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找点钱给孩子们缝几套衣服。你看，我回家一件衣服没给他们买。”
祖母说：“我这儿有六七十块钱。你去叫他来，我拿钱！”
亚娟说：“如果要做的话，还要去买鸡，两只公鸡也要八十元钱。”
祖母转身对亚娟小声地说：“你姨娘家鸡喂得多，你去她家捉两只，她不好说。”
亚娟对祖母会意的一笑。
姨父拧着脸说：“我不想再与这种亲戚打交道了。”
祖母说：“有的事我们该沉默的就保持沉默。况且，你才回来，什么也没有，那里不用人？我们该脸皮厚的，就得厚嘛！以后你们有钱了，不去走他们也是可以的。这几年你们不去走，外人要讲闲话，闹出去不好。将来别管他们就可以了，反正亚娟的妈又不在这儿了。”
姨父抽着香烟没吭声。
祖母对亚娟说：“你明天上去！”
亚娟笑着说：“我不好意思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
亚超插嘴说：“真的是。你做其他的脸皮都厚了。”
亚娟瞄他一眼，气凶凶地说：“你行，就让你去吧！”
“我去！我怕什么？有可能姨娘做点好东西给我吃呢！”
“看得起你？你以为还是妈在家的时候！”
“噢！我看你……”
亚超白了亚娟一眼，没说下去。
祖母笑着对亚超说：“亚超，你去！你和你姨娘说，你爸爸回来要请大法师趋邪赶鬼，到你家捉两只公鸡。”
亚超看了他爸爸一眼说：“爸爸，要去吗？”
“由你们！我是说这种亲戚没必要去了。”
“明天我去，叫亚娟去县城卖甘蔗。”
“我去嘛！好像我没有卖过东西似的。”
祖母笑着对亚超说：“如果你姨娘叫你自己去捉，你就捉大的，捉红的，不要白公鸡啊！——记住！”
“我知道！”
亚娟看着亚超说：“你每次说知道，但每次都忘了。”
“我才不像你呢！”
姨父听见他们俩说，笑着说：“亚超的脸皮还可以。这些事他干得出，做得出！”
亚超听见他爸爸这一说，有些害羞，脸涨得通红。他转身到隔房去撮炭去了。
亚梦在隔房听他们说，暗骂：“只知道去占别人的便宜，别人无论怎样关心，帮助都不领情。”但她转念一想，心很酸痛。谁叫志宏多心，明里说喜欢我，暗里和他们班里的女生甜言蜜语的。哎呀！反正我不是他家的人，关我什么事？想着想着泪又夺眶而出。
祖母说要请明明来趋邪，是消除她心患，一直蒙罩着，这是她曾经有个的感觉。
祖母看见亚梦不在，便问：“亚梦去那儿了？”
姨父冷着脸说：“你别去理她！她越来越不听话了。她妈出去后，她没把我说的话放在耳边。”
祖母悄悄地凑到姨父耳边说：“你知道吗？亚梦喜欢她姨娘家二个儿子。她回家来三天五天便和她姥姥去她姨娘家，不知有什么耍的，我相信不是这些事才怪！”
姨父说：“我回家就听见三娘说了。”
“你觉得怎么样？依我看，叫亚梦别喜欢他。你想嘛！他们家那么穷，无钱，无粮，去他家喝西北风啊！而且她两个儿子在上高中，缺钱用，趁亚梦打工，好把她钱都骗去！假若有一天，他们都考上了，你想有工作的，那会要你农村人？”
“她不听话，由他去吧！——你想！这么大年龄了，还分不清好坏！将来吃亏了，知道已晚了。”
亚娟妒忌地说：“我早就知道的，她未给我透半点风，怕我去挑拨。”
姨父说：“你乖点，将来你出去，我不会空手送你。那怕我贷款就要送你一些东西。她，我就别理她。有，我送一点；无，我空着手送她出去。”
亚娟说：“她这几年打工找了许多钱存在一边，而且她年龄比我小，我出嫁时，她的钱一定比我多。即使她空着手出去，别人也要讲闲话的。”
“谁敢讲闲话！老子家的事要谁来管！”
姨父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再有能力，我不相信，我不比她强！”
祖母皱着眉头，看见姨父生气，想用话来牵引他，一时又不知说什来搪塞。在她心目中，亚娟心窍总是比亚梦稍多一点。她想要是姨父心思扭曲了，那不屈了亚梦么。
祖母说：“只要你回家了，我的心就放下了。亚娟和亚梦的事，她们长大了，她们自己去担当。你不要去做生意乱跑了。她们找得多就得多，找得少就得少！谁有钱有什么希罕！我从来不去妒忌别人。只要一辈子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就行了。”
姨父脸色抽搐地说：“我相信我自己不会这样窝囊！过去运气差，不可能一辈子倒霉运！”
祖母听他这一说，心凉了。她知道不祥之兆将要来临，她想：“在附近，只是送一点钱，不会出多大的事。”
“唉！你别去做生意了。如果要去，不要走远，就到近处，好有一个照应！”
“我不会走远的。”
“你千万要小心！”
“这些事我自己知道的，犯了一辈子的法，我不用担心了。我不相信他们的脑子都比我强！”
第二天清晨，亚超起床很早，准备去姨娘家。他年龄还小，担心不好耍，便叫亚梦和他去。
亚梦有愧于姨娘，怕事得其反，而且又怕爸爸不让去。她是想把心思和姨娘说个了结，好让她甭把心想歪。
亚梦听亚超叫她，她便悄然不着声地对他说：“你去问爸爸，如果他答应我和你去，我开车费，不然不开！”
亚超转身跑到他爸爸的床前问：“爸爸，我担心不好耍，叫亚梦和我一块去，好不好？”
姨父听见亚超甜言蜜语地说，心里格外的喜悦，而且是去捉鸡，若是亚超一人去话不入耳，怕鸡未捉来还得一身灰，便对他说：“去吧！但不要多呆啊！”
亚超和亚梦兴高采烈的走了。
亚超和亚梦来到志成家。母亲仍然像如昨日一样热情，亚梦总觉得惭愧，看见母亲笑得很勉强，说话更是词不达意，牵强附会地胡诌。
母亲看见亚梦和亚超来了，急忙烧火做饭。
亚超坐定，急切地对母亲说：“姨娘，爸爸回来，我婆说要找大法师给我家趋邪赶鬼，到你家捉两只公鸡。”
亚梦听亚超说，直向他使眼色。亚超是心直口快的人，他根本没注意她。
母亲爽快地说：“你捉嘛！但晚上才捉得到，现在鸡都出圈了。”
亚超说：“我爸爸叫我们捉了回家去，不能多呆！”
“现在没事，多玩一天不行呀！”
亚梦怕亚超说出爸爸的话抢着说：“这个亚超真是的，姨娘说鸡出去了捉不到，你又不认真听呢！”
“鸡？老鼠我就捉得到。”
“唉……”
亚梦便拉了拉他的衣角说：“你爱装聪明呢！”
亚超这人一般情况他不服输的。他每件事，一定要争个赢，否则，他不干休的。他准备争辫，看见亚梦拉他衣角才罢休。
母亲把饭做好，志成砍柴回来了。
亚梦看着他大汗淋漓，难堪的窘态，母亲说：“大哥砍柴回来了。”
“他！他每天早晨都要出去砍柴。”
亚梦试图想夸奖他一番说：“大哥好勤快哩！”
“没有什么办法，明年他们兄弟俩上学去了。我们忙不过来，谁去砍柴？”
赵志成便走到厨房看见亚梦和亚超在烤火，勉强的一笑，笑容里蕴藏着心思和猜测，一言未说，便去洗脸。
亚超根本不会察颜观色，人情世故，他对志成说：“大哥，你们寨上一点不好玩！”
志成听了这话觉得可笑：“不好玩？那么和我去烧炭吧！”
烧炭对一般的孩子都喜欢，由于他们觉得很奇怪。
“远吗？远了可不去！”
“不远！”
亚超思索片刻说：“反正没事，晚上捉鸡去了，我和你去吧！”
志成听他说捉鸡，问：“捉鸡干什么？”
“我爸爸要请明明趋邪赶鬼要两只红公鸡，到你家来捉。——大哥！你答应吗？”
赵志成没接话。母亲立刻说：“大哥怎么不答应？是拿去做事了，即使不是，捉两只又有什么？”
亚超听见母亲说，笑了。
吃了饭，亚超和志成便上山烧炭去了。亚梦帮着母亲干家务聊天。
母亲觉得亚梦是乖孩子，不但长得漂亮，伶俐，而且嘴甜。母亲不想她离开她。
“亚梦呀！我想问你，你和志宏到底是怎么了？”
“姨娘，这些事我们暂时别去提，因为他们都还要读书。我年龄小，所以我们过几年让他们把书读好了，再提可以吗？”
母亲听她这一说不愿意说这事了，便把话一转说：“你爸爸现在做生意，你们叫他小心点。”
“你别担心他！他这种人是屡教不改之人，我们说服不了他。”
“现在你们都大了，好好过日子，就别去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了。”
“我们都是这样想，他很固执，我们也没办法。”
母亲很失望，像一位牧师永远教诲不了一个教徒似的，说：“不知是什么鬼缠着他。”
亚梦听她说，暗想：“爸爸这人根本没一点良心。姨娘这么好，他却说一大堆闲话。”
傍晚，亚超和志成回来了。亚超一进门就大声说：“姨娘，我今天可饿坏了！”
母亲笑着说：“咦……就饿坏了？早晨姨娘没给你吃吗？”
“下次再也不和大哥去了！太远了，又累，我顶不住！”
“这里有多远？我们寨上那些人，他们一天走四五个小时，烧炭不活了。”
“这么累！我宁可去买炭烧！”
“你买的炭又是谁烧的呢？你想，在农村，不去干苦力，怎么挣得到钱呢？”
“这样累，我没钱用就算了！”
“你用什么？吃什么？”
晚上，亚超叫志成给他捉鸡，志成倦了没理他。
亚超对母亲说：“姨娘，我捉三只鸡可以吗？”
亚梦听了阻止道：“你捉去干什么？”
“拿去吃嘛！”
“大哥和二哥读书没钱，你怎么不拿钱给他们？”
亚超听见亚梦的话，难堪地一笑。
亚超和亚梦第二天起床很早。他们给母亲打过招呼便走了。
母亲起床时，他们便走远了。
母亲便喊：“你们吃了饭走吧？”
“我们回家吃！”他们俩异口同声地说。
亚梦和亚超走后，母亲对志成说：“你看，你姨父心太厉害了！现在到我家来捉公鸡去，快过年了，公鸡七八块钱一斤，一只公鸡至少三十多块钱，两只公鸡六七十块钱。他们还说我们不好。唉！不知怎样他们才满足！“赵志成安慰着说：“妈，我们以后别再去走这种亲戚了。俗话说，穷来不挨亲，冷来不烤灯。他们苦日子过去了，现在她们大了都找得到钱，那记得起你这姨娘！若他们有事，要我们的东西了，就叫亚超们上来要；我们有事，要钱，他们吭都不吭一声。昨天，亚超和我去烧炭，他说，他要到我家来挑炭。他们家那些人，见我们有什么，都想要。我们以后干脆别理睬他们算了！”
“哎呀，若是亚梦真的要到我们家来，又怎么对得起她呢？““妈，你就别去提这件事了。”
“妈怎么不去提呢？你们都大了，万一没考上，咱们家又穷，又有几个人看得上？反正为了你们丢了不少东西，这点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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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跳龙门 第二十二章 鬼魂附身
隔日，母亲上街赶集。亚梦的祖母在街上碰见母亲说：“姨娘，亚梦和亚超去你家捉鸡，说你们家鸡多。我说，你怎么不在你姨娘家多捉几只母鸡，好拿来孵鸡嵬！”
母亲知道她是来讨她的口气，说：“家里鸡多是多，可惜是过年拿卖的。”
“你家鸡至少卖几百块钱？”
“谁说的要卖几百块！只要卖一百多块钱就是好的了。”
“一百多块钱也好！像亚超们一分钱的东西就没有卖的呢！”
“一百多块钱做得了什么？我两个儿子上学的零钱不够呢！他们现在上学就是上千元。”
“哎呀，读书我说没必要多读，只要识几个字就可以了。我听许多人说，现在读书出来政府又不分配，自己出沿海打工！”
“我们不必担心太多，只是送过心不死罢了。”
“就拿亚梦来说吧！她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同样找得到钱！一般拿国家工资的人还没有她的工资高。”
“哎呀，现在读到这种情况进退两难了，若放弃了又有点可惜了。你想以前的钱都丢了，现在靠这一点钱也没有用嘛！”
祖母听母亲的话，心里有点冰凉，脸色稍稍有些难堪。她暗想，这一次的如意算盘没有成功。
祖母把话一转对母亲说：“再启回来了，我和他说，叫他去叫明明来趋邪赶鬼，免得家里不顺畅。昨天，亚超们回去，我就叫他去请明明。他不去，觉得用我钱不好意思，他自己去找钱。你想，他刚出来，去那能儿找钱？原来的朋友见他现在穷得叮铛响，理都不理睬了。”
母亲漠不关心地说：“别说他，就拿我们来说，又有谁瞧得起咱们？人穷了，连鬼都是怕的。”
祖母哼了一声说：“姨娘，这些你别担心了。我现在老了，什么也习惯了。”
祖母过一会又说：“姨娘，你有时间还是下去看一下！好给他们出点主意，现在他头脑越来越糊涂了。”
母亲沉默了半晌说：“我也没有主意！我这些年为了送两个儿子上学，心脏也想烂了。什么事情都是我一个人跳进跳出的。他继父又不担心，简直像个木偶。”
祖母说：“我这几年人老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了，拿到这，就忘了那。”
祖母从口中没得到半点便宜，尴尬的一笑说：“反正亚超们不知什么，我也不知怎么办，由他们去了。”
母亲不想再和她说下去。她觉得有些矛盾，她想说出一些漠不关心的话来，又怕亚梦多心。
第二天，母亲还是到亚梦家去探个究竟。当母亲到亚梦家时，亚梦热情地给母亲做饭，还特意到村里的砍了几斤肉和买了几块豆腐。
母亲见了笑着说：“你买这些干什么？你本来就没钱，你爸爸等着请大法师来趋邪赶鬼。”
亚梦调皮地笑着说：“是你来我才买，若是别人我才懒得理呢！”
母亲听了，简直比吃蜜还甜。
亚娟在一旁琐着眉头，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下午，赵志宏来了。亚梦刚出来洗菜就碰见，吃一惊说：“哎呀！二哥来了，我今晚的饭又煮少了。”
赵志宏笑着说：“我不吃算了。”
“你不吃？”亚梦白了他一眼。
两人瞬间笑了。
母亲见到志宏来说：“你也来了。”
“昨天，亚超去学校找我，说他家要赶鬼趋邪！”
“我也听见他婆说，不然，我也不来。”
亚娟在一旁还是没吭声。
吃了晚饭，大家闲着在火盆边坐着烤火。
小红和亚娟去赶集。亚娟没鞋便对亚梦说：“亚梦，明天我赶集没鞋，把你的鞋借给我穿一下，好吗？”
“你每次都是这样拿我的穿，你又不爱惜。你有钱，你自己去买一双！”
亚娟看见她有点生气，但又不好说。母亲看了说：“两姊妹，有什么计较的！”
突然亚娟像一巨僵尸直挺挺地倒了过去，脸色苍白，圆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母亲霍然吓一跳，又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母亲才吩咐亚梦去叫她婶娘们，志宏和她才把亚娟抬进隔壁房间床上去。
婶娘听了都来看。
亚娟一时哭泣着大吼大叫，一时哈哈大笑不停。
祖母看见势头不好，便立即去请明明来。
明明来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