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吻》 / 作者:风之轻寒
001、半夜三更的相遇
陈方方走出“简爱”酒吧,笑嘻嘻地和几位同学招手分别,尔后,她走到一辆红色的捷安特自行车车旁,从挎包里掏出车钥匙。
“唔……”俯首开锁,胃部突然一阵翻腾,微熏的酒气齐齐涌上喉头,微辣,难闻。
她摇了摇头,今晚太高兴,葡萄酒还是喝多了一点。
夜已深,橙红的路灯下,街上偶尔有几辆车子呼啸穿过,人行道上已不见人头攒动,闪烁的霓虹灯也清冷了许多。
骑上车子,她用力地踏着。
凉风习习,吹拂起她利落的齐耳短发,脑子让风一吹,似乎清醒了许多,只是,骑过一条街后,她的脚开始沉重,眼皮也慢慢地耷拉下……好累。
眸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左腕上的圆形蛛网手表——凌晨一点五十四分。
这么迟?难怪街上已无人走动,这时间正是好梦之时。
大学毕业后,一直按时作息的她此时脸上已爬满了“嗑睡虫”,扰得她眼皮直打架。
转进清雅路小巷,她低下头,轻阖了一下眼眸……生物钟转动,她打了个哈欠。
“嘭……”嘴还未合上,她就重重地连车带人翻倒在地。
“啊哟……”瞌睡虫受惊后,早已“飞”散得无影无踪,屁股生疼,陈方方纠着眉看向地上的“肇事者”。
小巷口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距离这有五十多米,这么暗,她只依晰看清他穿着黑色的休闲服,身子侧着,从形体上看绝对是个男人。
呃,不会是死人吧?
倾身,微抖着手,两指放在他鼻前……温温的气息,还好,是个活人。
松了口气,她慢慢地爬起,却禁不住腹诽一句:真倒霉,他半夜三更躺在这干什么?
抚抚疼痛的臀部,她扶起倒地的自行车,幸好只是前轮撞到他就翻下了,要不然倒在他身上还真是糟糕,自己毕竟不是娇小玲珑女,167的身高,中性有力的体形,压上他也够他受的。
自嘲地扯唇,她洒脱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凝眸,带着一丝厌恶睇向他的头,满头浓密的黑发,几缕头发遮了他的眉眼,暗色中,她看不清他的五官。
肯定是喝醉了,这种酒鬼不能理!
暗自嘟哝一句,陈方方扶正车子,拖着走开。
“你撞了我……”忽然,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幽幽响起。
转头,她讶然地睁大眼……他已坐起,如和尚盘腿打坐,只是低垂着头,两手支在地上。
“我……我哪撞你了?”明明是你躺在路中间好不好?她毫不客气地反驳。
“撞了人……你得负责。”他说话很轻,一字一顿,似乎气息不均。
陈方方再次前后瞧了瞧,五米宽的小巷内,除了他们,没有任何目击证人。
不能理,他不只是醉鬼,可能还是个无赖之徒。
“姑娘家家晚上少搭理陌生人。”父亲的嘱咐又回响在耳边,她左脚踏上了脚踏板……
“啊……”车轮子未向前滚动,因为惯性,她差点又侧翻到地。
气愤地盯着那只拖住她车子后轮的手,蓦然,他手背上的血红在暗夜中发出了诡异的光亮,她一颤,急忙立定好车子。
他的身子向前趴着,见她停下,手掌随即无力地垂落到地。
“带我回家。”冷沉的声音有了丝央求。
好吧,她承认,女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已开始动摇了。
蹲下身,她扶着他的胳膊,轻问:“你住在哪?要不要上医院。”
“不用,”他低着头,声音有点虚弱,“我家住在明和街106号。”
明和街?陈方方皱起了眉头,晕哦,要过两条街呢,他怎么会躺在这儿?
“你是不是喝醉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啊?”拖着车,她问后面的男人。
他跨坐在后座,头趴在座垫上,一路过来,她如纤夫拉船般躬身向前,拖车累得要死,头上冒出滴滴汗珠,胸衣也湿了,可他却始终没抬头,亦不回答她的问话。
到了目的地,她望了望眼前这个陈旧的楼房,一手扶住他的身子,凑近他的头说:“哎,你是不是睡着了?你家到了,在哪层?”
他动了动,微微仰头,低声道:“一楼102室。”
说得这么清楚,难道还想让我送他到家?陈方方扯了扯唇。
果不其然,他已从腰间摘下了钥匙,并不看她,递了过来。
呃,送佛就送到西天吧。
深吸一口气,她接过钥匙,让他一手搭在自己肩上,紧咬着牙半拖半驮地把他送进了黑漆漆的屋子里。
“嘭……”不知他家的灯开关在哪,一不小心,她的脚撞到了沙发,猝不及防,两人同时倒进软皮中……不幸的是,她被压在了下面。
他太重,她身子再强健也吃不消一个大男人的压制,再说,这一路送他回来,她的力气几乎用完,她觉得自己都快虚脱了。
“喂喂!”双手抵住他的胸,她推着他,尴尬地说,“你压着我了,快起来。”
他的手在动,似乎很无意,滑到她的胸前……当作平地支撑住自己的上身。
“你是男是女?”他突兀地问了声。
脸一热,两片红晕瞬然飞上了陈方方的面颊,多么熟悉又令她难堪的问辞。
所幸,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呼吸,他们清晰地听到了对方时轻时重的呼吸声以及那“砰砰砰”的心跳声。
“起来!”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她的声音飙高了。
就是一路不正眼瞧她,那也分辨得出她的声音吧?自己再怎么平胸,声音最起码是清甜圆润的女声啊。
“女的?不会吧……”他的手在她的胸上不经意地捏了捏,咕哝了声,很疑惑地低喃,“怎么是这样子。”
“喂!”羞愤下,陈方方的双手从他的胸前移到他头部,抓住他的头发用力一扯……这下,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
“啊……”男人受痛地一呼,身子一软,被陈方方推倒在地。
“臭男人,我好心送你回来,你竟然……竟然吃我豆腐!”真气人,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把斜挎在肩上的包拿下,借着门外一点点的亮光,狠狠地朝他身上甩打了几下。
“啊……”男人又惨叫一声,随后蜷缩起身子,低哑道,“我受伤了,你还这么狠心……快把灯打开,帮我上药。”
“甭想!”陈方方气愤地转身就走。
如此羞辱她,还想让她帮他上药?他受伤关自己什么事?
可步子刚跨到门口,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飘了过来:“你不想要手机了吗?”
手机?陈方方急忙搜包,这才发现包里的手机不见了,难道他趁自己拖车的时候,把手伸进她包里……轻而易举地偷走了她的手机?
居心叵测,这男人绝对是阴险之人。
退回,她摸索着门边的墙壁,“叭”的一声,客厅里的水晶吊灯亮了。
强烈的白炽光一亮,让她的双眼禁不住微眯了下,愤然地过去,俯下身子拉起他的衣领,气恼道:“把手机还给我!”
他转过脸,额前的头发柔顺地垂向一边,落出了他额头已干的血迹,还有……浓黑的剑眉,黝黑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削薄而性感的嘴。
微怔,好英俊的男人,好熟悉的面庞……陈方方眨眨眼,又晃了晃脑袋,继而双目圆瞠地盯住他。
“杨浩宇!?”
真是冤家路窄,毕业才一年呀,她竟然又遇上他?
002、你害不害臊啊?
杨浩宇黑眸一凝,微愕,望着眼前这张普通不过的脸,眉宇拧紧了。
“你认识我?”
陈方方讶然,这人真是眼鼻朝天,不只是冷傲不可一世,还毫无记性!
同学呀,同班了两年的大学同学,虽说他是大三的时候转进建筑系的,可两人也不少于三次的相对而视吧,而且都是让人印象深刻,难以磨灭的,他竟然不认识自己?
她可深深记得啊,大三那年……
“加油!加油!”篮球场上一片呐喊声,很激昂,令人精神振奋。
她拖起一位女同学的手就朝篮球场方向跑去,可刚刚停下脚步,“嘭”的一声,一个棕色的篮球猛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当即,她眼冒金星,痛得蹲到了地上,女同学急忙去揉搓她的脸,关切地问:“伤到没有?快看看。”
她纠着脸,刚一抬头……
“喂!作为一个男生如此不经打,你害不害臊啊?”
低沉喘息的声音传来,令周围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脸注视着她……好奇,窃笑。
焦点,在他声音的“感召”力下她此时已成了注目的焦点。
真是气愤又难堪,如果她的脚下有一条缝,她肯定往下钻了。
捂着头,她一双大眼睛怨怒地瞪着眼前这个满头大汗,高大俊朗的男生……新来的,第一天穿着一件红格子短袖,两手插在裤袋里,对老师的介绍,同学的注视,表现得很漠然。
他叫杨浩宇,她记下了。
因为他那高傲的头颅,一双冷峻的眼睛,让她不屑!
她没有说话,抑回上浮到眼底的泪水,紧紧地咬住唇。然,他朝她撇了一下嘴,又抛给她一句:“别在女友面前丢人!”
显然,他把她当成了男生,身边扶她的女同学就是“女友”。
望着自己身上穿的一件淡黄|色毛衣,一条牛仔裤,平坦无坡的胸部,再加上剪了一头细碎削薄的短发,身材修长均称……她只能咬着牙无语。
……
大三开始,他们的课排得并不多。
可他好像都不来上理论课,专业课过来,也总是坐在最后一排,偶尔她坐在他前面,但并没有说过话,而她因为受过他的“羞辱”,自然是怀恨在心的。
然而,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再次与他相撞。
大三期末的最后一星期,室友们忙着迎考复习,她成绩较好,从不临时抱佛脚,于是就常常跑到校外帮室友们买水果等零食。
这天,时近黄昏,她拎着一大袋食物,兴冲冲地往寝室楼走。
路过操场边的林荫小道,忽见他与一位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在争执着什么,夕阳的余辉洒落在他身上,很青春阳光。
她不屑地撇撇嘴,转头,加快了脚步。
不想,身后转来了他浑厚磁性的声音:“喂!你等等我!”
愕然,她停下脚步,还没搞清状况,身子就落进了他宽阔的怀中,继而额头上贴上了湿热的唇……他的,柔软而温腻。
她心里一紧,莫名其妙地晕乎,一时没反应,却恍惚听到他大声对身后那位长发的漂亮女孩说:“知道了吧?我就是个gay,我喜欢男生,明白没有?”
她如遭雷击,脑袋“嗡嗡”作响,睁大的眼眸里映现出女孩抹着泪奔跑而去的纤细身影。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塑料袋,掌心微湿。
憋着一股气还没来得及冲他发火呢,杨浩宇就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抬手在她脸上拍了拍:“谢了,小兄弟!”说完,扬长而去。
“臭……”脏字才刚刚吐出,她就顿住了口。
骂他什么?他根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而且在他眼里,她就是个男生……依然是短发,而且悲催的是,这天的她仍然穿着一条牛仔裤,只是天热了,她上身着了一件白色的t恤。
太宽松,她的胸部更是无凸出之处。
……
大四很空闲,每天的日子几乎像假日,如此,她与他碰面的几率小之甚小。
就毕业了,他不认识她也算了,本来她就不是美女,入不了男生的眼。
不管春夏秋冬,她都是长裤,裙子对她来说,那就是遥远的梦想。
与所有的大学生一样,离别之际,班里举行了毕业餐会,或许几个有钱的少爷小姐们钱多得没处花了,把全班同学都叫到了大酒店。
二个大包厢,热闹非凡,尽情地喝,尽情地唱……狂欢,激|情。
疯一回,彼此记住,友谊长存。
他与她不在同一个包厢,她与同学们干杯嘻闹,绝不会想到那个冷傲的杨浩宇会与自己再次碰撞的。
本想两年同班,不与他说一句话吧,明天便可拜拜。
又因为高兴,她与大家一样,自然喝多了。
几杯红酒下肚后,她呕着急上洗手间,没想刚刚吐完从洗手间出来,一头撞上了一座温热的软墙……他走得急,因惯性而一个踉跄,身子向前扑,把她硬生生地压向了墙面。
她就这样被禁锢在墙与他的身子之间,很不幸的是他的手正好盖在了她的胸前。
无需怨他,他喝多了,眼睛有点微红,声音有点沙哑,直定定地望着她,手下意识地捏了捏:“比我软,呃……”打了个酒嗝,又问,“你是男是女?”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愤然地瞪了他一眼,猛地推开他:“你无耻!”
杨浩宇抬起手看看掌心,不解地蹙起眉,嘟哝了声:“我无耻?”
……
现在,陈方方望着这个几次令她难堪的杨浩宇,一股怨怒在胸臆间难以抑制地泛滥。
“无耻的家伙,把手机还给我!”此时,她对他大声嘶吼,仿佛要把胸间积压了太久的气愤一古脑儿地倾泻出来。
杨浩宇抬手遮了一下脸,抹了抹她喷到自己脸上的唾沫,两指捏住她的手腕,优雅地把她的手从衣领上拿开。
坐正身子,他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告诉我,你怎么认识我的?”
陈方方瞪着他,无比哀怨:上苍太捉弄人了吧?何必要让我碰上这种男同学,而且还帮助他?
他根本不认人!
真想抬起脚踹踹他,以解当年他“羞辱”自己的怨恨!
“别管我怎么认识你,”她伸出手,表情肃然,“把手机给我,从此你我各不相识。”
杨浩宇摸摸额头,手指停在已干了血迹的伤痕上,似乎疼痛,他俯首拧紧了眉宇,声音低醇:“是他派来的?”
陈方方微愣,他?他……是谁?
雾水在头上萦绕,她瞠目,不耐地低嚷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他,我现在就是要让你把手机还给我!”
003、她哪点像个女人?
“那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他抬头,黑眸闪着疑惑的光。
她敛睫,别转头,深吸了一口气,继而两手就去扯他黑色的西服,嘴里嘀咕着:“我巴不得从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名字,遇上你这种男人我就倒霉,”扯住他的衣服拉了拉,飙高了声量,“给我……快给我!”
“噗哧……”杨浩宇突然笑了起来。
陈方方瞪着他,还真不用说,这男人笑起来太魅人,即使脸上有血迹,也掩不去他俊朗迷人的风采,简直能吸人魂魄。
她神情突而一恍惚……
“唉,我说你……”他停了大笑,盯住她。
陈方方掠回神,脸颊蓦然有点发烫,为掩饰窘迫,她生气地大嚷:“你什么你,给我……”说着,一只手要伸进他衣服的里袋搜索。
“喂,我说男人婆,我希望你以后少说给我……这不适合你在男人面前说。”他唇角噙上嘲讽的笑意,毫不留情地刺伤她女人的自尊。
陈方方气得捏紧了拳头,要不是看他额头上出了血,她真想挥一拳过去。
咬牙,她从齿缝里迸出:“手机给我!”
杨浩宇敛了笑,表情慢慢展露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声音也虚弱下来:“帮我擦洗好了伤口再给你。”
“做梦!”陈方方站了起来,这男人竟用手机“要挟”自己,这行径真不是君子所为。
“做,人,要,有,善,心。”他一字一顿地开导,慢条斯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得看什么样的人。”
“我是好人。”
陈方方嗤鼻,斜睨着他:“坏人从不说自己是坏人,好人从不说自己是好人。”
“那你呢?”
“……”呃,别把自己绕进去了,懒得理他。
她瞪了他一眼,准备自己找手机。
可是,她翻找着沙发,又看看地面,一无所获,显然,自己的手机在他裤袋里,陈方方纠扯地望着坐地上的男人……要不要把手伸到他下面?
看看手上的表,天那,凌晨三点多了,不知道母亲会急成什么样子。
不管了,她重新蹲下身子,一手扯住他的上衣,另一只手就去摸他的裤袋……
“喂,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你不懂啊?”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看到她的脸瞬然一红,他的脸上又扬起一抹戏谑的笑,“你……挑逗我?”
“杨浩宇!”她气愤地咆叫,“你别欺人太甚,你信不信,我现在报警?”
杨浩宇凑近她的脸,痞笑:“可以,我会告诉警察,你我是同志,如果他们不信,你可以让他们验明正身。”
陈方方看着这张魅惑众生的脸,真想,真想啐他一口,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她硬是动不了嘴。
这男人长得英俊,如此邪恶还不让人感到猥琐,反而……反而他嘴里喷薄出的男性气息差点又让她犯迷晕。
心跳加速,她甩开他的手就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