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边说故事给她听,逗她梦周公去,只要听到师父好听沉稳的嗓音,她便觉得安心。
令狐绝见她泪水未干,却己止住了抽噎,专心地听他说话,不禁抿出了微笑,继续道:“在所有徒弟当中,唯独你面对毒虫或是毒蛇,即使有生命之忧,你也绝对不伤害它们,宁可自己想办法逃走,所以我才传你药草之学。施毒之人,只要有一颗菩萨心,毒药也能变良药。反之,歹毒心肠之人,良药也会成为杀人工具。”
她细细琢磨师父说的话,从师父的怀抱里起身,一双泪光莹然的灵眸望著师父,她夹然很想问师父一个问题。
“师父,静儿有一个疑问。”
令狐绝含笑应允。
“问吧。”“师父这次振徒儿下山,其实目的不是送礼,而是要徒儿应用所学,在江湖上能够自保,对吧?”
“也。”梁静呆住,她没料到师父的答案竟是否定的,她感到十分意外,也更加疑惑了。除了这个目的,她实在猜不出师父的用意为何?总不可能真的只是送礼那么简单吧?
“师父只是想把当年不小心借走的玉环物归原主罢了。”令狐绝语带玄机地笑道。
那笑,还掺了一抹顽皮,梁静立刻嗅出来了。
“师父,别再逗徒儿了,徒儿笑不出来。”她皱起眉头,红红的眼眶又要泪水馈堤了。
令狐绝笑著拍抚她的脸颊,哄著安慰。
“好好好,不逗你了。师父真正的目的有二,一是在考验你的心。”
考验我的心?“
“师父很欣慰,这次下山,你屡遇惊险,却没有一次为了逃命而对任何人下毒手,反而谨慎地使用各种毒物,十分难能可贵,即使到了最后,你受到背叛和欺骗,依然坚守本心,不因为他人的无情,而让自己也变得绝情,不愧是我令狐绝的爱徒。师父投看错人,你己经通过最后考验,可以出师了。”
师父这一番话,说得梁静瞳目结舌,她把师父说的话再细细斟酌,不由得觉得奇怪……
“师父怎么知道我屡遇惊险,没有一次为了逃命而对任何人下毒手?”
“这很简单,因为师父跟著你嘛!”这话回答得很轻松,却把她惊得膛目结舌。
“师父……您……跟著我?”
“可不是吗?师父说了,这是最后的考验,师父总得跟著在一旁观看,才知道你合不合格哪”
令狐绝笑嘻嘻地说,脸不红气不喘的。
梁静一时哑口无言。师父跟著她,从头到尾?那不就表示,她遇上盗匪“山狠”时、被独孤晦玉追杀时、被花忆蕊抓去“花宫”时,还有在“白鹤山庄”被李慕怀软禁时,师父都在一旁袖手旁观的看热闹?
梁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令狐绝却是依然笑得如沐春风,俊美无匹的风采不染世俗的一分尘埃,让人很难想像,看起来如此圣洁的师父,会有此j诈的行径。
师父到底是疼爱她,还是折磨她?她己经不太确定了。一如以往,没有人能忖度师父的心思,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那亦正亦那的性子,教人捉摸难测。
好吧,谁叫他是师父呢,她还能说什么?而且师父也说她通过考验了,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实在没力气跟师父斗去了,可怜兮兮地说:“师父,您再这么整下去,徒儿有九条命也不够用呀!”
第10章(2)
她委屈,令狐绝却是露出一副比她更身不由己的可怜样。
“师父何曾忍心呢?但为了帮你挑夫婿,不忍心也得硬起心肠呀!”说完还叹了好大一口气。
“选夫婿”三个字让梁静再度呆住。
“选夫婿?师父……您……这是什么意思?”令狐绝原本委屈的脸上蓦地露出神秘的笑容。
“想知道?走,师父带你去看一件有趣的事!”
说完,不等她弄情楚,令狐绝己经抓著她的手腕,带她走出了竹屋,施展轻功,带著她一块儿进了竹林探处。
一座土丘上,立著一个石碑。
显然,那是一座新坟,而坟前,放著一束花,坐著一名男子。他手执酒壶,时而灌著酒,时而失神地盯著墓碑,光从他的背影,便能探深感受到他的悲坳落寞。
当梁静见到这景象时,一眼就认出那男人是独孤晦玉,再仔细一看,那块墓碑上写的名字……竟是她?!
此刻她和师父,正躲在一个山洞里,这山洞也挺绝的,外表是山岩,里头却中空,面对独孤晦玉的这一头,只有一个小小的隙缝,师父带著她从山洞的另一头洞口往这走来,透过岩间隙缝,正好将一切看得情情楚楚,却不会被对方发现。
她想都没想到,师父所谓“有趣”的事,指的便是独孤晦玉守在她的墓前这件事。
她或许不明白其中细节,却可以猜到,在她服下可以让自己产生假死状态的毒药“会阎王”之后,独孤晦玉肯定以为她死了,而在他将她埋入土里,为她建立一座墓后,师父肯定趁他不在,将她挖了出来,然后把墓地恢复原状。
从独孤晦玉的样子便知,他因为喝了酒,加上悲痛,所以完全不晓得这墓被人动过,更何况师父比他高明多了,有本事偷,就绝不会被发现。
梁静投想过,她的死会带给独孤晦玉那么大的悲伤,可是一想到他骗了自己,那是他咎由自取,便硬起心肠不理他。
“要不要吓他一下?”令狐绝笑笑地问她,惹得她见鬼地瞪著师父。
这时候师父居然还有心情玩?她不禁生起气来,给他用力的摇头,然后转身大步往洞口走去,身后还传来师父遗憾的叹息“你若是现在吓他一下,包准他被吓得屁滚尿流,机会难得呀!可惜可惜,要知道,能把独孤家的人吓到并不容易,这要靠运啊……”
师父在后头碎碎念,她在前头大步走,完全不理师父。
之后,她和师父就特在竹林那间茅屋里,师父也不回山上去,她只好继续窝著。也不晓得师父到底在蘑菇什么,每日只是出去钓鱼、打猎、采野果,她只好负责烹煮,伺候师父三餐。
她虽然决定不再和独孤晦玉见面,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脚,忍不住又偷偷跑去那山洞。
透过岩缝,她发现独孤晦玉竟然还守在墓前。
第一日,他在。第二日,他也在。第三日,他还是在。
她天天去,发现他天天都守著墓,一个月过去了,独孤晦玉竟然都没有离开!
有时候,她发现墓前多了一束花,那是他摘给她的。
有时候,她听到他对著自己的墓碑说话,说她狠心,连个机会都不让他解释。
他看起来好伤心,随著日子一久,他长发披散,下巴长了胡渣,看起来好憔悴狼狈。
为什么?她不明白,他只是利用她不是吗?为何他要露出那么悲伤的样子呢?
他不爱她,不是吗?
她惊讶、疑惑,更多的是悲伤的冲击。她从投见过独孤晦玉这样子,害她看了也好难受、好痛苦。
“蠢猪!”独孤晦玉夹然大骂一声,把正在看他的她给吓了一跳。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到他指著她的墓碑大骂。
“笨女人!死脑筋!一点都不聪明!”
好啊!她都死了,他竟然还敢对死人大不敬?她气得开始考虑要不要像师父说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把他吓到屁滚尿流!
当然,她只是想一想,没有这么做,只是满心的不服气,他为什么要骂她?
她感觉到身旁有人,抬起头,赫然发现师父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隔著岩缝也在偷瞧,还一副饶有趣昧的表情,仿佛在看什么好笑的事,让她不禁生起气来了,伸手拉拉师父,要他给个解释。
令狐绝示意她稍安勿躁,接著,带著她劲力一提,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不一会儿,她己被师父施展轻功给带到坟墓旁,然后又立刻捎失,留她一人在那儿!
梁静一时措手不及,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要面对独孤晦玉,却被师父给丢到这里,然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分明是要她自己去找答案嘛!
她手忙脚乱,想赶快偷偷溜走,不料原本低头喝闷酒的独孤晦玉正好抬起头来,无意中与她四目相对。
两人皆是同时僵住。她僵住,是因为被发现了;而他僵住的神情,显然比她惊惧好几倍,手上拿著的酒壶掉到地上,张著嘴,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她知道那表情,他大概认为自己八成遇到鬼了吧!
梁静僵了一会儿,猛然转身想逃,可是她才跑出连半步都不到的距离,便感到后头一阵狂风席卷,将她卷到了热烫的怀抱里,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紧紧的搂住。
“啊——放手!”她惊呼出声。
“是你!你没死?”
耳畔的热气拂来,夹带著激动的口吻,紧缚的双手像要确定她不是鬼一般的,大掌开始在她身上摸著。
“别乱摸啦!小心我是冤鬼来索命!”她气呼呼地骂道。
“不!你不是鬼,鬼不可能是热呼呼的,还抱起来这么圆圆的、软软的,好温暖。”
听到“圆圆”两个字,梁静气得高声抗议。
“什么圆圆的?我那里圆了?我明明是瘦的!”
他笑了,语气中有著狂喜,再补了一句。
“鬼更不可能在生气的时候,脸儿还会红通通,艳若挑红。”
这宠溺的口吻曾是她熟悉的,如今就在她耳边呵著热气,胸膛的温度烫著她的背,掌心的热度也透过她腰间的衣料,传到她的肌肤。
这是他熟悉的曲线、熟悉的味道,以及熟悉的触感。她是活著的,没有死!
天哪!他多么高兴见到她,她绝对不知道他此刻内心有多么激动!
“放开我,独孤晦玉!”
他多么高兴她再度叫他的名字。
“死也不放!”他坚定地回答。
“这次说什么我都不放手,上一回我没机会解释,这一回你一定要听我说!”
她愤怒地大吼,对他又踢又打的。
“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欺骗我、利用我,我都认了,但如果你想从我这里知道师父的所在,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我就算死,也绝不会出卖师父的!”
“投关系,你不必告诉我。”
她呆住,料不到他会这么说,因为惊讶而一时忘了挣扎,脸蛋转向一旁,疑惑地瞪著身后的他。
知道她终于听进去了,独孤晦玉才将脸埋进她颈窝处,低哑的嗓音带著痴恋的哀求。
“我没有利用你,也没有欺骗你,你不要消失,我……无法再一次承受失去你的打击,那实在太痛了。”
她征愣了好半晌,这句话像作梦似地传入她耳中。认识他到现在,第一次听见他用哀求的语气,那么感伤,一点也不像他,原来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痛的,他……对她是有情的。
不知何时,她的泪水己然流下,是心痛,也是喜悦,可她也一样害怕,不想再来第二次,那太痛了,所以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到底怎么回事?你接近我,不就是要利用我找到我师父吗?”
独孤晦玉将她转向自己,让她的眼看向自己,一字一字的情楚说明。
“我并没有欺骗你的感情,我是认真的。”
她望著独孤晦玉,从他的神情上,她感觉不到一丝虚假,可是她更加迷惑了。
“那为什么……在瑶水楼时,你要对贺青雁说那些话?”
“你果然听到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告诉我,如呆你投骗我,就告诉我实话。”
于是,独孤晦玉一五一十地把原因娓娓道来。他会这么说,只是权宜之计,因为他不能让贺青雁把令狐绝还在世的秘密说出去,只好假意与他合作来博取他的信任,打算事后再想办法处理他,谁知被躲在一旁的她偷听到了,并且不告而别,还阴错阳差的发生后来这些事,让他痛不欲生。
知道她没死,他狂喜,同时也猜到,她当时吞下的,肯定是能让人呈现假死状态的药,连他也被她唬过去了。
“说到欺骗,你才骗得我好苦,你知不知道我多伤心?你连给我解释的机会也没有,你太狠了!”
她眼眶又红了。
“你怪我?我也是被你逼的!”
见她掉泪,他忙为她拭泪。
“别哭,我没有负你,也能理解你会这么做的原因。我明明将你埋了,你现在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肯定是有人把你挖出来的,对吧?而那个人,八成是你师父吧?”
一提到师父,梁静的警觉心又起。
“你……你说过不会——”
不等她说完,他立即打断她。
“我说到做到。而且我告诉你,就算我要找你师父,也绝对不是为了要得到他那劳什子的武功秘岌,我找他另有要事。”梁静听了又犯糊徐了,而且还很惊讶。
“你找师父有什么事?”
独孤晦玉哼道:“他说要给我找媳妇,什么招呼都不打,就擅自帮我决定了,我是来拒绝他的!”
“啊?”她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师父要给你找媳妇?为什么?”
独孤晦玉沉下脸,又恢复了以往那冰冷绝漂的神情。
“这问题你得问他。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附近!”这话,是说给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听的。
独孤晦玉既然猜到把她带走的是令狐绝,就能猜出他在附近。果然话一喊出,一道人影凌空飘飞而下,足尖点在一片叶子上,伫立平稳,文风不动。
“不愧是我令狐绝的儿子,猜得到是我!”令狐绝哈哈笑道。
“儿子?!”梁静震惊得无以复加,独孤晦玉是师父的儿子?“这……这怎么可能?你们……是父子?”她看看师父,又看看独孤晦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独孤晦玉冷哼道:“我也很想问,这么多人追娘,为何娘独独挑上这人当我爹?他四个月前写了一封信给我娘,说帮我挑好了媳妇,简直莫名其妙!”
“但是你娘答应了。”令狐绝丝毫不介意他的口气,始终保持微笑。
“她答应,我可不答应!”独孤晦玉沉声道。
令狐绝挑了挑眉。
“你真不答应?”
“废话!”
“好吧。”令狐绝叹气地摇摇头。
为父不逼你,只是可惜了……静儿,走吧,人家不想娶你,师父也没办法,只好另择人选,帮你重新找个适合的丈夫……“
此话一出,梁静和独孤晦玉皆是一呆。
原来,师父说的第二个目的,是帮她找夫婿。
而独孤晦玉也恍然大悟,原来令狐绝说的媳妇,是梁静。
不等令狐绝开口,他立刻又把静儿占有地搂得死紧。
“不准带她走!”
“咦?你不是说,你绝对不娶我帮你挑的媳妇吗?”
令狐绝当然是故意这么问的,从他眼中闪过的j笑,独孤晦玉立即明白上当了,这只老狐狸!娘说的没错,这个令狐绝,是当今天下最j诈的人!
“我只说不要你挑的,因为我要自己挑!我挑她!”这个“她”,指的当然是怀中紧搂的小兔子,他的女人。
令狐绝挑了挑眉。
“你确定?”
“我要娶她!”
怀中的梁静,被独孤晦玉这番坚决的话,说得脸儿一阵辣烫。他说要娶她,这不等于在向师父提亲了?虽然语气听起来像在向敌人宣战似的……但他坚定地说要娶她,她……好开心。
令狐绝一副委屈的样子。
“啧啧,好吧,既然你想娶她,我就成全你吧。”
他的视线改而落向静儿。
“这就是师父的第二个目的,你己经达到了,师父十分欣慰。从今以后,你好好跟著他,有空,记得回来看师父,好吗?”
“师父……”她喜极而泣,终于明白师父的苦心了。或许别人看不懂师父的用意,但她看懂了,师父要她下山,原未真正的用意,是要她出嫁呀!
令狐绝望著她泪眸中的明了,仅是淡淡一笑,一如他潇洒的来,此刻又如一阵风一般潇洒地走,白s情俊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竹林中。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娘她——”最后一句话尚未来得及说完,令狐绝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