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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香(下)第4部分阅读

    颤颤的,她张嘴,这一次,吐出了字句,凑成请求。

    “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

    夏蝉唧唧——

    阳光穿透林叶,因风闪烁。

    孔奇云牵握着身旁女人冷凉的小手,走过铺着石板的小径。

    虽然,只来过两次,但他清楚记得,那地方的所在;毕竟,最近的一次,才刚过两个月而己,那时他是陪着母亲一起来的。

    当渺渺主动提起,他微微一愣,虽然她清理了亲人的东西,但他原以为,还得等上一段时日,她才有办法来到这里。

    他晓得,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踏进这个地方。

    不想面对,假装忘记,如此一来,就能当作没这回事,但是这里有着残酷的现实,教她想忽视,也难。

    所以她不来,再也不来,直到现在。

    她的手,变得更冷,汗又湿。

    他注意到,虽然只来过一次,但她其实也记得,路该怎么走。

    两人踏上石阶,往上,左转,然后,她放慢了脚步。

    他晓得,她不是不记得,只是又胆怯了起来。

    没有强迫她往前走,他跟着她放慢脚步,她脸色苍白的,收紧了手,微颤。

    然后,停下了脚步。

    还没到。

    他晓得她知道,她仍望着前方,双眸微微的红。

    心生不忍,他几乎要开口,告诉她,不用急在今天,他们可以下次再来。

    但他比谁都还要清楚,那也只是拖延而己。

    热风,袭来。

    她吸气、再吸气,他握紧了她的手,和她十指交缠。

    渺渺察觉,抬首瞧着他,眼里满是不安与惶恐。

    “没关系的。”他说。

    她咽了下口水,点点头,紧握着他的手。

    然后,举步,走向前方,慢慢的,经过一个,又一个的苍白石碑,最后在第六个石碑前,停了下来。

    方正的石碑,没有照片,只有刻上简单的名字。

    管理人,将这里打扫得很干净。

    她看着那三个名字,手握得死紧,身站得笔直。

    如此,教人无法忽视的现实。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动也不动的,强迫自己,看着那三个刻在墓碑上的名字。

    眼,很酸很酸;心,闷闷的痛;泪,却依然掉不下来。

    那三个名字,像刻在她的心中,而非刻在刚硬的石上。

    沙哑的,她开了口。

    “这是,爸和妈……”渺渺顿了一下,挤出那个词,“生前……的坚持。简单的墓碑,不放照片,只有姓与名。只是当初,我们没有任何人料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感觉……好奇怪……”她悄悄说着,如呓语一般。“我总以为,只要我不去想,只要我不来,他们就还在,但其实,早就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

    那小小声的字句,飘散在空气中,让人心疼且酸。

    然后,她松开了他的手,慢慢的蹲跪在墓碑前,伸手擦拭,上头沾到的污点。

    他上前,将另一手捧着的花,递给她,然后拿起墓碑前的花瓶,道:“我去装水。”

    她点头,抱着那束花。

    不知怎,鲜艳的花,只让她的脸,显得更苍白。

    他到水龙头那里,将两只瓶,都装满了水,回来只见她捧着花,坐在墓碑旁,遥望着远方。

    脸上神色,莫名迷惘,像孤单的孩子,不知该往何方。

    风,萧萧拂过,将她的发,轻扬。

    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她的悲伤。

    当他靠近时,她抬首看他,他看见她的眼,好红好红,却仍是干的。

    她沉默的,把父母喜爱的花束,插在装了水的花瓶里,摆放好位置,然后伸手轻轻抚摸,那三个名字。

    先是她父母的,然后是小妹的。

    她在小妹的名字前,放下了一颗糖果,心酸的悄声告别:“再见了,小东西。”

    原以为,她哭了。

    但当她起身,走向他时,那双伤痛满溢的眼眸里,依然无泪,只是红。

    她在他面前,停下,开口道谢。

    “谢谢你,陪我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再一次的,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她没有反抗,苍白的脸,埋在他肩上,小手环抱着他的腰,紧紧揪着他的衣,像攀着救命的浮木一般。

    瘦弱的身子,因哀恸,在他怀里轻颤。

    “想哭就哭吧,不用强忍着。”他心疼的说。

    她发出一声似哭泣般的轻笑,痛苦的沙哑开口:“我没有办法,我哭不出来……”

    “你可以。”他轻声诱哄,“你当然可以。”

    她哽咽,苦涩抖颤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哭……我从小……就不会哭……妈说我连出生,都没哭过……”

    她哽咽喑哑的说:“一滴泪……都掉不出来……我很想,但哭不出来……”

    他喉咙紧缩,心跟着一起,痛。

    铁子正叫她不准哭,他不许她再哭。

    无名的火,上涌。

    如果那是梦,只是梦,怎生……这般纠缠?

    第14章(2)

    “你可以的。”孔奇云紧拥怀中女子,藏在心中的恼与恨,滚滚上喉,迸了出来:“就算是前世,也都过去了,若我是他,绝不想让你这样……”

    他的话,让她一颤。

    “誓言,一生就够,一世就够,不需守到来世,不需留到今生……”他吸气,震震强调:“若我是他,只会想你一生平顺,一世平安……”

    他强调,再强调:“若我是他,只会愿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努力的往前看……”

    渺渺抖颤着,只觉喉紧,眼酸。

    他说的一言一语,声声入耳,字字嵌心。

    “所以……”他拥着她,压着她的后脑,在她耳边哑声哄道:“哭吧,你不需再忍,也不用再藏,不要压着你的悲伤,别再积着那些眼泪……”

    她揪紧他的衣,热气上涌。

    “若我是铁子正,如果我是铁子正……”这是他这辈子,说过最矛盾的假设,他真希望,又如此不愿意,自己就是那个男人,那个让刀荼靡爱着,华渺渺着迷的,男人。

    但那些字句,就这样倾泄而出,毫无阻碍。

    正确的,几乎就像,他就是那个该死的,让他万分妒恨的家伙。

    即便如此,也甘心;若是如此,也情愿。

    “如果,我是铁子正。”他咽下嘴里的苦涩,定定的哑声重复,心疼的柔声诱哄:“我会告诉你,你可以哭了……可以了……真的……”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渺渺战栗着,湿气满布,热气遍身。

    “为你爸妈流泪……为你小妹流泪……”

    眼好酸、好涩,某种热烫,随着他说的话,泉涌了出来,蓄在眼眶。

    “为你自己,流些泪……”

    心如此酸,那么痛。

    她颤抖不止,抬头看向蓝天,却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下一秒,眼眶里,有东西涌出,滑下脸颊。

    先是一滴,跟着是一行,然后再也停不下来。

    那,是如此模糊的世界,教人伤心,却也安慰。

    渺渺将脸,重新埋在他肩头,抖颤无声哭泣,热烫的泪,浸透了他的衣衫。

    拥着怀里的小女人,孔奇云看着模糊不明的前方,更加收紧怀抱,只觉心疼。

    “哭吧,没事的,没有关系……”

    她呜咽出声,将他抓得更紧,然后慢慢从无声啜泣,渐渐变成大声哭号。

    他始终抱着她,陪着她,任她哭湿了肩头,用泪水和鼻涕,毁了他第三件衣服,第一件衬衫……

    回到家,己近黄昏。

    她哭红了眼,时不时,泪就会掉下来,像是要将之前没哭的份,一次补完。

    他煮了稀饭给她吃,替她洗碗,帮她放洗澡水,替她拿浴巾和换洗衣物。

    当她走进浴室时,听到他离开的声音,原以为他走了,泪又无声的流,但几分钟后,门外又有活动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他轻敲着门,要她出来。

    她爬出浴缸,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开门,只见他站在那里,也洗过了澡,换了另一件衣服,手上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

    他回家过,又来了,没有将她一个人留下。

    渺渺红着眼,泪悬在眼睫。

    他把毛巾搁到她头上,替她擦拭湿透的发,然后拿来吹风机,将其吹干。

    十分钟后,她全身干爽又干净,只有眼眶和鼻头,依然湿润,泛红。

    她不应该这样依赖他,但这个男人是如此温柔。

    当他上床将她拥在怀中时,她完全不想反抗,只是就这样依偎在他温暖安全的怀抱中。

    夕阳,已西下,最后一丝天光,消失无踪。

    他没去开灯,她也没有。

    “你房间的冷气,坏掉了。”他抚着她的发,悄声开口。

    “嗯。”那台冷气,已经坏了很久,她吸着鼻子,道:“我忘了请人来修。”

    “明天,找人来看看吧。”

    “好……”说着,泪又涌,再次湿了他的衣。

    “对不起……”即便如此,她却仍趴在他的胸口,不想动,只抽噎的说:“你不应该……回去换衣服的……”

    “没关系,这件比较旧。”他说。

    “才没有……比较旧……”她咕哝,哭着戳破他的谎。

    他轻笑,只抬起她泪湿的小脸,吻去她的泪,亲了一下,她红通通的鼻头。

    她愣了一下,红着脸,轻捂着鼻子,羞窘脱口:“你做什么?”

    “转移你的注意力。”他眼也不眨的说。

    “我现在……这么丑……你怎么还会……想吻我?”

    “不知道。”他伸手抚着她哭红的眼,想了一下,才道:“大概是,想安慰你吧。”

    说的人,一点也不害羞,她这个听的人,却羞得连耳朵都红,不由得又低下了头,不敢看他,却还是不想从他身上爬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样死抱着人家很槽糕,但她真的,暂时无法放手,她需要听着他的心跳,感觉他温暖而结实的存在。

    也许再一下下,也许再十分钟,最好……最好……能更久……更久……

    “孔奇云……”

    “嗯?”

    “天黑了……”她的手指,在他肩上,轻轻摸,开口:“你……不回家可以吗?”

    他握住她的手,回问:“你想要我留下来吗?”

    那句话,在湿热的夏夜里,盘旋着,缭绕着。

    你想要我留下来吗?

    她的心跳,怦怦。

    那是一个问题,她知道,他反问,是为了给她选择。

    她还可以把话收回来,和这个男人,只做邻居,只当朋友。

    可是……

    沉默,蔓延空气中,让他心紧,眼角也抽紧。

    然后,他听到她小小声,吐出了一个字。

    “想。”

    夏夜,漫过天际。

    银色的月华,悄悄透进。

    他房里的灯没开,她屋里只剩月光,微微亮。

    渺渺能听见、能感觉到,耳下胸膛里的心,加快了速度。

    “你要确定。”他沙哑开口提醒。

    也许她不应该留他,应该再等久一点,应该等她冷静一些;毕竟,他就住在隔壁,若一个不好,将来见面都尴尬。

    但她喜欢他,喜欢这个面冷心热的男人,而且她不想再度过,另外一个孤单寂寞的夜晚。

    她不该利用他,可她这辈子,从来不曾对哪个男人,有那么深的欲望,她想要他,想到身体都在痛了。

    再说,如果他对她没那个意思,今天就不会来了,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他让她安心,驱散了,她的恶梦……

    她昂首,瞧着他。

    月光下,男人的脸,微微紧绷,黑色的瞳眸幽幽,大手仍轻握着她的手。

    渺渺以另一只手,撑起自己,俯看着他。

    女人微凉的长发,垂落,拂过他的脸,搔着他的颈,落在他的胸口。

    他屏住了呼吸,只见她抽回手,抚着他脸上的线条,停在他的嘴角,然后缓缓低下了头,生涩的舔吻着他的唇,轻轻的、柔柔的,碰了一下、再碰一下。

    他的心跳,因她,跳得更快,她可以感觉到。

    “我想……”她贴着他的唇,趴在他身上,小声道:“我很确定。”

    他的黑瞳更黑,仍没有动。

    渺渺心微晃,自信心往下掉了一点,但下一秒,他抬起了手,抚着她的后颈,压低了她的头,给了她一个终生难忘的吻。

    那个吻,点燃了火,熊熊烧着。

    她喘息着,热到头晕。

    不知在什么时候,两人交换了位置,不知在哪分哪秒,他脱掉了她和自己的衣服,也或许,是她脱的,她不确定。

    一切,变得极热,热到朦胧。

    夜,很热。

    他的手,也热;他的皮肤,好热;他的唇,更热。

    她喘息着、瑟缩着,紧抱着这个热烫的男人,想要拥有他,更多更多……

    夏夜,极热。

    她无法多想其他,只能攀着他强壮的身体,感觉他的热,感觉他热烫的汗滴落心口,感觉他在身内、在身外,包围她、填满她,引发阵阵难以抑制的悸动。

    她喘息着,紧咬着唇瓣,泪失控再飙。

    他吻去她的泪,握住她的手,再用唇舌撬开她蹂躏嫩唇的贝齿,但没有停下,那温柔又强硬,怜惜又霸道的动作,他持续将那感觉累积,直到她和自己,一起越过了那极致的高峰。

    恍惚中,渺渺感觉到他粗喘的气息,仿佛听到他说了什么。

    但她累极,只觉慵懒,无法明辨。

    “你说什么?”她哑声询问,那压在身上的男人。

    他沉默了一秒,才翻身,让她躺在自己身上,亲吻她的额头:“没什么,我没说什么。”

    她想再追问,但倦意己上心头。

    “睡吧。”他说,轻抚着她的发,悄悄哄。

    他的动作,如此温柔,教人贪奢、眷恋。

    沉入梦乡的那瞬间,她忽然理解了,他刚刚说的话语,那个她第一时间,没有听清楚的字句。

    她应该感到惊慌,却丁点没有。

    听着他的心跳,感觉他的抚摸,渺渺只觉心安,恍若连灵魂,都被抚慰拥抱……

    第15章(1)

    “不,我们合约不是这样谈的,你必须照合约走。”

    他握着电话,手指在大桌上轻轻敲。

    一位戴着眼镜的秘书,捧着一叠待签的文件走了进来,放在他桌上,然后匆匆又走了出去。

    那位秘书,不是特别漂亮,但很有气质,二十分钟前,秘书小姐端了一壶热荼,送了几本最新的杂志过来,然后就忙到再也没空理会她了。

    “是的,我坚持。”他继续敲着桌子,口气听起来,极为心平气和。

    渺渺缩坐在一张大椅子上,翻看着腿上的杂志,捧着荼,慢慢喝。

    听到他的回答,她忍不住偷偷猜测,对方可曾听出他平静话语下的警告,大概没有。

    果然,下一秒,他毫无预警的挂掉了电话。

    非常平和,非常冷静,但也非常没有礼貌。

    “你这样对待合作对象,会不会不太好?”她挑眉问。

    “他会再打来。”他快速的浏览手中的文件,头也不抬的说。

    “你怎么知道?”她咕哝。

    “因为这是笔好生意。”他签写着文件,道:“他要是有脑袋,就会再打来。”

    果然,电话又响。

    秘书小姐的声音传来,“老板,二线,华升金总。”

    “让他等。”他继续浏览文件,按下通话键,交代:“五分钟后再提醒我。”

    啊,这个老j巨猾的家伙。

    三分钟太短,十分钟太长,五分钟不长不短,刚刚好,能让想谈生意的人焦躁不安,忐忑不已,但又不会气得发飙摔电话。

    慢慢的,她又喝了一口已经开始变温的荼。

    他办公室里的冷气,十分优良,安静无声、任劳任怨的不断吹送出凉风。

    老实说,虽然已经在这待了快一上午,她还是有点怀疑自己是被下了降头什么的,不然她怎么会陷入现在这种处境?

    今早一起来,她还睡得有些迷糊,脑袋不是非常清楚,为了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她又累又困,几乎醒不过来,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好睡了。

    为了怕他啰嗦,他叫她洗澡,她就洗,叫她吃早餐,她就吃。

    本来以为填饱肚皮之后,可以在他去上班时,爬回床上睡回笼觉,