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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里圈外第6部分阅读

    ,然后说他正接着一个电话,不多说了,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我想,胡军真是个称职的消息员。

    车已经到了我家楼底下,天都黑了,连半个星星都看不见,刮起了风,我家的玻璃窗里透出灯光,那些玻璃我擦得真干净。

    我本来说让贾六回家吧,可他非得跟我一块上楼,我猜测,他是怕我一激动,从五楼往下跳,因为我下车的时候看着我家阳台说了一句,“挺高的,要是从上面掉下来,肯定废了。”其实,贾六不了解我,我二十九岁了,还没为祖国做什么贡献呢,我舍不得把自己废了,要废也是高原。

    我想得没错,女主角真是张萌萌。我进屋的时候她正坐沙发上看剧本,高原坐在她的对面,茶几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一摊打印纸。

    “初晓回来了。”张萌萌看见我,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我直接进了卧室,把外衣脱在了床上,卧室里很干净,我的床很整洁,橘黄铯的床单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

    我没事人似的,招呼贾六坐下,给他和张萌萌倒了杯水,嗔怪高原不懂礼貌,不知道给张萌萌倒水。

    “聊什么呢你们?”我走向厨房,“都没吃饭呢吧,吃点什么我做。”

    高原说,“我这跟萌萌说说戏,这两天就要开机了。”

    我把头从厨房门口探出来,“萌萌想吃什么,说戏说得累不累?煮面条给你们怎么样?”

    这句话我是从周星星的电影里学来的,当年我跟高原一起看这部戏剧,刘嘉玲演老婆,面对勾引她老公的那个病人她就是这么很热情地说,“这位大嫂累不累,要不要我煮碗面给你吃。”我那时候跟高原开玩笑说,以后要是有人这么勾搭他,我也给对方做面条,看来今天得吃这一顿面条了,我说到做到。

    我看了贾六一眼,他特疑惑地看着我,余光扫过高原的脸,他满面红光的,像刚被人打过耳光。

    “好啊好啊”张萌萌说,“我可是很长时间没吃过面条了。”她穿着一件领子一直开到肩膀的薄毛衣,披了一条黑色的披肩。

    “萌萌,你这披肩可真好看,在哪买的?”我走过去,把她披肩拿下来,“我试试怎么样,前几天还说要去买一条呢。”张萌萌的皮肤好得没挑儿,肩膀真光滑。

    我在镜子前比画了比画,又把披肩还给她,说真好看,哪买的,她说张小北从香港买回来的,我又问张小北干嘛去了,她说公司开会呢,我心里说张小北这个傻逼!

    “出去吃吧。”在我转身又进了厨房的时候高原说,他眼睛都是恐惧,凭借我们这么多年从思想到身体那么深入的了解,我看得出来。

    我还是很平静,我说,吃面条,萌萌说她很久没吃了,我给你们做手擀面,我保证用手把面揉得要多斤道有多斤道,我让你们都怀念我做的手擀面。

    高原愣在那里,我提醒他,“你们继续说你们的戏,”又把电视打开,对贾六说,“六哥你看电视,面条一会就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要说他们怎么没见识呢,我一恢复贤淑的本色,这帮丫挺的都有点不知所措。

    ——26——

    我在厨房里又是和面又是擀面条的,忙得不亦乐乎,客厅里除了电视机里传来女演员假么假式的笑声,他们三个人都等着我的面条。

    我擀好了面条,正切着肉的时候高原进了厨房,我用高深的内功感觉到他在我的身后站了好一会儿,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背影。“初晓儿,让他们都走吧,咱俩好好说会儿话。”高原近乎哀求的口吻。

    “哎呀,我操!”我一分神,切到了手指头,血马上流了出来,高原上前刚要拉过我的手看,我马上把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吮吸着,疯了似的用右手挥舞着菜刀,指向客厅的方向,吼叫到“你给我出去!等着吃面条!”

    贾六冲到厨房门口,看见我挥舞着菜刀,着实吓了一大跳,直接跳到我面前,“我操,这是干嘛呢!妹子,有话好好说。”说着,缴获了我手里的菜刀,我感觉我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有点发抖。

    “妹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贾六哪像打架打死过人的主儿啊,真他妈没见过世面,看我拿个菜刀就吓成这付筛糠的模样。

    “你出去!”我继续对着高原怒吼到,他转身出了厨房,被我亲手切到的手指还在冒血,看来我下手挺狠的,我也走出厨房,翻出创可贴,盖住伤口。

    张萌萌看见我铁青的脸,装得特疑惑的样子,“怎么了初晓,切到手指啦?要不你还是别麻烦了,我正好有点事,我就先走吧。”说着她拿起手边的皮包就往外走,一点也不在乎我站在那。

    我烧着的用来煮面条的水已经开了,水壶的报警器尖锐地叫起来。我拿起书架上不久之前卖回的花瓶,扔向门口的墙角,摔得粉碎。那个花瓶是我花了好几百块钱从燕莎商城买回来的,年前,李穹因为张小北的事怒气冲天地来家里找我算帐,我怕把她打碎了,还给藏了起来,因为高原说过,那一对花瓶一个是雌的,一个是雄的,摆在一起的时候组成一个圆形,象征着美满,象征着我跟他之间美好的爱情。

    张萌萌转过身来,对着我,“初晓,你犯不着发这么大火儿吃醋,我跟高原虽然单独待在一起,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做过。”上帝是很公平的,他总是宽容地对待他的每一个子民,给他们在生活当中合适的地位,像她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她低于34的智商,除了当二奶也没有其他的岗位可以回报社会了。

    我扫了高原一眼,他听了张萌萌的辩解,眼睛放射出想杀人的光芒。高原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的时候,他的眼光都变得贼亮贼亮的。

    “初晓,我跟高原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张萌萌有一次强调着。

    操,你丫不是傻逼,你丫真是一大傻逼!我心里想着,都他妈的男女关系了,你还纯洁个头啊!

    “张萌萌,你们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高原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你不用解释,要解释也轮不着你跟我解释。”我心平气和地跟张萌萌说话,我希望她由衷地佩服我们知识分子的修养。

    听了我的话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初晓,你跟小北可是朋友,你这么说话对得起张小北吗?”她义正词严地质问我,“你这么说叫我今后怎么跟小北交代!”

    我就见不得这种敢做不敢为的贱人,恨铁不成钢,我一激动上前就抽了她一个嘴巴,那叫一个响亮,我感到很满足,当然啦,她也抽了我一个嘴巴,可是没我打得那么响,我还要再打,大概她感觉打得我不够响,赶紧又补了一下,出手非常迅速,我反应这么快,居然都没有闪开,妈的。

    “你以为你是谁?打我?”张萌萌喘着气,这个脿子显得比我还激动,“别他妈整天觉得我跟了张小北就得受你的气,你他妈的比我能好到哪去,好歹我跟着张小北还有钱赚,你这付长相的,恐怕还得往里搭钱!”

    高原和贾六不约而同的冲了过来,我的手已经扬了起来,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我又放下了。

    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我爸打来的,他说我要的那辆车的事他已经帮我拿下来了,三万块钱给他们单位就行,他也已经帮我先垫上了,我说等过两天我就去开车,他问起高原,说高原那时候老说起的那种新型的数码相机他在香港看到了,看着比北京便宜一千多块钱就买了下来,让我跟高原回去拿,我说高原忙着拍戏呢,我刚接了个本子,也忙,最近可能没时间,我爸就骂我良心让狗吃了白送给我们东西都懒得回家去拿。我妈也接过电话,问我跟高原结婚的事,说我都老大不小的了,再不结婚可真嫁不出去了,我们楼上的邻居又有一个结婚的,让我给她说准信,到底什么时候结婚,我跟我妈表了决心,我请她老人家放心,这个婚我一定结,我要在一个月之内把我自己嫁出去,我妈听了欢欢喜喜地挂了电话,我知道,她明天早晨肯定见谁跟谁说,说她女儿要结婚了。

    放下电话,张萌萌已经走了,算她跑得快!

    我的花瓶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地上,我转身看着贾六,“六哥,你也回去吧,奔奔不是有事找你?别耽误了挣钱。”奔奔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找贾六了,贾六都说他在拉活,没空。

    “妹子,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干傻事。”贾六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

    我说六哥你放心,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人可是遍地跑。我说完了这话,自己都疑惑半天,不知道我跟高原就是谁是三条腿的蛤蟆。

    贾六又在我的肩膀上拍打了两下,一脸参加追悼会的表情,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在脸上来回摩挲了两下,指着门口我跟高原的爱情残骸对他说:“收拾一下,我去煮面条,炸酱面,你最爱吃的。”说着我转身进了厨房,我往锅里下面条,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在锅里,跟面条一起煮。

    如果你真以为我因为高原掉眼泪那就错了,我是因为我赶上了这种父母感到悲哀,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当的父母,女儿长到这么大了,他们从来都不说来看看我,那辆汽车就三万块钱,我爸还非说是先给我垫上的,搞不好我还得还他,一家人,你就不能买下来送给我?又不是没钱!还有我妈,最让我感到羞愧的就是她,从小她就习惯了用以暴治暴,整天打我,到现在好几十岁的人了,还那么爱攀比,虚荣,看见谁家孩子又结婚了,就羡慕的不得了,巴不得把我扫地出门,他们俩好享受二人世界,天底下哪有这种父母啊,我真是命苦,命苦,我怎么能不掉眼泪啊。

    我以前也给高原做炸酱面,可是从来没想今天做得这么用心,把锅里的油烧得滚热,热泪也滚到了油锅里,那些溅起的油花落在我的手上,带来一阵一阵疼痛的快感,不一会,胳膊上全被热油烫起了红点儿,有的地方还起了水疱,高原冲过来,夺过我手里的铲子,扔到一边,拉过我的手往在水池子里用凉水冲。

    高原这个禽兽,一定是在报复我刚才打了他的情妇那个响亮的嘴巴,他妈的现在是冬天啊,冰凉的水冲我的手,冲了十分钟,感觉手都冻僵了。

    “祖宗,我求求你了……”高原又把脸皱得跟朵花似的,跟我说话,我还没叫他祖宗呢,他倒先把自己跟贫下中农划到一个战壕里了。

    “你们都干什么了?”我问高原,“高原我就要你句实话。”

    “说戏,初晓你现在怎么这么多疑!”

    “说戏?说床戏?”

    “没有,就一般的戏。”

    我想抽高原一个嘴巴来着,我又害怕,我害怕把他惹火了,他也抽我两个嘴巴,甚至更多个,没人拦着他,我打不多他。

    “高原呀高原……”既然不敢打他嘴巴,我就只能拿起语言的匕首刺他的心脏了,“好歹咱俩一块睡了这几年,你跟我说句实话怕什么的?你别忘了,咱俩可没结婚,我自己未婚跟你同居这么多年,按照我妈原先的说法,一个女孩家做这种事也是没脸没皮的,我怎么敢像李穹对张小北那样跟你闹啊?没脸没皮了这么多年,我今天要回脸,就要你跟我说句实话,怎么这么难呐!”我掩面痛哭,我在高原面前总共哭过两回,第一回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要搬出来跟他一起住,我妈不同意,骂我不要脸,说我这种女儿丢尽了她和我爸这种传统知识分子的脸面,叫我死在外头,永远不回这个家,我横下心把行李从家里搬出来,高原在我们家楼底下出租车里等着我,我一看见他,就哭了,第二回,是前年,前年我跟高原安全措施做得不好,我怀孕了,我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也是出租车里,司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他老婆早产,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儿子,他当时跟我和高原说,他当爸了,真高兴,把我们俩送回家,不要钱,我当时一听,就哭了,高原那回说我是因为拣了便宜,喜急而泣,这次是第三回我在高原面前掉眼泪。

    “初晓,你现在怎么老是怀疑革命同志啊?”高原搂着我,“你别受李穹影响,没事吓琢磨,再说,你不都跟你妈表决心要一个月之内结婚嘛,咱抓紧时间筹备结婚的事吧,工作都放一放。”

    他奶奶的高原,说得跟真事儿似的,我实在忍不住拆穿他的谎言了,我说:“高原,我不肯拆穿你的谎话是给你留着好大的面子,你们做了什么我太清楚了,如果你们真的没上床,那张萌萌的肩膀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要我问问张小北是不是跟你有一样的习惯?”

    听我这么一说,高原彻底没屁了。

    我拉开张萌萌的披肩其实只是想看看她的肩膀,高原在床上的时候偶尔会喜欢咬人的肩膀,我也是带着侥幸想看看张萌萌的肩膀上有没有被咬过的痕迹,没想到真的就有。

    “结婚?高原你别做梦了,我不会跟你这种人结婚,滚!从我家滚出去!”我发狂地冲到厨房里,“他奶奶的,还想吃我做得炸酱面?做梦吧你!”我把煮好的面条全倒在了水池子里,又冲了出来,高原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我拿起书架上另外一只花瓶,摔在他面前,“什么美满爱情,什么天长地久,都他妈的屁话,你滚!”花瓶里的玫瑰还是情人节的时候高原给我买的,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27——

    我彻底爱上高原,是因为他为他们的毕业大戏自导自演的话剧《死不要脸》上朗诵的一首诗,在他们学校的小剧场里,舞台很空旷,高原扮演着一个其丑无比的文学青年,走在午夜空荡荡的马路上,高声的朗诵到:如果我长的很帅,就不会有小妞骂我变态,我只不过想看看她内衣的品牌,她居然叫我流氓,把我的名声败坏。

    更可恨的是,就算这样,她都不肯赏我一记耳光,嫌我的脸长满痤疮,可能会把小手弄脏。

    如果我长的很帅,就不会躲在家里看黄带,从不知道什么叫艳福,我的小命可真苦,痴长这么大的岁数,从没吃过女人豆腐,如果我长得很帅,所有的男人都要歇菜,该喂马的去喂吗,该劈柴的就去劈柴,至于和女人谈情说爱,兄弟我就吃点亏,少睡几天懒觉,多熬几个通宵,我一个人全部承包。

    如果我长得很帅,大部分的姓氏都要绝代,不在有赵钱孙李,不再有周吴郑王,多情而纯洁的女人们,全部都削尖了脑袋,一心想做我幸运地新娘,不要鹰飞草长的牧场,不要世外桃源的农庄,不要共产主义,不要万寿无疆,一心只想做我幸运的新娘,如果我长得很帅,就不会半夜还在女生楼下徘徊,妄想着有位晚归的学妹,见我孤身一人,衣单体薄,立马欲火中烧,冲过来对我又搂又抱,甚至不经过我的同意,把我强行按倒在地,事后转身逃跑,我反应神速,拽着伊的裙角,边流鼻涕边说到,我知道你不想对我负责,我不怪你,但我的清白已经被你糟蹋掉,只求你能保守秘密,千万不要让朋友们知道……

    如果我长得很帅,就不会受到恶妇们的虐待,时装模特当我是空气,空中小姐当我垃圾,坐台吧女把我当做开瓶器,小女孩问我为啥天天带着万圣节的面具,还是婚介所的大姐态度好,她说先生,我看你也不用费劲登记,你着千载难逢的外表,瞎子看见也想逃跑,如果我长得很帅,我坚决不向任何女人求爱,我宁愿爱上月亮,我宁愿爱上星星,我宁愿爱上自己水中的倒影,因为女人们啊,你们的无情,已经粉碎了我的心。

    ………………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这么清楚地记得当年高原在舞台上的模样。比现在还瘦,带个很夸张的黑边眼镜,乱蓬蓬的头发,穿件发黄的白衬衣,咖啡色短裤,澡堂子里的那种蓝拖鞋,那时候我刚认识他没多久,我看着他的样子一直想发笑,我在台下使劲给他鼓掌,对着他没完没了地抛媚眼儿……我那时候也真纯情啊!一转眼,也过去好几年了。

    实际上,高原是长得很帅,我怀疑他真的爱上了星星,月亮,爱上自己水中的倒影了,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