光中的男子。

    于是请出李淳风这个角色。对此人兴趣起源于五年前,某次翻检资料,看到了有关推背图的说法。相信它的人将之当作中国古代七大预言之首,说道从唐至民国,千年朝代更迭、重大事件都可以在此图中找到端倪。一时好奇,找来看了一下,大失所望:文辞粗糙、不古不今,多数是后世并不高明的伪作,所谓灵验,穿凿附会罢了。

    置之不理,却记住了传说中推背图的作者:袁天罡、李淳风。二人均生于唐初,彼此间一说是师徒,一说是对手。再作考证,袁是道士身份,在正史中并未留下痕迹,虚构居多;倒是李淳风实有其人。《唐书》记载,李为“岐州雍人。幼爽秀,博涉群书,尤明天文、历算、阴阳之学。贞观初,以驳傅仁均历议,多所折衷,授将仕郎,直太史局”。

    ——这仍然是一个语焉不详的介绍,不过说明他当过唐太宗的太史而已。真正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所做的事情。首先,此人是一名数学家,是第一个推导出测量椎体体积公式的中国人。我们所熟知的《九章算术》,正是由他注释,并成为当时的全国统一教材;其次,他是天文学家,在张衡浑仪的基础上发明了三辰仪,至今故宫保存的浑仪,便沿袭了他千余年前的规制。第三,他也是气象学家,世界上第一个给风力定级的人,在著作《乙巳占》中,将风分为10级,被公认为气象观测技术规定最早的里程碑。

    即使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其人涉猎学科之广、研究之深也令人咋舌。倘若是西方人物,大约早已象伽利略、哥白尼一样编入了科学史,但中国古代对于格物致知的自然科学,大多抱有一种敬畏态度,以为与神、巫、术数之类有关。因此,在民间传说中,李淳风被形容为刘伯温、陈抟那样游戏人间的半仙或智者,能知过去未来,出入阴阳两界。《太平广记》中,就有北斗七星幻化人形,着他识破的故事。这也正是世人将六壬课术、推背图归于李氏名下原因所在。

    之所以要不厌其烦地记下这些琐碎,其实是因为在这一系列故事中,对李淳风仍然采取了将错就错的误读。这一点,大概是要对他说抱歉的。说到底,我亦无此义务或意愿,要还他的本来面目,只不过借用这个游走于传说和历史之间,隐现在虚幻和真实边缘的人物,连缀几个发生在初唐时期的故事,当作寂寞人生的文字游戏。拂去史书与传说中光怪陆离的浮尘,彼时的李淳风也不过是长安城中无所事事、有趣且无聊的寻常青年,偶尔一本正经,有时极不靠谱。

    故事随意,人物随意。写者随意,观者随意。

    启。

    第一卷 傀儡术

    稗史有载:《黄帝内经》有《灵枢》之章,内附人身经络图,可控人心智,称为傀儡术。此术不祥,易为心术不正者用之,故世之不传。秦始皇统一六国,偶得经络图,便将此图铸于铜人之上。后经战乱,铜人被销毁,经络图亦不知所终。

    第一章 夜杀

    大唐贞观初年,长安。

    不论后世史官如何粉饰,这绝非唐王朝最好的时代。广袤东土尚未从数十年战乱争斗中恢复元气,所有被后人称颂为清明盛世的迹象也还不曾表露。这一年冬天寒冷程度异乎寻常,北至辽东、南至江淮,各地官员报告灾情的奏章如同此刻正在飞扬的雪片一般,向王朝的指挥中枢蜂拥而来。户部官吏无须验证这些报告的真实性,因为已经有大批灾民从附近村镇中一路逃荒而来,有些甚至来自更远的山西、河南等地。接连两个月无休止的大雪压垮了他们简陋的房屋,缺乏食物的村民往往阖村迁徙,沿途中因为老病冻饿而死去的人不计其数。

    长安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每日清晨城门例行开启的时候,门外总有十数个甚至上百滞留城外的人,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表情呆滞。偶尔也有一两个靠着墙坐在那里,面色青灰,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安静,纷乱的胡须和头发上结满冰碴。士兵抬走这些尸体时甚至无人哭泣,因为大家都疯狂地想要挤进城去,仿佛那就意味着活下去。守城兵士已接到命令,严格控制流民数量,但真正执行起来却相当棘手。每一天、每一座城门都会发生一些小规模的冲突或马蚤乱,甚至连禁军也不得不被派遣来巡查,以防异变。

    “求求你……放我们进去……”几十只手扑打着坚硬冰冷的城门,徒劳无益的呼喊在门外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孩子有气无力的哭声和女人歇斯底里的号泣。城上两名兵士对望了一眼,这些天来不断出现的景象已经让他们感觉麻木,见惯不怪了。

    然而有些声响不同以往,那是隐隐约约的琴声,听来好像是初学乐器者随意的拨弄。一个兵士探出头,想要找出这声音的来源,却徒劳无功,又无聊地缩回了脑袋。便在此时,一阵仿佛闷雷一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到了城门前猛然停住。马上骑士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看不清面目,与暗夜融为一体,又像是黑色的旋风。

    事起仓促,连门口的灾民也愣住了,但随即,有人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一个机灵的年轻人猛然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

    “这位老爷,发发慈悲,带小的进城去!”

    这一声提醒了其他人,于是灾民纷纷下跪,围在黑衣骑士马前,有两个更是扑上前去,拉住了那匹马的缰绳。莫名其妙地,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成了他们企图抓住的救命稻草。

    那人一声不吭,只是端坐在马上,纹丝不动。兵士也察觉了异常,将火把举在手中,照了下去。其中一人手一滑,燃烧的火把向骑士身前直落下去,几乎同时,马上人身形动了动,一道比火光更加炫目、更加耀眼的光线亮起。

    惊呼和哀号四起。这是一种来自地狱的绝望景象。方才拉住缰绳的两人头颅斜飞而起,鲜血随之喷涌,在颈间断口处形成冲天血柱,身体还维持着生前的姿势,直立不倒。刀光不停,在暗夜中像是死神驭使的闪电,向四散奔逃的人们当头击下,片刻之间,所有纷乱的叫喊全部回归死寂。

    城头上乱作一团,士兵们手忙脚乱,越来越多的人奔上城头,却不敢打开城门。黑衣人缓缓抬起头,火光下露出一张呆滞惨白的脸。忽地横过手中刀,向自己颈中刎去,随即轰然落下马来,再也不动。

    一切重归寂静,只有雪地上的鲜血和尸体,印证着方才发生的一幕并非噩梦。

    火光摇曳不定,照着眼前凄惨情景:三十来个人横七竖八地堆叠着,躺在血泊中,姿势各异。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伤痕,全在脖颈之中,有一些颈椎骨被砍断,头颅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歪向一边。这其中还有一个女人,梳着蓬乱发髻的头耷拉在肩部,张开嘴仿佛在呼号,惊恐扭曲的神态却已永远凝固。雪仍在下,飘落的雪花已成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一个士兵突然忍不住,弯下腰吐了出来,四面立刻响起干呕的声音。

    “身为大唐将士,怎能如此软弱?都给我站直了!”

    这一声不高,却斩钉截铁,显示出主人无所畏惧的个性。说话之人是一名年轻英武的将官,二十出头年纪,身材高大魁梧,眉浓而直,明亮双目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勃勃生气。此人名叫尉迟方,司职勋卫府校尉,向来以胆大勇猛闻名军中,而他的叔父——大唐开国元勋之一吴国公尉迟恭更是号称勇冠三军。惊魂未定的守城军士这才结结巴巴地把方才情形说了一遍,言语支离破碎,颠三倒四,显然还没从这场惨绝的屠杀中缓过神来。

    “就是这个人杀了流民,然后自刎?”

    “一点不错。”军士胆子略微大了一点:“大人您没瞧见刚才那情景,简直是——”

    校尉没理会军士的话,走上前去,将那具倒伏在地的无头尸首翻转过来。黑色斗篷散落,露出里面戎装,这是金吾卫的服色。他倒抽一口凉气,望向滚落在地的那颗首级:虬髯戟张,惨白面色,圆睁着一双呆滞的眼,依稀可以辨认出生前熟悉的面貌。稳住心神,掰开尸身上握刀的手,当啷一声,一柄黑色长刀掉在地上。乌金打造,从柄至刀身作纯黑色,却有寒光隐隐流动。

    仿佛碰着了火焰,尉迟方蓦地松开手。四周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大张着嘴,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神情。毫无疑问,这把寒铁刃只属于一个人,左金吾果毅都尉,有神刀将之称的崔元启。而此人恰在七日前暴病而卒,确切地说,昨夜血案的肇事者正是一具本该停在灵堂中的尸体。

    “他的手……”不知是谁用嘶哑变调的声音叫了起来。尉迟方定了定神,透过僵硬手指,看见掌中朱砂字迹,月光下鲜艳如血,分明正是“李淳风”三字。

    第二章 酒楼

    “是这里?”

    “大人放心,错不了。”

    校尉尉迟方一手下意识地按上刀柄,随即发现自己多此一举。这里是长安城北一处酒肆,青砖朱门皆已半旧,门上雕饰却还残留着堂皇之气,想必过去曾是高门大姓的居所。大雪初霁,淡淡阳光照着门口的乌木匾额,上面写着“随意楼”三字,没有落款,字迹洒落飘逸。掀帘进去,室内炭火熊熊燃烧,暖意扑面,恍惚从严冬走入春天。

    窗口一桌最为显眼,围坐着几名番商,虽然一个个方巾长袍,学唐人打扮,但高鼻深目,胡须卷曲。也有女子,将金黄头发挽成发髻,脖颈中围着银鼠皮,胸前露出一抹雪白丰满的肌肤。往里一桌看服饰是太学的儒生,酒酣耳热之下,眼睛不时地瞟向波斯女子。墙边角落另有一人盘膝而坐,一壶酒,并无酒菜,一碟长生果而已。态度悠闲自在,恰与此地气氛相合,似乎是这里的常客。

    长安城中,可能有人不知道当朝宰辅的名讳,却很少有人不知“随意楼的李先生”。传言这位酒肆主人医术如神,卜筮星相无所不知,甚至能起死回生,具备神通法力。

    “他叫李淳风?”

    “这个,小人也不太清楚。”亲随挠了挠头,“这位李先生性情古怪,平时深居简出,名头虽响,却无人知道他的来历底细。”

    听口气,显然对此人敬重有加,尉迟方却不以为然。想了想,道:“你可曾听说他会妖术?”

    “妖术?”随从瞪大了眼,正要开口,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粗豪声音:“妖人!出来!”

    声音如同炸雷,令人心惊。那人身材奇伟,左耳一只硕大金环,天气如此寒冷,他却敞开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脯。与他一比,原本身材高大的尉迟方几乎可以用瘦弱来形容了。

    “抱歉,本店只卖酒水,不售妖人。”答话的是柜中少年,大约十四五岁,淡眉圆脸,绾着童子髻,面貌稚气,神色却一本正经,与年纪颇不相称。这句话一出口,两个太学生便窃笑起来。大汉怔了一怔,环顾四周,突然跃起伸手,一把扯下那块写有“随意楼”三字的乌木匾额,“喀”地一声,拗成了两段。

    匾额坚韧厚实,却轻易便被折断,可见神力。方才发笑的几个儒生面面相觑,脸上已有惧意。番商交头接耳,似是在打听出了什么事。只有墙边角落独自饮酒的人安之若素。

    “店里规矩,损坏物件照价赔偿。”少年右手握着一支笔,左手迅速在算盘上拨了几下,抬头道:“木料二两三钱银子,做工五钱,金粉五钱,破匾按柴火价收回,折二钱。共三两一钱,零头不算,承惠三两。”

    一连串流水账报了出来,一板一眼,不仅大汉,连角落里的尉迟方也愣住了。大汉回过神来,喝道:“赔什么?主人呢?出来!”口音生涩,似非中原人士。

    “嗯,原来要见我家主人。”少年口中说着,手上算盘不停,“卜卦一两,诊金八钱,药费另算。若遇他心情好,减半收费;你折了门匾,他心中一定不痛快,那就加一倍——连同赔偿的银子,共计五两。”将笔一放,右手伸到大汉鼻子底下。大汉刚想发作,不知怎么眼前一花,紧接着耳上一痛。定睛看去,少年手中已经多了一样金澄澄的东西,正是自己的耳环。变故快速,竟无人看清如何到了少年手中。

    “金环重一两三钱,”敏捷地将金环放在秤上,少年飞速报出数字。“一两金十两银,便是十三两。这青金质地不纯,要克扣一些,算十两,一半就够了。”不知何时,他手上已然多出一把光芒闪耀的匕首,轻轻一划,那金环便应手而开,从中整齐裂成两半。“找头还你,两清了。”少年一边认真说着,一边将半枚金环纳入袖中。一切动作只在瞬间,大汉懵懵然不知所以,忽然听见有人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笑声来自角落那桌。一人散淡青衫,凭几临窗,正值冬阳温煦,水银一般倾泻在他身上。大汉正在头晕脑胀,终于有了一个答话的人,于是撇开少年,大踏步走上前去。

    “你!笑什么?”

    那人懒洋洋地并不起身,却将身体向后靠去,双手拢在袖中。一眼望去,是眉目隽爽的年轻男子,额角高耸,容颜朗彻如玉;散发用一根布带随意结在脑后,神色间颇有几分落拓之相。外貌并无特异处,但眉眼修长、颈项修长、手指修长,以至于对此人的第一印象,便剩了“修长”二字。

    “随便笑笑,不可以么?”

    这种漫不经心的回答无异于火上加油,尤其是说话的人嘴角还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揶揄神情。大汉登时暴跳如雷,向他对面一坐,将大如钵的拳头直伸到青衫男子眼前。“不可以!谁笑我,就打他!”

    这一拳看起来几乎和对方脑袋一般大,要是落下,鼻子怕不立刻歪了。那人却丝毫没有畏缩之色,反而凑上去仔细研究,神色好奇,倒像是孩童见到了新玩具。

    “好大的拳头。——不过,你为什么要寻此地主人晦气?”

    “妖人,装神弄鬼,欺负好人!我钟馗,专打恶人!”

    青衫男子双眉一挑,拊掌道:“原来是仗义的侠士,失敬失敬。随意楼这姓李的,我也早看他不顺眼。有钟壮士为民除害,那是再好也不过。只是……我怕你不是他的对手啊。”

    这句话一出口,名叫钟馗的大汉瞪大了铜铃般的眼,下一刻便哈哈大笑起来。“钟馗打架,从来不会输!”

    “嗯。论打架自然是壮士厉害得多,但此人若施出妖术,你便抵挡不住了。”

    “妖术?”

    “不错。”青衫男子笑吟吟地取过桌上一只筷子,蘸了酒水,在桌上草草涂抹了一个图案,又在中心点了一点,口中念念有词。尉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